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空間、地形複雜,加上有強敵駐守,別說夏凡手下方士只有寥寥數人,就算他有一支專業的方士部隊,也捨不得丟到地底去和敵人死戰。
而最適合對付躲在工事中敵人的方法,首選便是爆破了。
敵人或許會提防迷香、毒氣,甚至是火攻,但無害的麪粉與木屑就不一樣了,即便他們有所察覺,也容易在意圖判斷上發生延誤與猶豫。
這猶豫往往是致命的。
當天井下方有動靜傳來時,三十多袋粉末已經悉數倒入了拱頂大堂內,在黑暗中,它們毫不起眼,亦不會造成任何傷害,收集起來的話,甚至可以煮成糊吃。
“洛悠兒,到你了。”夏凡向小姑娘使了個眼色。
洛悠兒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還是按計劃施展出了自己第二擅長的術法——
“巽術歸辰,拂柳!”
名爲拂柳,她面前生出的卻是一股強風!
這陣風在她的控制下,直朝井底灌去。
“然後呢?”
“接下來到我。”
夏凡即使不用看也知道,下面的粉塵一定已被這股強風捲得到處都是,當它們與空氣充分混合時,最後一步只需要提供一點火源即可。
沒有什麼比雷電更便捷的點火方式了。
夏凡拋起銅絲墜,施展出了最熟悉不過的方術。
“震術歸申,雷鳴!”
當電光撕裂空氣刺入井口的那一刻,大地沸騰起來!
被引燃的麪粉與木屑相互燃燒,又將這份熱量傳遞給周圍的同伴,這個速度快到不可想象,幾乎在轉瞬之間,爆燃的火焰便填滿了整個大堂。在高熱的推動下,空氣劇烈膨脹,直至現有空間再也無法容納。
“轟——————————————”
隨着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高熱的氣浪直接從天井噴出,彷彿一道沖天之火。井口上方懸着的水桶和木架像是紙片一樣被撕碎,就連井邊的磚頭都被掀起來好幾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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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凡感到腳下的地面被猛地捶了一拳。
但這還遠沒結束。
就在所有人露出驚愕萬分的神色之際,第二次爆炸如約而至,甚至比第一次更加猛烈!
那是爆心處產生低壓區,導致周邊空氣迅速被吸入的緣故。
第一輪的爆炸風已經將所有未引燃的灰塵悉數揚起,這相當於一次更徹底的混合。被吸入的粉塵瞬間就讓中心的懸浮可燃物濃度超過臨界點,而數百度的空氣即使不需要明火,也能將這些新添加的燃料再次點燃了。
這一回從天井中噴出的焰柱衝出了十多米之遠,哪怕已經退開到籬笆位置,衆人依然能感到那撲面而來的滾燙熱浪。
之前對此還有所懷疑的參與者,此刻心中只剩下震撼與迷茫。
明明是吃的東西,就算加點木屑,那也不過是能燒起來罷了,爲何混在一起後就有了如此可怕的威力?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點。
寧婉君則迎着熱風,一臉沉醉。
她一開始就對結果沒有多少懷疑,因此欣賞起來也能更加輕鬆。
這一趟果然沒白來。
公主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邊境戰場,在煙火與鼓號聲中與敵方捉對廝殺。
果然,比起坐於朝堂之上,還是親赴前線更讓她心神愉悅。
唯獨美中不足的是,她原以爲夏凡的這招只會削弱東海幫的力量,最後還是要靠方士一決勝負。但按現在的情況來看,她覺得下面就算還有人活着,應該也沒辦法與自己接招了。
另一邊,五月遙張大了嘴,半天沒能回過神來。
她之前還在擔憂,公主在這一戰中能否取勝,自身又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但此刻她腦海裡的念頭卻變成了另一個——若是把安家術師被面粉和木屑所殺的消息傳回海對岸,不知道東昇國的人會作何感想。
大概會毫不猶豫的斥責其爲荒誕的謊言吧?
“啓國原來是這樣利用方術的麼……”在震驚過後,薙紅若有所思道,“不愧是永國的繼承者,這招亦可以爲我們所用。”
“的確。”薙青感嘆的點點頭,雖然以硝石、硫磺爲主料的火藥也能實現這樣的效果,但前者的收集要困難得多,而且對手也會加倍提防,民間更是一概不允許私售。麪粉就不一樣了,只要種下就能穩定產出,精通巽術與離術的人更是不少。“如果稍加活用,暗殺將會變得更難以防備。”
“你們在說什麼?”只有山暉一臉新奇。
“不……”薙紅和薙青對視一眼,選擇了忽視,“跟你無關。你還是去找黎大人吧,等煙霧散了,他們估計就要下井了。”
事實是,這一等就到了早上。
地道里的溫度降得極慢,哪怕洛悠兒一直在用巽術通風,天井裡涌出的氣浪也灼熱難耐。好在夏凡早有準備,圍守在街口的公主部隊既是防止東海幫脫逃的後備力量,也是封鎖現場的可靠選擇。
晚上的兩聲巨響不可能不引起當地居民的注意,因此他索性讓徐三重把紅木樓與周邊的兩條街都封鎖起來,並挨個查驗兩樓內的人員身份——如果東海幫還有漏網之魚,十有八九就是那些隱藏在客棧和青樓裡的守衛了。
直到天際破曉,夏凡才帶着大家從天井口進入地道。
經過兩輪衝擊,鐵柵欄早已鬆弛不堪,稍微蹬踏幾下就讓它徹底與拱頂分離開來。
此時的煙塵已基本落定,空氣中瀰漫着難聞的焦糊味道,牆壁上盡是灼燒過的黑色痕跡。
踩在地上後,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十來具屍體,他們肢體很難說還算完整,裸露部位更是一片焦褐,凝固的血痂宛如嵌印在乾涸地表裡的熔岩。
這些人當時應該正在密切監視天井的情況,以防突然有人從穹頂上方攻入大堂,因此也成了爆炸首批波及的對象。
但他們的死法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更遠一些的地方——比如通道口和大堂邊緣,同樣躺倒着一大批人。這些白袍武士面容猙獰,臉皮發紫,喉嚨上滿是扣出來的血痕。比起瞬間失去知覺的同夥,他們明顯要痛苦得多。爆炸之後,此地的空氣變得異常滾燙,呼吸是快速自殺,閉氣則是慢性自殺,而他們唯一能做的,不過是在這兩者中選取其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