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恬盡情的釋放着自己的感情,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完全不顧及形象,終於,漸漸的她的情緒平緩了下來,抽泣着,淚眼婆娑的看着牀上的顧景城。
她是在替他擔心,本來是控制不住的焦慮,後來卻成了徹底的宣泄,最近經受的種種委屈,全部化成了淚水。
“對不起,我失態了。”
抖動着雙肩,唐恬有些尷尬的用手胡亂抹着臉上的淚水。
她本來是不想給他增加心理負擔,是想幫他分憂,所以對於自己放肆的行爲感到懊悔。
“我懂的,你不用解釋。”
顧景城瞭然的點了點頭,溫柔的看着她,伸手摸向她光滑白皙的臉龐:“現在是不是輕鬆了許多?”
“嗯。”
唐恬很貼心的向前靠了靠,這樣躺着的他不會在勉強,乖巧的感受着他那略帶涼意的大手。
“對了,關漣說你找我?”
發泄完了負面情緒,她這纔想起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的原因,眨着羽翼般的睫毛,等待着顧景城的回答。
後者的目光留戀的在她臉上慢慢移動,好像要將她每寸肌膚都要記在心裡般。
“萱萱,不要再留在顧家了,你走吧。”
唐恬震驚的看着他,難道他已經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不對,自己留在顧家本來就是被動的,這點連那些傭人都清楚得很,聰明過人的顧家二少怎麼可能不曉得。
他如果因爲上述的原因才說這話,那麼也未免太晚了點,一定還有其它的原因,而且是自己不知道的,甚至是一個天大的秘密纔是。
雖然唐恬沒有問爲什麼,可是顧景城從她的眼神裡已經接收到了信息,她在等着他更詳細的解釋。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得的是什麼病嗎?”
稍停了兩秒,平緩着有些疲憊的呼吸,他接着說道:“是一種遺傳性血液病,世上無藥可解。”
終於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唐恬如被打入了萬丈深淵。
真的無藥可解,那面前這個男人,自己傾心的愛人,不是死定了!
“是的,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等待死神的降臨。”
顧景城繼續着,他在和她的眼神對話。
一個單純而毫無城府的女孩,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一個目光就能表達出她的心思與想說的話。
看着面色安詳的顧景城,他口吻輕鬆自然,談及死亡鎮定的讓人五體投地。
突然,唐恬的腦子裡冒出了顧老爺子,以前一直以爲是年齡大了身體各個機能不好,現在終於明白,原來他們得的是同一種病。
“你猜的沒錯,爺爺和我的病情是一樣的,不過他控制得比我好,所以身體狀況比我好得多。”
其實,如果不是顧老爺子時不時用治血液病的藥作爲條件,將給他提供藥作爲誘餌,達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的身體也不至於垮得這麼快,病情會發展如此迅速。
但這些是顧家人的內部矛盾,他不想說,也沒必要說。
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
況唐恬就算是知道也是愛莫能助,相反只會增加她心裡的負擔,一旦她不小心漏了出去,只會置身越發危險的境地。
唐恬輕嘆,面對回天乏術的現狀,她從學醫到現在,第一次感覺自己是如此沒用。
曾經報考志願時,她是信心滿滿,放出豪言要治療世間一切疑難雜症,讓每一個病患都能夠重拾健康的身體,長長久久的活着。
現在,她開始懷疑醫學了。
“爲什麼是你,爲什麼不是其他人?”比如顧世鈞。
唐恬感覺自己因爲悲觀整個的思想都開始狹隘起來,可是哪個人不是自私的呢?雖然這個想法對於某個人來說有些不公平。
“顧家的遺傳性血液病,傳男不傳女,到了我們這一代,只剩下了我和阿鈞,我只祈求上蒼讓阿鈞晚些發病,讓他活得久一些。”
顧景城緩聲說着,擡眼看向雪白的天花板,雙眼被刺得微眯起來。
“你是說顧世鈞他也會……?”
唐恬前一分鐘不在詛咒那個令人討厭的男人,沒想到這麼快就變成了現實,她吃驚的問着,心裡竟然閃過幾分痛楚。
是爲顧世鈞嗎?
他對她那麼粗暴,在得知他也會得這種怪病然後英年早逝時,她卻產生了不捨,情緒越發低落。
“是的,只是每個人的發病期不同。”
顧景城收回了眼神,重新看着唐恬:“萱萱,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只爲了讓你震驚,我是想勸你,離開顧家吧,走得越遠越好,從此都不要和這裡有任何的牽扯。”
“已經沒有意義了。”
唐恬無力的回答着,連心愛的人都留不住,她幾乎變得形同木偶,離不離開又有什麼區別。
“怎麼會沒有意義!”
聽到她悲觀的回答,一向溫和文雅的顧景城急了,憤怒的瞪大了眼睛,聲音不由提高了兩度。
是的,兩度,這已經是他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他想咆哮,卻根本做不到。
“顧二哥,你別激動,我只是說說,我聽你的還不行嗎。”
唐恬看到他激動的在牀上有些顫抖的樣子,呆了,立刻好聲安撫起來。
他是爲自己擔心,這點她明白,離開她哪天不想,可又談何容易。
“萱萱,我愛你,你知道嗎?因爲你對我來說太重要了,所以我不想你和我一樣死去,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長命百歲,懂嗎?”
顧景城雙眼熱情溢,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坦誠的表白,也是此生唯一一次,他不想再將話憋在心裡。
他說,他愛我……
唐恬懵得不知該如何迴應這意外的真情告白。
他們竟然是兩情相悅,可是這不合邏輯啊,秦雋呢?
雖然激動得很,可她還是按捺不住心裡的困惑,小心翼翼的問道:“那麼阿雋呢?”
“阿雋?”顧景城一時沒反應過來,反問,忽而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是我的好兄弟。”
之前秦雋雖然沒有明說,在言語間也透露過對他的心意,他也很震驚,但還是果斷的回絕了。
他沒有斷袖之癖,而且當時對面前的
女人已經心儀,在他的眼裡只有她。
原來是一廂情願的事情,唐恬明白了顧景城的意思,竟然不由得替秦雋惋惜起來。
她嘗試過一味付出卻得不到回報的感覺,太痛苦,太可憐了。
沉默,整個房間裡靜得讓人不敢多呼吸一口氧氣,生怕破壞了什麼似的,而唐恬的心裡卻是小鹿在快速的跳動着,她一張俏臉紅得像蘋果般誘人。
“你知道嗎,我和阿鈞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這點在顧家是很少人知道的。”
顧景城欣賞着她的神情,良久纔回過神,表情重新變得悲傷起來,他的話打破了屋裡的安靜。
唐恬正在害羞得不知怎麼辦,甚至已經想先離開,平復了情緒再來,他適時的打斷沉默,她暗自吐了口氣,似乎也輕鬆了一些。
她舔了舔乾澀的嘴脣,暫時將顧景城剛纔對自己的情話放在一邊,大腦重新跟上了他的節奏。
他和顧世鈞竟然還有這樣微妙的關係,難怪每次顧世鈞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就是不入眼的架勢,原來有嫌隙。
他竟然將這樣的大秘密告訴自己,這種信任讓她受寵若驚。
豪門恩怨,家產、權勢、利益之間的爭奪早已聽得耳朵起繭了,現在想來顧世鈞原來還是個小心眼兒的男人。
“難怪你們的關係有些不和睦。”
想什麼說什麼,唐恬瞭然的點了點頭,她對顧世鈞又多了一個負面的印象。
顧景城面帶淡笑,輕輕眨了眨眼:“你錯了,其實我們之間的關係非常好,可以說,這個世界上再難找到比我們兄弟感情再好的了。”
他已經看出了她心裡的想法,替顧世鈞辯白着。
想到顧世鈞每次的臭臉,唐恬的大腦真的有些不靈光了,運轉不過來。
見面開口就恨不得對方死的男人,這也算是好兄弟?
“可是……”
顧景城對於她眼神中的質疑,柔聲回答:“阿鈞表面上很冷,其實他的內心很善良,爲了給我治病,小到赤腳,大到國際權威,他幾乎找遍了能找到的所有醫生,只可惜他還是救不了我。”
“他的激烈言詞只是爲了掩飾脆弱的內心,他不想我死,可是卻無能爲力。”
“原來是這樣。”
聽着顧景城的解釋,唐恬不由對顧世鈞的錯怪有些歉疚:“還真是個怪家脾氣的人。”
“顧家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哪個人不是藏着腋着的。”
生在豪門,從小必須學會的就是裝酷,真實的內心不能給任何人看。
“戴面具的生活。”
唐恬自從來到顧家莊園才真正明白了外界的種種說法,每個人都很假很虛僞,傭人們個個也是謹小慎微的生活着。
“所以,不要再誤會阿鈞了,等我離開後,能保護你的也只有他了。”顧景城幽幽的說着。
都說旁觀者清,這點真的是至理名言。
阿鈞是個口是心非的人,他越是在乎誰越會在言行上和誰作對,就如對自己,再如對她,而她在阿鈞心裡的位置世間再無人能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