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廚看到顧紫蘇那靈光一閃的神情，也看出顧紫蘇應該猜出是誰了，笑了笑，道：“沒錯，就是楊天楊聖人。這份月餅就是他特意囑咐，要在今天給您送過來的。”
這話一出，偌大的賞月臺，一下子安靜了。鴉雀無聲。
持續三、四秒的一片死寂之中，衆人的眼睛都瞪得像雞蛋那麼大。
而後，下一秒，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傳來——無數人都驚得下巴都快掉地上去了。
驚呼聲這時纔開始爆發而出。
“我……我了個去……楊……楊聖人？是那位聖人？”
“我的個媽呀，這不就是那個最近在王都傳得風風火火的聖人麼？那可是懷南國內幾十上百年未曾出現過的巔峰強者啊！”
“這顧紫蘇，居然認識那位聖人？而且，還讓聖人親自派人給她送月餅？她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那姓顧的一個普通賤民，憑什麼讓聖人都對她如此重視啊？難道……她和那位聖人，還有什麼淵源？”
……衆人都驚得一塌糊塗，瘋狂地猜想着，想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卻感覺什麼解釋都太過虛幻。
聖人是什麼？
那可是懷南國，乃至附近諸國之內，都已經絕跡了上百年的、存在於傳說中的強者。
實力到了聖境之後，力量就已經不再只是戰鬥的力量了，而是也可以轉化成極致的話語權。
因爲那種力量太過強大，強大到可以輕易顛覆整個懷南國。所以，哪怕是懷南國王室，在一位聖人面前，也絕對只能低下高傲的頭顱，不說俯首稱臣，至少也得奉爲上賓，不敢隨便違逆。
因此，甚至可以這麼說——哪怕是在懷南國內，聖人都是凌駕於王權之上的，是真正的超然存在。
眼下……
一邊是高高在上、幾乎凌駕於整個懷南國之上的聖人，一邊是低賤樸素，不值一提的賤民。這根本不是一個世界裡的存在啊。
衆人都有些無法理解，爲什麼顧紫蘇能和楊天扯上聯繫，又爲什麼能讓楊天對她如此重視？
……
“真……真是他？”顧紫蘇聽到御廚的確認，也有些呆住了。
這些
天以來，她也聽說了，楊天似乎已經和小公主在一起了，而且多半會成爲新的駙馬。
小公主那麼好看，甚至能迷倒整個國家的人民。楊天和她在一起，肯定樂不思蜀吧。
他肯定已經忘了自己，不在乎自己了吧？
那麼，自己以後，也沒必要去打擾他了。
正因爲這樣想着，這些天來，顧紫蘇沒有動過任何去聯繫楊天的想法，沒有去嘗試寫信，也沒有想什麼其他的辦法。她不停地在心裡告訴自己，他已經是駙馬了，已經有更可愛的姑娘了，自己不能再去打擾他、給他帶來麻煩了。
只是……在每個幽深的夜晚，寂靜無人的時候，那道身影還是會在她的腦海裡浮現，令她翻來覆去睡不着。她只能不停地自我催眠——別自作多情了，你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他這輩子都不會再來見你了。
自我催眠得多了，好像也有些作用。漸漸的，她的內心也不再會去期待，會去想象那傢伙何時會突然出現了。她重新回到了孤獨、沒有依靠的狀態，雖然更加痛苦，但總歸不用期盼着，也不用失望了。
然而……
現在。
此時此刻。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精緻的月餅，腦海裡浮現出的，卻是那傢伙令人討厭又思念的音容笑貌。
她那顆這些天來漸漸冰冷、孤獨的心，一下子就好像被丟到了溫泉裡，被熱水泡了個透徹，一下子暖得有些無所適從。
原來……
原來他……還記得我麼？
原來他也還記掛着我麼？
顧紫蘇發了好一會兒呆，然後忽然擡起頭，看向御廚，道：“那……那他……他人呢？他……現在怎麼樣？”
這話一問出口，她忽然有些後悔了。
她忽然覺得自己不該這麼問的。
因爲她想到——楊天現在能在幹什麼？肯定是陪着小公主，在皇城之內某個優雅的地方，賞着月，吃着月餅，卿卿我我啊！
這還用問麼？
自己問了，也只會心裡愈發吃醋、妒忌罷了。有什麼好問的呢？
不過……
雖然她後悔，畢竟還是已經問出口了。
御廚聽到這話，頓了頓，道：“實不相瞞，顧姑娘，聖人閣下現在已經不在王都之內了。”
“啊？”顧紫蘇本來都不太想聽回答了，但聽到這話，不免微微一愣，有些驚訝，“什麼？”
御廚解釋道：“淮洛地區災情危機，楊聖人宅心仁厚，爲了爲陛下分憂，親自帶人前往淮洛地區拯救災情。這份月餅，是他數天前交代我們要做的，只是今天我們才照着命令做好送過來而已。哦對了……據我手下傳令的學徒說，楊大人還提過，說顧姑娘您獨處異鄉，舉目無親，一定相當孤單，所以才讓他們做這份月餅的。希望您吃到月餅，心裡能暖和一點。”
顧紫蘇聽完這話，懵了。
他……
他原來是去救災了？
是去淮洛地區，拯救災民去了？
而且，即使是這樣，他竟然還記掛着我，知道我中秋佳節會思念親人、十分傷感？
顧紫蘇一下子很是感動。
事實上，不只是那些貴族。顧紫蘇自己，心裡的階級觀念也是根深蒂固的，所以她自己也覺得，自己和楊天的層次已經差得太多了，差到楊天哪怕把她當成揮之即去的玩物，都一點不奇怪。
也正因爲此，此刻，感受到楊天對自己的關心和愛護，她心裡也更加感動，甚至覺得自己受之有愧。
自己明明已經虧欠了他那麼多。
自己明明地位低賤、連他腳下的泥土都比不上。
可他卻還這麼照顧她……
爲什麼呀？
那個傢伙，就這麼想讓她虧欠他、虧欠到還不清的地步麼……
顧紫蘇眼角忽然溼潤了。
淚珠順着俏麗的臉頰，緩緩滴落。
一滴，一滴，又一滴。
御廚和副院長看到這狀況，都愣住了，然後大驚失色。
“顧姑娘，您……怎麼哭了？”御廚問道。
副院長也是緊張起來——要是讓聖人知道他們送個月餅都把這位顧姑娘弄哭了，萬一一發火，那他這個副院長還真不夠折騰的！
“顧姑娘，您別哭啊，您受啥委屈了，您直接說，我保證幫您討回公道！”副院長拍着胸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