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曾經讓他管理一府的事務,可是自打他接了手就一直虧空着,三四年下來竟是不下一千兩的銀子,後來他又去關外置皮貨,竟是也血本無歸。你父親看他這樣整日無事又給了他兩個古董店鋪,和一家酒樓,一家茶樓,只那家茶樓還算是微薄進項,兩家古董鋪子只一年就讓他敗光了,酒樓更是在年底查帳的時候,帳面虧空了又是不下一千兩銀子,總總下來,這些年竟是少說也有兩三萬兩銀子的虧空,這樣下去,偌大個家也都讓他敗光了。”
白安原本沒有想着要分家,他現下手裡的買賣,都是白方親手交他的,只是這兩回白方嫁女,實在奢靡不過,而白方的膝下還有三個兒子都未娶,這又得了一個嫡子,只怕娶妻的時候,又不知多少銀錢,這才讓白安起了要分家的心。
“就這些嗎?”
白錦繡笑了笑,竟是一副淡淡的樣子。
“父親上任也不過是一年左右的時候,這些事應該是父親將家業交出前的事情吧,當時父親可說了什麼嗎?”
白安氣急,白方當時什麼也沒說,若不是他攔着,只怕還要往白鍩的手裡塞鋪子呢。
“沒有。”
“噢,那就是了。再說不過是幾萬兩銀子,是個什麼大數,或是外人知道了,竟爲了陳年的舊事自家就這麼擠兌了起兄弟來了,外人會以爲白家要倒了呢!”
白錦繡笑道。
“當時我父親都沒說話,二伯這會兒才清算這些沉年舊賬,又有什麼意思。賠了就是賠了,做生意哪兒有個不賠只賺的道理,那天下人就竟是什麼都不必做了,只在家裡等着數錢就是了。再說,四伯父散了這些銀子左右不過才一萬兩,哪兒就讓二伯父這麼痛心棘手了呢?若是四伯父喜歡做生意,只管再接着做就是了,這麼大的家業,到現在不還是沒分呢嗎?”
“這!”
白安不敢接話,白錦繡是攝政王妃,早不是當日在自己面前的樣子了,現下若是論起來尊貴,可着皇城,也找不到第二個,她若是不高興了,想要置弄自己,也不過就是一個眼神的事,就是王府的管事劉遠,白安都不敢輕易開罪,
就連白錦繡,白方現下也知道要加着小心,畢竟,她不是自己的親弟弟,如何算計都離不了心!
見二伯父不說話了,白錦繡才端起茶杯,倒是錢氏見自己丈夫被白錦繡問得啞口無言,自己開了口。
“王妃不能這麼說,這麼大的家業我家老爺操持着也不容易,前也不是,後也不是,反倒是我們這兩面不是人了。當初若不是我家依文去將他四叔接回來,現在只怕是個什麼情形都不知道了呢。”
白錦繡冷笑,她不提舊事,沒想到這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敢當着她的面提起那個禽。
“二伯母的話,我倒是不懂了,怎麼現在不論什麼人也敢跟我四伯扯到一處,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貨色。”
白錦繡若是不點撥了
錢氏,錢氏早忘了多少年前的黃曆,現下聽白錦繡罵了,纔想起來自己的這個外甥當初是被白家趕了出去,是自己前後輾轉挪了好些銀子,纔在外面給他找了個差事。
當下錢氏再不敢擡頭,也不敢說話,只能盼着白錦繡想不起來錢依文是誰了。
白錦繡見錢氏不答話,便知道她是心虛了,將杯子遞給手邊侍立着的冬雪,又冷聲冷氣的問道。
“我怎麼聽說,二伯母對錦月的嫁妝有意見?”
錢氏懦懦的答道。
“錦月是庶出,當初咱們家錦娥出嫁的時候,也不過才賠送了一千兩銀子,哪兒有庶出的越過嫡出的道理,這可天底下也沒有這個說說法,就是打到官府去,也是沒這個章法。”
“噢,章法?”
白錦繡倒像是恍然的笑了。
“那我就告訴你什麼叫章法。”
白錦繡騰的站起身,下了榻,往前走了幾步,自己挑開了簾子,冷眼盯着這個貪婪無厭的小人。
“白錦月是我爹我孃的女兒,父親要給她多少嫁妝是我家的事,你管得着嗎?”
“可這是白……白家的。”
見錢氏仍舊爭辯,竟是死到悔改,白錦繡冷眼掃了跪着的柳氏等白家的一干妻妾,銀牙緊咬。
“好,我讓你死個明白。”
說話間,白錦繡從自己的袖籠裡,掏了個嫁妝單子,啪的甩到了錢氏的身上。
“你給我看好了,這是我母親當日的嫁妝單子,現在陪嫁的餘嬤嬤我也帶來了,這又是經過官府備過了的,若是你想不起來,算不清楚,也可讓我二伯父幫着想,就是我奶奶也該是記得一二的,這些原都是我母親給自己女兒留下的,誰也算計不着的,錦月是我母親的女兒,我今兒就拿了這些都給錦月做了陪嫁!”
白錦繡這麼說不要緊,當即嚇得白府的一干人等立刻沒了主意。
誰都沒有忘了當初白方是怎麼賣了自己妻子的嫁妝和生意才贖回老宅的,也沒有人會真的忘了當初白方和白錦繡被逼得走投無路,才上了京尋曲家人的。
若是清算下來,現下會郡的白家老宅,還有白方置下的產業,那都是白錦繡的母親曲婉婷的嫁妝,還不說當時曲家給了的幾萬兩銀票,還有當初曲家留下的鋪子,田地那都不是小數,若是現在再重新置辦下來,只怕白家也是要傷筋動骨的,要知道當時曲家爲了讓自己的小女兒不受苦,可是傾家爲聘的。
見錢氏嚇得哆嗦,白錦繡笑得越發的冷。
“我拿這個做我妹妹的陪嫁,二伯母可是滿意了,怎麼樣,用不用還給你家的錦娥補齊了嫁妝,若是二伯母捨得,也只管寫了嫁妝單子與我,我倒要看看,你們有什麼?”
白錦繡握着拳,重新坐回到榻上。
以前小的時候,曲婉婷教過她,女子最忌刻薄寡恩,若是太過計較,便會失了本心。
可是,這一家子人都是這副
嘴臉,讓白錦繡怎麼能不計較。
白安此時有些明白過來了,這些日子他一直是被自己的妻子攛掇着,倒忘了自己現下手裡的生意全是八弟交給他的,還有當初的那樁醜事,若是攝政王和白錦繡真的計較起來,只怕自己都要跟着下牢的。
這時忙遞了眼色給一直站在旁邊不說話的寧氏。
寧氏這時候哪裡會輕易接話,她知道白錦繡今天回來是算帳的,這些人又總是貪得無厭的,寧氏比白錦繡更恨他們,見這時也只有自己接得上話,冷了會兒錢氏後,這才施施然的隔着一道簾子與白錦繡說話。
“王妃今天來,可是來看你父親的?”
“算了。”
白錦繡也知道自己出來這事,孫恪必是要算賬的,現下又折騰得快到晚飯了,就是有心去看,只怕又不知道怎麼一番折騰,倒讓父親休息不好。
“明兒我叫孫太醫過來,給父親診脈,只有他好了,咱們也才能好。”
白錦繡撂下了話後,這纔對一直沉默着的祖父說道。
“如今白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了,只是越是到這時候祖父越是要明白高處不勝寒的道理,務必自加珍重,慎行以事,才能保得家宅平安,也纔是長久之計,如是這樣兄弟間錙銖以較,傾利相害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若是再有下次,我便是拼了全力也把你們這一家子人都送回會郡去,以前過什麼樣的日子,便過什麼樣的日子,我竟也不圖個奔頭,只要平安便罷了。”
“不敢。”
白家的外男人丁不多,除了祖父和二伯在外,四伯不在,自己的父親又是病着的,白錦繡看着二伯的三個兒子立在當地,都是錦衣華服,金玉環佩,好一番王孫公子派頭,竟又是一陣心寒。
白錦繡纔要再說話,外面竟進來了一個太監打扮的宮人,目下無塵般的誰也不認,只揚臉笑着走到白錦繡近前,對着白錦繡跪下,隔了一道珠簾回話。
“王妃可是讓老奴好找,王爺請王妃速回王府。”
白錦繡見是孫恪命人叫她回去,也不敢耽誤,只又簡短的訓了幾句,便趕緊回了王府。
到了王府的門前,隔了一道腥紅色福字的轎簾,白錦繡讓暖夏給太監打賞,那太監笑着推拒。
“王妃不必再賞了,王爺已經賞過了。”
白錦繡看這人的服制,竟是宮裡的一個管事的,也不託大,挑開簾子與他說話。
“王爺是王爺的,我是我的,公公只管受了便是。”
那太監並不接銀子,只是恭敬的對白錦繡說道。
“雜家是大悲,王妃鮮少入宮,所以沒有見過雜家。”
白錦繡勉強一笑,見來人是大悲,便又仔細打量了兩眼,笑道。
“是大悲公公,我倒是聽公主提起過,說是公公扎得一手的好風箏。”
“那是公主不嫌棄奴才的手藝糟,可不敢在王妃的面前說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