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給我

趙榮昭快馬加鞭的趕往家裡,回去後便直接去了老祖宗那邊,一打聽,才知道家裡一大早就收到了綁匪送來的信件。儘管他緊趕慢趕的,一刻也沒耽擱,但也還是來晚了一步。

此刻,方霏和趙大管事已經帶着贖金去了碼頭,事關母親的安危,趙榮昭不敢懈怠,急忙又去馬廄牽了馬兒,匆匆忙忙的出了門,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來,飛到渡口去。

等他一到渡口,就見二老爺的人已經將渡口封鎖了,周圍的人全被清了場,只剩下二老爺的人在渡口搜索……

“二老爺,恕老奴直言,那賊人既然讓我們帶上贖金來此地贖人,又且會傻到直接將人藏在渡口?您這麼做,恐怕是要打草驚蛇了。”趙大管事看不下去了,對二老爺說完,便搖了搖頭,很是無語的樣子。

趙榮昭在一旁臉色鐵青,額角青筋隱隱跳動,似是在隱忍着即將爆發的怒火。

二老爺來這麼一手,對方勢必已經知道趙家報官了,打草驚蛇,宋大奶奶可就危險了!對方要是見沒希望拿到贖金,惱羞成怒,直接將宋大奶奶和陸思琪撕票泄憤,那可怎麼是好!

但趙榮昭是晚輩,不敢去說二老爺的不是,敢怒不敢言,但趙大管事就不同了,他可是一直跟在老太爺身邊的人,現在老太爺過世了,趙大管事直接聽命於老祖宗,地位又升高了,連嫡系一脈的大老爺也得對他禮讓三分,遑論庶出的二老爺。

被趙大管事這麼一說,二老爺不免有些尷尬。

最近他的老拍檔馬師爺家中父親過世,馬師爺回鄉下爲父送終去了。衙門中的事,平常多半都是馬師爺給他出的主意,馬師爺不在,二老爺就像是折了翅膀的鳥,被拔了牙的虎,遇事兒理不出個頭緒來,四處亂撞。反而壞了事。

二老爺咳了一聲。捋了捋鬍子,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那,依大管事的意見。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趙大管事再次搖了搖頭,長長地呼了口氣,嘆道:“咱們本來就被動,現在又打草驚了蛇。只能求佛祖保佑,他們不會對大奶奶出手了……”

趙榮昭一聽就急眼了。再也顧不得長幼尊卑,直接衝二老爺道:“二叔,你好歹也是在官場摸爬滾打幾十年的人了,怎麼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居然帶着人正大光明的封鎖渡口搜人!”

被自己的侄子當衆指責。二老爺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氣得紅了臉,辯駁道:“我帶着人到渡口時。連個人影子也沒見着,太夫人和老趙都不在此處。我還以爲他們兩也遭到了毒手,這才下令封鎖渡口!”

“二叔,就算你是擔心大管事他們的安危,但也用不着做得這麼明顯吧,你是不是巴不得他們把我娘撕票了纔好!”趙榮昭氣得不輕,二老爺又死了的鴨子嘴硬到底,話趕話的就順口說出來了。

“你!這是你該對長輩說話的態度?”二老爺氣得吹鬍子瞪眼的,但趙榮昭說的又是事實,一時間又找不到話來反駁,只得拿他說話的態度說事兒,拿食指指着趙榮昭面門,脣角劇烈翕動,卻又說不出別的話來。

方霏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這叔侄二人快要掐起來,也沒打算出面制止。

倒是趙大管事看不下去了,忙插進兩人中間,將怒氣衝衝的兩人隔開一定的距離,這才勸道:“好了好了,二老爺也是擔心太夫人的安危,這纔會忙中出錯,也怪我們,走時沒留下口信,此事錯全在我,大少爺,你就別再和二老爺爭論了,何況這個時候不是計較對錯的時候,還是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查出些蛛絲馬跡來要緊。”

經趙大管事這麼一勸,分別給兩人找了個臺階下,兩對對視一眼,又同時嫌棄地別開頭去,各自嘆了一聲,誰也不說話了。

現在他們已經驚動了對方,除非是對方主動聯繫,否則,他們也只能是去求佛祖保佑宋大奶奶了。

二老爺在自己手下面前失了面子,有些不樂意待在這裡,便對趙大管事道:“老趙啊,我看不如這樣吧,你們在這裡等着消息,我帶人去家廟裡查看一下,大嫂是在山上被人劫持了的,我去看看能不能查到蛛絲馬跡。”

趙大管事望了不遠處一直沉默的方霏一眼,見她點了點頭,便對二老爺道:“如此也好,二老爺衙門裡的都是擅長斷案之人,去現場看看,興許真能發現蛛絲馬跡,到時候順藤摸瓜,或許能直接找到他們將大奶奶藏在何處也不一定。”

難得知己的想法能得到肯定,二老爺捋了捋鬍子,朝趙大管事拱了拱手,道:“那我就先走了,這裡就拜託大管事了。”說完,又上前衝方霏做了個揖,道:“太夫人,那我就先走了,太夫人自己注意安全。”

方霏點點頭,算是謝過,二老爺這才帶着人,浩浩蕩蕩的撤離了碼頭。

趙榮昭垂頭喪氣地站在原地,猛地掄起拳頭,重重地砸了身旁的柱子一拳頭,臉上滿是懊惱,若不是因爲他,母親也就不會被人劫持……

趙大管事睃了他一眼,搖搖頭,走過去問方霏:“太夫人,咱們現在怎麼辦?”

方霏抿了抿脣,長長呼出一口氣,擡頭望了望陰沉沉的天,輕聲道:“現在還能怎麼辦?也只能是等着他們主動來找咱們了。”頓了頓,又道:“他們是求財,沒拿到贖金之前,大奶奶肯定是安全的,想必他們不會輕易放棄,派個人回去問問,家裡可有有收到他們的信件。”

趙大管事點頭附和道:“好,我這就派人回去看看。”

既然是爲了求財才綁架,那沒能拿到贖金之前,對方肯定不會輕易動人質,相反的。拿到了贖金後纔是要小心,對方若是良心發現,興許也就將人質放了回來。但對方若是喪心病狂,拿了贖金後,卻還是將人質撕票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一切。全看劫匪的良知。

不遠處靠在柱子上的趙榮昭擡起頭來。神色複雜地望着方霏,心裡頭百感交集,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兒。但有一點他很清楚的是。纔剛他半點頭緒也沒有,除了懊惱和悔恨,再也沒了別的感受,但經方霏這麼一說。猶如醍醐灌頂,忽然間有了主心骨的感覺。

但那個讓他覺得安心的人。卻是他一直憎恨厭惡着的人,所以,此刻他纔會很糾結,對方霏的態度就像是一瞬間昇華改觀了。無論他在心底怎麼催眠自己,但就是對她不能像以前一樣,厭惡不起來了。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寬廣的河面上忽然划過來一艘小型的貨船,悄沒聲兒的就靠了岸。

此處已經是洛河的最下游。再往下就入江了,因此,下游的碼頭停靠的都是貨船居多,來往的行人旅客則是在上游的渡口。

大家顯然也都看見了那艘空貨船,趙大管事帶出來的三十餘名家丁,全部聚到了趙大管事和方霏身後,衆人一起盯着那艘貨船,眼看着它慢慢地靠了岸。

一般貨船靠岸,當即便會有船上的人下來,將纜繩綁在渡口的樁子上,防止船漂走,但衆人等了片刻,也不見船上有人下來,對方顯然是沒打算在此停留,再看船身的水位高度,可以得知船上並未裝什麼重的東西。

氣氛像是凝固了,大家聚精會神的,緊緊盯着那艘貨船,趙榮昭也靠了過來,建議道:“要不要派人上去看看?”

話音纔剛落,便聽見船上傳來‘砰砰’的聲音,像是鞋子踏在木板上,空洞洞的,片刻後,從船艙中鑽了個人出來,放眼打量着岸上的人。

那是一名精壯的漢子,只穿了個坎肩,露出精壯的呈倒三角狀的上身,頭上斜斜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張面容,嘴裡叼着根蘆花,流裡流氣的樣子,掃了一遍岸上的衆人後,忽然拿手指着方霏,開口道:“你是趙家當家的吧?銀票帶來了沒?”

竟然能一眼認出自己來?方霏眯了眯眸,將手上挽着的包袱取下來,扯開一個角,露出裡面的銀票一角,對船上那名精壯漢子道:“銀票都在這裡,我們家大奶奶和陸姑娘人呢?”

“趙家果然財大氣粗啊,五十萬兩銀票,說拿就拿出來了。”對方探頭看了一眼,像是很滿意,“把銀票交給我,我回去後自然會讓人放了她們。”

“我娘不在船上?”趙榮昭踮着腳,直往船艙中打量。

對方不屑地笑了一聲,嘲諷道:“趙家大少爺,你當我們跟你一樣傻?你們都報官了,我哪裡還敢講人帶在身邊。”

這話成功激怒了本就快要抓狂的趙榮昭,那漢子話音一落,趙榮昭便怒道:“來人,去把那廝給我捉住,抓回來嚴刑拷打,我就不信他骨頭硬,不招出我娘藏在哪裡來!”

趙家的下人面面相覷,彼此對望一眼,又齊齊望向趙大管事和方霏方向。

船上的人絲毫沒被他駭住,不怒反笑,雲淡風輕地道:“趙大少爺,我勸你還是別衝動的好,我知道你們報官了還敢來,顯然是已經做足了完全的準備,要是我一個時辰後沒帶着銀子回去,那明天全鎮的人都會知道,你娘和跟她在一起的那個小姑娘被人糟蹋了!”

“你敢!”趙榮昭怒吼道,目疵欲裂,雙目快要噴出火來,拳頭捏得咯咯響,作勢要衝上船去,將那漢子揪下來揍一頓才解氣。

趙大管事忙攔住趙榮昭,對船上的人道:“這位兄臺,我們趙家與你無冤無仇,你不過是爲了求財,我們給你便是,但你總得讓我們見到人才行吧。”

“本來我們也是打算一手交錢,一手交人的,但說讓你們不守信用報官了呢,現在人在我們手上,你們沒有談條件的資格。”對方橫抱着雙臂,傲慢地道。

現在人在他們手上,趙家又最看重名聲,若是傳出大奶奶被人糟蹋了這種閒話,趙家將會名譽掃地!對方就是看明白了這一點,這才肆無忌憚地漫天要價。

“二老爺也是我們趙家的人,你們信都送到大門上了,二老爺又且會有不知道的道理?大奶奶是他大嫂,二老爺自然也想出一份力,此事着實不是我們不遵守約定,而是你們的疏忽。”方霏心平氣和地解釋道。

對方想了片刻,才道:“不管是誰的錯,但現在的情況是官府已經插手了,爲了防止你們耍手段,你自己拿着銀票上來跟我走一趟。”

“不行!”趙大管事斬釘截鐵地拒絕,“太夫人不能跟你走,要去也是我跟你一起去。”

對方哼了一聲,不屑地道:“你又不是趙家的人,我只要趙家的人上來,要不要上,你們儘快做出決定,晚了,我怕我的兄弟們會耐不住寂寞!”

在場的趙家人,除了方霏就是趙榮昭,方霏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好,我跟你走一趟。”說完,提着包袱就準備往船的方向走。AA

趙大管事忙一把將人扯回來,張開雙臂攔在她身前,規勸道:“不行,太夫人你不能去啊!他們都是一羣亡命之徒,你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對付得了他們!”

“我是趙家當家的人,理應由我出面。”方霏垂眸淡淡地道,“大管事,你讓開吧。”

一旁的趙榮昭百感交集,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站出來道:“我是趙家的長房長孫,我總有那個資格跟你一起去吧!”說完,轉而面向方霏,篤定地道:“方霏,銀票給我。”

“退下!”方霏盯着他,語氣難得的凌厲起來,“我是長輩,長輩說話,這裡沒你插嘴的份兒,回去!”

趙榮昭也來氣了,似是被氣得笑了,‘呵’地哼了一聲,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反駁道:“我是男人,男人說話,女人少插嘴,把包袱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