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四章 生母
竇如眉再次激動起來，嘴角上揚，“你，你是在擔心我嗎？沒關係的，我知道你爸爸的安排，我知道你爸爸對付跟蹤的手段。我知道他會知道是我，所以我才那麼故意那麼做的。你不用擔心我的......”
許青龍明白了，爲什麼當時沒有把她引開，原來她都知道。
“我沒有擔心你。像你這種有做間諜潛質的人，只靠一雙眼睛就能知道這麼多的事，真的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反而擔心我家的安保措施，果然該改革一下了。謝謝你了。”
原來不是爺爺告訴她的......許青龍眼神清冽的看着眼前這位美貌的女士，爺爺的眼光確實不錯。但是，爺爺應該沒有讓她生下孩子的意思吧.......一進門，許青龍就看出來竇女士的違和地方。她就算氣質在溫柔優雅，也眼神在柔和，可眼底的那種近乎於兇獸的光芒，也是可以被看見的。
這樣的眼神，許青龍見過。把殿下囚禁起來的那位王子的王妃，就有這種眼神。她不止想做王妃，她還想做皇后。貪婪，執着，拼命，狠毒。這些相對來說負面的詞語，用來形容這種眼神，是最合適的。這也表示，擁有這種眼神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許青龍很肯定，爺爺不會讓這樣的人，生下他的孩子。
到不是說這樣的人不好或者什麼的，而是爺爺的個人愛好而已......許青龍思維飄遠了一下，因爲這位竇女士明顯是有備而來，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說她來的目的。
又說了一會話之後，許夢桐就沉默了下來。她也有點煩了。但是她不想讓自己急躁起來，糖糖都比她沉得住氣，她不能做的還不如糖糖。竇女士又自己說了幾句之後，得不到迴應，就笑了笑，轉頭看着許青龍。一進門這孩子就只是用眼神和她問好，嘴都沒張。笑容淺淺的。看着尊貴又溫婉。完全和她的年紀不相符的氣質，那雙眼睛，讓人不敢直視.......
可竇如眉是個很死硬的女人。越是不能做的事，她越是想做。而這種性格，也讓她擁有了今天的一切，所以她絲毫不覺得自己需要改正什麼。“你好，你叫什麼名字呢？我是竇如眉。你可以叫我竇姑姑哦.....”
許青龍笑容加深，“您好，竇女士。”
“.......”這孩子難道比她還死硬？竇如眉笑了笑，“你真好看啊。你媽媽也和你一樣好看嗎？是不是和她.....”指指許夢桐，“一樣好看呢？”
“謝謝您的讚美。您也很美麗。”
“.......”竇如眉又笑了笑，“真有禮貌。你今年幾歲了？是小學生吧？爲什麼要跟着她來見我呢？”到底還是輸了。
許青龍看着竇如眉，“她？您不知道名字嗎？”許青龍知道家裡的僱工都不知道他們姓什麼。難道姑爹的媽媽也不知道？
竇如眉眼神一閃。“我當然知道她的名字。她和我生活在一起的時候，叫佳佳。可是，後來佳佳被人帶走了，我就不知道她後來的名字了......不過，我知道，你，也應該姓許吧？”
原來知道姓。許青龍看了眼許夢桐，“您和我們家的舊識，似乎很多呢。今天被您最先跟蹤的人，您也見過吧？”
竇如眉知道這孩子說的是誰，點點頭，“我不單見過他，還見過他的媽媽。我和你們家很多人，都是舊識。”
大爺的媽媽？好像去世很久了，大爺今年都四十多歲了，大爺的母親要是在世的話，現在最少也要五十多了。見過的話，“您是他母親的學生吧？”許青龍看過族譜，更加詳細的族譜，上面記錄了很多東西，包括爲爺爺生下孩子的幾位女子的生平。大爺的母親，曾經是西洋學校裡的老師。
姑爹和大爺差了這麼多歲，他們母親的年紀應該差的也不少。排除了同齡人的話，大爺的母親在認識了爺爺之後，就一直和爺爺生活在一起，直到死去。而這期間，是沒有外人會見到她的，更別說是爺爺放在外面的女人。這麼一推算就只能是大爺的母親在來到許家之前，在學校當老師的那段時間了。
許夢桐看了眼許青龍，這些事，她都不知道啊。糖糖現在真的成了這個家的最小的大家長了啊……好萌~~~
竇如眉神色微變，張張嘴之後，迅速閉緊了，笑着說，“你年紀小小的，卻對陳年舊事特別好奇呢，是誰講給你聽的呢？”
許青龍笑了笑，這位女士真是執着呢，“您的疑問這麼多，是好奇還是因爲心虛呢？”
竇如眉笑容加深，“都有吧，畢竟人嘛，誰沒做過虧心事呢，我也知道自己不算好人，做過的虧心事很多，所以就總是會忍不住心虛了啊。不過，我也真是好奇的，你到底是這個家的什麼人呢？你還是孩子吧？和我說話的，該是大人吧？”
“我就沒做過虧心事，我想，我家人，也都沒做過的。”許青龍氣勢一變，“至於同等對話的權利，我想，不該是因爲年紀來區分的，而是用地位來區分的吧？您是客人，我是這個家的主人，由誰來和你話說，是我們要考慮的事，不是您。”
竇如眉被許青龍的話戳中心中最隱秘的一個地方——這個家，是她永遠都不能踏進來的地方。她永遠都不會成爲這個家的主人…….她笑了笑，笑容裡有種殘酷的東西，“確實呢，我是客人，永遠都是客人。可是，我可不是一般的客人，我是生了這個家孩子，生了這個家主人的客人。我想，我還是有權選擇和我對話的人的……”
“十分抱歉，您想錯了。”
“………”
許夢桐覺得，家裡人現在都覺得。糖糖在以一個很快的速度在成長，現在看來，不是很快的速度，是超快超快的速度。
竇如眉的耐性，終於被許青龍給耗沒了，“好吧，那麼。我就直說了……”看向許夢桐。“佳佳，我已經不打算再婚了，你願不願意和我離開這裡？我雖然不如你父親那麼資產雄厚。但是，提供給你優越的生活，滿足你的一切要求，也是問題不大的。我希望能好好和你開始新的生活……”
“如果您是在和我說話的話。那麼，不好意思。我不是傻子，我不會和陌生人走的。”
“你明明知道的，我是你媽媽…….”
“哦，是嘛。您是說，爲了騙錢偷偷懷孕偷偷生下我的生母嗎？那還真是辛苦您了……”許夢桐也開始用您來稱呼竇如眉了，自家孩子都這麼有禮貌。她也不能太失禮啊。面對陌生的客人，總是不禮貌呢…….
竇如眉臉上滑過一絲悲痛。默默低下頭，看起來特別的楚楚可憐，她肩膀動了動，又擡起頭，眼裡含着水光，眼神滿是深情的看着許夢桐，“你父親，就是這麼和你說的嘛？和你說我騙錢才生下你嘛…….和你…..”
“住口！！”許夢桐面色不善，“不要侮辱我父親！！也不要癡心妄想了，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我父親怎麼可能會說起你！！”
竇如眉渾身一震，很是受傷的說，“是的，是的，你父親不會說起我的，他根本就不想記得我……”
許夢桐騰的站了起來，“閉嘴！！你給我閉嘴！！不要說得好像你是個玩意兒似的！！你不配！！不要侮辱我父親，你不配！！”
“是的，我不配……”竇如眉掉了一顆眼淚，跟着趕緊低下頭，“是我對不起他，是我辜負了他，我是不配……”
“……..”許夢桐真的要氣炸了！！雖然明知道這女人是故意這麼說的，可她就是忍不住會生氣。原本平靜起來的心情，完全都被挑動起來了。聽她說的這些話，還以爲父親和她之間多麼的情深似海呢，其實就是一個蓄意賣身之後，想母憑子貴逼婚的蠢貨！！結果生下來的是個女孩，察覺到沒戲了之後，就把女兒也賣了……
“你明明骯髒的彷彿爛泥一般，爲什麼能這麼不要臉？”許夢桐瞪着竇如眉，“你跟我說說，你爲什麼能這麼不要臉，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你的臉，是假的吧？你的心肝肺也是假的吧？不然，你怎麼不想吐呢？”
竇如眉神色不變，還是一臉悲傷的樣子，“我知道你恨我，你說吧，你罵我吧，隨便罵……這都是我活該，都是我應該遭受的……”
“……..”許夢桐腦袋裡最後的一根弦要斷了…….突然，一隻軟乎乎的小手拉住了她的手，雖然柔軟細滑的彷彿沒有骨頭一般，可卻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這股力量在安撫她的憤怒，焦躁和憋屈。
順着許青龍手上的力道，許夢桐安靜的坐下了。許青龍給許夢桐倒杯茶之後，看向了竇如眉，“竇女士似乎所說不詳呢。您說，您和我家很多人都是舊識，可您對您的舊識，似乎所知甚少呢。不然，怎麼會這麼自作多情呢…….”
“……..”竇如眉現在最不希望的，就是眼前這個異族小姑娘開口。她平和的好像一個歷盡滄桑的聖者，一點情緒波動都感覺不到。她所有引導誤導和挑動情緒的手段，對她來說，都是沒用的。還諷刺她諷刺的這麼溫柔，說她不瞭解許先生嗎？這句話，也戳中了竇如眉，她確實是不瞭解的……連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偷偷聽見了，別人叫他許先生…….
“人都是會變得啊，小姑娘，你年紀還小，不能理解，也是很正常的……..”
“人確實都會變，但是像您這樣，幾十年都如一日的自說自話，就不能叫善變了。您是特殊的，一成不變的呢。”
竇如眉眼神溫和，擦擦眼淚，“怎麼會呢，我也經過了很多的改變啊，我也經歷了很多事啊，我的人生。可不是一成不變的啊，小姑娘…….”
連許夢桐都要聽不下去，有要再次暴走的趨勢，可許青龍還是笑的雲淡風輕的樣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想，您對您自身的理解，可能有點問題呢……”
竇如眉神色難過。“你。你這是在罵我嗎？說我沒有自知之明？你小小年紀，怎麼這麼不尊重人，這麼沒禮貌呢……”吸口氣。“人果然都是會變的，以前這家人，多麼的高貴有禮貌啊，現在…….卻成了這種樣子…….”
許夢桐要站起來。被許青龍按住了，“看來。我一點都沒說錯呢。竇女士，如果您沒辦法清晰準確的完成自我理解，那麼我想，這次會面。也是可以結束的了。並且，也沒必要再有下一次了。畢竟，我不想再和一個瘋子說話。我想。您也能明白我的感覺吧？”
說完，許青龍拉着許夢桐站起來。“慢走，不送。”
竇如眉沒想到這個小姑娘言辭這麼犀利，這麼粗暴的就想趕她走。她用了兩年的時間，才找到在軍隊裡的那個人，又用了快三年的時間，才通過他找到了這裡。她知道，許先生雖然不是有意的躲避她，卻也不希望她出現的。但是，只要她出現了，他就肯定不會不讓她進來…….
現在，這麼多年，她終於能走進這個家，而不是遠遠看着另一個女人走進來。是她，是她進來了…….那麼，既然她已經進來了，她就絕對不會輕易的離開！！！！
竇如眉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轉身往門口走，可剛走了幾步，就一頭栽倒在地…….
“這位女士罹患白血病，恐怕時日無多了……”
醫院裡，院長過來，親自報告了這件事。許夢桐徹底愣住了，許維桐謝過院長，讓秘書跟着院長過去，看看有什麼需要的手續。許青龍扶着許夢桐坐下，沒言語。許子良和宋文讓一肚子的話，也沒法說了。許子諾也是沉默的。許仙桐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安慰吧，說不出口。不安慰吧，更說不出口。
最後，還是許維桐第一個開了口，“畢竟是生了你，養了你兩年的人，在你最弱小的時候，是她在照顧你養育你。大哥知道你心裡的苦，可是，事情畢竟已經發生了這麼多年，也都是過去的事了，那就讓它徹底的過去吧…….沒辦法挽回的事，要慎重。大哥不希望你有後悔的一天。子欲養而親不待，這種後悔，是這世上最摧心肝的憾事。”
許夢桐眼神裡凝聚了無數的悲憤，“過去？她做的那些事，讓我怎麼讓它過去！！！大哥！！我怎麼讓它過去！！！我是被當做搖錢樹生出來的，又是被當做搖錢樹使用的，我的人生被她糟踐到了什麼地步，我怎麼讓它過去！！！！”
許維桐按住許夢桐的肩膀，“那麼，你打算對一個生下你的將死之人報仇嗎？！你不能改變的事，那就是不能改變的事。你除了讓它過去，你還能怎麼做？因爲那些事，根本就沒有你插手的餘地吧？那是爸爸和她之間的事，你怨恨什麼？你放不下什麼？你的人生，還是你的人生啊，她能改變你的人生嗎？如果你被她影響了，只能說明你太軟弱！！！”
“我不軟弱！！我就是因爲不軟弱，我才怨恨！！！是沒有我插手的餘地，可我連怨恨的資格都沒有嗎？！！就因爲這是我的人生，所以我才更要怨恨！！因爲她就是我人生起始的恥辱！！！”
“好啦好啦，別吵啦，當着孩子們，別吵啦……”許仙桐拉開許維桐，“大哥，現在這件事，爸爸應該也知道了，先聽聽爸爸的意見吧。”許維桐伸手摸摸許青龍的頭，嗯了聲。
在許家這些孩子中，和母親這個存在，真正有過感情的人，只有許維桐和許青龍。其他人，都和母親毫無感情，比如許子諾。像許夢桐這種有仇恨的，也算是另類的感情吧，因爲許仙桐許子良宋文讓甚至連見都沒見過，想有任何感情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許青龍算是唯一能理解許維桐爲什麼會這麼激動的人。她連想都不敢想，如果她媽媽將要離開了，會是什麼樣子。伸手拉住許維桐，許青龍笑着安慰他，“沒事的，大爺，沒事的。要相信姑爹啊…….她會做出屬於她的最好的選擇。咱們，只要靜靜的看着就好了…….”
許青龍很清晰的認識到，爺爺讓她陪着姑爹見竇女士，並不是讓她說那些話的，而是讓她真真正正的陪着姑爹。竇女士原本就對姑爹有非凡的影響力，而竇女士本身，又是個喜歡控制影響別人的人，她能探知到和她面對面的人的情緒。如果姑爹單獨見她，就算不被她牽着鼻子走，也會被她影響的失去自我。
但是有她陪着，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