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一處高門大院,正傳來一陣陣咒罵聲,罵人的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老婦人,一身的綾羅綢緞,看得出在這個家是個有身份地位的人。
“找,立刻派人出城去找,孃家給我找,一個地方都不要放過,一定要把那個賤人給我抓回來,生了個怪物不說,還敢跟男人私奔,老婆子倒要看看,她有幾條命——抓回來給我,沉塘,浸豬籠——”
仔細檢查小嬰兒的白錦蘇不知道這些,她看了,包裹裡除了十兩銀子,幾套小娃娃換洗的衣裳之外,關於孩子身世的文書卻是沒有,她敢斷定這孩子是個棄嬰。
從頭到腳,一直到象徵着男孩子的身體特徵,白錦蘇一個都沒放過,最後她眼神古怪的定在孩子鼓鼓的小屁屁瓣兒之間。
沒有,孩子沒有肛門,這就可以解釋孩子爲什麼臉色發黃,一身溼透。
孩子還在哭,聲音明顯小了,不知是累了,還是……
小胸脯起起伏伏的,從毛髮和胎脂上判斷,這孩子出生最多兩天,白錦蘇又回頭認真地觀察了一陣子,終於確定這孩子可能是先天性肛門閉鎖,俗稱:無肛症。
這種病在現代不常見,只要檢查出它不伴有其它器質性缺陷,治療非常容易,只要做個手術,一旦手術成功,就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在可激發環形收縮區的中間,做X形切口,長約。切開皮膚,翻開4個皮瓣,其下方可見環形外括約肌纖維。2。尋找遊離直腸盲端,3。切開直腸,4。吻合固定將直腸盲端與周圍軟組織固定數針,用細絲線或腸線間斷縫合腸壁與肛周皮膚8~12針。術後10天左右開始擴肛,防止肛門狹窄。
白錦蘇將手術操作要領在心裡複述一遍,又掂了掂手裡的銀子,心裡有了決斷,抱着孩子急急往城裡趕。
她需要手術器械,需要縫合線,需要給孩子能吃的奶粉,她知道進城這時候很危險,但是她考慮不了那麼多了,孩子必須儘快手術,要不然單是胎便就夠他受得了。
“駕!駕!”
老遠白錦蘇就聽到,馬車軲轆敲擊着石頭髮出的聲響,她覺得這趕車人一定很着急,看清駕車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靈機一動,她有了一個更好的方法,對她,對孩子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籲!”駕車的老者,在馬車撞上白錦蘇的當下勒緊了繮繩,受驚的駿馬在空中揚起馬蹄,要不是白錦蘇躲得快,馬蹄就招呼在她身上了。
“姑娘想死,我不攔着,看在老子一把年紀了,姑娘走路還是長個眼睛!”老者毫不客氣的破口罵道。
白錦蘇抱起孩子跳上了老者車架,道:
“伯伯,今兒是小婦人無理了,可是孩子生了病,我又趕着回家,不知道伯伯可否看在孩子的面上,送我們娘倆一程,婦人的家就在前面的第一個村莊,於此也不遠,還望伯伯體諒!”
張伯正因爲老夫人的命令煩惱,說起孩子他真有一肚子的火沒處發呢!少奶奶生個有缺陷的孩子,也就罷了,老夫人偏偏雞蛋裡還要挑骨頭,喪盡天良的冤枉人不說,還要抓少奶奶沉塘,浸豬籠!
天理倫常何在?
“好,我就送你一程!”張伯看一眼在白錦蘇懷裡睡着的小嬰兒,心就軟了,道:“你到裡面坐着,孩子別吹了風!”
白錦蘇怎麼可能真的安心坐下什麼都不做,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布簾外面,馬車很穩,但是去向何處她卻是不知道的,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元楚灌下一口酒,只覺喉嚨火辣辣的,就這麼嗆出了眼淚。
“夫人孩子多大了?怎麼出門不讓當家的陪着,這要是孩子有個好歹,你怎麼想婆家交代啊?”張伯也是好心,他尋思着這婦人也就十來歲,不由替她擔心。
白錦蘇半響反應過來,原來老人是在跟自己說話,點了點小包子皺皺的小鼻子,甜甜一笑,你是個有福氣的!
“奴家與當家的進城賣貨,發生了口角就一個人抱着孩子打算先回家,不料,走到半路,實在無力了,這才……”白錦蘇早就想好了說辭,若是她遇到個抱着孩子,還不怕死攔道的,肯定想歪。
翻過一道樑遠遠地出現了一個村莊,也就十幾戶的樣子,越走近房子越發看得清晰,低矮的土房,白錦蘇有些懷疑,這個小村,會有她想要找的東西?
藥材,齊全的藥材,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怎會有?
白錦蘇後悔了。
“夫人,到了,老兒還要進去平縣縣城找人,你就在這裡下車。”正在白錦蘇胡思亂想之際,張伯將馬車停了下來。
“平縣縣城?”
雖然恍惚,但白錦蘇確定她真的聽到了這個地名。
“是啊,少奶奶的孃家就在平縣縣城——夫人快點下車,老兒還有要事要辦。”張伯見她毫無下車的自覺,聲音有些生硬了起來,莫不是他遇上了騙子?
白錦蘇又急又怕,前面說謊了,這會兒若在說謊,老人非但不會拉她,還會惱羞成怒,怎麼辦?
她也想到平縣縣城,只要不給孩子吃的,明天,明天一早她就給孩子做手術。
當機立斷,白錦蘇抱着孩子慌忙下車,跪在張伯面前連着磕了九個響頭,張伯被她這一舉動嚇了一大跳。
“孩子,這,這是要作甚?”張伯看着被白錦蘇被石頭磕破鮮血直流的額頭,急忙轉過了臉,這孩子到底遇到了什麼難處?
張伯動了則隱之心。
白錦蘇不說話,就是一個響頭接着一個響頭的磕,直到張伯忍不住上前將她一把拽了起來,怒道:
“你這孩子,說,到底出了什麼事,張伯給你做主!”
白錦蘇還要跪,張伯死活不肯。
“伯伯,我原住在平州城,只因我的孩子生病了,夫家就將我休了,剛纔婦人說了謊,我孃家在平縣縣城,還望伯伯能捎上我們娘倆會平縣,求您了!”
白錦蘇急的眼淚在眼眶裡旋轉,要真這孩子有個好歹,就是她貪生怕死造成的,絕對不能——
“罷了,我捎上你們!”
張伯拉着白錦蘇到平縣縣城也就是第二天的一大早,白錦蘇下了車道了謝,找了一家便宜的旅店住下,剛好店家婦人剛生了孩子,白錦蘇給了十個錢幫忙照看着小嬰兒順便奶一下,自己出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