⑨ 說夢

“別嚇我啊,羽凡,你在說些什麼啊?”雪楓抓起羽凡的雙手,完全搞不懂羽凡想表達什麼,什麼“你是王子嗎?你不是王子”,亂起八糟的,要說王子,當然是我段雪楓了啦,我就是你的王子啊!

“羽凡……”子軒也很擔心的舉起右手在羽凡的面前來回的晃了幾下。

“啊?呃……你們……怎麼了?”

“噢,神啊!你還問我們怎麼了,你先說說看你剛纔怎麼了———對不起……”羽凡望着雪楓緊抓着她的兩隻手,雪楓還沒有意識到就被很委婉的推開了。

“我?我沒事,呵呵,走吧!”就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羽凡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白日夢一樣。

夢醒了,王子去哪兒了呢?

子軒看着羽凡上了雪楓的車,羽凡微微的朝着子軒揮了揮手,還沒來得及說聲“再見”,雪楓就一溜煙的將車開出去好遠。

“等一下,你的筆記本!”子軒追着跑出去了好長一段距離,可是雪楓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就算是開車也趕不上的,不過子軒也去過一次羽凡的家,就跟在後面送去吧。

子軒取了車正準備啓動,手忽然碰觸到了那本放在身邊的筆記本,好奇心促使他再一次將它拿起來,愛不釋手的平放在雙腿上。

池尋集1:

爸爸,您在天堂還好麼?還記得,您騎着輕便的腳踏車,帶着我遊蕩在古老的巷子裡,金黃色的銀杏葉兒飄落在我的手心,我央求您停下來,我們慢慢的拾起葉子,然後做了成書籤,放在日記本里,共同編織成我們的回憶……爸爸,羽凡好想您,您也會這樣很想很想羽凡麼?

看着看着,子軒忽然覺得眼角有一種溼溼的東西。接着輕輕的翻開了下一頁。

池尋集2:

爸爸,外面雪下的好大,小貓咪躲在暖暖的小窩裡,玻璃上的冰凌花越結越多,我趴在書桌上,翻着日記,每一篇都是關於您的文字。還不習慣不在日記裡提到您,也不習慣不再念着您慢慢睡着。媽媽也會偷偷的翻着我們一起的照片,我們都好想您好想您,今晚到我們的夢裡來,好麼?

子軒的心再一次被一種叫做感動的東西觸碰了一下,酸酸的,心裡忽然覺得好難受,看上去沒思想沒大腦的傻瓜,原來心裡還承受着這麼沉重的心事。

一口氣接着一口氣,子軒不停的翻閱着那個厚厚的筆記本,每一頁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每一頁的文字都是那麼的整齊,那麼秩序井然,如果沒有一顆堅持的心,又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耐心,又怎麼會有那麼多想說而不能說的話,而只能以這種方式記在自己的筆記本里呢?

……

……

……

池尋集27:

其實我很喜歡這裡,雖然老師們都不喜歡我,同學們也總是嘲笑我,但是我真的很喜歡這裡,喜歡這裡的薔薇花,喜歡這裡倒映在湖面的垂柳,喜歡這裡鬱鬱蔥蔥的白樺樹,喜歡這裡的風,喜歡這裡的雨,喜歡這裡的天空……我,喜歡這裡的一切!

池尋集35:

零點的心情,

比擺動的掛鐘還不肯安靜,

偶爾也會響起,

我耳邊,

風鈴的聲音……

看到這裡的時候,子軒忽然覺得整個筆鋒開始逆轉了,很輕快,也很活潑,不像前面的那些文字一樣,看了讓人覺得心疼。

池尋集36:

友誼,

是心與心的聆聽,

從那喧鬧的蟬音中,

能夠聆聽到人們心中的熱情。

不需要冬天裡厚厚的,

虛僞的外套,

光着腳丫,

將那份真誠全踩在腳下———

我知道,只要我繼續努力,你們一定能發現我的好,一定也會和我交朋友的。

子軒像是有了什麼感觸,忽然意識到羽凡的世界是孤獨的,也是富有的,雖然沒有朋友,沒有人承認她的才華,也沒有人願意聆聽一下她內心的吶喊,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還有一顆積極的、永不回退縮的心。

繼續向下翻着,文字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子軒的腦海裡忽然有無數個跳躍着的音符,琴絃上跳動着的,心中飛揚着的,這是文字與音符之間必然的聯繫?還是這就是所謂的靈感?來自文字的音樂靈感?

如飢似渴似的,子軒完全陷入了羽凡那個小小的世界裡。

池尋集41:

看慣了藍藍的海天相交的顏色,歸航的白帆在黃昏時也漸漸的在浪花輕輕綻放的節拍裡睡去,不知道這海天以外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沒有海相伴的天空還會那麼藍嗎?那麼藍的不遺餘力,藍的不需要懷疑,就像我從小到大毫不保留的心情?

池尋集42:

喜歡從遙遠的南太平洋攜來熱帶氣息的季風,季風帶來了不期的雨,也帶來了屬於那片海的未知的你……

池尋集43:

一個能夠被雪花覆蓋的緯度,看不見它們在廣袤的地面上蜿蜒迂迴的曲線,那些經緯度的華麗糾纏呈現出些許閃耀的城市,城市裡醞釀着許許多多的童話……

子軒慢慢的品位着那一句句、一段段可口的文字,散文詩一般的美妙,真的可以讓人的心情變得好舒暢,好豁達。貪婪的吮吸着文字裡的氣息,那是海天相交處的和諧,是大地飛歌般的高昂!

池尋集65:

學校裡忽然來了一個很奇怪的人,女孩子好像都很喜歡他 ,走到哪裡都會聽見別人在議論他,不知道爲什麼那麼倒黴,居然和他成了同桌,很可惡的傢伙———

子軒看到這裡,忽然覺得好愜意,比前面看到那些愜意的文字還要愜意,羽凡竟然把段雪楓說成是“可惡的傢伙”,子軒的心裡着實高興了一把,再接着看下去,子軒的臉忽然沉了起來:

大家都叫他“王子”,一個成天騎着跑車到處招搖的“王子”,還有一件更可惡的事情,一臉冰冷的“太子”居然也跟我同桌,在這裡一年了,很少見到他說話,也很少見到他笑。一個在左,一個在右,上課也不聽講,睡覺的睡覺,亂畫的亂畫,有錢人就了不起啊?簡直是太可惡了!!!

子軒盯着那三個大大的感嘆號,剛纔那種愜意的呃感覺忽然煙消雲散了,原來在羽凡的眼裡,自己跟段雪楓一樣可惡,一樣是花花惡少???攥緊了拳頭,子軒忍下了這口氣,繼續向下翻着,倒是要看看,你隋羽凡還有什麼不滿要發泄的!

池尋集66:

可惡的傢伙,居然說我是“奴隸”,他憑什麼這樣子說我?兇什麼兇,我也會生氣的啊,就你們會耍脾氣嗎?我也會的!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子軒也忘了數一共多少個“可惡”了,這個時侯羽凡一定很討厭自己吧。至少討厭自己比討厭雪楓多一些,子軒竟然有些失落了,自己真的那麼在意羽凡對自己的看法嗎?但爲什麼又覺得好笑呢?是那麼多的“可惡”很好笑嗎?還是發現了這個小妮子可愛的一面呢?那麼真實,那麼單純,沒有多餘的想法,“可惡”也剛剛好,不做作,也不忸怩,心裡怎麼想的,就這麼一筆一劃的寫出來了,沒有保留,就像她自己書寫的那樣———“毫不保留的心情”。

池尋集67:

好羞好羞,臉紅臉紅,是真的嗎,我都不敢相信自己了,是他救了我,是他啊!第一次被男生牽手,第一次躺在男生的懷裡,啊,羞死人了……他還留下來幫我辦板報,他畫的畫好漂亮,他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一樣……隋羽凡,清醒點啦……

子軒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真是太小瞧你了,隋羽凡,原來這些事情在你的心裡有那麼重要的地位,那麼深的分量。

繼續……

池尋集68:

居然成了他的書童,又不是演話劇,都什麼時代了,還書童?落後不落後?啊———手好酸噢,可是我爲什麼要弄壞人家的手錶呢?那麼名貴的手錶,就是把自己賣了也不夠賠吧?可惡的傢伙,害我淋雨,頭昏昏的,好想睡……

子軒看着下面的日期,第二天不就是羽凡穿着睡衣到學校,然後因爲感冒住院嗎?原來是因爲在圖書館下面淋雨的緣故……子軒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的收斂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溫不火的犯罪感。

池尋集69:

誰纔是王子呢?爲什麼會有兩位王子?他開着跑車來到我身邊,而他卻開着私家小車離我越來越遠……爲什麼眼睛裡總是會出現那個身影?爲什麼總覺得他纔是夢中的那個王子?可爲什麼他的臉上總是冷冰冰的表情。而又是爲什麼,每次從長夢中醒來見到的卻是他呢?而他又在哪裡?難道他不是?難道他纔是王子嗎?大家都叫他王子,他就是夢裡的那位王子嗎?

什麼“他”“他”“他”的,什麼“王子”,還什麼“爲什麼”的,子軒完全被弄迷糊了,“跑車王子”應該是段雪楓吧,冷冰冰的“私家車王子”,應該是說自己吧,什麼“不是王子”“誰是王子”,亂起八糟的看不明白。難道是她喜歡上段雪楓了?女生們都很喜歡做夢麼?連夢裡都會夢見他?子軒一個勁兒的遐想着,心裡那股濃濃的醋意竄了上來,使勁踩了剎車,車子一溜煙也出了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