樓漪染實在也沒有想到,在這裡除了魏王世子之外,居然還能碰到個熟人。
不過,想想又不覺得奇怪。
這個女人本來就是魏王的二夫人,在魏王府能碰到倒也是正常。只是沒想到,她居然就是胖世子的“高堂”。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母子二人都是同樣的刁蠻,同樣的恃強凌弱,同樣的霸道囂張,目空一切。真以爲這天下就是他們魏王府的了?
就算這天下是他們魏王府的又如何?
如今這齊夏的天下還是君久墨的呢!他都沒有這麼仗勢欺人的,這些人憑什麼以爲自己就能這麼欺負人了?
禮官有些尷尬地站在一邊,不知道接下來的四個字要不要喊出口,抿着嘴半天,也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樓漪染被一隻手託着,僵硬地擡着頭,眼睛轉向另一邊。
魏王魏升是整個魏州最高的統治者,傳說他與相國黎平是連襟。
所以魏王大夫人雖早就亡故了,魏王又極寵這位二夫人,卻一直也沒有將這位二夫人扶到大夫人的位置上去。
此時,在一片大紅色之中,魏王卻是一身紫袍,袍子上是一隻似虎似豹的動物,那動物張牙舞爪的,一雙統領般的眼睛瞪得比地藏菩薩身邊的諦聽的還大。
一張臉是標準的國字臉加一雙不怒自威的劍眉。
這樣的臉型和眉形,本該是最正直不阿的將軍才擁有的,沒想到竟會出現在魏王的臉上,這讓樓漪染不由有些好奇,這位魏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也很是震驚。
身爲一個常年身居高位的人,在見到她的臉的時候,竟與女人一般表現得那般明顯,似乎已經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似的,這一點,便不得不讓人心生懷疑了。
樓漪染平靜地與魏王對視,強自壓抑着自己心中不平靜。魏王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並不清楚。但是就他這一表現來看,他應該是認識她的,或者說,可能認識與她有些相像的人。
若是相像的人,其相似度應該比較高,至少在八九成,纔會讓一個人在第一眼看到另一個人的時候露出這樣驚奇的表情。
樓漪染在心中暗自思忖着,面上不動聲色。
“婚禮暫停!”魏王突然出聲,語氣是不容人質疑的命令。
衆賓客忍不住竊竊私語,疑惑着魏王突如其來的舉動,不明白魏王這一舉動到底是什麼意思。
“父王!”魏王世子也十分震驚。他想不明白,到底有什麼樣的事情,竟讓父王有這樣大的反應,竟要暫停婚禮。
二夫人卻對此理解爲,樓漪染的容貌實在太過出衆,自己的男人看上了兒子即將要娶進家門的媳婦。
任何女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看上別的女人,尤其這個女人還曾經給她難看,甚至如今將要成爲自己兒子的女人,所以,當她想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她便厲聲呵斥禮官:“愣着做什麼?!不是還有禮沒行完麼?”
二夫人當着這麼多賓客的面跟魏王唱對臺戲,着實是讓人震驚不已。
禮官很爲難,一方面魏王既然已經下了命令,這儀式便是舉行不下去的了。可是二
夫人如今很受寵愛,她那裡又有了指示,他如今是兩頭難做,不知道該聽誰的纔好。
魏王皺着眉頭,冷聲道:“本王說了,婚禮暫停。”他的眼中明顯地射出不悅來,不止是二夫人,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被這樣的魏王給嚇住了。
二夫人怔愣了片刻之後,捂着臉就哭了起來:“這天下哪裡有婚禮進行到一半就停的道理?本就是爲了給專兒沖喜的,如今這喜衝到一半,若是專兒再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要活了!”
魏王不悅地皺起了眉頭,瞧着耍賴撒潑地坐到椅子上,兩隻手裡捻着塊帕子,哭得梨花帶雨的婦人,心裡一陣煩躁,冷哼一聲,直接下了命令:“管家,送客!”
二夫人聞聽此言,一下子又愣住了,連哭都忘記了。
以往,就算是再大的事情,只要她哭一哭,鬧一鬧,他就會心軟,就會依了她了,今日居然連理都不理她一下了,果然是被狐狸精勾走了魂魄了!
樓漪染無辜地承受着這位二夫人眼中的不甘和嫉妒,又忍受着衆人的打量和胖世子魏專眼中射出的陰狠,只能無奈地聳肩。
她也很無辜的好不好?他哪裡知道這位魏王突然這是抽的真麼風,居然要暫停兒子的婚禮!雖然她也不想讓這婚禮繼續下去,可也不願意當個活靶子啊!
這個時候,樓漪染恨不得將自己變成個啞巴,變成個聾子,變成個瞎子,免得被這一家三口那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給嚇死。
魏王府的管家倒是個能幹事兒的。魏王的吩咐一下,他動作就極快地招呼着今日前來參加喜宴的人出了大廳。
喜宴都擺在廳外,管家招呼着大家吃吃喝喝,全然沒有半點兒婚禮進行到一半便斷了的尷尬。也不知是這樣的事情經歷的太多了,還是他本身就是個善於處理這樣的尷尬局面的人。
畢竟處理尷尬局面的要訣之一便是,就算是再尷尬,甚至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局面,也一定要裝出渾不在意的樣子,只要你自己不覺得尷尬,別人也就不好意思讓你尷尬了。
大廳裡的人一下子都被趕到了廳外,如今便只剩下樓漪染和攙扶着她的兩個少女,魏王一家三口,和那個一臉尷尬,連臉都已經紅透了的,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的禮官。
“把她送到我書房去。”魏王不顧二夫人和自己兒子的意見,再次下了命令。
樓漪染心中的疑惑更甚。
二夫人卻是怒火蹭蹭地直往上冒,看着樓漪染的眼神,儼然已經將樓漪染當成了搶了她丈夫的小三了。
魏專倒是還算沉得住氣,知子莫若父的同時,知父也莫若子了,尤其是魏王這一對父子。
魏王根本不曾在乎二夫人的心情和她此時心中的想法,而是當兩個少女將樓漪染帶下去之後,問向自己的兒子:“專兒,你可怪爲父?”
魏專那日帶人去攔截樓漪染,甚至打算在路上抓了樓漪染或者直接殺了她,卻沒有想到,樓漪染竟能在中了他一刀的情況下還能傷了他。
就差一小點兒,他的小命就沒了,可他的左臂卻確確實實的廢了。
好在,他並不是左撇子,所以這斷臂對他來說,影響並不是很大。
人天生其實就是有些犯賤的吧?那個時候魏專就想,樓漪染那一刀刺中的不止是他的後胸,還將那個爪子鋒利的小女人刺進了他的心裡。
他昏迷了好幾天,可夢裡卻都是那一個人的模樣。是她發了狠,突然靠近他,然後又在他的後胸刺下一刀的時候,她嘴角的那一抹狡黠和狠辣。
他也算是閱女無數了,卻從未曾見過這樣一個女人。一個美麗地如同罌粟一般的女人,他日思夜想,醒來之後便命人四處尋找她的下落。
他發誓,他一定要娶到這個女人,一定要將她納入他的懷裡,納入他的羽翼之下。他突然對別的女人都沒有了興趣,腦子裡想着的都是那個女人的音容笑貌。
當下面的人終於查到她的線索的時候,他迫不及待派出了他手下武功最高,也最有能耐的一批人,他要確保萬無一失,確保他們能夠將她帶回來。
當看到她的那一刻,他說不清楚自己的心情,那種心花怒放不是任何人都能夠體會的,那甚至於比他得到了十多個女人還讓他覺得歡愉。
那種感覺從未有過,可他卻貪戀上了這種讓他迷醉的感覺。
所以,將他擄來的當天晚上,他便讓人找繡坊、繡娘趕製嫁衣,甚至安排了婚宴,只等着第二日與她成親。
他原本可以當晚便佔有了她的。可是他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風,在她屋子裡幹坐到天亮,卻始終沒有下手。
他不是不想要她,可是看着她恬靜的睡顏,腦海中總是閃過她那狡黠的一笑,便覺得她應該是不願意的吧?在沒成親之前便失了身子,她一定會難過的吧?
自出生以來,他便是最尊貴的世子,他何曾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可是那一刻,那一夜,他卻都在想,不管做什麼,不管怎麼做,只要她開心就好。
一夜未睡,他卻並不覺得困,心裡的激動無人能夠訴說,他忍不住要笑,總是忍不住就想起她的模樣,恨不得立刻拜堂,立刻擁着她。
他盼啊盼,丫鬟終於將她扶來了。她一身紅色的嫁衣好看極了,那麼明豔動人,耀人眼目。他幾乎看呆了。
他想,真好,她就要嫁給他了,這樣,真好。
可他萬萬沒想到,父王和母妃似乎是認識她的。父王竟會突然喊停。在他最開心,最興奮,最覺得滿足、幸福的時候,父王竟會突然說“暫停婚禮”。
暫停婚禮?那代表着什麼,代表着他今日娶不到她了。代表着他今日不能將她擁入懷中了,代表着他今日將再不到她的笑顏了。
可這卻還不是最讓他受打擊的,父王將她帶走了。
那一刻,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不過就是個世子而已,一個無權無勢的世子。父王是他的主宰,是所有一切的主宰,他只能聽命於他,只能聽他吩咐。
他要他成親,他才能成親。他若是鐵了心要搶了他的新娘子,他也只能認了。因爲,沒有父王的權力,他什麼都不是!
魏專有些頹喪,但在頹喪的同時,好在他並不是個笨蛋。他也是男人,他看得出父王在看向她的時候,眼睛裡的並不是屬於男人看一個女人的時候的那種佔有的眼神。
所以,他賭,也只能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