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回虧大了，我這個年紀捨棄肉身，再去奪舍都來不及，難道要轉法身元嬰……破軍明明可以自取飛劍，還要喊齊人手，莫非是想借妖族之手來剪除我們……”
天樑星君的元嬰和他形象全然不同，面容蒼老，身背金龍雙剪。
目光怨毒的瞪了金翅大鵬一眼，就要遁走。
元嬰真君之所以極難殺死，就因爲元嬰離體之後等同無間隙的貼合天地大道。
拋去肉身限制，虛空瞬息，再神妙的遁法都不及離體元嬰的速度。
天樑星君想過自己不是大鵬王對手，但沒料到會敗的這樣快。
心裡惶恐，只想着快些逃回中域。
再逃出數千裡，就能闖入濟水大營範圍，妖族強者也不敢深入。
“不對，大鵬王倚仗神速，曾有過深入中域腹地的經歷……起碼得超過萬里，才能算安全。”
念頭剛剛升起，天樑星君就見得身旁有一道金光緊隨。
“怎麼可能！”
金翅大鵬竟然跟住了離體元嬰，分毫不差。
視線中兩隻爪子不斷放大，似將整片天際囊括，天樑星君被牢牢拘住。
“咯……沒幾年好活的元嬰味道就是不成，遠不及三十年前吞的那個小和尚。”
金翅大鵬打了一個飽嗝，白嫩元嬰下肚，露出滿足神色。
“等本座煉化神羽，下代爛柯山之主的位置花落誰家，猶未可知！”
將落在地上的金龍雙剪攝起，金翅大鵬一次振翅，天色轉暗，已經飛出不知多遠。
千里之外，天樑星君拋下肉身位置，屍身一陣變幻。
臉上一張面具脫落，身形佝僂幾分，成了一位蓄鬚老者，身穿八卦法衣。
星神面具散作迷離星光，如夢如幻，就似泥牛入海眨眼就尋不到蹤跡。
……
“龍血，是那頭黃虯留下的，看着傷勢不輕。”
滿臉橫肉和尚手中紫金佛鉢往底下濟水一撈，鉢中河水有點點血珠，不融於水。
兩指捻住一揉，血珠破碎間有龍影閃過。
“劃劍成牢，經久不衰……此人劍法，在修仙界中不可能籍籍無名。看來對星宮的猜測沒錯，真是一羣劍宗修士藏頭露尾組成的勢力。”
孔白眯着眼睛，全黑雙眸將一切收入眼中，試圖重現不久前的戰鬥場景。
一頭黃虯翱翔於天，奮力掙扎，被驚豔劍光壓下，如雨龍血伴隨血肉紛紛落下。
堂堂四階龍獸，頃刻就遍體鱗傷，鑽進水底狼狽而逃。
一條血線朝着妖族營地而去，在孔白眼中清晰無比。
“要不咱們順着血跡前行，捕殺這頭黃虯？龍屬妖獸一身是寶，還能回大營領取大筆功勳。”
面色焦黃元嬰躍躍欲試，看向了孔白。
就算受傷的黃虯，沒有這位殺生劍宗的兇人同行，他依舊沒有任何把握。
能修煉到元嬰境界的，很大部分修士都有不甘人下，大道爲私的一個心態。
指望他們同仇敵愾，面對妖族大軍主動出手那是別想。
只要戰火不燒到自家跟前，都是毫不理會。
中域幾大超級宗門頒佈了功勳榜，由道德宗天罰峰負責，列明瞭可以兌換的全部物品。
從最基礎的築基丹，到結丹靈藥，化嬰丹，乃至元嬰修士合用的破鏡丹藥一應俱全。
甚至於，有足夠的功勳可以換取到一座四階靈脈，擁有在中域開宗立派的資格。
這對人比地多，隨便一處靈地空出都能引得多方雲集、激烈爭搶的中域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要知道，中域不少元嬰散修都只能蝸居於數仞長寬的逼仄四階靈地上，根本沒有施展空間。
這個條件，對他們來說誘惑力太大。
有人計算過，基本完整擊殺三頭化形大妖的功勳，就能換到一處四階靈脈。
規模上，不會比白蟒山小了多少。
就算對開宗立派，稱宗作祖沒有興趣，那對元嬰真君破境有着奇效的靈丹，總能打動人心。
“黃虯入水，說不定這會兒都已經回了老巢……逢水莫入，這些年吃的虧還不夠嗎！”
孔白果斷拒絕，繼續辨着動靜前行。
數十里外，又發現一處戰場，河邊黃土迸裂，像是被人用鞭子重重抽打，道道延伸百丈。
裂開的地縫，最寬處都可以掉進去一頭水牛。
“一人一妖，都受了些傷，兩兩退去。”
孔白修殺戮真意，執殺生魔劍，對於死氣的敏感程度遠超常人。
元嬰級別，就算是神魂俱滅，又被人清掃了戰場。
這麼短時間內，是不可能逃過他感應的。
“是爛柯山那隻白鶴，九月大真君曾想將它降服作爲代步靈獸，嚇得它藏在山中百年沒有離開過一步。”
長着兇惡橫肉和尚是迦葉宗羅漢，有着和外表截然相反的細膩心思，拾來幾片埋在土中的鶴羽。
佛門功法與衆不同，對應化神階段的被稱作佛陀境，可建地上佛國。
相比化神洞天，地上佛國可借念力擴張，億萬善信加持，往往會比洞天空間大上數倍數十倍。
一座地上佛國，就能容納百萬甚至千萬善信，營造安樂生活。
與之而來的缺點，就是地上佛國無法移動，佛陀處於佛國中有念力加持，神威無鑄。
一旦離開，就沒法用上佛國之力，和共成一體，隨身相伴的洞天相比就遠遠不及。
且佛門大能，和其他化神修士不同，圓寂時候會有虹光接引，天地矚目。
哪怕身處佛國，都不可能遮掩。
所以哪家佛宗有佛陀在世，哪家只有羅漢坐鎮一清二楚，根本沒法弄虛作假。
迦葉宗就是修仙界唯一的化神級佛宗，有寶輪佛陀建如意佛國，宗門位置在大凰靠近西域地方。
寶輪佛陀在佛國當中，實力堪比天罰峰主。
一旦出了佛國，恐怕就要在諸化神中墊底。
或許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兩族大戰開啓多年，都不見寶輪佛陀出手。
不過濟水大營中，來自迦葉宗的羅漢足有四位。 “有強大生靈隕落！”
孔白神色一動，改變方向，朝着濟水對岸飛去。
一炷香後，三人看着從中裂成兩半的十二翼騰蛇瞠目結舌。
“這，這是四階中品的十二翼騰蛇，被人一劍斬殺？”
黃臉元嬰縮了縮肩膀，哪怕死去的是妖獸，他心裡仍閃過寒意。
妖族禍亂東域，爛柯山徹底解禁後，出現了不少強橫至極的大妖。
除了那頭殺死金越宗太上長老的神秘白猿，十二翼騰蛇在新出現的那些四階大妖中都排在前列。
強橫的荒獸血脈，讓它幾乎站在了大真君往下最強一檔的位置上。
“沒有任何鬥法痕跡，餘波影響……真的只有一劍，從頭到尾劈成兩半，就算大真君劍修都未必能夠做到吧？”
兇惡和尚看向孔白，身旁這位元嬰出自超級劍宗，也是頂着天才劍修的名頭。
如今表現，雖然大半要歸功殺生魔劍，可也算兌現了當年天賦。
半千歲數，就修煉到了元嬰中期，比他師兄項脊還要快些。
雖然這份修爲有些拔苗助長在裡頭，成長過程中吞噬了一口四階飛劍，超過一掌之數的三階飛劍。
“五凰劍宗馬前輩劍走輕靈，劍法不以爆發見長……青蓮劍宗的李前輩施展青蓮劍歌，倒有可能斬出這樣的一劍。可不管是哪位前輩，都沒必要避而不見。”
孔白落地蹲下身去，摸了摸光滑的翅翼斷開邊緣，手指被殘留的鋒銳劍意劃過，立馬有鮮血涌出。
“且十二翼騰蛇的妖軀，就算化神老祖都不可能無視，隨手丟棄不顧……除非那人在出劍後，體內真元人去樓空，沒了任何力量，後遺症重到一分都待不下去。”
“那不就是便宜我們了！”
黃臉元嬰激動的說道，十二翼騰蛇在功勳榜上排名靠前。
擊殺加上繳妖軀的話，足夠換取一座四階靈脈或兩粒破境靈丹。
如果單純值守濟水大營，不建殊功的情況下，百年時間都攢不到一半的功勳。
“由我收着，但先不換取……出手者九成九是用了後遺症極大的透支劍術，但就算只有百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化神老祖出手可能，我都不想賭。若真是哪位化神老祖途經出手殺死，卻被我等上報功勳換取寶物，可就毫無挽回餘地！”
孔白擡手製止了想要插話的黃臉元嬰，說出了內心想法。
“如果只是收取十二翼騰蛇屍身，沒有拿它換取功勳，就算真有化神老祖提及此事，我們及時上繳也能說的過去。我的想法是，十年之後，若無其他聲音出現，再把騰蛇妖軀拿出來。”
不得不說，孔白的說法有一定道理。
關鍵是，其他兩個合起來都不是他對手。
黃臉元嬰和兇惡和尚對視一眼，只能點頭，默認了這種處置方式。
孔白將十二翼騰蛇龐大的妖軀攝入界域當中，沉重的好似一座山丘落下。
“星宮中竟有這等強者，不管是否秘術，能殺死十二翼騰蛇都足夠驚人……還剩下那大鵬王和千足金蜈，總不可能連這兩尊大妖都能殺死吧。”
黃臉修士看着被十二翼騰蛇壓出的厚厚凹陷，有些後怕的說道。
他過去可沒將星宮放在眼裡，只當做幾個不得志的元嬰散修組成的地下勢力。
還曾經主動請纓，隨宗門大軍一同追擊破軍星君。
現在看來，當年沒有追上未必是壞事。
“星宮中不可能各個都是這水準，一個兩個也就罷了，全部有這實力，星宮名聲再低調都藏不下去。要論速度，大鵬王一翅千里，大真君御使五階飛劍不知道能不能比上一比。實力不如大鵬王，連逃跑機會都沒，實力強過它的，面對振翅飛走的它又束手無策。”
孔白如墨雙眸流露出濃厚興趣，星宮全是神通各異的元嬰劍修，倒是一個極佳的比劍目標。
“至於千足金蜈，難道你們真覺得星宮中存在着能殺死它的大人物嗎……這頭荒獸血脈變異的大妖，在赤耳老祖不出的情況下，成爲實質上的爛柯山之主已逾千年。九月大真君曾評價它實力不會弱於萬年玄龜和魔鯨，只比龍君差上一籌。當然，如今擁有異寶的龍君已經甩開所有大真君，不能以同階眼光看待。”
“連九月大真君都如此說，千足金蜈的真正實力肯定要比我們見到的還要強上許多。”
三人一邊交流，一邊索蹤前進。
又過了半個時辰，見到了一具半邊都只有白骨的屍身，面容驚恐。
“龍皇劍宗的黃龍上人，原來他是星宮一員！”
黃臉修士面色大變，看着慘烈的傷口和明顯的元嬰離體跡象，語氣低沉。
“不知是被大鵬王活活啄死，還是元嬰逃遁了出去……”
“已經死了，神魂俱滅。”
孔白看到了黃龍上人跟前的一縷殘魂，在自己屍首前徘徊不去，戀戀不捨。
一陣陰風吹來，殘魂煙消雲散，連在世上最後一點印記都沒留下。
三人哀嘆一聲，將黃龍上人屍身用玉棺收殮了起來。
雖說不是一路人，但同屬一族又死在妖族手上，多少會有些兔死狐悲的同理心。
殺死十二翼騰蛇的星宮成員果然是個特例，之前幾位沒死，也就運氣好碰上的妖獸不夠強大。
最後一位被千足金蜈追擊的星宮成員更慘，只怕現在就已經成了一堆白骨。
“孔道友，不若我們打道回府，再追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黃臉元嬰可沒和千足金蜈對上的打算，還不如早點回濟水大營。
反正已經搞清楚是星宮和妖族間的衝突，死了一人一妖，回去足夠交待了。
他生怕孔白礙於面子不好說出來，主動開口，免得三人追着追着就陷入險境。
“不可，豈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如果那人沒死，我們還有機會將他救下，知道這一切事情的原委。若是死了，我也要設法將他屍首帶回，不能讓人族真君遺蛻落在大妖手中糟踐。”
孔白漆黑雙眸透着冷意，昂着頭淡淡說道。
“放心，我帶你們出來，自有把握帶你們回去。以我一人之力，殺生魔劍或許對付不了千足金蜈，但護身自保還是綽綽有餘。”
只有這個時候，才能隱約看到當年那個性子倨傲，意氣風發，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的殺生劍宗小師弟。
……
唰！唰！唰！
白子辰連着閃過幾道黑影，每一道黑影落下都會引得空間震動，手指寬細的虛空裂縫出現，又很快被天地法則所修復。
“咫尺天涯，被創造出來可不是爲了趕路逃命，而是彌補身法，搭配五晶琉璃身，成爲一名令人聞風喪膽的煉體強者。”
每次險之又險的躲過身後千足金蜈攻擊，他都會對這一神通發出由衷讚歎。
“死蟲子，怎就盯上我不放，沒完沒了！”
眼看一追一逃，都快跑出萬里，連擁有五晶琉璃身的白子辰都覺着雙腿有些痠麻。
此地河域縮小，兩岸靈田都被廢棄，成了荒地。
白子辰終於停住身形，靜靜等候着千足金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