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上門要人

“三丫頭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來,把四丫頭的事也處理了吧。”老祖宗盯着棋盤,雲淡風輕地道。別看老祖宗整天在宜寧堂休養,連二門也甚少出,頂多就是每日落日時分,去蓮塘上的亭子裡坐坐,可外頭傳的那些事兒,她比誰都要清楚。

從她嫁入趙家,以兒媳婦的身份當家開始,歷經了幾代家主,卻始終屹立不倒,當家大權一直在握,甚至連老太爺的原配郡主也動搖不了她,這可不是光靠賢良淑德就行的。

方霏點點頭,並不說話。

顯然的,作爲現金趙家主內的當家人,很多事,她心底也是有數的,有些事不適合放到明面上來說,最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老祖宗提起的時候,無須多問,也無須多說,該如何處理便如何處理。

那四姑娘打着攀高枝的小算盤,一個庶女,真能攀上國公府那樣的門第也是她的造化,是趙家的造化,反正只是個庶女,就算是給人爲妾,也不丟人。

趙太爺當年站錯了隊伍,雖辭官明哲保身,但也導致趙家沉寂了多年,而今的陳國公府卻正如日中天,老祖宗顯然是早就知道了此事,也默許了四姑娘的行爲,若是能借此機會和陳家冰釋前嫌,於趙家子孫的前程百利而無一害。

四姑娘在家中姊妹裡,生得是最出挑的一個,只可惜是庶出,沒能精心培養,導致她白白生了一副好皮囊,肚子裡卻沒學問,浪費了一顆大好的苗子。

但也不能說浪費。畢竟女大十八變,四姑娘小時候一直都是偏胖的體質,看不出資質來,等到開始長個子發育後,纔看出來是個美人胚子,但那時的她已經過了十四,基本已經定性。再怎麼教。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掰不過來了。

二夫人這一招雖是劍走偏鋒,但誰能保證不會歪打正着呢。這世上的高門子弟,有多少男人選妾不是看容貌看身段的?只要合意了,大字不識一個的,也能擡回家裡去。反正只要正妻是門當戶對的女子就可以了,妾就是要挑自己喜歡的。

可惜二夫人雖然爲四姑娘提供了大好的機會。她卻沒能抓住陳世子的心,還想借着陳世子的名聲,在外面放出些難聽的話來,以此威脅家裡頭的人。不敢輕易決定她的婚事。

到了這一步,趙家想繼續裝聾作啞都難,尤其現在三姑娘的事兒一了。所有人的目光就都盯到了四姑娘身上,她的一言一行。基本就代言了整個趙家的姑娘,長此以往發展下去,將來怕是整個趙家的姑娘,都沒人敢上門提親了,老祖宗這纔不得不讓方霏插手。

方霏也是個快刀斬亂麻的性子,老祖宗既然發了話,她也就不能再坐視不理。

第二日,方霏一早便讓周媽媽備了禮物,用了早飯後,簡單交代了一下家中的日常,隨後便帶上門從角門出去,坐上一頂小轎子,往縣衙方向去了。

縣衙就在鎮上,趙家在鎮東,縣衙在鎮西,隔着小半個時辰的路。

二老爺雖說沒什麼才學,但縣衙裡的師爺可不是省油的燈,當了這麼些年的父母官,也沒判過什麼冤案錯案,雖說無能,但也無害,再加上二老爺膽子也小,不敢收受賄賂,且祖上留下的家底豐厚,二老爺也用不着去搜刮民脂民膏,在當地的口碑也還算是不錯的。

早前老太爺過世的時候,二老爺曾帶了縣衙的衙役去趙家幫忙,周媽媽也算是熟臉了,上去找人通傳時,痛快的就去了。

二夫人平時喜歡聽人說書唱曲兒,可現在是在‘養病’,也就不敢去外面的茶館戲園子,憋了好多天,憋不住了,便讓人出去請了個在茶樓裡唱小曲的姑娘,帶着一個拉二胡的瞎子老頭回來,專門給她唱一天。

門上的人來通傳時,二夫人正翹着二郎腿,單手撐在椅子扶手上,一邊嗑瓜子,一邊跟着哼哼,正恣意得很。

四姑娘坐在她對面的椅子裡,有些悶悶不樂,那姑娘黃鸝叫聲似的的聲音,聽在她耳朵裡只覺得刺耳得緊,可二夫人好這口,她現在寄人籬下,不敢說半個不字,即便再不喜歡,也得耐心作陪。

後堂門上的婆子進了院子,像是睃了四姑娘一眼,然後快步走到二夫人身前福了一福,湊到二夫人耳邊說了幾句話。

二夫人就一聽,就跟被瓜子殼卡在了喉管裡似的,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愕然道:“你看清楚了?別是弄錯了。”

“錯不了,是門口當差的進來說的。”那婆子信誓旦旦地道。

二夫人坐不住了,纔剛覺得舒服的小曲兒也聽不進去了,忙叫人將唱曲兒的姑娘和拉二胡的瞎子打發走了,又讓自己身邊的額婆子親自出去,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

四姑娘雖說腦子不太靈光,但也畢竟不是傻子,也看出些端倪來,小心地問二夫人:“二嬸兒,怎麼了?”連最愛聽的曲子都不聽了,肯定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太夫人過來了。”二夫人直白地說道,有些犯愁地站了起來,拿着團扇走來走去。

“什麼?真的假的?那,二嬸兒,那怎麼辦?”四姑娘也坐不住了,焦急地追着問道,像是被傳染了似的,跟在二夫人屁股後面來回走動。

“你問我,我問誰去!”二夫人沒好氣地道,語氣有些不耐煩了。

當初她設計促成二房三姨娘的妹子和大房大姑爺好事的時候,人家何春華不過是用了一頓飯的功夫,就成功讓大房的大姑爺神魂顛倒,沒過幾天張家便將人接走,擡回去做了姨娘,聽說現在又有了身孕,在張家跟個活祖宗似的,一家上下都圍着她轉。

可這四姑娘呢。二夫人爲她製造了這麼好的機會,這麼長的時間,愣是半點進展也沒有,陳世子見了她,就跟地上見了一堆垃圾似的,不是繞着走,就是皺着嗎。眉頭。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

按理來說嗎,四姑娘身材樣貌出身樣樣都比三姨娘的妹子好,且那位大字不識一籮筐。四姑娘雖說沒什麼文采,但字還是認識的,道理也懂,要真挑一點比不上三姨娘的妹子的地方。恐怕就是胸前的饅頭沒人家大……

四姑娘見二夫人盯着自己的胸看,有些不好意思地擡手捂了捂……

“捂什麼捂。我又不是男的,什麼樣兒的沒見過?”二夫人白了她一眼,不悅地道道:“莉容,我也是想提攜你。才千方百計的把你帶進來,可你自己不肯爭氣,這也怨不得我。你趕緊回去收拾一下,跟太夫人回去得了。”

跟方霏回去?還能有自己好的麼!趙莉容一聽就慌了。慌忙捉住二夫人的衣袖,驚愕地道:“二嬸兒,你不能不管我啊,跟方霏回去我就死定了!她一定會讓我嫁給那個鰥夫的,二嬸兒你幫幫我,我不想回去,不想嫁給那個鰥夫啊!”

二夫人耐着性子,靜靜地道:“既然不想嫁給那個鰥夫,那你倒是幫自己一把啊,在這求我有什麼用,我又不是風雨軒住着的那位,你不想回去,那得看你自己肯不肯幫自己,求我也沒用。”

風雨軒住着的‘那位’可不就是那陳世子,二夫人這是在暗示四姑娘,你不想被方霏帶回去,只能去風雨軒求‘那位’!

四姑娘現在已經是病急亂投醫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明白了二夫人話裡的意思,有些茫然地盯着二夫人,喃喃道:“求陳公子有用麼?他連話也不想與我多說一句,求他有什麼用……”

二夫人暗惱,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拿食指戳了一下四姑娘的腦門兒,想讓她開竅些,小聲在她耳邊道:“你去求他,他肯定不會幫你,但你要是成了他的人,他且會讓方霏帶你回去?這是你唯一的機會,能不能一步登天,就看你自己能不能豁出去了,好好想想該怎麼做!”

四姑娘面上一紅,低下頭盯着自己繳在一起的手指瞧,心中正天人交戰着。

她生母三姨娘一直教導她,女子要潔身自愛,千萬不能在成親前*,若是嫁的是自己*的人還好,若不是,夫君可是當場就有理由扔一封休書給她的,而她也將會背上不貞的罵名,這輩子也別想再嫁出去。

二夫人見她猶豫不決,閉了閉眼,鼻子里長長呼出一口氣,淡淡地道:“既然你不肯幫自己,那也就算了,只怪你自己沒那個大富大貴的命,我得準備一下應付太夫人,你回自己屋裡去吧,等着太夫人過來接你。”

“二嬸兒!”四姑娘猛然出身,喊住了正欲離去的二夫人,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堅定地道:“二嬸兒,你說得對,我決定放手搏上一搏,你能不能幫我拖住太夫人,拖上一炷香的時間?”

二夫人掩口一笑,拿手中的團扇輕輕撲了四姑娘一下,調侃道:“一炷香哪夠!二嬸兒給你拖半個時辰,怎麼樣?”

“半個時辰?”四姑娘傻傻地重複了一遍,心想能多一會兒就多一會兒吧,忙不迭點頭,道:“那我回去準備一下,方霏那邊就拜託二嬸兒你了。”說完,便急匆匆的往自己暫住的屋裡方向去了。

二夫人招了招手,讓人跟了上去,自己這纔回了主屋。

去門口觀察情況的婆子也回來了,回稟來人千真萬確,就是方霏,聽說身邊還跟着個大夫,二夫人眼珠子一轉,把心一橫,就把自己給塞進了裝滿涼水的桶裡去泡着了。同時,又吩咐了人去門前,將方霏一行人請進來。

那邊的四姑娘回去後,在衣櫃中一陣亂翻,翻了幾件絲質的薄紗衣出來,抱着衣服進了浴房,匆匆忙忙洗了個澡後,換上新衣裳出來,坐在妝臺前給自己上妝。

這套枚紅色半透明的紗裙還是二夫人送她的,薄薄的兩層,價值卻不菲,貼身裁剪的腰封,能恰到好處的勾勒出女子玲瓏有致的身段,胸前的白肉幾乎被擠出一半露在外面,她曾見過二房三姨娘的妹子何春華穿過類似的衣裳,看了讓人血脈噴張,就連女人都臊得紅了臉,男人看見了,眼睛發直,根本挪不開。

那時的她還跟三姐一起,在背後罵三姨娘的妹子是個爛貨,卻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會穿上這樣的衣裳,去勾引男人。

她身段本就好,蜂腰圓臀,難得的尤物,只是家裡規矩嚴,平時穿的衣裳稍微露多了點脖子,便會被母親訓斥,便從不敢穿這類型的衣裳,乍然一見到鏡中的自己,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自己也能有這麼媚的時候?

周媽媽頂着日頭在縣衙外站了大半天,也不見有人出來,便湊到轎子旁,低聲道:“太夫人,這怎麼半天也沒信兒啊?要不要我上去催催?”

方霏四平八穩地坐在轎子中閉目養神,搭在膝上的手習慣性地撥轉着手上的念珠,不緊不慢地道:“無妨,總得等她們準備好,早晚進去都一樣。”

“哎,是。”周媽媽垂頭喪氣地道,拿手遮在自己頭頂,以此來阻擋秋末的烈日照射。

隨行而來的丫鬟一個個苦着臉,心想,你坐在轎子裡,太陽曬不着,肯定是早晚都一樣了,那門上的人去傳個話也要這麼久,可害苦了她們這些做下人的。

二夫人身邊的管事婆子正躲在大門後頭,歪着肥碩的身子趴在門上,正從門後頭打量外面的情況。

二夫人讓她能拖多久便拖多久,但也別讓人等得惱了,這確實有些刁難人,她如何能知道別人什麼時候會惱!所以才趴在門後頭,仔細打量外面一行人的神色,這姿勢弄得她也很不好過,不一會兒便弄得自己滿頭大汗的,見等差不多了,才假裝火急火燎的跑出去,將人請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