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內肘被冷不丁地狠狠戳了一下,顧夜白與不期而遇的驚痛邂逅,他齜了一下嘴,若有所思地掃了寒子時一眼,這才拍了拍顧繁朵的肩膀,“咳,小妹,你過去吧!寒子時,麻煩你照顧一下我小妹。”
顧繁朵終於如願以償,卻根本沒有勇氣擡頭。
她微紅着臉,低着頭朝那一雙洗的乾乾淨淨的黑色帆布鞋所在的方向走,並沒有看到寒子時朝顧夜白點了下頭。
顧繁朵走到寒子時身旁,吶吶地說,“謝謝你啊!”完全沒有了平日裡面對顧夜白的自然和親和,彆扭極了。
寒子時鬆開一隻搭在欄杆上的手,並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很好傳達他的意思,站到他懷裡來。
當顧繁朵腦補出這五個字,本來就潤紅的小臉,越發紅得能滴出血來。
於是,顧繁朵默默地雙手抓着杆子,寒子時則站在她身後,默不作聲地將剛剛鬆開的那一隻手搭了回去!
顧繁朵:“……”
這樣一個環繞的姿勢,無疑是將顧繁朵安穩地護在懷裡,隔絕不時因爲車子驟然停下,忽然啓動導致她可能與其他人產生的肢體碰觸,而寒子時始終站得穩穩的,並沒有藉機沾一點顧繁朵的便宜。
那是第一次,顧繁朵發現這個看着高大卻清瘦的少年,其實比她想象的細膩、溫柔、強大。他只是看着孤僻、冷淡,他只是看着清瘦,其實他的肩膀很寬……她站在前面,他就像一座山一樣完完全全地將她籠罩住,隔離在一個安全的世界裡。
然而,當車子冷不丁滾過一個大坑,心不在焉地顧繁朵卻往後倒了過去,佔了寒子時的便宜——一隻手緊緊抓着他的手臂。
顧繁朵已經無法形容當時的自己了,她訕訕然地收回了,聲如蚊蚋,“對不起……”
寒子時像是嗯了一聲,又像是根本沒吭聲。
反正當時的顧繁朵聽着自己打雷的心跳聲,整個人的心緒都凌亂了。
後來唱K的時候,顧繁朵聽到那位班花姑娘勇氣十足地寒子時表白,表面上看,她是在跟顧夜白聊天,其實完全不知道顧哥哥在說什麼,耳朵嗖地豎起來,不停往那邊伸,心裡緊張得不行。
當寒子時誠懇地拒絕了班花姑娘的表白,她竟然生出一股子竊喜。
“小妹,你一個人傻笑個什麼勁兒?”
顧夜白的話弄得當時的顧繁朵好囧,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原來自己竟然不厚道地翹起了嘴角……
當寒子時起身離開,夢幻迷離的五光十色裡,她瞧着穿着一件白襯衫的他那現今清瘦卻終將出落得更加偉岸的身軀,心裡有一種甜蜜的恐慌。
當白衫黑褲的清瘦少年掩門,隔斷顧繁朵的視線,她終於明白郝繁花的那句話,“我們都愛翩翩白襯衫”,並不僅僅是矯情,因爲真有此間的少年,不負流年不負卿。
在最好的時光裡,那樣眉眼墨黑,眼神乾淨,穿白襯衫的,尚未沾染世俗塵埃的少年,真的是一舉一動都流動着清颯颯的潔淨之美。
於是,那個05年夏天的晚上,當寒子時離開後,一種無法解釋的衝動驅使15歲的小
少女顧繁朵起身,與那位班花姑娘合唱了那首《只對你有感覺》,並且,她後來意外地從暗戀了寒子時兩年的班花姑娘口中得知了很多關於他的小事,包括他填寫在資料表上的生辰。
那晚,唱完歌后,顧繁朵甚至衝了過去,在KTV門口追上了寒子時,然後她主動跟他搭訕……
這些啊,都是她那個年紀爲一個男生能做出的最大的主動了。
於是,暑假裡,她意外看到寒子時在她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館打工,便天天去點一杯咖啡,蹭書看,消磨時光。
某天,寒子時快下班時,天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總也不停。
她站在咖啡店門口的屋檐下,擠在一羣人裡,遠遠看到他跨上停在一家自行車修理鋪門口的山地自行車,貓着腰,衝進雨裡,卻,嘎吱一聲,一條大長腿踩着地,側頭看向她,“坐上來!”
顧繁朵蹭地就燒紅了臉。坐上來……上哪兒來?
顧繁朵完全不知道寒子時到底要表達個什麼意思,但卻醉醉地覺着,這樣子墨黑的頭髮,挺直的鼻尖上都掛着雨珠的他,好性感好邪乎好酷好man……
總之,十七歲的寒子時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讓十五歲的小少女顧繁朵第一次發覺了男性的魅力。
他悄悄在她心裡紮了根。
顧繁朵站在咖啡店門口,沒想好怎麼回寒子時,卻他冷着眉眼,下了車,直接脫了身上的外套,反套在她身上,把脖子後面的第一顆釦子繫住,用低低的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坐前面,會有點咯人,你忍耐一下。”
顧繁朵終於懂了他的意思,但是好……害羞啊!這麼多人看着呢……
然而,害羞的顧繁朵又不捨得放棄她蹲點了好多天,纔等到的和寒子時獨處的機會,最後硬着頭皮上了。
那天的最後,顧繁朵在圍觀黨雪亮的目光注視下,坐上了寒子時的死飛自行車前面那咯人得她屁股生疼生疼的橫樑上。
她是背對着寒子時坐在他懷裡的。前面襲來的風雨有他的外套擋着,後面刮來的風雨有他高大的身板擋着,他將車子踩得虎虎生風,雨也並不大,她只是略溼了褲管,只是這樣的坐姿頗不得勁兒,她只能把腳踩在車輪輪軸中的圓軸上,手抓着車頭,勉強撐着不掉下來。
好在也只是幾分鐘的時間,寒子時便單腳撐地,將車穩穩停在她家門口。
顧繁朵紅着臉往下跳,結果她錯估了車的高度,差點摔倒,是寒子時及時扶住她,“小心!”
冰冷粗糙的手指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顧繁朵打了個哆嗦,緊張得輕輕戰慄,身體某些部位還泛起微妙的淺淺的刺麻感……
然而,寒子時就像抓到病毒似的,看到顧繁朵站穩,立馬鬆開了!
顧繁朵低着頭,反着手去解脖子後面的扣子,“那個……謝謝你啊!”越慌亂越解不開,忽然不知怎麼地就開了,頭頂是一片晴天。
顧繁朵轉身,身後是撐着傘的顧夜白。
顧哥哥一手撐着傘,一手利落地將顧繁朵身上的外套剝了,丟還給寒子時,不冷不淡地說,“謝謝你送
我妹回家。”
顧哥哥搭着顧繁朵的肩膀,將她拖回家,竟沒有邀請衣衫全溼的寒子時進去坐坐,這實在不符合顧夜白平日裡溫和體貼的性情。
然而,在顧繁朵的這一段記憶裡,只有寒子時那山一樣沉穩踏實的肩膀和胸膛。
顧繁朵靜靜地從後視鏡裡看着寒子時漸行漸遠的身影,閉上了眼睛。
前面開車的柳特助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措辭開口,“顧姐,我知道有些話,我不當說。但,我實在憋不住了!顧姐,你可不可以對寒少好一點。這次您生病,寒少丟了一個十幾億的單子,直接搭直升機連夜飛回來的……顧姐,我跟寒少也有好幾年了,他心裡是有你的。”
柳特助說完,等待着顧繁朵的反應。
然而,顧繁朵始終閉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似的,默然不語。
當車子穩穩停在玉蘭東苑顧繁朵所住的那一棟樓前,她才睜開眼睛,淡漠道,“柳特助,今晚謝謝你了。對了,以後若是發生類似情況,拜託你就假裝抽不開身,不要過來了。”推門,下車。
柳特助看着顧繁朵夜色裡纖細漂亮的身影,輕輕地嘆了口氣。他想,這位顧小姐,看着安靜乖巧,其實是個比誰都狠心的女人。寒少雖然不愛說話,但這兩年暗地地爲她做了多少事啊,石頭都該被焐熱了……嘖嘖,她愣是一點都沒有被融化。
顧繁朵撥通郝繁花的電話,除了拜託她明天一早過來接她回劇組,還將這個電話粥煲得無限長。因爲只有聽着郝繁花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她纔不會分神去想柳特助剛剛對她說的那幾句話。
顧繁朵掛斷電話,感覺有雨滴飄到臉上。
她就着昏黃的路燈往前看,濛濛細雨織起纏綿的天羅地網,潮溼的空氣裡流動着初夏時節早開的梔子花的馥郁香氣。
顧繁朵記得兩年前,她搬去寒子時的玉蘭西苑,也是在這樣一個小雨霏霏的冬天的晚上。
那晚的他心情貌似不錯,溫熱的大掌虛虛地圈着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則拎着她的行李箱,淡淡道,“鑰匙在右邊風衣口兜裡。”
兩手空空的顧繁朵聽出了他的話外意思,悄然紅了臉,尷尬道,“我……”
“快點。”即將發怒的聲音。
顧繁朵抿了抿脣,默默伸手探進去,摸到鑰匙——
門霍地從裡面被打開了!
“先生。咦……?”
顧繁朵還記得當時周媽看到她把手塞進寒子時的口袋裡,眼睛不可思議地睜大,繼而滿臉都是慈祥的微笑,“快進來,快進來,外面冷得哇!”
周媽肥胖的身子圓潤地倒退,讓到一邊!
寒子時一手握着顧繁朵纖細的手腕,另一隻拎着行李箱,往裡走,淡聲吩咐,“周媽,麻煩你去煮點薑湯。”
“好的,先生,太太,我這就是去。”
寒子時聽到周媽喊的那一聲太太,清眸閃過一絲笑意。
然而,周媽這聲響亮的“太太”卻如五雷轟頂炸得顧繁朵魂飛魄散,她停住腳步,神色爲難地看着寒子時,“寒少,周媽她是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