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轅門射戟

總瓢把頭回道:“小夥子步履鏗鏘,樁穩行勻,顯然一流武技傍身,乃江湖人士。你進來之後,第一眼掃描了屋內古董,目光犀利,神光頻顯,大鑒師風采。先挑糧幫門,後遞藏字詩,逼迫垂死中的老夫驚坐相見,頂級做局者風範。長江後浪推前浪,老夫實在佩服!”

我頓時有些汗顏。

原來打算跟總瓢把頭先打一打太極來着。

但這老江湖如一把螃蟹剔刀,將包在外面的硬殼全給剔得一乾二淨,只剩下了一丁點肉沫暴露在外。

我回道:“老爺子眼光毒辣,我確實屬古董行當的晚輩……”

總瓢把頭打斷道:“先容老夫再猜一二。老夫乃垂死之人,不久將埋骨於地,老糧幫自有人才會接手,你若真要挑老糧幫,憑你的本事,完全可以去吃掉幾大彩頭,摧毀老糧幫的中堅力量,可你今日卻捨本逐末來找我,證明你的本意並不在老糧幫。”

“老夫人生分上下半場,上半場玩古玩、下半場入乞行,你此番來既不爲乞行之事,必爲古董行之事。依我來看,小夥子人中龍鳳,天下珍玩若囊中探物,肯定不是爲獲寶而來,你來找我,實則爲了找人。老夫的猜測可對否?”

我:“……”

以後誰再跟我說莆田系醫院治病不行,我特麼跟誰急!

就剛纔醫生打他的那一針,妥妥復活了一位驚世大妖!

我坦率地回道:“確實如此!”

總瓢把頭聞言,笑了。

皮包骨的臉,笑起來其實非常難看。

但卻有一種小孩猜中了遊戲結局的開心。

男人至死是少年。

估計就是講得這番情景。

總瓢把頭繼續說道:“小夥子,你不採取奪碗、挑門、揭傷疤的辦法,今天不可能見到我。但這些事你既然做了,卻不能輕易這麼過去。老夫還沒死呢,可不能見着老糧幫的門楣上糊着屎不擦啊。”

這算是來正題了。

我回道:“老爺子需要我怎麼致歉?蘇塵不才,但闖一闖前輩設下刀山火海陣的膽量還是有的!”

總瓢把頭聞言,艱難地頜首:“謙遜大氣,膽識過人,真不錯!既然你是爲古董行之事而來,那我們就用古董行的辦法來解決。”

“如果你能贏,可以留下來咱們繼續聊聊天。如果你輸了,踹門的腳、拿碗的手、做局的腦子,全都留下,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們已經進來了,插翅難飛。

要麼虎口拔牙成功。

要麼葬身虎口。

總瓢把頭剛纔那番話,只是告訴我,贏了,前面我設局來見他之事,不管他感到多屈辱,可以一筆勾銷,給我一個繼續聊天的機會,但並沒有說會把我想要知道的告訴我。可一旦輸了,手腳沒了,所謂做局的腦子沒了,就是隨便給我喂點藥,我會變成傻比。

這賭注非常大。

如果我之前不用計,就不可能見到總瓢把頭。

用了計,一定會付出相應代價。

這其實早在預料之中。

可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我沒得選擇,必須要這麼去做、大膽接招。

因爲這是黑暗中僅有的一線天。

只有爬出去。

纔有希望!

我回道:“沒問題。但我有一個請求,望老爺子答應。”

總瓢把頭說道:“請講。”

我說道:“外面兩位是我的朋友,接下來不管輸、贏,還請老爺子讓他們安全離開。”

總瓢把頭回道:“那是自然。”

我點了點頭:“請出題。”

總瓢把頭聞言,臉露欣賞之色,問道:“小夥子身上有香菸嗎?”

我掏了一支菸出來,放他嘴邊,給他點着了。

他先深深吸了兩口,爾後便劇烈咳嗽,差點把肺都要咳出來,示意趕緊我拿開煙。

我趕緊從他嘴邊拿開,將那支菸架在旁邊牀頭櫃一隻空杯子上。

總瓢把頭咳了好一會兒,才徹底緩過來,說道:“我好久沒抽菸了……不習慣了。”

我不想耽誤時間,說道:“老爺子還沒出題。”

總瓢把頭回道:“我們今天就玩一局轅門射戟。這屋內有很多古玩,以你的眼力,挑出一件價值最爲昂貴的,算贏。若你挑不出來,或者挑出來的東西,價值不算是最昂貴的,算輸。”

轅門射戟,也叫射履、百步穿楊。

先擺放好一衆古玩,讓人遠遠地站着,不摸不碰,在約定的時間之內(一般以一柱香時間爲限),射戟人憑眼力找出價值最爲高昂的一件古玩,或者在一堆贗品中挑出唯一的真品、一堆真品中挑出唯一的贗品……

玩法非常多。

這考題非常考驗眼力、心理素質以及思維敏捷度。

眼力要好,才能隔着老遠的距離看清楚古玩的真容。

心理素質要佳,才能在香不斷燃燒的巨大壓力之下,抽絲剝繭,從腦中海量古玩價值與射履目標進行極速的比對、分析,從而得出正確的結論。

更關鍵是思維,出題者不可能簡單擺放一些古玩讓你來看,那些古玩虛實難辨,甚至還可能有肚憋油寶物,從外形上看,你根本判斷不出來裡面是什麼、真實價值如何。

轅門射戟屬於古玩行當一種飯後聚衆遊戲。

比拼鑑寶水平,很少會用這種鬥法。

因爲這遊戲不可控的因素實在太多,不僅會受到古玩本身的影響,場外因素影響也非常大,光線、擺放、距離、氛圍……

換一句話說。

這本身就不是正規的考題,但卻拿出來讓你答,結果還牽涉身家性命。

老爺子真狠!

但今天我只能受考,還不能反將一軍出題給他答。

畢竟,我得罪人家在前。

也沒什麼好想的。

我問道:“香在何處?”

總瓢把頭指了指架在水杯上的那支香菸:“以它燃盡爲限。”

我瞅了那支菸一眼。

剛纔總瓢把頭狠吸了兩口,香菸放在水杯架上已經快燃一半了。

日常規矩最起碼是一柱香。

可燃燒二十分鐘。

但一支菸頂多也就幾分鐘,且現在燒了一半。

也就是說。

我必須在一分多鐘時間,判斷出房間博古架上擺放的幾十件古玩真假、虛實以及具體價值。

沒有人能完成這個任務!

除非盲猜,像中彩票一樣猜中。

我本想拼才華。

總瓢把頭偏讓我拼運氣。

這都不叫狠了。

應該叫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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