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秦斐早防着她,立時將手中的茶杯朝她面門擲去。

哪知那紅衣女子眼見就要奔到他身前了,突然一個旋身朝左撲去,讓秦斐的杯子擲了個空。

等秦斐急忙也朝左撲去的時候,一柄匕首已經抵在周采薇脖子上了。

那紅娘子和李嚴同爲懷慶縣人,她原是個繩伎,因災荒頻頻,眼見活不下去,不得已帶着雜耍班子的一干藝人和一些饑民劫了縣裡的幾個富戶,跑到慶山上落草做了賊寇。她因一向仰慕李嚴仗義疏財、救濟饑民的俠義之心,便在劫富濟貧的時候順便也把這位李公子給劫到了她的山寨裡,打算立他做個壓寨夫君。

據說天地都拜了,不想洞房之後的第二天,不知爲何,紅娘子就把她的新婚夫君給放了回去。結果李嚴雖是不用去做那壓寨相公,卻被縣令扣上一頂“通匪”的大帽子給關進了大牢。

紅娘子一聽那狗官竟敢爲難李嚴,立時點齊人馬,衝到懷慶縣,一刀砍了縣令,劫牢放人,開倉放糧,然後一把火把縣衙燒了個乾淨,跟着李嚴去投了高自成。

這回李嚴在軍中失了蹤,旁人都不怎麼上心,只有這紅娘子因第一個發覺不對,一番追查之下,竟給她查到了些蛛絲馬跡,她又極擅追蹤之術,便一路追到了這裡。

她本以爲憑她的輕身功夫應是不會露了行跡的,便躲在屋頂上偷窺裡頭的動靜,想要伺機救出李嚴。

她本打算攻其不備,擒賊擒王,先下手把秦斐給抓到自己手裡,以此來脅迫他們放自己和李嚴離開。不想她的行藏卻被秦斐叫破,心知秦斐已有了防備,便當機立斷,佯裝朝他攻去,實則卻是朝那個又黑又醜的師爺撲了過去。

她在上頭看得是清清楚楚,那狗王的眼珠子大部分時候都是盯着那個又黑又醜的師爺在看來看去,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眼花,她竟在那狗王的眼裡看到了深情款款?

她雖一時搞不清這兩個男人之間到底是何種關係,但憑着女性的直覺,這又黑又醜的師爺一定是個對狗王而言很重要的人,於是她毫不猶豫地轉身朝黑醜師爺撲了過去。

果然,她從那狗王眼中看到了她想見到的神色,他果然極爲在意這個又黑又醜的男人。

秦斐此時簡直是面如寒霜,這個女人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搶走了他的女人,實在是——

“想活命的話,就趕緊放開本王的師爺!”秦斐死死盯着紅娘子架在采薇脖子上的匕首,“若是你敢傷到她一絲一毫,本王就讓你們夫妻倆到地底下去做一對鬼鴛鴦!”

紅娘子滿不在乎地一笑,“喲,你當老孃是嚇大的呀?現下你男人在我手裡,你要是想讓他活命,就趕緊恭恭敬敬地送我們出城,若是敢耍什麼花招的話,我就先把你這男寵的一隻耳朵給割下來!”

若這黑醜漢子當真只是個師爺,這狗王會這麼緊張他?鐵定是那狗王的契弟。

原來因着重男輕女,燕秦民間多有溺殺女嬰的習俗,何況這幾十年來,各種災荒頻頻,一到這種時候,最先被丟掉或是拿來當糧食吃的又是女嬰女童,因此舉國上下便越發的男多女少。爲了能吃上一口飽飯,寧做富人妾,不做窮人妻的女子又越來越多,以至民間好些窮苦男子都討不到媳婦,實在曠得厲害了,只得兩個男人湊到一起,結成契兄契弟互相出出火。

這種男人和男人之間的那些事兒,紅娘子先前在江湖上賣藝時見得多了去了,也不以爲怪,她只是沒想到這不差女人的臨川王居然也會好男風這一口,好就好唄,那麼多小白臉不要,偏就選了個黑醜成這樣的,這口味也太重了些,真不愧是朝庭的狗王!

突然“哐啷”一聲響,讓紅娘子悚然一驚,不想她一時沒忍住走了這麼一下神兒的功夫,她手中的匕首就已掉在了地上,還有一隻祿山之爪正握在她胸前的某處凸起上。

原來自從關帝廟那次死裡逃生之後,采薇深深體會到了在這亂世之中,身有武功的重要性,因此這些時日很是纏着秦斐教了她些武功招式,每日勤加練習。

她見秦斐已快控制不住他的怒火,生怕他一怒之下傷了紅娘子,壞了兩方結盟的大事,也是想試試自己練了這幾個月成果如何,便左手使一招“望穿秋水”,正捏在紅娘子右臂的麻筋穴上,立時便讓她鬆掉了手中的匕首。

采薇一招得手,心下得意,右手跟着反手使出一招“西子捧心”,本想一掌擊中紅娘子的膻中穴,將她推開,哪知她出手時手下略歪了寸許,沒落在膻中穴上,倒是落在了人家的乳中穴上。

紅娘子一見這醜男人竟敢襲她的胸,立時柳眉倒豎,擡腳便踹。

可秦斐能再給她這個機會傷到自己的寶貝娘子嗎?

她腳剛一擡起來,那醜男人就被秦斐給一把攬到懷裡,也是擡腳便踹,他二人對踢了一腳,秦斐是紋絲不動,紅娘子卻一連退了好幾步。

總算秦斐念在她是個女子,也沒忘了他接下來要談的大事,腳下留情,不然,只怕紅娘子這條腿怕是要被秦斐給踢折了。

“仇五,還不快請紅娘子坐下,冬夜苦短,咱們可還有好些事兒要談呢!”

紅娘子還想再戰,方一挪動身子,便發現她半邊身子都被秦斐那一腳震得麻了,勉強抵擋了兩招,便被仇五給點了穴道,丟到李嚴身旁的一把椅子上。

李嚴見她只是被點了穴,沒受什麼傷,約略放下心來,衝秦斐道:“殿下,你若有什麼只管衝着我李某人來,爲難一個弱女子,非男子所爲?”

采薇被秦斐抱在懷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李公子,紅娘子可不是什麼弱女子,人家這麼一位女中豪傑,卻被你說成是弱女子,你這樣說她雖是爲了護她,可她聽了心裡只怕也是要不快的。”

李嚴一時竟被她說得是無言以對,悄悄去看紅娘子的臉色,果然見她臉上神情似喜似嗔,正有些後悔,就聽秦斐道:“耽擱了這麼多些時間,本王就開門見山,長話短說了吧,其實本王這回特意請李先生來,並無他意,不過是想同先生商量一件事情。”

李嚴心中一動,“敢問殿下所想之事,是否正是嚴心中所想之事?”

秦斐哈哈笑道:“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本王就知道以先生之才,自然知道眼下如何取捨應對纔是上上之策。”

李嚴長嘆一口氣道:“其實當日成王在一片石被韃子和吳長伯所敗時,我就跟他諫言,當務之急,不如暫緩稱帝,先和大秦聯手共同抵禦外敵纔是正理,可惜成王他,不肯聽我的,仍是登基爲帝。”

“所以殿下想要籌謀的這件事,李某雖有心相助,只怕卻是無能爲力,成王如今待我,就如先前您身邊這位周師爺所說,所獻之言,大半不用,殿下找我,怕是找錯了人。”

秦斐卻不以爲意地笑笑,“誰讓你們大順軍中就你一個明白人,再說你那些被高自成否了的諫言,那是因爲不中他的心意,可若是你能提一個合他心思的建議,那他多半還是會聽的。”

“李某可不認爲同你們燕秦合作會合了成王的心思,他幾次被你們招撫,結果呢?他便是同蜀中新近崛起的川軍李進忠合作,也不會同殿下合作的。”

秦斐給他的師爺倒了杯茶,笑吟吟道:“不錯,你們從陝西敗逃的時候,是想跟人家川軍結盟,好往四川逃的,可是人家張進忠理你們了嗎?這纔不得已往河南這邊跑。”

李嚴變色道:“殿下真是好手段,安插在我大順軍中的細作竟連這等機密之事都探聽了來?”

秦斐笑笑,“這算什麼,本王若是命張進忠答應同你們結盟呢?”

李嚴一下子站起來道:“你說什麼?你命他……難道那張進忠竟是聽命於你不成?”

秦斐點點頭,笑嘻嘻道:“既然民皆生變,與其讓那些饑民全都被你們大順軍招攬了過去,倒不如也讓本王來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