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年根底下,向晚的兩個店面也都關了門,李秋生自是不用說,早早的就回來照顧媳婦孩子了。
梅娘子帶着軒哥兒過完小年纔回去的,跟去年一樣,又是滿滿當當的一大家子人,只是今年還多了雁落和雲芙兒。
按理說,這馬上就過年了,雲芙兒也該回月北城去,她也有些想家了,本來是想着要跟展牧一起回去的,可展牧因爲聖上安排了年底下的差事沒法回去。
她自個長途跋涉的,也就不回去了,最重要的是她怕回去之後就再也出不來了,思索再三,還是隻給家裡人寫了封信,別的都沒說,只說她跟三表哥在一起,讓家裡所有人放心。
雲芙兒寫信的時候,非常熱情的邀請雁落也給她二表哥寫封信,雁落心裡一動,離開月北城這一兩個月的時間,她確實是有些思念他,這種思念有些莫名其妙,就是感覺特別特別的想念他,想念曾經在一起的時光。
鋪開梅花小箋,拿起毛筆,沾的飽滿的墨汁,雁落卻不知道該寫什麼好了,略一思索的工夫,墨汁就滴落了下去,在梅花小箋上透出一團墨暈。
想起以往在一起的日子,雁落彎起了脣角,有時她甚至在想,如果能早點遇到二爺該多好?
如果老夫人還在的時候,自己遇到他,喜歡上了他,老夫人一定會做主把自己許配給他的。
她自知身份低微,不求嫁他爲妻,就是做妾,做外室,她也是願意的。
姑娘常唸叨,要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對她來說,只要兩個人能夠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他們相遇的時間不對,地點不對,自己若真是以青樓女子的身份與他在一起,自己這輩子也就徹底的看不起自己了,更遑論是他人。
最終,筆尖還是沒有落下去,素手請擡,翻轉皓腕,那張滴了墨汁的梅花小箋就被丟在了地上。
向晚走進來,彎腰撿起地上的紙團,青玉色的腰帶滑過地面,隨着身子的直起又服帖的飄回腰間。
“這是什麼?”
攤開紙張,只見一團墨跡,向晚笑着展開給她看,“莫不是某個人神思不寧,所以,連封問好的信也寫不出來了?”
雁落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連脖間都是一片粉紅。
“姑娘說什麼呀,我不明白,我只是想不出來要跟他說什麼。”
“還是,有太多話想要說,拿起筆來,卻又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所以啊,就猶豫了,這一猶豫,筆尖上的墨就落下來了,可惜了我這梅花小箋了。”
向晚笑着把那紙團丟到桌上,“要不要我幫你寫啊,也不用多寫,就幾句話行了。”
“哪幾句話?”
明月端着兩碗薑湯進來,聞言笑着接話問道。
向晚清了清嗓子,“離別數日,****思君,思而不見,唯願君安。”
聞言,竟是有兩滴眼淚從雁落的臉頰上滑落下來,卻又被她飛快的擦去了。
“說那些幹什麼呀,我都走了那麼長時間了,二爺但凡有那麼一點惦念,早該追來了。”雁落勉強笑着,故意拿自己打趣,卻句句心酸。
“二爺是人中龍鳳,我不過是個丫鬟,又是被他從青樓那種腌臢地上救出來的,他怎麼可能看得上我,只是我這心小,惦記着放不下罷了,往後姑娘就別再取笑我了。”
說完就轉了話題,“姑娘受寒了嗎?怎麼端了薑湯過來?”
明月與向晚對視了一眼,知道她不想提,便也不再多說。
“這幾天冷的很,怕大家受了風寒,姑娘就吩咐每天煮一鍋薑湯,每個人都喝上一大碗,去去身上的寒氣。”
喝完薑湯,向晚藉口與明月還要商議過年家裡要採買的東西,就與明月出去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廚房,明月也端着一碗薑湯喝了兩口,見自家姑娘坐在竈前取暖,便嘆道:“雁落這命還真是夠苦的。”
“苦什麼呀,是她自己不懂得去爭取,展牧可是說了,他二哥怕是心裡也有雁落姐,”向晚拿着一個粗直的樹枝子伸到竈裡撥着火,試探讓它着的更旺一些。
明月聞言便不再說話,彷彿是若有所思。
“還有你呢,明月,你不要以爲你不說話我就能把你給忽略過去,等過完年開了春,毛豆也大了一些了,有綠枝看着他就夠了,你就跟着梅嫂子到酒樓裡去,給她打打下手什麼的,總是待在家裡怎麼能碰上喜歡的人,這意中人得找,別想着在家裡坐着人就會從天上掉下來。”
明月搖頭不樂意,“我不去,我就跟在姑娘你和小少爺身邊,哪我也不去,姑娘有心思來操心我的事,還不如替清風操操心呢。”
清風?
向晚便笑了,“清風哪裡用我操心,她不是自己把握的很好嗎?”
成日裡跟楊齊那臭小子眉來眼去的,當誰看不見啊!
喝完薑湯,把碗洗出來,明月就在向晚旁邊坐下,接過她手裡的樹枝,沒一會兒竈裡的火就旺起來了。
“姑娘,有些話我想跟你說說。”
難道見明月這麼鄭重,向晚也正色起來,“你說。”
火光映在明月的臉上一明一滅的,她擡起頭露出個笑臉來。
“我與清風都是被三夫人撿回來的,自小就跟着姑娘你了,本來,三老爺和夫人出事之前,我與清風想的都是伺候好姑娘,等着將來姑娘也能替我們謀一門好的親事。”
“可是,自從三老爺和三夫人出事之後,尤其是咱們被趕到莊子上之後,我與清風就立了誓言,這輩子都不嫁人,就陪着姑娘,伺候小少爺。”
說到這裡,明月低了頭,看不清楚神色。
“這些日子姑娘也瞧出來了,清風那丫頭怕是喜歡上楊齊了,明月求姑娘成全她,清風嫁出去之後,我就一輩子陪着姑娘,絕不會讓姑娘覺得孤單的。”
乍一聽到這些,向晚愣住了,愣了好大一會兒,她不知道明月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