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章

盧修斯在聖誕節的時候收到了他的教父——卡卡的禮物, 包裝在精美的水晶盒子裡,IWC全球限量版白金腕錶,周遭的一圈水鑽上施加了一些小魔法, 裝飾典雅、高貴, 而且實用價值也很高, 和他本人的氣質也十分的相稱。

他漫不經心的用手指在桌子上輕叩了幾下, 瞥了一眼, 隨手一拋,將那塊即使在巫師世界也十分珍貴的禮物扔進了魚缸裡……金魚驚的在水中跳了跳,水花四濺, 然後,一切又都恢復了平靜, 腕錶靜靜的沉在魚缸底部, 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淡淡透明的光澤……

他拿起羽毛筆, 脣角勾起一抹略帶嘲諷的幅度,掛着虛僞的笑容, 沾了沾墨水,開始在羊皮紙上寫着措辭華麗,微微帶一點親切感謝的回信。

“父親!”

書房的門被推開了,探出一個鉑金色的頭。德拉克站在門外,睜着大大的眼睛, 軟軟的髮絲垂在額角, 略帶嬰兒肥的臉上帶着一貫的對父親的敬畏和崇拜之色。

他先是試探着叫了一聲, 在盧修斯轉過頭的時候, 快速站直身體, 高高的昂起頭,很認真嚴肅的開口:“父親, 這學期我可不可以帶飛天掃帚去學校,我絕對會進入斯萊特林的魁地奇球隊的,爲斯萊特林爭光的!”

盧修斯臉上的表情一瞬間柔和下來,他側過頭,透過窗櫺的光線照在他的臉上有一種光影交錯的朦朧感,他不緊不慢的說着,“我記得你今年只有一年級!”他頓住語調,眉梢微挑,帶着詢問的目光看了過去。

德拉克猶豫了一下,又壯了壯膽,小臉一擡,勾起脣角,拖着長腔嘲諷之餘夾雜着一絲微不可察的嫉恨,說道:“我們巫師界偉大的救世主,哈利•波特被我們的校長大人特批爲格蘭分多球隊的找球手……”他停下話語,偷瞄了幾眼父親看不出喜怒的臉色,“父親!”他湊過去,仰着小臉,眼神亮晶晶的小狗一樣,挺挺胸膛,“我的技術絕對不比他差,我不會給馬爾福家丟臉的,父親,你跟教父說,讓我也做找球手,好不好?”

盧修斯一副深沉的表情,思索了半響,才緩慢的說道,“德拉克,我相信你的話。”

鉑金色的小腦袋擡的更高了,臉上閃過一抹喜色。

“但是……”盧修斯看着自家兒子迅速變化的小臉,暗笑着繼續淡淡的說道,“德拉克,如果你的院長允許的話,我想我不介意。”

“呃……”德拉克想到自家那一身黑袍翻滾的教父大人,瞬間垮了一張小臉,沮喪的垂了腦袋,小聲的嘟囔了一句,“教父對我一點都不好,要是他像卡卡教授對你那樣就好啦!”

“閉嘴,德拉克!”盧修斯沉聲喝道,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父……父……父親!”德拉克結結巴巴的叫着,臉色驚慌不知所措,“我……我……”

書房裡一時靜謐,

許久,盧修斯方纔輕輕嘆了一聲,伸手摸了摸德拉克的頭,“小龍,你還小,有些事……”他收回手,剛剛緩和的神色重新冷漠了起來,轉開了話題,“你的大腦封閉術練的怎麼樣?”

“啊!”德拉克心虛的低下頭,灰藍色的眼珠轉來轉去,“父親,媽媽剛剛叫我去一下她那裡!”

“是嗎?”盧修斯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對他私底下的小動作沒有多說什麼,大腦封閉術雖然是歷代馬爾福家主必學的魔法,卻也不要求一個剛剛一年級的孩子如成年人一般掌控自如,從某方面而言,重視家人的盧修斯,是很願意寵溺縱容着這個年幼的小龍的……

在擔當起他的責任之前,就讓他多一點普通孩子的快樂吧!

盧修斯揮揮手,示意德拉克可以離開了。

父親沒有追問下去,小小的鉑金男孩悄悄的舒了一口氣,又偷偷的看了一眼父親的臉色,察覺出父親沒有怒氣,眼睛亮了一下。轉身要走,又頓住腳步,小大人一樣的行了禮,模仿着父親一貫的貴族風範,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出了書房……然而,門剛一關上,走廊裡立刻傳來一陣細碎的跑步聲……

畫像上閉目養神的馬爾福家族不知哪任的家主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挑了挑眉,懶洋洋的開口道,“盧修斯,這個小子可真像你小時候!”

盧修斯板了一下臉,想要嚴肅起來,可想到自家兒子可愛的樣子,終於還是忍不住微笑起來,帶着笑意的低低說了一聲,“沒規矩!”

畫像勾起脣角,淡淡的說着,“你是個好父親。”

盧修斯沉默了一下,沒有說話,眼神裡有一抹溫柔閃過。

畫像輕輕嘆息,眉眼間帶了一絲難言的憂傷,“盧修斯,你還是不肯原諒阿布拉嗎?”

“唰!”的一聲,暗色的簾子遮起了畫像,也遮起了他不願意面對的回憶,昏暗的書房裡,鉑金貴族的容顏明明暗暗,眉宇間帶着無以言說的憤懣和痛楚。

盧修斯•馬爾福,是歷代馬爾福中,最早繼承家族的一個,並且成功的在那場戰爭中全身而退,而且更在戰後,將家族的事業發展壯大。

在貴族的圈子裡,提起盧修斯,無論是褒是貶,背地裡對他的能力都無可評說。

就是這樣,那個總是邁着彷彿丈量好的步子,不帶一絲笑容,偶有,也不過是挑起脣角,或嘲或諷的冷冷斜睨着看過去,似笑非笑的惹人厭,一舉一動可以當作貴族教科書典範的少年,沉默着撐起了一個家族!

盧修斯站起身,走出了書房,站在陽臺上,透着窗戶看星空,零零落落的幾顆星星閃爍在黑色綢緞一般的夜空中,他靜靜的伸出手,貼在玻璃上,冰涼的觸感讓他無比的清醒。

你還是不肯原諒阿布拉嗎?你還是不肯原諒阿布拉嗎?

他驀然低低笑了起來,灰藍色的眼睛中沒有一絲笑意,星空下泛着點點的冷……怎麼能夠原諒!憑什麼原諒!

馬爾福最看重的不是家人嗎?

馬爾福最看重的不是榮耀嗎?

人人只知道,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和黑魔王一個時代的男人,馬爾福家族的前任家主,連一幅畫像都沒有留下來……

他將馬爾福家族帶向黑魔王一方,使家族一時鼎盛到了極點,可他卻在鳳凰社取勝後,家族危急時,拋下了一切,消失了蹤跡。

只剩下盧修斯一個人……

他匆忙繼承了家主的位置,緊接着面對的就是鳳凰社一連串的攻訐,他孤孤單單的站在法庭上接受對食死徒的審判,他冷靜的在賬本上劃出大筆大筆的財產用來進行所謂的“贖罪”,他小心翼翼的對待魔法部的調查員……一點點支撐着鉑金家族的責任、榮耀,努力維持着自己的僅剩的尊嚴。

那天,他熬夜看文件,累的仰躺在椅子上,不經意一眼看過去,印着馬爾福家譜的羊毛毯上,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的名字已經變成了黑色。

他第一感覺一怔,一時間不知所措,匆忙擡眼看向牆上的畫像,那裡卻是空蕩蕩的畫框,什麼都沒有。

屋子裡的畫像上,歷代馬爾福齊齊睜開了眼睛,驚訝又傷心的看着那個空蕩蕩的畫框……那個人……居然連靈魂,都消失的如此徹底……

那一刻,盧修斯覺得周圍都是黑暗,看不到一絲光亮,有一種痛楚細細密密如網交織在一起,然後惡狠狠的兜頭罩了過來,一時無法呼吸。

耳邊隱隱聽見畫像們面上神情哀傷,低聲的說着什麼……

他的心中黃沙大漠,一片荒涼,拼命掙了一下,方纔回過神來,畫像們正擔憂的看着自己。

他呆了一呆,最後淡淡一笑,手指緩緩的掐進手心裡,神色漠然,“既然消失了,就當不存在這個人吧!”

既然消失了,就當不存在這個人吧!

他這麼說着。然後,在一個個畫像們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毅然決然的擡手,狠狠扯下了那幅畫框。

他驕傲的捨棄了曾經捨棄他的人。

他站在空無一人的書房裡,似乎是對自己,也似乎想要證明什麼的喃喃的自言自語,重複的說着:“既然消失了,就當不存在這個人吧!”

那一年的德拉克差不多有半歲了吧!

小小的軟軟的身子,會露出天真甜蜜的笑容,會揮舞着藕似的胳膊跟他打招呼。

馬爾福最看重的是家人,其次是家族的榮耀,最後纔是利益。

他看着他的小龍睜開和他一樣的明亮灰藍色眼眸。

他想,這是他的兒子,他一定不會拋下他,他要寵着他,愛着他,把他寵成一個紈絝子弟都可以……只要他快樂。

所以,愛情什麼的,他沒時間也沒精力去追求,友情什麼的……他勾起脣角假笑,然後用那種讓人不舒服的語調高傲的回答,“你以爲我是愚蠢的格蘭分多嗎?”

他不恨阿布拉克薩斯,他只是無視這個人的存在。

他也無法恨卡卡,即使他親眼看見自己的父親背叛母親,去親吻與自己相同性別的男人——他的教父……即使隱隱知道自己父親失蹤的緣由……

因爲那個人太過明亮的。總是燦爛的,沒有絲毫心機的笑着。他的關心是真的,他的眼底也沒有虛僞,他甚至連做壞事的時候,都是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

於是,

他不愛自己的父親,不愛自己的妻子,他只是認認真真寵溺着……他的兒子,他的小龍……

時光流轉,記憶裡的黑髮黑眸的少年,在自己的眼前黑袍翻飛而過。

他靜靜的站立,鉑金色的髮絲依舊耀眼明亮,眸中的神采漸漸沉靜如塵,心中的忽有一絲悸動,就立刻被強硬的,悄無聲息的壓制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

他唯一像自己父親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一時衝動伸出的手,一生中唯一一次的真誠,“西弗勒斯,願意做德拉克的教父嗎?”

沒有愛情,沒有利益,在友情的名義下,那一點平平淡淡的聯繫……

他不是不會愛,他只是不願愛。

盧修斯•馬爾福,最看重家人,其次是家族榮耀,最後是利益。

至於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