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五章 複雜
今天楚空厚過來，許爺爺也是提前就和他說了，要是敢在許老太太面前，說這件事，就讓楚家人有來無回。許爺爺也是說到做到的。
可是啊，現在看起來，許老太太似乎早就知道了。不然不會突然說起這些舊事，還氣成這樣。可就算這樣，還是決口不提楚三神的遺願。就是恨到了這種地步的。
許爺爺揮揮手，讓許仙桐許夢桐扶着許老太太先回房間去，許維桐看了看，也帶着許子良出去了。宋文讓根本就沒進來。許子諾許青龍和白虎都沒動，楚家人都跪在地上，更是紋絲不動。
“楚空厚，起來吧，別一把年紀了，還讓我看笑話。”
楚空厚這時才擡起頭，看了眼許老太太離開的方向，東方家的姐妹，無論是楚家還是在許家，都是留在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的。可是，到底姐妹倆的歸宿，都是在許家。
許爺爺坐下來，許子諾給他換了茶，許爺爺端在手裡，也不喝，“楚空厚，楚家許家互相扶持幾百年，無論是利益還是血脈，都是扯不開的了。許家隱退，楚家頂上，這是你我兩家的相處之道，可是，自從楚三神死後，楚家就逐漸衰弱。你本無能，這我能理解，但是，楚家的家業在那裡擺着，到底能撐到你離去，也是可以的。可我看你現在，恨不得就是完成了你父親的心願，然後一心求死吧？”
楚空厚閉上眼，他怕太久了，她，他們，都不等他了。他怕他追不上了…….“許芳然，你我相交一世，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很清楚。你已經選了你的繼承人，我也早就選了我的繼承人。楚家也早就交到了他手裡。我沒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楚家雖然比不上許家，但是繼續延續幾百年，也不是難事。我今生遺憾的事情太多太多。我都這把年紀了。今天過完可能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我真的不想再有遺憾。你就當是可憐我，把清荷…..你母親的墓地地址告訴我…….”
“這不可能。我也不想可憐你。我母親和你們楚家。沒有任何關係。”許芳然斷然拒絕。
楚空厚站了起來，楚章也跟着站了起來，楚家的繼承人就是他。許子諾神色不變，冷冷淡淡的坐在許爺爺身側。側頭冷眼看着他們。許青龍站在許爺爺另一側，笑容淺淺。
“想你楚家。出了你父親那輩的那幾個敗類，還有你，也真是喪盡了楚家的氣運。”許芳然也是被楚空厚給噁心到了，礙於情誼。不想說的太難聽，可這話也是夠重了。
“許家爺爺，我是楚章。我能說一句話嗎？”
許芳然喝茶。表示可以。楚章站出來，“奶奶曾經嫁到了楚家。這是不爭的事實。許家居然想……”
許青龍擡擡手，打斷了楚章的話，“你說了只說一句的，不能欺騙我爺爺哦。”
“……..”那就是一句場面話而已。
許芳然笑出來，示意許青龍先退後，點點楚章，“你是楚日的長子？你跟我講事實，那麼，我就和你講講事實。事實是，你爺爺後來取了一個唐姓姑娘，那姑娘有學醫的天賦，東方家的那些東西，都被你爺爺交給了那個姑娘。儘管那姑娘和我母親長的想象，但是假的真不了。她就算有天賦，也只是玩鬧而已。沒有救世救苦的人，就難有聖手回春。”
“那纔是你的奶奶。你奶奶後來把東方家的東西，又偷偷抄錄了一份，交給了自己的孃家。現在，那個聖手唐家，就是剽竊了東方家的醫學，卻一點真本事沒學到的就賣弄到了天上。儘想着做些歪門邪道的事……”許芳然可是還記得許青龍做手術之後，唐家那個老醫生在玄武的揭穿下，那個醜態的。簡直噁心到了極點。
他原本也沒想到那人就是那個唐家，但是順手查了一下之後，他看了看那人的資料，就知道他是誰了。
“可笑的是，學到了一些糟粕就自覺了不起，離開了楚家的控制，跑到別的地方自立門戶，卻因爲學藝不精，到底還是給了別人做了隨從。唐家投機取巧，不思反省，不以爲恥，反以爲榮，你父親和你身體裡，都有唐家的血脈，我如果嚴苛一點，讓你們在我母親牌位前，以死謝罪，你爺爺也是一句話不敢說的。”
許芳然說到這，點點楚空厚，“包括你。你背信棄義，魚目混珠，拿着我母親家傳的醫藥學問哄一個冒牌貨，我沒有和你追究這件事，是因爲我覺得太噁心了。我這輩子，最噁心的事，都在你們楚家。這些都是事實，可那又如何？你們不還是洋洋得意，活的好好的？那麼，你一個毛頭小兒，又有什麼資格來跟我講事實？”
放下茶杯，許芳然最後道，“既然毫無事實可講，那麼，我說的話，就是事實。想反駁我，先想想自己的有沒有資格。”
楚章滿臉通紅，無話可說。
許青龍也有點呆呆的。唐家的姑奶奶嫁到了楚家，這件事，她怎麼不知道？那麼，她和唐家，楚家，這關係，到底該怎麼算啊？！許青龍有點迷茫。
“青龍……”許芳然叫了許青龍一聲，許青龍迅速回神，“爺爺。”許芳然讓她站出來，對她說，“剛纔太太的話，我的話，你也聽了這麼多了，你有什麼想法，和爺爺說說。”
有什麼想法啊，許青龍腦子裡第一個想法，當然是她和楚家唐家之間這越來越複雜的關係，但這不能說。許青龍想了想，“爺爺，我有個問題。”許芳然示意她問。
許青龍看着楚空厚，“這位老先生……”爺爺是叫不出口了，“您真的覺得自己很可憐嗎？”
楚空厚一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聽着像是諷刺，可這孩子的神色，卻是完全認真又單純的神色。和白虎一樣，都是乾淨純真的孩子，卻比白虎多了一絲霸氣和厚重。
“我真的覺得我可憐。”楚空厚回答。
“可是，”許青龍微微歪頭，“您還活着，不是嗎？那麼，死了的人，不就更加可憐了嗎？”
許青龍繼續說道，“我雖然聽不太懂您和我們家的這些種種關係，但是我只明白一點，我太太雖然活得艱難，但是因爲有我們在，所以她還是努力堅韌的活着，不肯向任何痛苦低頭認輸。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我太太可憐，我太太也不覺得自己可憐，可她明明比您還要更加可憐的。死了的人，也都是可憐的，連遺憾的機會都沒有了，也不能像您這樣，哭哭啼啼的說自己有多可憐，他們的痛苦，又該怎麼辦呢？”
有點恐怖啊…….楚家人莫名的後背都涼了。主要是楚家許家之間的恩怨，真的有很多可憐的冤魂…..
楚空厚就好像被人狠狠在臉上抽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哭哭啼啼…….他被說哭哭啼啼……
“我覺得，您的遺憾和可憐，都是您自己的事，我們許家是沒有義務爲您負責的。我親太太，更沒有義務。所以，您的種種要求，我想，如果不是您在無理取鬧的話，就是我們幻聽了。”
許青龍嘲諷模式一向都是滿級的。她雖然是真心的在說着心裡話，可因爲這些就是實實在在的大實話，所以才更加讓人覺得臉皮被抽的生疼。
楚空厚吸口氣，他的苦苦哀求，都成了無理取鬧的鬧劇了，反過頭想想，確實是這樣啊…….楚空厚突然也是無話可說了。這世上，可憐的人確實太多太多了，沒有任何人，有義務去安撫別人的可憐。他又確實是在強人所難的…….
“今天打擾了。”楚空厚恢復成了平穩的樣子，拉起兒子們，扭頭就走了。楚家人都一一和許爺爺告辭，纔跟着離開。
這也算是來的突然，去的匆忙了。楚章臨走前看了看白虎，可白虎就是笑嘻嘻的蹲在椅子上，看着許青龍傻樂。楚章猶豫下，到底還是沒叫他。
許爺爺等人下去了，纔看向了白虎。沒言語。
白虎站起來，主動給許爺爺行了他那一套華夏的大禮，許爺爺當然淡定的很，泰山似的坐着受了，也沒說話。白虎自己站好，然後又跪在了許爺爺跟前，這是他剛纔看見楚家人做，現學現賣的。
“爺爺，我是白虎哦~~~~”
許爺爺點點頭，果然和糖糖很是相似了，怪不得玄武會囑咐那種話。他看着天真無邪，孩子一般，可眼神深處的寒冰，彷彿萬年不化的冰川。這雙眼睛，毫無任何人類的情緒在裡面，無論是笑還是說着討好的話，細看之下，都是冷酷的。
看着和糖糖相似，卻又完全和糖糖不同，可是又有點相同…….
“我當初阻撓你找糖糖，你可有記恨於我？”
白虎搖頭，“不會啊，我那時被追殺，很危險的，您阻止我是對的。”
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