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等了那麼久了……”
千雨落在對上王俊凱的目光的那一瞬間僵在原地。
她囁嚅着說完這寥寥幾個字，卻像耗盡了全部力氣。視線很快模糊，有清亮的液體在窗外白色陽光照射下閃爍着，讓她看不清眼前之人的面孔。
她感到自己五年來一點一點築起的城堡在一寸寸龜裂，轟然倒塌，漫天的光塵消散在空氣裡，她站在廢墟之前，難受心疼得無法呼吸。
怎麼會……怎麼會是他……
王俊凱看見千雨落也是神情一怔，眉毛緊緊地蹙了起來，長久清冷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異樣，那眼神竟然類似於溫柔。
這其中包含了什麼呢？有五年的執着，思念，疑惑，等待……只是不知道是否還有愛。
千雨落無知覺地舔了舔乾澀的嘴脣，她突然感覺腳步虛浮了起來，眼睛漸漸失了焦距，洛然的驚詫的臉映入眼簾。
沒關上的窗戶裡有風進來掀起了窗簾，發出略顯沉悶的風聲。室內的氣氛顯得很詭異，千雨落呆呆地與王俊凱對視着，洛然一臉的欲言又止，千子楓則是勾脣微笑着看着眼前這一幕，平白添了一絲年少時的痞氣。
一個星期之前回來的時候千子楓並沒有告訴千雨落要與之談判的是哪家公司，千雨落沒太在意。
回國的這七天時間裡她天天忙着瞎逛熟悉地形，五年時間重慶的變化超出了她的想象，相應的路也變了，她必須得熟悉熟悉免得又迷路丟臉。
可是不管她走過多少路，不管多少次在拐角的時候她總會期待下一秒有個人會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他會對她笑一下，就像年少時那樣乾淨的笑顏，一塵不染。
這種期望卻總是落空。
她不敢問蘇沫顏王俊凱現在在哪，王源要告訴她也被她拒絕了，所以王俊凱根本不知道她回來了。她就像個白癡一樣，天天奢望着能有一次“偶遇”，她可以面不改色地跟王俊凱打一聲招呼說：“好巧。”
她可以告訴他，她來實現當年的約定了。
可是七天過去她沒看到王俊凱的一點人影，慢慢的原先的期待與忐忑被消磨殆盡，只剩下最後這個她回國的目的——談合作。
她從沒想過命運會讓他們這樣不期而遇。也沒想過她再次見到他無法面不改色，而是一瞬間就會紅眼圈，就會特別想哭。
特別想衝進他的懷裡告訴他她有多想他，在無數個失眠的夜晚，在進行手術之前心慌不定，在寫下關於他的日記，在因爲要回國忐忑不安的時候。她都很想伸手去觸碰他，可是每次伸出手抓住的，只有一片虛無的空氣而已。
而現在他就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與自己視線交錯。她使勁地眨眼，生怕這是一場夢境。她不寧願醒。
“落兒……”看到千雨落明顯失控的樣子千子楓有點於心不忍，遲疑地喚出她的名字。
他原以爲讓他們見個面應該就會皆大歡喜了，可是沒想到的是千雨落複雜的心理，畢竟王俊凱早就忘了他們之間的過去，她雖然已經有資格站在他身邊，可是一切早就回到了原點，回到了她還是單戀的時候。
讓她直面這個現實，該有多殘忍。
所以，王俊凱他……到底還會不會想起以前？
千子楓想着將目光投向王俊凱，眼神深邃得無法看透。
千子楓的一聲呼喊像是喚醒了千雨落，千雨落渾身一顫，隨着這個動作積蓄的眼淚立刻滑了下來。她粗魯地拭去淚水鞠了個躬轉身就跑：“對不起！我先走了！”
就這麼……跑了？千子楓失笑。
看來千雨落關鍵時刻就當縮頭烏龜的習慣改不了了，她從來沒仔細想過該以什麼樣的心態再次面對王俊凱，她害怕王俊凱在忘記“落小白”之後又忘了“小千”，所以她選擇逃離。
王俊凱眼神一凜，洛然剛想打破這怪異氣氛的時候他突然起身向千子楓微微點頭：“抱歉，失陪一下。”
說完他便推門而出，將洛然的一聲呼喚拋在腦後。
這像是一場精彩絕倫的鬧劇，洛然看着王俊凱離開背影，想起他決絕的語氣，僵在了原地。
第一次……看到王俊凱爲了一個女人失去理智拋下重要的工作。
那個女生是千雨落吧，洛然記得的，五年前她曾和她有過幾面之緣，千雨落還告訴了她王俊凱喜歡的一些東西幫助她追王俊凱。特別傻的一個女生。
可是王俊凱也特別喜歡。洛然突然想通了，王俊凱之前之所以跟千雨落分手不是因爲感情破裂，而是別的原因。想起之前的種種異常，她驚覺王俊凱好像是忘了她。
可是即便忘了，也放不下。
她想起王俊凱桌上那盆薰衣草，王俊凱後來專門派人去查了來歷，發現是千雨落的便一直好生養着了。原來盆栽裡的幼苗終究沒有熬過寒冬，他知道是薰衣草之後便特意去買了種子栽培着，每年6、7月就會開花。
那個時候總是他心情最好的時候，之後薰衣草凋謝了他也會埋好然後換新的，五年從未間斷。只不過花盆卻從沒有換過，他總是看着上面刻得歪歪扭扭的兩個字母出神，有時候眸子裡的光溫柔得她心裡特別難受。
薰衣草的話語是等待愛情，她追了他五年，他終是等了另一個人五年。即使不愛，卻也從沒給過她一點點機會。
千雨落也挺好的啊。她爲了王俊凱放棄了那麼多……甚至去幫她，洛然想起高二時王俊凱和千雨落在一起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的那段期間，兩個人有時候在學校明目張膽的秀恩愛，她看着雖然心有不甘，卻還是特別甜蜜的。
千雨落當時並不漂亮，所以受到了很多質疑卻還是沒有放棄。她那個時候並不比千雨落差，但是五年過後，剛纔那驚鴻一瞥竟讓她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遠看過去，千雨落和王俊凱如若是站在一起倒真的是挺般配的。氣質上也不輸。
王俊凱肯定是去追她了吧……
現實不允許她沉思太長時間，她回過神來立刻抱歉地對千子楓賠不是：“不好意思千總我馬上去把王總叫回來。”
令人奇怪的是千子楓被晾着了倒是一點都不生氣，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沒事，讓他去吧，合同下次再談也沒關係。”
反正這合作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他笑得像只狐狸一樣，洛然雖然不解卻沒有多問，請示了一下便推門出去了，千子楓一個人在會議室又待了一會，才悠然的起身出去。
所以這次正兒八經的談話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
千雨落跑出去後便在心裡祈禱着不要再見，速度飛快。原本紮起的頭髮散了下來，她乾脆扯下發繩拽在手裡，一路跑到電梯。
可是電梯搞了半天才到十樓，她現在在二十一樓！她急得直跺腳，轉身突然瞥見王俊凱從會議室走過來的身影，一驚條件反射就想跑樓梯。
可是王俊凱的目光好像鎖住了她，她挪不動步子，只能呆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過來，帶着碾壓式的氣場，讓千雨落想起了當年犯花癡的日子。
王俊凱一路走到了她面前，電梯門正好打開。他努努嘴，示意千雨落進去，千雨落不受控制地聽他的話踏進了電梯，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她就後悔了。
封閉的狹小空間裡，只能聽見兩個人頻率相反的呼吸和心跳，千雨落呼吸急促，不停地深呼吸，相比之下王俊凱就顯得淡定多了。
生平第一次覺得電梯的速度堪比烏龜，好不容易到了一樓，千雨落如獲大赦般擡腳就要走，卻在剛剛跨出電梯門一步的時候被抓住了手腕。
王俊凱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手腕上的溫度滾燙得彷彿可以灼傷人的皮膚。
他問：“千雨落，我有那麼可怕嗎？”
聲音裡似乎攜了一絲懊惱。
千雨落僵硬地搖搖頭，大腦一片空白。王俊凱拉住了她的手腕讓她終於真正意識到，自己唸了五年的人是真的近在眼前。
電梯門到了時間緩緩關上，千雨落一隻腳還在外面，心卻不在這上面，閉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看就要夾到她的腿了她卻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情急之下王俊凱手上一使力把千雨落一扯，千雨落整個人往後仰，他上前一步把她攬進了自己的懷裡。
身體猛然相撞發出聲響，電梯門應聲關上。
一瞬間腦袋快要爆炸一樣，鼻尖沁滿了熟悉的氣息，西裝的質感卻不那麼熟悉。
以前不是這樣的，他們，都長大了。
千雨落被王俊凱圈在懷裡背對着他，腦袋頂傳來他炙熱的呼吸，弄得頭皮癢癢的。她不安地抓緊了自己的衣襬，背部傳來的體溫那樣灼熱又真實。
“那個……我……你……”她有些結巴，輕輕掙扎着。
王俊凱眯了眯眼放開了她。
千雨落反手隨便按了個樓層，電梯啓動，熟悉的失重感傳來，安靜得只剩沉悶的機器聲。
她不知所措地撞進王俊凱深墨一樣的眸子裡，帶着慌張，和一絲來源於心底的欣喜。
王俊凱平靜地看着她，突然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裡面躺着一個千雨落再熟悉不過的東西。
千雨落大驚失色一把拿過手繩攥在手心裡，語氣染上怒意：“誰讓你拿我東西的？”
她好像忘了這東西就是眼前這人送的。
王俊凱沒什麼特別反應，看着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靠近了她一步。
千雨落後退了一步便抵着門無路可退。
“落小白。”王俊凱看着她輕輕開口，語氣裡有她熟悉又陌生的寵溺：“這個手繩，是我那次情人節送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