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四的傍晚,爲慶祝次日龍舟節的來臨,一如往年,元京城解除宵禁,皇宮裡,也將舉行一場盛大的宴會迎接這個國節。
雲紫洛接到了太后的口諭,加在四王府的赴宴名單中進了宮。
雲紫洛着嫩黃色繡玉白梅花小襖,淺水藍散花曳地裙,梳着墜馬髻,插了根羊脂玉簪子,與姚玲玲慢慢在乾清宮後面的宮路上步行。
姚玲玲今日穿了梅紅色妝花褙子,藕荷色長裙,挽着高髻,更顯精神煜煜。
假山上建有一座孤亭,此刻,一身大紅衣衫的肖桐正側頭落着棋子。
十王爺已是滿頭大汗,眼一瞟,就見到了在山下的兩人,立刻起身跑出亭。
“雲紫洛!”
雲紫洛詢聲望來,見是十王爺,不動聲色地蹙了下眉。
“雲紫洛,你來一下!”十王爺笑容滿臉,雙手朝她一拱,“求你了。”
“去瞧瞧。”姚玲玲來了勁。
雲紫洛點頭,與她一起走上假山,十王爺也蹬蹬迎了過來。
“十爺,若是來跟我說些幼稚得可笑的話,可以免了。”
她開門見山。
十王爺的臉微微一紅,搖了搖首,拉着她的衣袖,帶到了孤亭中,指着肖桐道:“你跟他下一局棋如何?他是公子*,文雅的事一向在行,只不過沒想到一年不見,棋藝居然比以前還精湛!我下不過他!”
“哦?”雲紫洛隨意地瞟了下面前落了一半子的棋盤。
肖桐斜身坐在椅上,自雲紫洛進來後,右手端着個茶盅一直笑米米地喝着茶,見十王爺說出這番話來,臉上的笑容頓滯。
“喂,你讓我跟她下棋?”
他有些迷茫了。
雲紫洛這纔將眼光投注到他身上,微微一笑道:“公子*,*公子,初次見面,久仰久仰。”
肖桐的下巴差點跌落,“初次……見面?”
這個女人也太沒良心了吧?!!
就算當時他們誰也沒有說明身份,就算第二次見面兩人都沒說話,也不能是初次見面吧?
好吧,肖桐的眼神很古怪地盯着雲紫洛,他承認,自己已完完全全被忽視了。
向來受祁夏甚至三國間萬千少女的追愛暗戀的公子*,竟就這樣被眼前這個女子給徹徹底底忽視了!
悲哀襲上心頭,他仰天長嘆了一聲。
姚玲玲見到棋已是大喜,說道:“洛兒,聽說肖公子棋藝一絕,但我想,他一定不是你的對手!”
她的聲音裡也含了一分尊敬,顯然,對肖桐的名聲還是很上心的。
雲紫洛正凝望着棋盤,笑而不答。
“雲小姐擡愛,不如我們重來一局。”
肖桐斂了臉上的怨天尤人,擡袖便欲散了與十王爺下到一半的局。
“慢着!”
雲紫洛伸出纖纖素手,阻止了他。
紅脣翹起一抹恰好的弧度,蔥白的指尖指向了琉璃棋盤。
棋盤上黑子多,白子少,半局便達全攻狀態,被困的白子已是四面楚歌。
她娓娓敘道:“黑子出勢凌厲,劍走主鋒,下棋人倒是心機深沉,步步設局,逼困白子,若無良策,再多的白子也是自投羅網。只不過,世上無破不了的棋局,操控黑子的人最在的弱處便在他有些心急了。”
說到這,她沒有再點破,擡頭笑盈盈地望了眼肖桐,“黑子是你的?”
肖桐聽她說得頭頭是道,面露駭然。
十王爺也撫掌大笑,“難道我還有救?”
見雲紫洛沒有立即回答,肖桐急道:“我不信,如果一開始說破局那便罷了,可現在,我的局已成,他沒攔得住,難道還想反/攻不成?”
“剛纔還說你心急來着。”雲紫洛拉着姚玲玲閒閒坐在一旁。
肖桐是沉不住氣了,搔頭抓耳,卻拿她沒辦法。
“你若能破了我的局,你想要什麼,我可以給你,只要我能給得起的。”
明知道這個女人可能不會被任何條件所打動,可他還是拋出了這個誘餌。
“聽說肖公子從商,京城裡有很多產業,我想要一座現成的酒樓。”雲紫洛淡淡地開出條件。
“除了聚仙樓,其他任你挑!”
“成交!”
雲紫洛滿意一笑,拈起一顆白子放在了西方的拐角處。
肖桐一見,臉上的血色迅速退盡,結結巴巴地說道:“這裡,怎麼會?”
連他也以爲這個局布得天衣無縫,卻不曾想,越是天衣無縫的棋局,空門越是隱蔽,但若找了出來,也會被打擊得越慘。
“置之死地而後生。”雲紫洛沒有再繼續下去,“你輸了。”
“心服口服。”肖桐傻呆呆地望着棋盤。
“雲紫洛,你太厲害了!原來你的實戰竟這麼厲害,比我想象的還要!”十王爺興奮得呼出了聲,“我崇拜你!”
“你們在這裡幹什麼?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一個冰冷無情、冷漠到極點,卻能聽出有八分不快的聲音從亭外傳進來。
暮色漸瞑,假山上大步過來一個身軀偉健的男人,攝政王負着雙手,眉頭緊擰,鳳眸幽暗,冷冷探究的視現向這邊直射過來,有如雷電,震得人心噼啪作響。
“攝政王!”衆人都吃了一驚,紛紛起身,恭敬地招呼。
“在這裡做什麼?”
他皺起濃眉,眸光極是不悅。
“在下棋暱。”十王爺笑道。
“下棋?”攝政王伸出寬大的右手,抓起一把琉璃棋子又放下,嘴角勾起一抹冷沉的角度,“你們倒都有閒心雅緻啊,明天就國節了,今晚還有宮宴,皇宮裡忙一團糟,你們倒在這裡下棋。”
不明目的的一番話,讓十王爺、姚玲玲的臉都白了又白,肖桐沉默着不說話,眼睛卻在亂瞟。
雲紫洛低頭玩着自己的指甲。
姚玲玲見攝政王發話時,她一副開小差的模樣,嚇得也不管攝政王會不會留意到,一個勁地在側面推她掐她。
雲紫洛側過頭時,十王爺已滿口答應着在收棋盤了。
“攝政王,我們告辭了。”姚玲玲小着聲音說了一句,拉着雲紫洛的手就要離去。
雲紫洛連忙衝肖桐說道:“別忘了答應我的事啊。”
肖桐還沒答話,攝政王已氣沖沖問:“你答應了她什麼事?”
肖桐張嘴結舌,心裡只苦笑,這女人,又把自己推向了風口浪尖。
他小心翼翼斟酌着詞語,“這個是我與四王妃的私事,不用向攝政王報道吧?”
咬着“四王妃”三個字,其實心底已經在偷着樂了,哈哈,這公開場合,看你能拿我什麼辦法?
攝政王語塞,意識到這個問題問的是衝動了點,哼了一聲。
雲紫洛與姚玲玲便下了假山,直到走了一百米開外,姚玲玲回頭看到沒人追上來後,才長長吁了口氣。
“天啊,氣勢好大,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她誇張地大口喘着氣,附耳道:“你膽子也太大了吧,不知道攝政王脾氣不好嗎?居然還敢玩指甲,小心他把你的手剁了。”
雲紫洛嘴角亂抽。
兩人一起到了乾清宮,一路的女眷都會拿打量的眼神看着兩人。
畢竟雲紫洛現在的身份很尷尬,而她,出現在此等級別的宴會上也是屈指可數,加上蒙着面紗與傳聞中的醜女之名,更添神秘。
草包無能樣樣不會是傳言有虛,那麼,醜女的謠言是真是假呢?
大家都開始懷疑這個問題。
而此時,已有一隊宮女捧着筆墨陸續而來,踩着輕盈整齊的步子邁進乾清宮。
“準備這麼多筆墨做什麼用?”有人低聲問。
“不知道,剛纔聽一個夫人說,今年太后要搞什麼詩會,讓我們比賦詩。”
“啊,不會吧。有第一才女四王妃在,我們可是出不了彩了。”
說到四王妃,那些眼光又紛紛射向了雲紫洛。
“看什麼看?沒看過女人嗎?”姚玲玲已經很控制不住了,回頭高斥了一句,拉着雲紫洛走進乾清宮。
詩會?
第一才女?
呵呵,雲紫洛心內冷笑了兩聲,反正跟她無關。
“玲玲,我們找個角落坐着,慢慢欣賞第一才女的佳作啊。”她笑嘻嘻道。
姚玲玲聽出了她語氣中的諷刺,也掩嘴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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