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晴還想興致勃勃的說什麼，可是白冶的身體癱軟在地，她才意識到自己是不是說太多了。
雷擎佑確實不想接管這樣一個麻煩，然而傅晴着急的皺眉樣還是不忍心。
橫抱起孩子，孱弱的身體比想象中的更輕。
“我差點忘了，他現在還很虛弱，剛纔又經歷了那麼刺激的場面。”傅晴敲敲自己的頭，身爲一個醫生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職責。
孩子在他手上輕飄飄，完全不費什麼力氣，雷擎佑側頭看她，“刺激？製造刺激的難道不是他嗎？”
傅晴眉頭一蹙，“話是這麼說，不過我總覺得今天的事很奇怪。”
踏進樓梯之後光線就突然暗下來，白冶閉着眼睛，雷擎佑穩當的下樓，只是餘光還會注意着並肩的傅晴。
“哪裡奇怪了……”雷擎佑聽着腳步的迴音，漫不經心的回答。
“聽人說這個天台平常都是鎖着的，一個孩子怎麼拿到鑰匙的？”
衝進來的時候，隱約聽見兩個護士傳來的聲音，粗心大意或者想要敷衍了事的人不想深究，於是就算想到什麼也只會選擇性的忽略。
傅晴聽見了之後卻一直記在心裡。
一隻手肘疊在另一隻手掌心中，摸着下巴，沉思着。
“既然都有了想死的勇氣，能夠拿到一把鑰匙也不算什麼吧。”有的人，沒有生的勇氣，想要逃避的時候卻諷刺的一往無前。
不過一個孩子，正確的三觀尚未成型，甚至可能連死亡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卻能夠直面生死，或許其中確實發生什麼超出孩子想要活下來的意志，那種毀滅也許是鋪天蓋地的。
傅晴一腳踩空，雷擎佑眼眸一縮，用一隻手固定住孩子的身體，另一隻手抓住她的臂彎。
“小心點！難道你還想去他的隔壁病房躺一躺？”剛纔那一下他的心臟停了幾秒，他暗自呼出一口氣。
傅晴拍拍胸口，“嚇死我了。”
傅晴擡頭的瞬間雷擎佑已經面色如常，剛纔雷擎佑嚴厲的語氣也讓傅晴意識到確實是因爲不小心把兩個人都小小的嚇了一跳。
“別看我，看前面！”雷擎佑語氣淡淡的。
傅晴乖乖的應了一聲，“哦。”
轉彎下樓梯的時候雷擎佑雷打不動的臉色終於露出幾分複雜，不知不覺，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一天天疊加，現在她的一舉一動都已經能夠完全牽動他的心。
因爲突然的小意外打斷，她回憶了幾秒纔想起自己原本要說什麼，“他怎麼知道鑰匙在誰的手上？”
“我總感覺這件事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傅晴這回停了雷擎佑的教訓，思考的時候也不忘認真的下樓。
“難道你就沒想過是你自己想太多嗎。”雷擎佑控制自己的速度和傅晴平行，時不時的碰到裡側的牆，等出了安全樓梯回到原本那個樓層的時候，左臂的衣服上已經蹭上了不少的牆灰。
雷擎佑的語氣太篤定，傅晴回頭看他，扭曲着眉頭，“那爲什麼你這麼肯定這些事就沒有貓膩呢。”
雷擎佑舉了舉手中的孩子，“我覺得你是不是應該先去找醫生來？他已經昏迷超過三分鐘了。”
傅晴像個孩子一樣皺眉，又瞪了他一眼，才跑向醫生辦公室。
雷擎佑看着手中的麻煩，才第一天就能惹出這麼多事來，想要過上一段安寧的日子大概還需要很久的時間。
嘴上說着，手下的動作還是輕忽的把人放在潔白的病牀上。
沒幾秒鐘，傅晴就帶着白冶的主治醫生進來，醫生把聽診器放在白冶的身上。
傅晴原本握着拳頭，雷擎佑的手忽然圍住她的手。
傅晴緊張的心態放鬆下來，這樣的訊息就好像告訴傅晴雷擎佑在事情多半會事倍功半的解決。
醫生把撩開的衣服放下來，毆打的痕跡已經漸漸變淡，然而正常人看着還是有幾分觸目驚心。
“沒什麼大事，不過他的身體現在處在極度虛弱的狀態，儘量還是不要下牀。”
傅晴點頭，“他身上的傷全部都是因爲毆打造成的嗎？”
醫生文質彬彬的推了推眼鏡，“極大部分是，新傷舊傷都有，只是大部分傷痕都被新傷蓋住，想要發現反而不容易，可以判定這個孩子大概以前被虐待過。”
傅晴已經想到這個可能，心裡像在油鍋上一樣，反覆的被煎烤着。
“那他之所以不能說話……”
“這個嘛……”醫生看了眼牀上的白冶，“在發現很有可能是被虐待之後就做過一次全身檢查，可以看出來嗓子應該是沒問題的，不知道是先天的還是後天造成的，心理因素應該佔比較重要的比例。”
折翼的天使用來形容的就是這個孩子吧，醫生搖搖頭。
傅晴無法想象這個小個子裡究竟包容了多少疼痛和絕望，不過在她說出想要收養孩子的那一刻，這個孩子的未來就註定了一定會有她的參與。
傅晴坐在走廊的塑膠椅上，垂着頭，雷擎佑拿來兩杯熱過的咖啡，傅晴無精打采的接過來，雷擎佑繞了一圈，“還有點燙。”
傅晴雙手捂住臉，“沒想到今天會發生這種恐怖的事。”
“恩，我相信，作爲醫生，你最討厭的應該是別人不把自己的生命不當成一回事。”雷擎佑在她身邊坐下，肩挨着肩，兩道影子也融爲一體。
傅晴把全身的重量放到雷擎佑身上，“恩，但是我難以想象他經歷過什麼纔會那麼平靜的面對死亡。”
“你只是個旁觀者，已經做得很好了。”雷擎佑指的是收養的事，原本無關痛癢的事情一手攬在自己身上。
“恩，我是不是多管閒事了？”
“不是，只是你的執着出乎我的意料，畢竟他只是個素不相識的孩子，你們第一次見面甚至是在一個暴力的場所。”
“只是一眼，就好像認定了一樣。”傅晴也說不清那種感覺是什麼，只能歸納爲命運的千針引線。
雷擎佑的手輕輕的晃動，被子裡的咖啡一高一低的搖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