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花燭淚這一跤摔得確實重,若是換成沒有功夫的平常人,這一摔不死也殘。花燭淚有內功護體,在着地那一剎那本能地用內力護住本身,同時扭動身子以肩頭先着地避免了腦袋直接觸地,否則就算她練就鐵頭功,這一撞只怕也得當場腦漿迸裂魂歸恨天。花燭淚沒摔死,但肩頭的骨頭卻遭了殃,至於是脫臼還是骨折,小妖還查不出來。她的右頰腫得老高,紫裡透亮,亮裡帶黑,臉頰中的淤腫把眼睛擠成一條縫,嘴巴也朝一邊裂去。這兩個大跟斗,生生地把一個絕色大美女摔成了豬頭大丑女。
小妖的神情更傻,嘴都咧歪了,傻不隆咚地冒出兩個字:“好醜!”頭一字見到這麼醜的花燭淚,小妖的第一反應是“窘”,第二反應就是樂。花燭淚的這一跤摔得太讓她她解氣了!要不是花燭淚此刻太狼狽,她真想“哈哈哈哈”地大笑出來。
古話說得好呀,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被李緋綾揍得悽慘也就算了,居然還讓小妖當場看到。她感到右頰都痛到幾乎快麻木了,再聽到小妖說“好醜”,就知道自己的臉摔壞了。委屈和鬱悶自不必說,關鍵是她此刻動不了身,又沒臉面對小妖,於是乾脆閉着眼睛裝死不起來了。
小妖是不打算跟花燭淚說話的啦,可花燭淚摔得都快不成人形,她也不好不理吧?就算是不認識的人受傷也該仗義出手相救,何況還是花燭淚呢。“呃!喂……”小妖喊一聲,心想地上多涼呀,你別躺地上不起來呀。再一看花燭淚,冷汗涔涔,牙關緊咬,嘴脣發顫,顯是痛得狠了。“傷哪了?”小妖頓時急了。花燭淚不是輕功很好麼?三丈高的房頂都跳得下去,摔下來還能摔着她?萬花谷的萬丈懸崖上跳下來都沒見磕着她哪的呀!
花燭淚一聽小妖急吼吼的喊聲,頓時肩頭更疼了,臉上更腫了,“哼哼”兩聲,委屈大發了。
小妖又“喂!”一聲,見花燭淚還是不動,趕緊伸手去拉花燭淚,手落到花燭淚的手臂上,還沒怎麼用力呢,就聽到花燭淚“啊!”地一聲慘叫,嚇得小妖忙一鬆手,再朝花燭淚的肩頭上探去。“傷……傷骨頭了!”她摔斷過腿,知道傷到骨頭得有多疼。
“忍着啊!”小妖急忙去抱花燭淚,突然想到肩頭的骨頭都能摔斷,要是肋骨也摔着了,她這一動不是會把脅骨刺到肺裡去?想到這裡,忙一根根肋骨摸下去,發現沒斷,才鬆了口氣,把花燭淚抱起飛快地朝自個兒寢宮方向奔去,跑出去沒多遠,又想到自己又不會治病於是改往李緋綾的房間跑,跑了兩步,又想起花燭淚是被李緋綾害成這樣的,不能找李緋綾,又調頭朝李逸那裡跑去。
花燭淚痛和死去活來,再讓小妖這繞來轉去地原地打轉一圈,頭都轉暈了。“我說,你這到底是要去哪?”她問,“噝噝”地倒抽着冷氣,這話纔剛問出口就聽到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兩旁的景物飛速向後奔去。花燭淚可再禁不起摔,唯恐小妖跑太快會把她摔地上,趕緊用沒受傷的左臂勾住小妖的脖子。“慢……慢點,我……我……噝……死不了!”
“碰!”地一聲踹門響,小妖像一頭髮怒的瘋牛般踹開一間房間,進去就吼,“小舅舅,救人……”視線飛速地掃過,沒見到李逸在,倒是聽到內室裡傳來“嗯嗯唔唔”地悶哼聲。“裡間。”小妖急衝衝地撞了進去,“嘎!”她一下子僵在當場,隨即又“呃!”地一聲,小臉瞬間漲得通紅,手上一軟,花燭淚就從她的身上掉了下去。要不是花燭淚有先見之明,早用左手勾住小妖的脖子穩住身形,只怕又得挨一頓好摔。
“小……小舅舅……”小妖的臉紅到耳根後,這什麼啊!她小舅舅跪爬牀上,面朝牀外,身上一件衣服都沒有。一根黑帶子矇住眼睛,嘴裡還塞了布,胸前兩個小紅豆上面各系了一根細繩子,繩子的另一端掛着兩個拇指大小鐵球,把胸前的小點點拉得都凸了起來。在她小舅舅的身後還有一個胸肌格外發達的男人緊緊地貼在小舅舅的身後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她,那驚駭的神情比活見鬼還要過分。
一隻微涼的紅酥手突然蓋在小妖的眼睛上,擋住小妖眼前的一幕,花燭淚的聲音響起:“還不退出去?”跟着小妖就被拖了出去。小妖到了外堂,才又復見光明,她驚得半響沒話,還扭頭朝室內望去。
花燭淚一邊咬牙忍住痛,一邊又擡手矇住小妖的眼睛,用顫抖的聲音說:“非禮勿視!”
小妖把花燭淚的手拉下來,連續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總算把剛纔那一幕消化下去,“呼”地噴出口氣,一抹額頭上的汗水,叫道:“這什麼事呀,他們怎麼大白天的幹這個……”她早就知道小舅舅好男色,只是沒想到小舅舅會……矇眼睛、堵嘴巴還綁……綁那裡……
花燭淚坐在椅子上,忍不住衝小妖翻一個白眼,少見多怪!不過再想到小妖這娃多純潔呀,突然見到這場景,沒嚇到尖叫都算很不錯了。她也沒空和小妖多解釋什麼,這會兒肩膀脫臼還有點軟骨骨折,痛得要死。原本是想賣點苦肉計,讓小妖心疼一下。看小妖現在還爲李逸的那場好戲裡沒回過神,她也不指望小妖能留意到她這裡。再說,她們撞到李逸的事,攪了人家的興,會知道一會兒李逸給她療傷會不會私底下搗鬼?思來想去,得了,苦肉戲甭演了,自己先把傷口弄好。她走到柱子邊,左手搭在右肩上,用力一揉一壓再猛地一按,然後右肩往柱子上猛地一撞“咔”地一聲響,脫臼的肩膀就回歸原位。小時候她練過軟功,關節經常被扯開又再駁回去,靈活得很,脫臼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算傷,只是軟骨受傷多少還是有些疼。
小妖聽到“咔”地一聲骨骼聲響,猛地一驚,扭頭朝花燭淚望去,三兩步躥到花燭淚面前,盯着她受傷的肩膀,被花燭淚的舉動嚇得不輕。“你的傷——”
“上點藥,再找點東西把它固定下,休息兩天就沒事了。”花燭淚輕描淡寫地回答,然後用手去摸受傷的臉頰,手一撫上去就模到高高的一團,頓時臉就黑了,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李緋綾——
小妖見到花燭淚這模樣,眉頭擠成一團,心裡着急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小舅舅在裡面還沒出來,她又不能幫花燭淚疼。她嘟起嘴想了想,再脆把袖子撩起來,將白生生的手臂伸到花燭淚的嘴邊,說:“你要是疼得實在受不了,就咬着我的胳膊吧,這樣會好受點。”
白白嫩嫩的胳膊細得跟麪條似的,薄薄的一層肌膚能清楚地看到肌膚下的筋絡血管,別說咬一口,只怕爪子從上面劃過都能出現一條血痕,花燭淚還沒真勇氣咬下去。她瞄一眼小妖,心想,總算跟搭理我了!又想起自己半張腫得老高的臉,又繃下臉去,調頭就走。腿上施展輕功,奔得飛快,眨眼就轉過宮牆,跑得沒影了。
“你去哪?”小妖忽又見到她小舅舅此刻鐵青着臉從內室裡出來,驚呼一聲,“呀,小舅舅!”話音一落,又道:“哎,花燭淚跑了。她被小姨把肩膀摔傷了……”嚷嚷間,人已經追了出去。
等小妖在花燭淚的寢宮裡找到她的時候,花燭淚已經用紗巾將臉遮起來了。
花燭淚一見到小妖進來,立馬趕人:“出去,醜八怪有什麼好看的!”
小妖站在門口,瞄花燭淚一眼,咦,說話中氣這麼足,傷不嚴重嘛。她側着頭,努力地去瞧面紗下的那張醜臉,可這面紗薄雖薄,但遮掩的效果還是蠻好的,看不到面紗下的醜臉,只看得到面紗上方那一大一小的兩隻眼睛。“醜得很有個性!”她直言,突然覺得花燭淚這模樣很像一個人,轉着眼珠子想了下,眼睛一亮,叫道:“像阿琉!”陸影紗的那個小跟班,臉頰上有胎記的那個。
花燭淚聞言,一股熱血直衝大腦,眼皮一翻,幾欲吐血。兩步上前,揪住小妖的衣襟將小妖擰起來,恨恨地叫道:“等我學成紅塵武學,我就把你小姨剁碎了,切成片,沾上醬,生吃。”
湊近了,小妖看清楚花燭淚面紗下的那張臉,腫得真好,整片淤紫,終於心疼了。“你彆氣了,趕緊找藥敷上呀。疼吧?”小姨真是的,怎麼跟花燭淚動手呢!之前不還好好的送武林秘笈給花燭淚嗎?一轉眼把人打成這樣,太過分了!“你開點消腫化淤的藥,我去替你熬。哎,你等等呀,我記得藥庫裡有藥!”小妖說罷,將花燭淚緊抓住自己衣襟的手掰開,再拍拍胸襟將衣服理平,然後調頭就往外奔去。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小妖又回來了,手上拎着一個大布包,在桌子上攤開,擺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喏,朱雀谷的外傷藥都在這裡。”又翻出一個玉盒子裝的東西,“藥材監的王大夫說這個斷骨再續、白骨白肌的功效,全天下都只這麼點,我給你搶來了。”
“搶?”花燭淚留意到小妖話裡的這個詞。
“是呀,他說要用這藥得經過小姨的同意,有小姨的手諭才行。小姨把你打傷跑了,誰知道她現在哪呀?那王大夫不給,我只好搶了就跑,反正他也奈我不何!我就不信他敢追來從我手上搶回去!”小妖說這話時,霸道得像個小霸王,偏是用那嬌憨的語氣說出來,又可愛得不行。她把盒子打開,見裡面是大半盒雪白的凝膏,淡淡的藥草香瀰漫開來,聞起來十分好聞。小妖把藥遞給花燭淚,道:“你先用這個,要是不行,我……再去把小姨培植的那幾株天山雪蓮和幽曇花給你弄來。”她小姨和花燭淚在藥園搗鼓那些藥的時候,她躲在牆角也聽到一些關於這些草藥的功效。天山雪蓮具有美容活膚的功效,長在天山上的冰天雪地中,採起來比較費事,但也不算稀罕物。而這幽曇花雖然也長在天山,可卻是人間難覓的極品靈藥。小妖也不知這幽曇花的具體來歷,只知其極爲名貴難覓,功效無窮,要不然小姨也不會那麼寶貝地種在園子裡精心打理。
花燭淚心想,小妖要是把李緋綾的那朵幽曇花弄來,她就不是一邊臉腫那麼簡單了。“優鉢羅花不能治臉,你可別瞎鬧,當心你小姨和你拼命。這花是佛花,極難尋覓,用來看的,不是用來治病。”花燭淚忙說。見小妖對自己如此上心,心底的惱怒也消去大半,她湊近小妖,問:“要是我這張臉就此毀了,怎麼辦?”
小妖想也沒想,衝口而出,“我又不會不要你……”說完了,纔想到自己還在氣恨花燭淚,可看到花燭淚此刻的模樣覺得可憐又心疼,便又心軟,說道:“只要你不再胡作妄爲,不管你變什麼樣,我……”突然想到花燭淚是問:“怎麼辦?”又不是問“沒人要怎麼辦?”,自己會錯意在這裡亂表情,頓時窘得臉都紅了,再沒下文出來。
“後悔了?你不要醜八怪,對吧?”花燭淚悻悻地道,心裡酸溜溜的難受。
披毛帶角世間來,優鉢羅花火裡開。
煩惱海中爲雨露,無明山上作雲雷。
優鉢羅是梵語,意爲“青蓮花”。那是一種極樂世界裡極其獨特的蓮花,爲七寶蓮花和五種天華的一種,更是東方福智虛空藏菩薩的蓮座。其葉狹長,近下小圓,向上漸尖,青白分明,形似眼睛,佛教以其象徵菩薩佛眼,故又稱佛與菩薩的眼睛爲“蓮眼”,此花不似紅蓮華的妖豔奪魂,也沒有白蓮華的雍容端莊,它清雅俊秀,獨具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