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能治療喬懷瑾眼睛的,唯有一人。
他叫——
宮無塵。
襄城,最神秘低調的宮家之主。
傳聞,這個宮無塵,行蹤不定,性情乖戾,這些,都不是問題,要命的是……他已經放下了手術刀妗。
且,非親人不救。
是個很棘手的人物跬。
但,就算再棘手,她也要請他出山!
不管付出多大代價。
喬辛雅心中計較着,忽然想到什麼,忙跑回病房拿了包後又匆匆的跑了出來,“溫醫生,天天麻煩你照看一下,我有事出去一趟,儘快在晚飯前趕回來。”
襄城。
宮家。
或許,宮夜可能認識。
她總覺得那個少年不簡單,渾身充滿了神秘的氣息,或許……他可以幫上她的忙。
……
喬辛雅趕到勳音餐廳的時候,離她上臺表演鋼琴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宮夜沒在。
喬辛雅本想打電話給他問他在哪裡,後來覺得這麼做有些唐突,看了眼時間,細想下,還是決定坐在這裡等他。
順便,點了個套餐。
慰藉下連日裡食不下咽的肚子。
這個點,餐廳裡的人很少,喬辛雅坐在角落裡慢悠悠的吃着,約莫過了半個小時,沒有等到宮夜,卻等到了封凱和齊琪。
這兩個人,手牽着手進來,見着她,下意識的鬆開了手,神情有些慌,又有些窘。
喬辛雅愣住,反射弧轉了好久才意識到一件事情。
他們兩個在一起了。
封凱和齊琪。
很……意想不到的一對組合。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詭異之下,又忽然尷尬的笑出了聲。
封凱拉着齊琪在喬辛雅對面坐下,看了眼她點的菜,挑了個話頭,“這麼多菜,你一個人吃?”
“嗯,餓了。”
喬辛雅拿溼巾擦了下嘴巴,然後,視線在他們臉上來回逡巡了兩趟後才心領神會的下了個定論,“你們兩個……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剛前幾天。”
“唔,祝福你們。”
她以飲料代酒,齊琪卻很爽快,讓waiter拿了瓶酒來,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也給封凱倒了滿滿一杯。
杯壁,相碰。
發出清脆的聲響。
頗有一笑泯恩仇的豪俠氣概。
齊琪仰頭一口喝盡杯中酒,眼神,因爲些微的醉意變得迷離,她看着喬辛雅,神態認真,“辛雅,我很感激你,上一次你奮不顧身救了我,要不是你那一番話,我現在還指不定在哪裡呢,也更加不會跟封凱在一起,這一杯,我敬你。”
說着,她又倒了杯酒,喬辛雅也不攔她,就這麼看着她豪氣的喝完,然後見着封凱無奈的替她擦拭着脣角的酒漬。
多麼美好。
或許,這就是宿命吧。
冥冥之中,已經有根紅線綁定了他和她,不管走了多少歪路,多少錯路,最後,還是會像吸鐵石般的在一起,幸福美好的生活下去。
喬辛雅展笑,那笑容,在陽光下,暖暖的,柔柔的。
忽然間,她很羨慕她們。
送別他們時,她說,“結婚的時候記得要請我。”
……
封凱和齊琪的出現,是個意外的美好插曲。
然,宮夜的失約,卻是個很糟糕的狀況。
儘管,他未必每次都要到。
喬辛雅坐在鋼琴前,心不在焉的彈了首曲子,其間,錯了很多音。
房間裡,宮夜躺在藤椅上聽的皺了眉,揮手,讓人將喬辛雅帶了進來。
“姐姐有什麼心事嗎?”
宮夜直起身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而喬辛雅,見着他,表情是掩飾不住的吃驚,“他們不是說你不來了嗎?我還以爲房間裡的是你父親,沒想到竟然會是你。”
“我父親累了,在家裡休息,所以我就偷回懶躲這裡聽聽你的琴聲,但是,我似乎沒這個福氣,你今天彈的太不靠譜了。”
宮夜抱怨着,喬辛雅尷尬的順了下頰邊的髮絲,“那個……宮夜,我能向你打聽個人嗎?”
“什麼人?”
“宮無塵。”
“……”
他的表情,幾不可見的僵了下,而後又迅速恢復常態,只漫不經心的道,“你打聽他做什麼?”
“我兒子眼睛受傷了,只有他能治療,所以,我很需要他。”
提到喬懷瑾,喬辛雅的聲音有些哽咽,宮夜敏銳的捕捉到她表情的細微變化,眉峰,輕輕蹙起,“眼睛受傷了?傷到了什麼程度?”
“……”
喬辛雅沒有馬上
回答,因爲她一時說不出那幾個字,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染上了些許沙啞,“他……看不見了。”
“……”
這一次,輪到宮夜沉默了。
找上喬辛雅,是因爲宮家需要下一任繼承人,而依宮無塵的意思,他希望這個繼承人由喬懷瑾接任。
所以,喬懷瑾的出事,是一個性質非常嚴重的問題。
宮夜抿了下脣,擡手,看了眼腕錶,這個時間,宮無塵在休息,他不能打擾。
但是,兩小時後,他就要飛往英國,這一走,估計得半個多月才能回來,所以,宮夜權衡了下,還是決定擅作主張的帶喬辛雅去了那棟位於半山腰處的別墅。
……
車,開了一半的路程,喬辛雅仍處在對宮夜那番話的震驚之中。
原來,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尋音知己的年邁父親。
有的,只是那清冷高貴的宮先生。
神秘少年宮夜的主子……宮無塵。
至於爲什麼騙她,宮夜的解釋是,這一切都是宮先生的意思,他只是按他的話做事。
喬辛雅微吸了口氣,表情,有些僵硬,“宮夜,你把這些告訴我,也是你家宮先生的意思嗎?”
“不是。”
“……那你爲什麼告訴我?”
“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
喬辛雅噤聲,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句話,索性就這麼靜靜的坐着不說話,而宮夜,說完這句話後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似乎在等待着狂風暴雨的來襲。
因爲他的自作主張。
……
半個小時後,車,緩緩的在別墅前停下。
下車前,宮夜深呼吸了一口氣,喬辛雅見他這麼緊張的樣子,終是忍不住將心裡的疑問說了出來,“宮夜,你帶我來宮先生是不知情的,所以你是不是怕他罰你?”
“是怕,但是沒時間了。”
“什麼沒時間?”
“還有一個小時他就要出國,所以,我必須要你過來。”
宮夜眸光堅定,喬辛雅看着他,在他又一個深呼吸時,輕輕的對他說了聲“謝謝”。
這聲道謝,讓宮夜怔住。
他以爲,她會抓着他的謊言而責怪他,然,她對他說了聲謝謝,伴着那樣清澈的眼眸。
忽然讓他覺得這一切的違拗都有了存在的意義。
宮夜那張僵硬的臉漸趨柔和,他下了車,將喬辛雅安排在客廳,而他自己,則進了後花園。
清幽雅緻的花園裡,宮無塵垂眸正認真的修剪着花草,宮夜提了一口氣走上去,在他身後站定,喚他,“宮先生。”
宮無塵沒作聲,繼續着手上的動作。
若是以前,宮夜必定是察言觀色的退下,但是,今天不一樣,他還是壯着膽子留了下來,並且多話了一句,“我把喬小姐帶來了。”
“她又出什麼事了?”
話語,極淡極輕。
很是漫不經心。
宮夜揣測着他的話,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只半低着頭將實情說了,“喬小姐沒出事,出事的是喬小少爺。”
“喔,小少爺怎麼了?”
“眼睛看不見了。”
枝葉,咔擦一聲,掉進泥地裡。
宮無塵看着手中的那把剪刀,有着半秒的出神,轉身,眸光,緩緩的……落在宮夜低垂的眼瞼上,“讓她回去吧,就說……我愛莫能助。”
“宮先生——”
宮夜擡頭,面容震驚,而宮無塵,面上,依舊沒有任何一絲表情,淡淡吩咐他道,“這裡不需要你了,明天我安排你回襄城。”
這話,在外人聽來,是再平常不過,然而,宮夜清楚,他這是被禁足了。
對他不聽話的懲罰。
宮夜不過十七八歲,在宮無塵的調-教下,心性比同齡人成熟很多,這一次,雖情有可原,但確實是他莽撞了。
宮夜側身,在宮無塵擡步在他眼前走過時,他明知不可以,但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就這麼不救了嗎?他好歹也是你選中的——”
“宮夜,你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
宮無塵冷聲,眸光,含着抹漠然的疏離看了過來,宮夜承不住他那般的眸光,慌亂間低頭,咬脣艱難的道,“對不起。”
他自小聰慧,很能猜中他人的心思,但是宮無塵的心,他從未看透過。
一分都沒有。
很多時候,他都會看着他的背影發呆,平白的,在他的身上,看出了一絲寂寥落寞的清苦來。
都說,宮無塵的心裡有個人,但,他跟在了他身邊那麼多年,從未見過他身邊出現什麼女人過,如果有,恐怕是在他消失的那一年時間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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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夜輕嘆了口氣,等宮無塵回房換衣服後,才悶着臉回到客廳,面上,滿是抱歉,“姐姐,對不起,宮先生很久沒碰手術刀了,他說他怕把你兒子的眼睛弄壞,所以只能……愛莫能助了。”
“他在哪裡?我可以當面跟他說嗎?”
“宮先生不見外人。”
“……一面也不可以嗎?宮夜,你能不能幫我去說一說?”
喬辛雅面露焦色,宮夜也很想幫她,但是,他也是真的沒有辦法,估摸着時間,宮無塵應該是準備出發去機場了……
既然已經忤逆了一下,索性——
就再忤逆一次吧。
“姐姐,五分鐘後宮先生的車會開出來,他讓我送你回去,我們慢慢走到那邊,說不定可以碰上他的車,但是你千萬不能說是我跟你說的,我已經被髮配回襄城了,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得把我打到非洲去。”
“……宮無塵這麼可怕嗎?”
“嗯,很可怕,所以你跟他說話的時候最好悠着點。”
“……”
聽宮夜這麼說,喬辛雅心裡很沒底,宮無塵是宮家的當家人,肯定不差錢,要請他出山,想必真的很難。
不過,他好歹是個醫生,醫者父母心,只要她好好求他,他應該不會那麼絕情的……吧?
喬辛雅就是抱着這樣的僥倖,雙臂展開,擋在了那輛迎面行駛而來的車身前。
她站着,眼看着車離自己越來越近,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
車裡,宮無塵半眯着眸靠在後座上,那張清冷的俊顏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直到攔車的那個女人閉上眼睛擺出一副豁出去的姿態時,他才撩脣輕吐出一個子,“停。”
車頭,離她的身子,只差了一釐米。
聽着那尖銳的急剎車,喬辛雅嚇得腿軟,整個身子止不住的發抖,感覺被死神席捲了一番後,又大難不死的遺留在了人間。
在這寂靜的時空裡,這份對峙,足足定格了五秒。
喬辛雅努力的平復着心裡的緊張和不安,緩過神後,她跑過去,敲響了後座的車窗,“宮先生。”
車窗,搖下。
宮無塵看着窗外的喬辛雅,那雙清冷淡漠的眸子,沒有一絲波動,“我趕五點的飛機。”
言下之意,便是讓她有話快說,別耽誤了他的行程。
喬辛雅緊緊的攥着袖子,身子骨,因爲車裡男人冷漠的眉眼而顫了下,“我兒子眼睛受傷了,我想請你去看看他。”
“我很忙。”
“他才四歲,他不能沒了眼睛。”
“我說了,我愛莫能助。”
“宮先生!”
喬辛雅加了重音,語帶責怪,宮無塵淡淡瞥了她一眼,脣角,幾不可見的牽了牽,而後,搖上車窗,吩咐司機開車。
然,在車窗關閉之前,喬辛雅不要命的將身子探了進來,宮無塵微驚,無法,只好停止了動作。
這個女人,着實犟的很。
跟她的母親一樣。
明明那麼柔弱,這脾氣,卻是如出一轍得……硬的很!
喬辛雅卡着車窗,宮無塵看着她這副怪異的姿勢,那張常年沒有表情的臉上,難得的,牽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無奈來,“你想以這種姿態跟我談?”
“……”
喬辛雅臉色緋紅,眼下的處境,進退不能,只好繼續厚着臉皮求他,“宮先生,我是真心實意來求你的,我現在真的很需要你,只要你肯出手,不管你提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她下了狠話,而宮無塵,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什麼條件都能答應?”
“嗯!只要我辦得到!”
他想要的,她自然能辦得到。
宮無塵舒眉,指尖,觸動着車窗開關,將它重新搖下,“非親人不救,這是我棄醫後下的誓言,我不會打破它,所以,如果你想讓我出手,除非那個人是我親人,喬小姐,我給你時間考慮,兩個小時後我會回來,如果你還在這裡,那麼你應該知道要怎麼做,如果不在這裡,那麼我也明白了。”
他的話,直白中又含蓄的太過,喬辛雅聽得似懂非懂。
目光,隨着他車子的離開而遲遲不能收回。
她在想,如果要成爲親人,她要怎麼做?
他離開前的那句——
我還差一個繼承人,又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要讓她給他生孩子嗎?
重蹈四年前慕子昇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