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媛接過茶碗，端起來一口氣飲了大半杯，放下杯子，用衣袖擦了擦嘴，才道：“他們先不認賬的，我要是不鬧，他們能承認我？能給我名分？大姐，雖然你是趙家的人，可你別忘了，你還是姓方的，做人還是不要太偏頗了的好。”
在方媛的邏輯裡，她要是不鬧，二夫人就絕對不會認了她，趙榮雲也不會娶她，既然是不相干的人，那她爲什麼不鬧！只要兩人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成了一家人後，那她再好好表現表現就是了，前提是大家得成爲一家人。
周媽媽瞪着她，滿心不悅。
方霏見她油鹽不進，也就沒心思再和她說下去，起身就朝着門外走。
“大姐，你要去哪兒啊？”方媛見她要走，忙起身追問。
方霏身形頓了頓，卻沒回頭，只同她解釋道：“折騰了一大早，我手上一堆事兒沒處理，你們商量出個結果來，派人去跟我說上一聲就成，需要我幫忙的，我自然會幫。”說完，便朝大門走去。
方媛一下子就急了，忙追過去，急切地道：“不行，你等二夫人她出來給個說法再走啊！”邊說着，邊試圖捉住方霏的手。
周媽媽那裡肯給她這個機會，站在兩人中間，隔開了方媛，不讓她有機會拉住方霏，“二小姐，你放心吧，大奶奶在這裡呢，不會委屈了你的，我們夫人確實事兒忙，耽誤不得，有信兒了派人去綠玉軒走一趟就行。”
說完這話，前面的方霏已經走出了好遠，周媽媽見狀。忙邁開腳丫子，飛快的跑着出了門去。
留下的方媛愣在原地，心頭有些空落落的，像是沒了主心骨一樣，回頭見和顏悅色的宋大奶奶還站在屋中，心裡才又有了幾分底氣。
對於宋大奶奶對她的態度首尾不一，前後差距極大。方媛卻沒多加考究。只當是她在趙家住得久了，宋大奶奶發現了自己的好，對自己的態度纔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甚至還爲自己不能做她的兒媳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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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許久，二夫人母子才從偏廳裡出來。
趙榮雲面色鐵青，不比先前好看多少，見誰都是一副咬牙切齒樣。就跟誰欠了他幾千兩銀子似的，尤其是望向方媛時。眸子更是沒有絲毫溫度。
方媛也懶得在意這些，反正她的目的，只是爲了嫁入趙家，只要能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能穿綾羅綢緞，她不在乎嫁給誰，說白了。她是嫁給趙家的錢。
二夫人倒是冷靜了許多，似是已經想通了似的。不再見誰都板着臉，紅着眼，跟見了殺父仇人似的。
宋大奶奶見狀，起身笑問道：“二弟妹，可是拿定主意了？”
二夫人早和兒子商量好了對策，只是見方霏在外面，不肯出來而已，等方霏一走，母子二人才出來，卻裝作不知道地四處掃了一遍，明知故問道：“大嫂，娘她老人家人呢？怎麼不見了？”
宋大奶奶笑了笑，解釋道：“娘說一大早就過來了，手頭上的事兒都還沒安排，等不及就先回去了，說等你給出個答覆後，派人知會她一聲就成，需要她去老祖宗跟前說一聲的，她一定會幫忙。”
“不必麻煩太夫人和老祖宗了，這事兒，我就能做主。”二夫人笑呵呵地說道。
方媛滿懷希望地看着二夫人，她就知道，二夫人是打心眼裡喜歡自己的，不然，這半個多月來，二夫人不會待自己這麼好，簡直比田氏還要親。
“哦，看來，二弟妹已經有打算了？”宋大奶奶笑問道，其實心裡頭也清楚，二夫人絕不可能會讓方媛給趙榮雲做正室，收房做姨娘倒還成，收房是小事，又不用上族譜，上不上老祖宗那說，都是一回事。
關鍵的是，二夫人得想辦法勸服方媛，讓她甘心爲妾。
果不其然，宋大奶奶正想着，就見二夫人上前親暱地拉住了方媛的雙手，慈母般地凝望着她，真誠地對她道：“阿媛，你也知道，伯母一向是喜歡你的，也想讓你做媳婦，這些日子，伯母待你如何，你心裡頭應該有數吧。”
這些日子，二夫人待方媛那是好的不能再好了，爲了她，連大房的姑娘們都得罪了，簡直比對自己親生的還好。
方媛有些感動，猛地地點點頭，小雞啄米似的。
“可你也應該知道，聘者才能爲妻，我正打算着等我們家榮雲孝期一過，就去找你母親說親的，可你們竟先做出了這種事來……”說完，二夫人重重地嘆了一聲，頗有惋惜的意思。
方媛心中一動，有些懊惱地望着二夫人。
不等她說話，二夫人又接着道：“你和榮雲的事兒，現在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上下皆知了，事已至此，我也想給你個名分，可你應該也知道，我們榮雲的祖父上個月才過世，孝期半年內，家中子女不得談婚論嫁，你看能不能這樣，你先回去等上半年，到時候我再請人上門說親？”
方媛被二夫人的*湯灌得暈頭轉向，差點就點頭答應了。宋大奶奶卻心知肚明，二夫人這是想拖着，等過了半年，只怕是這事兒已經被大家忘得乾乾淨淨了，到時候，誰還會記得這茬兒？就算方媛真敢跑去說她半年前曾經被趙榮雲強.暴過，誰會信？
“二弟妹，這樣不大好吧。”宋大奶奶上前一步，站到方媛對面，衝她使了個眼色，道：“阿媛這姑娘，看着就是個好生養的，指不定這會兒，肚子裡已經有了你們二房的長孫，這要是等上半年，她挺着個肚子進門，還不得被人戳斷脊樑骨的？”
方媛聽了，不由得垂眸，往自己肚子上瞅，想着若真是懷上了，回到村裡去被人知道了她一個黃花閨女未婚先孕，不被拉去浸豬籠纔怪！當即打了個寒顫，連連搖頭：“大伯母說得對，我不能回去……”
最重要的是，由貧入奢易，由奢入貧難，她已經過慣了被人伺候的日子，再回到那個寒酸的家裡去住上半年，她絕對接受不了。
方霏是宋大奶奶的婆母，她是方霏的妹子，按理來說，她本不該喊宋大奶奶‘伯母’，她卻這麼喊了，擺明了是非要做趙家的人不可。二夫人見她連稱呼都換了，就知道她是鐵了心的，非要留在趙家不可。
她也知道，有宋大奶奶在，方媛肯定不肯聽話，乖乖的回方家村去，等着半年後的‘下聘迎娶’，幸好二夫人早就想好了對策，見拖着這一招不行，只好行駛第二個計劃：哄。
“阿媛啊，纔剛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們家榮雲親爺爺上月過世了，現在還在孝期裡，實在是不能談婚論嫁，既然你不願意等這半年，那就只能委屈你一下，先做個姨娘，等將來你給我生個大胖孫子，我立馬就讓榮雲把你扶正！”
二夫人這話，就跟空頭支票差不多，方媛懷得上懷不上還得另說，即便懷上了，能不能生出兒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最重要的一點是，律例有規定，正妻只能是三媒六聘娶回來的，就算正妻過世，也只能娶填房，絕不可能把妾室扶正做正妻，違者，可是要拉去挨板子的，而且挨完了板子，妾還是妾！
方媛自然不知道這些，二夫人的話，像是一劑定心丸，已經讓她心裡樂開了花。
宋大奶奶當然知道，但如果此時說破，她跟二夫人可就算是徹底撕破臉了，同在屋檐下，還是不要做得太過來得好，當下也沒有再說什麼。
“阿媛，你也體諒我們一下，同意的話，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我即刻讓人專門給你收拾個院子出來，再爲你置辦幾身新衣裳，該添的東西我都替你置辦了，不用你孃家操半點心，出半個錢。你要是不同意，那就只能送你回方家村，等半年後再提了！”
二夫人拉着方媛的手，一邊威逼，一邊利誘，只要方媛點頭，她這一輩就都只能是個姨娘，將來若是犯了錯，二夫人將她賣出去也是可以的！
“就按照娘說的辦吧！”方媛不假思索，爽快地同意了，順便連稱呼也改了。
“哎！”二夫人高興地應了一聲，笑得眉眼彎彎。
“那就恭喜二弟妹了，回頭我也送一份禮過來，算是給阿媛添妝。”宋大奶奶在一旁道，暗自腹誹方媛沒腦子，不過如果方媛真要是能跟方霏不相上下，那說不定這個姨娘就輪到自己大房來收下了！想到此處，宋大奶奶又覺得慶幸。
“阿媛，還不快多謝你大伯母。”二夫人見事情已經完全控制住，心上一直壓着的石頭總算是放了下來，“對了，還要勞大嫂去娘那裡走一趟，跟娘說上一聲，老祖宗那裡，我親自去，就不勞煩大嫂了。”
方媛謝過宋大奶奶，聽了二夫人後面的話，忙道：“娘，我娘那邊是不是也要派人去說上一聲？”
二夫人笑着拍了她一下，嗔道：“那是自然的！”
方媛見二夫人待自己的態度一如從前，不由得心情大好，宋大奶奶看在眼裡，笑着抿抿脣，什麼話也沒說，唯獨趙榮雲，一直臉色鐵青，站在一旁跟個沒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