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緋綾的衣袖一掃,強勁的內力再次襲捲而出,真氣化爲騰龍自她的掌下擊出,“嗚——”地咆哮着衝擊開去,掀得整條街屋頂上的瓦片都飛捲起來,再“咣咣噹當”地落在地上。
小妖被李緋綾的真氣刮過,心頭一震,猛地驚醒。她擡起頭,感覺到剛纔好像睡了一覺,做了個夢。
李緋綾落在地上,先是看一眼小妖,見她氣神甚好沒有異樣,再朝邊上掃去,一干護衛也尚好,未見有損傷。只是躲在暗處的那些探子和一些沒有內功的居民路人東倒西歪地倒了一地。有些人已經清醒,正自惶惑;有人還在瘋喊哭吵;又有些人在神神叨叨地繼續叨唸……總之,那些人是千奇百怪各不相同。李緋綾搖搖頭,沉沉地呼出一口氣,朝花燭淚望去,冷聲道:“你可知使出這一招的後果?”“雪魔”王遺風屠城十萬,用的便是這一招“攝魂之術”。只不過,王遺風用的是“攝魂曲”的殺招,而花燭淚唱的是“哀魂曲”。“哀魂曲”的殺傷力遠不及“攝魂曲”,再加上花燭淚功力尚若,故無多大損傷。
小妖見到花燭淚吐血,兩步奔過去,聽到李緋綾的喝斥,忙扭頭朝李緋綾望去,又再看看花燭淚。
花燭淚卻是一笑,說:“若心中坦蕩充滿生念,又何具這迷魂之術,又何怕聽這招魂曲?”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問小妖,“小妖,你剛纔恍惚中有什麼感觸?”
“活下來。”小妖低聲答道,神情有些凝重,又覺輕鬆地一笑,“能活着,挺好。”
花燭淚“呵呵”笑開,說:“同樣的曲子,聽在不同人的耳裡,一個想死,一個想活,郡主,這是爲何?”
李緋綾繃緊着臉,漠然地盯着花燭淚,眸中隱現冷厲。
一個要活一個想死?小妖疑惑地朝李緋綾望去。李緋綾冷冷地轉過身去,轉身踏入客棧中。
花燭淚的絲絹之前用去試了劍刃,只得用手將嘴角的血漬拭去,目送李緋綾進去。她看到李緋綾那冷寒落寞的身影,低低地嘆了口氣。
小妖轉到花燭淚的面前,問:“傷怎麼樣?要不要緊?叫你跟小姨鬥氣,被傷着了吧?活該!她心眼兒小着呢,小舅舅都說了,寧肯惹閻王也別去招惹到她,你還故意惹她發怒!”
花燭淚搖頭,“不礙事,你小姨出手有分寸,我剛纔只是被她一掌拍得岔了真氣嘔了口血,略微調息一下就好。”她輕輕扯了下嘴角,又道:“只是剛纔勾起她的傷心事……”她有那麼些過意不去。不過,不這麼一鬧,她還真聽不到李緋綾的心聲,竟是那四個字:“姐姐,等我。”想到那句低喃,花燭淚就覺得心裡泛酸,喉嚨犯堵。“你說你孃親都去世十八年了,你小姨還放不開?”
小妖抿抿嘴,將花燭淚扶往屋中,嘟嚷着說:“她等了孃親將近二十年,結果等來的是孃親已故的消息,心裡沒法接受吧。”她略微一緩,又說:“其實不難看出,這些年小姨也對當年的事情後悔了,但……遲了!”她低低地嘆口氣,停下步子揚起頭看向花燭淚,說道:“所以你也讓着她點嘛,別總跟她慪氣。她一個人孤伶伶的,你也好意思欺負她。”
“好好好,我錯了,我以後不欺負她,行了吧?”花燭淚即沒好氣又十分無奈地回道,也不看是誰被打到嘔血。
“嗯。”小妖輕應一聲,又問花燭淚,“你真沒事?”她看花燭淚的氣色也不像是有傷的樣子,於是不等花燭淚答,便道:“沒事就好。我先看看小姨。”說罷,放開花燭淚就朝李緋綾的房間方向走去。
“你——”花燭淚眼就被小妖這樣撂下,頓時氣悶不已。
李緋綾原本是想看一下花燭淚這陣子功夫練得如何,試一下她身手的深淺,卻沒想自己臨敵經驗不夠,倒着了花燭淚的道,讓花燭淚探出自己的心思。雖說顏面上有些掛不住,同時氣惱自己吃了虧,可她又不是頭一天知道花燭淚的詭詐,對花燭淚的表現又覺滿意,不與花燭淚計較。在她看來花燭淚越難纏越好,難纏的人才不容易被欺負。
越往北走,天氣越冷,道旁盡是飄落的枯黃樹葉,迎面吹來的風裡送來深秋的瑟瑟涼意。
小妖和李緋綾都不耐寒,都穿上皮裘大衣。李緋綾整日坐在馬車裡,李緋綾自打從花燭淚打過那場架後,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抑鬱,經常一個人靜靜地發呆。小妖在天策府長大,馬背上顛簸慣了,坐不習慣馬車,不時蹦出去騎馬透氣。花燭淚雖然性格張揚,但也不是太愛動的人。她坐在馬車的軟椅裡靜靜地陪着窩在軟榻上、捧着暖爐的李緋綾。天一冷,李緋綾的氣色就大不如之前,薄嫩的皮膚透着絲病態的蒼白,整個人單薄得透明。與病中的小妖有幾分相似,但那份嬌慵柔弱更恣。但那分氣度依舊,更顯得不似凡塵真人。花燭淚靜靜地盯着李緋綾,打量許久,低低一嘆,說:“那日是我過分了,在這此向郡主賠禮告罪。”
李緋綾淡淡地擺了下手,說:“無妨,切磋較量而已,不必當真。”視線掠過捲起的簾子落在前方那襲身着雪狐輕裘的小妖身上,有些怔怔呆呆地出神。
“近日郡主總在小妖的身上尋找一個身影。”花燭淚低聲說道,“在想故去的朱雀王吧?”這不是好事。
李緋綾點頭,“她身上總有姐姐的影子,可這孩子……”她扭頭朝花燭淚看去,想問什麼,又暗暗地搖頭,失落地閉上眼睛,低低地嘆了口氣。
“小妖?”花燭淚有些意外,李緋綾不僅是在想她那故去的情人姐姐,還有關於小妖的?花燭淚總覺得李緋綾在蓄意安排着一些什麼,但這一路走來,風平浪靜的,又看不出什麼苗頭。“她怎麼了?”
“小妖腦子不笨,可是宅心仁厚,想的事也少,有點擔心她的將來。”李緋綾說。
花燭淚聞言,笑開,說:“那郡主可得好好活着了。您若有何閃失,可沒人擔保她不被人欺負。”
李緋綾略一挑眉,望向花燭淚,問:“哦?”
花燭淚一本正經地說:“小妖是一個多好被欺負的娃呀,若是郡主不在了,沒事的時候欺負欺負她,尋點小樂子也無傷大雅,對吧?”
“呵呵!”李緋綾揚起頭,輕笑出聲,“那你再欺負她試試看?”
“郡主以爲我不敢?”花燭淚問。
“你都敢向我出手,又有什麼不敢的?”話又說回來,到發今李緋綾還真想看看花燭淚想怎麼欺負小妖。從花燭淚看小妖那眼神和平日裡的那份關懷,還真不知道誰欺負得到誰呢!
“哈啾!”一陣冷風吹來,坐在馬背上的小妖打個噴嚏,她吸吸鼻子,又揉兩下鼻尖。
花燭淚起身抓了件披風扔到小妖的身上,被小妖一把接住。她念道:“愛騎馬就記得披上披風,你這身子骨着涼可不是小事……”話猶未了,就聽到李緋綾的低笑聲傳來。
李緋綾閉上眼睛養神,嘴裡喃喃念道:“你就這樣使着勁兒‘欺負’她吧。”“欺負”兩字李緋綾特意咬重了點。
花燭淚不意以意地彈彈指尖,說道:“要欺負也得在牀上,不是麼?”
李緋綾輕咳一聲,臉頰微紅,臉上卻露出戲謔的神情,“也不知是誰被我家侄女‘欺負’到起不了牀。”
花燭淚被李緋綾揭起舊日糗事,憤憤地咬住嘴皮子,斜眼瞪向李緋綾,最魁禍首還不是她!
“什麼人!”突然小妖一聲喝叱聲響起,“出來!”
花燭淚一驚,李緋綾也睜開了眼。
小妖的手掌一翻,一片金葉子自她的掌中射出,飛向路旁的一棵大樹。一片葉子射過去,沒有反應,小妖的雙掌一翻,數十片金葉子像蝗蟲般直撲而去——
花燭淚看得那個心驚啊,在心裡喊道,我的小祖宗耶,這是金葉子,純金的,不是鐵打的,也不是樹上摘的,朱雀谷有錢讓你敗沒關係,你這樣下去,我養不起啊!
小妖的撒錢手法確實厲害,一梭子暗器打過去,那棵百年大樹的樹幹頓時出現裂痕,“咔嚓”幾聲裂響,搖晃幾下轟然倒地。一條黑影倏地自藏身的樹後一閃而過,又掠到邊上的大樹後去了。那身形快得簡直像一縷一閃即逝的輕煙,幾乎讓人以爲是幻覺。
“來了。”李緋綾喃喃低念,嘴角浮起笑意。
還躲!小妖又從衣袖的袋子裡抓出一把打造得十分薄利的金葉子,正準備再次射過去,被花燭淚一把拉住,“且慢!”花燭淚的手一揚,一梭子焠毒的毒針“倏”地射了出去,與此同時,鳳血刀出鞘,粉色身影如一隻逐雨粉蝶般朝那大樹直襲而去。
花燭淚剛飛到半空,一個黑衣人如鬼魅般從樹後飄出,落在官道上。花燭淚凌空一個翻身,剎住身形,落在地上,身後的護衛立即圍成圓形,將李緋綾和小妖以及那幾車財物圍在中間。
黑衣人身穿一件墨黑色的長袍,身罩一件大披風,頭上戴着風塵帽,臉上罩着烏金絲鑄成的面具,只在眼睛處留出一條細極的縫,那縫細看不見眼皮,甚至眼珠也只看得到眼瞳。
“遮得還真嚴密,閣下見不得人麼?”花燭淚的晃着鳳血刀問。“以閣下的功夫,用不着靠攔路劫別人的嫁妝過活吧?”
小妖聞言不滿地抿下嘴,糾正道:“聘禮,不是嫁妝。”她對花燭淚說:“我們兩個算不上誰娶誰,誰嫁誰。”
“嗬嗬!”那人一聲冷笑,“荒謬!兩個女人也敢談婚論嫁!”刻意壓低的聲音,仍讓人聽出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花燭淚冷哼一聲,不客氣地詰問:“礙着你了?”鳳血刀一抖,寒光頓現。若是礙着了的話,就把腦袋割下來當球踢着玩!
“哼哼!”黑衣人一聲冷哼,“既然是聘禮,那就把東西留下,人走!”
小妖趴在馬背上,好笑地說:“耶,你見不得人,膽子倒不小啊,想劫聘禮呀……”她眨眨眼睛,笑着扭頭衝馬車上的李緋綾喊,“小姨,有人要劫你侄女的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