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晴形容消瘦,下巴尖尖的,臉頰蒼白沒有生氣。
可此時的傅晴,就算是虛弱的像個破碎的娃娃,也自帶一種動人的氣質,只需要微微勾起脣角,就好像喚醒了整個寂寥冰冷的空氣。
女人被眼前傅晴所展現出的氣質給震懾到了,良久,她纔回過神來,有些張口結舌的說道。
“你……你……”
“怎麼了,她說什麼了?”一旁沒有聽清楚的男人,走上前來問道。
女人還沒有開口,只聽傅晴沙啞的嗓音再次響起。
“我說,想要你們去死。”
她一字一頓的說着,漆黑如點墨的眸子,如同冰凍的河流一般,冷冷的看着兩人。
忽然,她咯咯笑了起來。
笑聲清脆又明亮,彷彿初春升起的陽光,讓人聽到耳中,便能看到鳥語花香。
“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麼,殺人的感覺好嗎?晚上會不會睡不着覺啊?”
傅晴的眼睛發直,看的他們一陣脊背發寒。
“怎麼,害怕了?你們一個個的,真是讓人作嘔的罪惡、骯髒。”
她一個一個的指過去,最後停留在攝像頭所在的位置,放聲大笑,嘶啞的笑聲如同在風中破碎的棉絮,“還有你,藏頭露尾的人渣。”
腦海中緊繃的疼痛在那一瞬間斷裂,傅晴顯瘦蒼白的手指緊緊地抵住小腹,她的嗓音突然拔高,像是升到極高的地方又斷裂的風箏。
搖搖欲墜,飄飄蕩蕩。
“雷擎佑,你還不來嗎,不來看看,這些殺人兇手嗎?!”
“哐!”
話音剛落,鐵門傳來一聲巨響!被人大力從外面踹進來的聲音!
雷擎佑面色陰沉,如同地獄中的魔鬼一般,出現在門口的位置。身後跟着的周啓明和小隊成員,見到此情此景,全都紛紛詫異變色。
而那兩人,在看到雷擎佑的那一刻,心內齊齊涌出一個念頭。
完了。
傅晴沒有擡頭,她只是低低的笑着,雙手用力的抱着小腹,感受着那裡可能會出現的最後一絲餘溫。
雷擎佑一步一步的走進去,越往裡面走,心就越向下沉。
最終,他停在了傅晴的身邊,蹲下身去。
“我回來了。”
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嗓音有些乾澀,彷彿說出這句話,是一件萬分困難的事情。
傅晴緩緩擡頭,眼眶熱熱的,疼痛的厲害。
陽光打在了雷擎佑的臉上,那張如同神旨一般俊美的容顏,看在她的眼中,卻彷彿被那炙熱的光亮灼痛。
疼痛難忍。
此時,傅晴才明白,原來她還流得出眼淚,原來她的體內還有沒有蒸發掉的水分。
在這五十多個小時內,她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哪怕再害怕,再疼痛,她也只是默默的告訴自己,不要怕,不要掉眼淚。
雷擎佑會來的,如果他看到會心疼。
她當時想着,幹嘛要哭,只會讓那些無恥的人得意而已,她纔不要讓他們開心。她要攢着眼淚,等到雷擎佑來的時候再掉,讓他好好的心疼,才能對得起她遭受的這些磨難。
可是現在這個男人來了,她反而不想要掉眼淚了。
因爲沒有用了,沒有意義了。
“小晴,我來了,對不起。”
雷擎佑長臂一覽,一下子將人擁到了懷裡,大掌輕輕地撫着她有些散亂的髮絲。
看着倔強枯萎的小女人,他的心疼的揪成一團。她明亮清澈的眼眸,變得空洞茫然,他的心就像是被狠狠地剜去了一塊,止不住生生的疼。
這一切,都是因爲他。
雷擎佑無法原諒他自己,他人生第一次生出了無力感。
原來,他也有力所不及的地方,他所以爲的防護,根本就不堪一擊。他想要保護的人,也根本就是在他無法觸及的地方受盡傷害。
傅晴閉上眼睛,鼻息間滿是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好像只要接觸到,就會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席滿全身。
全是假象。
“唔……”
劇烈的絞痛讓她倒抽了一口冷氣,悶哼一聲,隨即緊緊地咬着下脣。醫學常識告訴她,應該就是此刻了,她就算是做什麼,也迴天無力。
最悲哀莫過於,你親眼看着重要的東西消失。自己卻無力的像個傻子。
雷擎佑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堅毅的眉頭擰起,緊盯着傅晴臉上那不正常的蒼白,還有那滿是冷汗的額頭。
“怎麼了?究竟哪裡不舒服……說啊!”
雷擎佑的胸膛劇烈起伏,他只覺得,他懷裡的小女人,彷彿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見,焦躁和無奈讓他一個用力就要將人抱起去醫院。
一個小小的力量阻擋了他。
傅晴伸出手,拽住了他胸前的襯衫。
“你究竟怎麼了,小晴,到底哪裡不對?你告訴我好不好?”
雷擎佑低沉的嗓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此時的感覺非常糟糕。
“疼……”
傅晴乾裂的嘴脣微微開啓,極度的虛弱和疲憊,讓她的聲音幾不可聞。
“疼,哪裡疼?肚子疼嗎,我們去醫院,我立刻帶你去醫院!”
雷擎佑注意到了她一直緊緊捂着的腹部,一向精密計算如同計算機一般的大腦,卻彷彿停止了運轉一般,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
“疼。”
傅晴只是重複着這句話,最終,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如同簌簌落下的秋雨,帶着數不清的絕望與哀愁。
“雷擎佑,我好疼啊……”
低低的哭喊聲中,傅晴無力的倒在了雷擎佑的身上,散亂的髮絲和冷汗眼淚混合,密密的織成一副無解的畫卷。
雷擎佑銳利深邃的眼眸陰沉到了極致。
在傅晴的身下,有着一灘暗紅色的鮮血,此刻還在滴滴答答的留着。
他將手伸出去摸了一下,還帶有體內的溫熱,在空曠冰冷的水泥地板上漸漸暈染開來,彷彿荒涼的絕境開出了絕美的花。
用鮮血造就的慘烈。
雷擎佑想要說些什麼,但胸口好像被巨重無比的坦克車碾過一般,沉重的無法說出話來。他的手微微顫抖着,直覺想要去抓住些什麼東西。
他第一次覺得,懷中的小女人,這麼輕飄飄的,彷彿風一吹就會消散。
這個感覺爲他帶來了深深的恐懼,空曠的廢舊廠房內,響起了一個男人悲愴的吶喊聲。
彷彿受到嚴重傷害的某種獸類,只能用叫聲來發泄無力挽回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