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_85699小五怔怔看着眼前陸離的玉牌,龍紋?那種古代神聖的象徵,正整整齊齊的排列在自己相公的玉牌上面。
小五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身邊如機械人一般的將士都顫顫巍巍地跪了下去,段晟軒有些擔憂地瞧着小五。
陸離的眸子瞄過徐大人,卻未做停留,徐才的腦袋咣咣咣地磕在地上“臣徐才參見太子殿下。”
一語罷,小五的嘴角抿了抿,屋外的人早已全都跪了下去,只剩下小五怔怔的看着陸離,陸離的眸子裡有些許的歉意,段晟軒站在一邊,喉結輕動了幾下,徐才被嚇得夠嗆,哪裡還敢擡起頭來,陸離向前走了幾步,走到了小五的身邊,手指輕輕地爲她鬆綁,好似不久之前,小五被一行人綁架時,他也是這般的溫柔體貼,可如今,卻總覺得有些事情,不一樣了。
小五的手掌帶着些許的酸意,屋內的人都不敢出來,自然也沒有見到這令人瞋目結舌的一段。
徐才顫巍巍地跪在地上,陸離的眉心狠狠地一挑,聲音是一把利刃,直抵喉間:“我,可有資格問你是否帶了聖旨?”
“有……有……太子殿下,微臣愚笨……”
小五的手掌放在陸離的掌心,她擡頭瞧着眼前的男人,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本是那般的無助,卻偏偏一雙眸子和自己一樣的倔強,如今,她又一次看着這雙眼睛,這雙黑的發亮的眼眸。
這雙眼眸看着徐才,像是要將他生生凌遲,“誰派你來的?”聲音,不重也不輕,小五看見徐才額頭上的汗水,他的手掌和衣服附在地上,早已不知染了多少的塵土,可如今,這一切,徐才都已經不在乎了,他在乎的,只剩下眼前這個男人,和他自己脖頸上的這顆腦袋。
傳言,太子重病,不出宮門,怎知?
“說!”春風吹過,無力暖心,徐才只覺利刃又向着咽喉靠近了一分,要將他的脖頸生生割裂。
“臣不知……是宮裡的人像臣傳出的消息,讓臣……讓臣……”
段晟軒的眉間微鎖,指尖動了兩下子,陸離眉目未變,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般,只有小五知道,他握着自己的手,緊了幾分。
陸離低頭撞見小五瞧着自己的眼眸,那雙眸子裡,有驚訝,有無奈,有倔強,有害怕,千千萬萬種的情緒全都乘在她的眸子裡面,陸離的脣角微微勾了勾,眉目之間是滿滿的寵溺,“乖,我們回家。”聲音,哪裡還似原來對待徐才的模樣。
徐才哆哆嗦嗦地不敢說話,只得跪在原地聽着陸離和小五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段晟軒瞧着他們走遠,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頓,向前走了走,手裡,依舊捏着那把騷包的扇子。
徐才還跪在原地:“臣,送太子。”
“徐大人,人都走了。”
段晟軒的喉嚨裡面發出一聲嘲笑,徐才擡了頭一瞧,剛想站起來,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沒有語氣的聲音:“段晟軒,他們幾個,就交給你處理了。”
“撲通!”陸離一句話,徐才的膝蓋又跪回了地上去,段晟軒摸了摸額頭,這下子熱鬧,煩心的事情都交給自己來辦,段晟軒捏着扇子向着遠處的人喊了一句:“要不,你來處理他們,我帶着小五回家?”
坐在藥鋪裡面的春漪隱隱約約聽着段晟軒喊的話,貝齒,早已緊緊地咬住了下脣。
陸離和晏小五漸漸走遠,哪裡還聽得見他說的話,段晟軒的扇子拍了拍腦袋,瞧着眼前跪成一片的人,眼珠子轉悠了幾下,若有所思地說道:“假冒聖旨,錯抓良民,是凌遲呢?還是剝皮呢?還是人彘呢?”
每說一個詞,下面跪着的人身形就是狠狠地抖了抖,段晟軒的扇子拍在手心,瞧着眼前的人的反應,嘴脣勾起了一絲弧度:“或者,你們可以幫我點忙。”
徐才的膝蓋還哆嗦着,又是狠狠地磕了兩個響頭:“端大人讓小的做什麼都好!”
段晟軒的眉頭皺了皺:“徐大人,我姓段,不姓端。”
徐才的額頭一顫,又是狠狠地磕了兩個響頭:“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每一下子都震得地咣咣只響,段晟軒脣角微勾:“去候着吧,到時候自然會用到你們的。”
段晟軒瞧着下面跪了一片的人,悶騷的扇子一合:“起來吧。”
徐才一衆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徐才的眼眸再也不敢蔑視了眼前的人,只得討好似的向前走了兩步走到了段晟軒的面前湊了湊,臉上早已堆滿了諂媚的笑,哪裡還是最初時看都不想看段晟軒一眼的模樣。
“大人,你到底想讓我們幫你們做什麼?透露一點……”
段晟軒的嘴巴撇了撇,看着徐才皺了皺臉頰,像是沉思的模樣:“我現在也沒想好,或許,或許是讓你們幫我泡妞吧。”
徐才石化……眨巴眨巴眼睛瞧着眼前這位說的極其特別認真的公子哥,左看又看上看下看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做里長的人。
段晟軒的眼珠子轉了轉,看着徐纔始終盯着自己,用扇子將兩人之間隔開了一段距離:“幹嘛,不知道男男授受不親,還不快滾,怎麼還在這裡站着!”
“誒,臣滾,臣滾。”徐才伸出手想要坐會轎子裡面去,卻聽段晟軒道:“慢。”
徐才的手掌趕忙收了回來,回過身來又是陪了笑容:“大人有話請講。”
段晟軒的眉心皺了皺:“今天的事,你們要是誰敢說出去半句,凌遲,剝皮,人彘隨你挑。”
徐才的身子抖了抖,頭又是低了低,嘴裡面只剩下唸叨着:“是,是,是。”三個是字,段晟軒的嘴角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徐才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卻還是保持着垂頭的模樣:“大人,還有什麼吩咐的嗎?”
段晟軒捏了捏扇子,瞧着眼前的人,右眉毛挑了挑:“轎子不錯,不介意借我玩兩天吧?”
徐才退後一步,讓出路來,聲音早已經顫抖的快要哭了出來:“大人,你的,你的,我的東西都是您的,您的東西還是您的。”
段晟軒滿意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轎子的邊,回身回了徐才一個笑:“把姓名官職家住還有什麼信息寫在一張紙上今晚之前交到里長府,否則,八府巡按徐才,太子殿下若是想查,自是易如反掌。”
徐才低着頭,像是隻會說是,段晟軒抿了抿嘴角,手掌還摸着眼前的轎子,手裡的扇子向着外面揮了揮:“行了,滾吧。”
徐才得了令,就像是蹲在監獄裡面的人終於被放了出來,屁滾尿流地帶着將士也不知道跑了多遠,段晟軒嫌棄地看了看跑的沒影的一羣人加上手邊的轎子,掌間稍稍用力,生生掰下了一塊木頭,嘴角抿了抿,眉目,若有所思。
段晟軒進屋開了門,只看見藥鋪的人全都擠在裡屋裡面不敢出來,瞧見段晟軒回來了,大家向着門外面張望了張望,除了轎子好像也沒看見什麼東西。
晏秋上前走到段晟軒的前面:“段大人,我家小五……”
“沒事了,都沒事了,他們抓錯了人。”
晏秋長噓了一口氣,懸着的一顆心終於降了下來,毛郎中看着門外的轎子好奇地“嘶”了一聲:“誒,門口的轎子怎麼還沒走?”
段晟軒一愣,尷尬地呲了呲牙,眼睛向上面一瞪,嘴巴一抿,眼珠子在眼圈裡面轉了轉:“額,這個嘛……外面的大人說看着自己抓錯了人不好意思,就把轎子給我們留下了。”
“那小五呢?”
晏秋向着外面望了望,也沒瞧見小五的影子,段晟軒清咳了一聲:“陸離來了,說是她受了些驚嚇,他們就回家去了。”
晏秋哦了一聲,也未起疑,春漪瞧着眼前應答衆人的段晟軒,瞧着他皺緊的眉頭和嘴角撇出的弧度,眉梢,不禁露出幾分擔心。
陸家的新房終於弄好了,小五隨着陸離走了進去,卻是一路無言,不知該說些什麼,陸離的玉牌重新回到了他的懷裡,他還是那個陸離,一身素衣,淡雅絕塵,可小五總覺得有什麼地方隱隱的不同了。
小五的眉頭皺了皺,陸離瞧着她的模樣,眸子裡滿是掙扎,修長有力的手指敲在她的鼻子上面,陸離的嘴角抿了抿,還未說話,卻看見小五擡頭有幾分彆扭的望着他:“你是太子?”
陸離眉心微低,眸子眨了幾下,算是認了。
小五鼓了鼓嘴巴,擡腳腿一盤坐在了炕上,“把你的玉牌給我瞧瞧。”
陸離微微一愣,卻也乖乖地從懷中取出玉牌,交到小五的手中,小五瞧着手裡的玩意,翠綠的玉色漂亮的讓人喜愛,再加上晶瑩剔透的玉上夾雜的龍紋,陸離的臂環在小五的腰間,陪她一塊看着眼前的玉,“你喜歡,送你。”
小五顛了顛手裡的玉“我怕我哪天禁不住誘惑賣了它。”
陸離的脣角花開一個好看的弧度,瞧着眼前的玉牌“到時,我便真的一無所有,要你養我。”
小五的嘴巴一撇,狠狠地瞪了身後的人一眼:“沒有手啊,自己幹活!”
“懶。”眼前的人眨了眨眼睛,說的理所當然:“再加上。”
小五一愣,“還有什麼?”
陸離的眸中沒有絲毫的變化:“再加上,你說養我。”
語氣淡淡,小五此刻好想一頭撞死在玉牌上。
陸離的脣角勾了勾,手指敲在小五的鼻尖:“傻瓜。”
小五嘴一嘟:“總是這麼敲,嗅覺都不靈了,誰給你做飯!”
“你。”眼前的人吝嗇的不肯多說一個字,表情淡淡卻讓小五恨得牙癢。陸離揉了揉她的鼻子“你做成什麼樣子,我都愛吃。”
小五的嘴角抽搐了兩下子,低頭瞧着手裡的玉牌,眉心,又蹙了起來。
陸離瞧着她的模樣,自然是知道她在擔心些什麼,他的手掌輕輕環住她的小手,十指輕釦間,陸離開口:“不管我是誰,都記得,陸離無妾,獨一妻,名喚晏小五。”
小五的鼻子一酸,向着玉牌苦笑了一聲,點了點頭:“我知道。”
小五擡頭,瞧着那個高自己一頭的男人,伸手撫上他如玉的臉龐:“若你貴爲太子,又爲何,會在這裡?我突然好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夢醒了,你還是我那個無所事事神秘的窩囊廢的相公,而不是如今這樣身居高位的鄉村草包。”
陸離的眸子偏向別處,伸手將小五擁的更緊:“這其中的事情,太過複雜,皇宮的事情太多……”他長嘆了一口氣,向着後面仰了仰,小五伸手撫平他的眉,雖然他不願意說,但小五總覺得這其中隱隱約約地涉及了太多不能多言的事情,而陸離,又不是到底受了多少苦……
小五的眼珠子轉了轉,看了看眼前的陸離:“徐大人說你是太子殿下,段晟軒是你何人?”
陸離的眸子四處遊蕩,想了好久,終於想出了一個合適的稱呼,“他是我竹馬。”
小五一愣,眼眸眨巴了兩下子:“那你是他青梅?”
陸離的臉色一黑,伸手捏了捏小五的鼻子,小五的喉間發出幾聲笑來,任由他捏着自己難受,咳嗽了幾聲舉了雙手投降,陸離的發間撓着小五的臉頰,小五一動,不小心倒在了牀上,陸離擁着她,便也隨着她一齊倒了下去,那塊象徵着權貴的玉牌,靜靜地呆在枕邊。
本是吵鬧的屋子一瞬變得安靜,陸離怔怔瞧着眼前的姑娘,喉結輕動,小五眨巴眨巴眼眸望着他,只瞧見他的頭輕輕垂下來,薄薄的脣抵着她的,溫柔的吻落在她的脣上,小五的脣角帶着幾分發抖,眼眸微微合上,被動地接受着這個吻,陸離的脣間溫柔,帶着淡淡的香氣,醉着小五的心,小五的手握着陸離的手掌。
陸離起身,在兩人之間隔出一段距離,嗓音帶着些許的沙啞:“等我,等我十里紅妝迎娶,等我許你最美的洞房花燭,如今,還不到時候。”
小五的臉頰微紅,怔怔瞧着陸離的眸子點了點頭,陸離一翻身,躺在了小五的身邊,小五撐着腦袋瞧着陸離“我在這裡孑然一身,直到和你熟絡,我晏小五和你有緣,讓我的轎子擡進你的茅屋,無論你是高堂太子,還是窩囊草包,我晏小五不認命,但我認你。”
小五的嘴角抿着,她不是矯揉造作的女子,其實,無論陸離是誰,到後來都還是脫不了四個字,她的夫君。
小五伸出手來戳了戳陸離的胸膛,她自覺得剛纔的話也算是感人肺腑,霸氣側漏,可眼前的人卻像是聽都沒聽見的模樣,橫躺着自己睡的香甜。
小五又狠狠地戳了兩下,剛想說話,陸離翻了身,伸手一撈將晏小五撈到了自己的懷裡,“睡覺。”小五向着他的懷裡窩了窩,閉上了眸子,卻不知陸公子的嘴角,不知何時,悄然畫起了弧線。
天黑了,月亮註定羞澀地藏在雲朵裡面,不敢出來。天剛矇矇亮,陸家的門就被人敲得響亮,小五揉了揉眼眸,瞧着外面的天色:“誰呀?”
陸離還未睡熟,眉心微微皺了下,看着小五下了牀,去門前開門,小五一開門,差點傻了眼,門前,晏老太,晏秋,胡豆,晏狗子四個人穿着單薄的衣裳站在寒風裡面瑟瑟發抖,小五一怔,趕忙把四個人請了進來。
小五點了燈,擡頭瞧着眼前四人的模樣,嘴角抿了抿,“這是怎麼了?”
陸離也被光晃得睜開了眸子,晏老太的屁股坐不了地方,只能躺在榻上。
晏小五看了看眼前的幾個人,晏老太狠狠地瞪了一眼胡豆,“你先說!”
胡豆嚥了幾口唾沫:“小五,今個晚上咱家着了火,我們幾個僥倖的逃出來撿回了命來,可是房子……房子沒了。”
陸離的眉心蹙了蹙,又是火?
小五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瞧着眼前的幾個人:“人沒事就好,我這還有些屋子可以給你們用,你們先在這裡住下,等過陣子,我再找人幫你們蓋房子。”
胡豆垂着腦袋“小五……”
小五安慰地拍了拍胡豆的手掌“爹,啥時候都別忘了,我是你閨女,劉婆子的事情翻了片,如今,你們就安心在我這住下吧。”
胡豆垂着腦袋,晏老太在榻上動了動腳,慵懶地瞧着眼前的幾個人:“我就說,自己家的閨女,住了新房子卻忘了咱,咋樣,老天降了一道火,這呀,是給咱家閨女提醒呢!”
陸離起身,手掌把被子抽了出來,晏老太重心不穩,一下子滑到了牀下面,哎喲一聲,晏老太的身子和地面來了一個親密的接觸。
衆人一驚,瞧着面前的陸離,陸公子不緊不慢,伸手將被子又好好地整理了一番,瞧着地上狠狠瞪着自己的晏老太低了低頭:“岳母大人對不住,小婿手滑。”
“你!”晏老太掙扎着站起身子來,伸出一根手指頭指着陸離,陸離眉心不動,低頭認認真真地整理着手中的被子,像是沒看到晏老太一般。
晏秋上前扶起了晏老太,壓住了晏老太想要再次伸出的手掌,“行了,別鬧了,都累了小半個晚上了,小五,你家哪裡有空房,我們先去睡一會。”
晏老太的鼻子裡發出了一聲冷哼,擡頭瞧着晏秋:“你也是,放着鎮上好好的房子不住,偏得跑到我們家裡面來搶房子,不知道和什麼不明不白的男人混在一起惹了什麼東西,我瞧着呀,指不定就是那男人的前個媳婦發了怒,化作天火來報復你。”晏秋本是上前扶她,卻被她好好地說道了一番。
晏秋一鬆手,晏老太哎呦一聲又掉到了地上,胡豆瞧着晏老太的模樣,卻只是倚着牆不說話,晏老太揉着自己的屁股,嘴裡面還不忘了咒罵着:“哎喲,你咋不摔死我呢,哎喲……你個!”
小五瞧着眼前的一切,本是微微帶着的幾分睏意徹底地清醒了過來,脣邊掛着一絲冷笑:“我瞧着也對,大姨你怎麼不摔死她。”
晏秋一怔,坐在地上瞧着高高站着的晏小五,擡起手指着她,嘴角一抖,狠狠地“呸”了一聲。
“小五你個沒良心的,怎麼和你娘說話呢!”
小五冷冷地笑了笑:“我記得我好想和你說過好多次,自從你把我賣給王有財的時候,我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如今讓你住進這屋子,完全是瞧在我爹,我大姨和我哥的面子上面,你要是再在這裡唧唧歪歪賴這賴那,門在那,我們陸家不歡迎你!”
小五的眸子挑了挑,話說罷,晏老太的身子都向後面縮了縮,經了幾回事,如今晏老太如今也是有幾分害怕晏小五。
小五看了看衆人,起身給大家安排了住處。陸離的被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小五瞧着大家都去睡了,伸手把枕邊的玉牌拿了出來放在陸離的手心:“這東西,你拿好了,要是丟了,還得我養你。”
陸離瞧了瞧小五,伸手反將玉牌放在她的手中,“你拿着。”
小五擡頭瞧了瞧陸離,陸離笑着向她點了點頭,嘴角輕抿:“給你便拿着。”
小五抿了抿嘴角,將玉牌放到懷裡:“你要是要,就和我說。”
陸離點了點頭。
小五穿好了衣服和披風隨着陸離一起去了鎮上,小五的手掌被陸離握在手裡,晏姑娘的眼眸瞧着在馬車上補覺的陸公子:“你每天都去鎮上做什麼?”
陸離的眼皮沒擡,“做事。”簡單明瞭,乾脆利落,小五撇了撇嘴,說了等於沒說,小五伸出手來,對着陸離做了一個鬼臉,一隻手做了一個揮匕割頸的動作,卻不了陸公子伸出手掌把她的手拿下來緊緊握住,脣邊吐出了兩個字:“淘氣。”
小五一怔,瞧着眼前的人,也不知他是真睡還是假睡。
小五在酔寧閣下了馬車,陸離睜了眸子,伸手敲了敲她的鼻尖:“萬事小心。”
小五點了點頭,提着裙襬下了車,瞧着馬車晃晃悠悠,走出了老遠,小五提着裙襬向着酔寧閣走過去,還未走近,就聽見了一陣爭吵,小五幾步上前,只瞧見酔寧閣的門前圍了一大羣的人。
吵鬧的聲音傳入耳邊,小五就着身子小巧,幾步擠到了前面,卻看見一個丁胖子正拍着肚子和眼前的人對着一口缸理論着,吵得不亦樂乎。
小五向前面走了一步,道:“怎麼了?”
身後的一個老人把小五拉了回來:“姑娘,你可別輕易地向前面走,酔寧閣的丁胖子是出了名的脾氣暴躁,再加上這賣缸的的也不是好惹的主,我瞧着您像是個有錢人家的姑娘,這要是磕着碰着的了。”
小五笑着向老人家搖了搖頭:“謝謝您了,沒事。”
小五又上前走了一步,聲音提了提,瞧着丁胖子:“丁大廚,怎麼了?”
老人想拉小五卻沒拉住,不禁垂下頭搖了搖腦袋,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不聽勸,老人還未來得及說話,卻看見丁胖子停了爭吵瞧着晏小五,“小五姑娘來了,來來來,你給我評評理。”
圍觀的人本是爲小五的舉動捏了一把冷汗,聽見了丁胖子的話,人羣中傳來一陣窸窣,有人道:“晏小五,竟然是酔寧閣的二當家晏小五。”
亂七八糟的驚歎的聲音響在耳邊,小五未顧,只是向前走了兩步,賣缸的人將晏小五上上下下打量了兩遍,除了眉目清秀,氣質脫俗,他倒是沒瞧出來晏小五跟別的小姑娘有什麼不同。
丁胖子在小五耳朵邊上說着:“小五姑娘你來評評理,咱酔寧閣缺口缸,我就想着出來買一口,這傢伙賣缸,告訴我不過一兩銀子一口,等送到了家門口,又告訴我這缸是論斤賣的,一斤一兩銀子你說說,這不是無理取鬧嘛!”
賣缸人拍了拍自己的缸,順帶着挺直了腰板:“你最開始又沒問我,到底是論什麼賣的,怎麼就變成我無理取鬧了。”
圍觀的人們哪裡敢做什麼評價,雖然大家都明白是賣缸人蠻不講理,可是誰不知道這賣缸人是亭長大人的遠房親戚,若是得罪了他,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小五總算是理了個明白,伸出小手來拍了拍眼前的缸,眉目之間滿是讚賞:“缸是好缸。”
賣缸人挑了挑眉毛,“這是自然,要不然,也不會賣出高價,這樣的缸,怎麼能只賣一兩銀子!”
丁胖子拍了拍肚子:“你放屁!你缸是金子做的,一斤一兩。”
小五轉身瞧了瞧丁胖子:“丁大廚,這是你的不對了,這麼好的缸,你事先沒問好人家,怎麼能夠怪人家呢?”
丁胖子一怔,被小五弄得有些糊塗,“小……小五姑娘……你這話。”
小五的臉上掛着笑容,賣缸人也是一愣,不知小五怎麼和自己是一夥的。賣缸人臉上陪着笑:“小五姑娘果然是識大體之人。”
賣缸人的心裡一絲狐疑,早就聽說晏小五是個聰明能幹的姑娘,如今怎會這般愚笨。
賣缸人還沒反應過事情來,卻看着晏小五轉了頭瞧着丁胖子:“丁大廚,麻煩拿塊大一點的石頭過來。”
丁胖子一愣,瞧着眼前的晏小五,“小五姑娘,你又要幹什麼?”
賣缸人皺着眉頭看着晏小五,不敢輕舉妄動,小五的脣邊嗤起一絲笑意,剛纔本想拉着小五的老人眼前一亮,不禁點了點頭:“這姑娘,聰明。”
旁邊的人有些不知所云,只覺得晏小五也不似傳說中的那般機敏,不過是個不懂事分不清立場的小姑娘罷了。
丁胖子還站在原地,小五又催了催他:“快去呀。”
丁胖子瞧了瞧小五,雖是帶了幾分狐疑,卻還是走了出去,拿了酔寧閣門前一塊撐門的大石頭出來,晏小五笑着看着丁胖子拿的石頭,手掌在水缸上拍了兩下子,脣角微勾,對着丁胖子笑了笑“砸了它!”
丁胖子一愣,賣缸人一愣,圍觀的衆人一愣,小五的手掌依舊拍在水缸上面,脣角微勾,笑容依舊,只是靜靜瞧着丁胖子,一字一頓道:“我說,砸……了……它。”
丁胖子的手掌微微顫抖了幾下:“小五姑娘,這……這……”
小五的脣角輕勾,眼睛瞧着眼前的水缸,不像是在開玩笑,丁胖子牙一橫,搬起石頭向着水缸砸了過去,賣缸人一愣,趕忙上前推開晏小五擋在缸的前面:“你敢砸!”
丁胖子的石頭眼見就要揮下去,小五手指一勾,叫了一聲:“停!”
丁胖子一愣,石頭偏向了他處,賣缸人瞧着晏小五,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小五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算是看清楚你們酔寧閣的人,先是無理取鬧,自己最開始沒算清價格就把一切都算到我的頭上,後是狗急跳牆,想要砸了我的水缸,你們要是純心找我麻煩,那我們便去亭長那裡把這件事好好的說道說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們就是誠心不想買我的水缸,我辛辛苦苦把水缸擡了這麼遠,你們看着辦吧,十兩銀子,如何?”
丁胖子手裡的石頭差點沒有再搬起來砸碎眼前人的腦袋,十兩銀子,他當他的腳是金子做的?
小五伸手按住丁胖子,衆人瞧着眼前的景象,都爲眼前的晏小五捏了一把汗,實在不明白這個姑娘是不是和窩囊廢呆的太久換了性子,明明已經到了狗急跳牆的地步,卻還非要笑着對着賣缸人,如今惹了大事,可不知如何是好,唯有那個人羣中的老人眼睛發着亮,瞧着人羣中央的晏小五不緊不慢地走回了賣缸人的面前。
“大家都是生意人,大哥你剛纔的話可真是說的不對,小五剛剛並不是什麼狗急跳牆,大哥,我是爲你好呀!”
丁胖子拍了拍肚子,連帶着賣缸人都是一愣,不知晏小五的葫蘆裡面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只見晏小五的眉目帶笑,不急不慢地拍了拍面前的水缸,擡頭瞧了瞧眼前的諸位圍觀的人。
“各位,你們都在這給我晏小五做個證人,我晏小五雖說是生意人,可惜最近手頭緊,真是沒什麼銀子,買不起這位大哥手裡的水缸,可是你說這水缸訂都訂了,還勞煩大哥大老遠的送過來,所以呢,我算了算我手裡面的這些銀子,想着按照大哥的算法,我家的這點銀子買一斤眼前的水缸也是夠了,所以,我要多少就買多少,不把你的水缸砸碎了,我怎麼拿回屬於我的那一斤水缸?”
小五的話音落了,衆人瞋目結舌,怔怔看着眼前的姑娘看似無可奈何地笑容裡眼底的狡黠,賣缸人看着小五依舊優雅的笑容,小五的眸子偏向賣缸人:“大哥,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賣缸人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丁胖子在一邊暗暗地叫好,微風吹過,賣缸人的腦子狠狠地搖晃了一下,一雙眼睛狠狠地盯着小五,狠狠地搖了幾下頭,牙齒緊緊地咬在一起,“不對!不讀!哪裡都不對!”
小五的眸子帶着幾分可憐,“大哥,我哪裡說錯了?”
賣缸人咬緊了牙瞧着眼前的小五:“姑娘,哪裡有買缸只買一斤的?”
小五嘴巴嘟了嘟,眸子微微轉了轉瞧着賣缸人:“可是,大哥,哪有賣缸按斤賣的,特殊情況,就要特殊對待嘛!”
衆人在心中暗暗地給小五叫好,賣缸人的臉青一陣紫一陣,煞是難看,小五撇了撇嘴巴,看着眼前的賣缸人:“既然大哥不願意賣,那我們也就不賣了,真是的,好好的一口缸,我還挺喜歡的……”
小五轉身向着酔寧閣走去,衆人自動讓出了一條路來,丁胖子跟在晏小五的身後,回頭向着賣缸人嘲諷地笑了一下,賣缸人盯着晏小五離去的背影,窈窕身影緩緩離去,賣缸人的牙都要咬碎:“晏小五,你給我等着!”
晏小五向後面擺了擺手,脣角含笑“隨時恭候大駕。”
賣缸人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缸上,衆人瞧着那個剛剛離去的女子,老人佝僂着腰咳嗽了兩聲,拍了拍身邊的年輕人的肩膀:“這個女人,不是一般人,註定成大事。”
衆人只覺瞧了一出好戲,賣缸人的眸子猩紅,擡頭瞧着衆人,狠狠地吼了一句:“看什麼看,該幹嘛幹嘛去!”
衆人自知惹不起,便全都散了。
酔寧閣的小廝瞧見小五進來了,列好了隊伍,丁胖子站在小五的身後:“小五姑娘,你今個治那個地痞無賴的時候實在是精彩,我差點都被你嚇着。”
小五擦了擦手掌:“若是遇見了壞人,你就要比他更壞。”
丁胖子點了點頭,門外的小廝幾步匆忙跑了進來:“掌櫃的,亭長來了。”
小五的眸子瞧了瞧丁胖子:“剛纔那隻狗,是亭長家的?”
丁胖子點了點頭:“是亭長大人的遠房親戚。”
小五脣角勾起一絲冷笑:“狗叫的倒是夠快。”
亭長在酔寧閣坐好了等着小五出來,心裡面也納悶着,前陣子京城裡面都來了八府巡按想要捉拿晏小五,怎麼今天她還在酔寧閣蹦躂着?
雖說是他的遠房親戚來和他告的狀,可如今亭長來,主要是來瞧瞧,晏小五是不是還在酔寧閣,小五提了衣襬,從屋內走了出來,亭長瞧着小五巧笑倩兮的模樣,哪有半點受傷的模樣,亭長摸了摸下巴,眼神在小五的身上流轉,莫不是巡按大人還沒找到晏小五,亭長對着身邊的小廝吩咐了一番,讓他們將巡按大人一併找過來,好解決了晏小五。
晏小五幾步走到了亭長大人的面前,脣角微勾,笑容還算客套有理,晏小五伸手爲亭長倒了一杯茶,客客氣氣地坐在了亭長的對面:“您今日怎麼有空賞臉來酔寧閣,小五以爲,您還在家裡照顧小公子呢。”
聽見小五提那件事情,亭長大人的臉色一黑,放了手裡的茶杯,嘴角微微抽了幾下,“今天來,主要是想問問你,當街辱罵他人,該如何做?”
小五捏了捏下巴,手掌捧起手中的茶杯:“小五不才,但覺得總該是斷舌頭或者進牢裡面的事情。”
亭長聽見小五這般說,心裡也是奇怪,幾日不見,眼前的女人的腦回路越加奇怪起來,小五吹了吹手裡略燙的茶水,眼神向着亭長瞟了瞟,“如何,有人辱罵小公子。”
亭長瞟了小五一眼,只覺胸口被她氣的發悶,卻還是禮貌地笑着,小五明亮的眸子瞧着亭長大人,亭長放了手裡的茶水,目光似炬,吐出的話像極了正直的好官:“晏小五,本官聽人說,你當街辱罵他人,無理取鬧,還意圖砸毀他的水缸,可有此事?”
小五的茶水流進嘴巴里面,亭長身後的小廝瞧着晏小五這般模樣,不禁喝了一句:“晏小五,亭長大人和你說話,你這是什麼態度!”
小五的嘴角輕抿,劃開一條淺粉色的痕跡,指尖輕動,挑了一枚糕點塞進口中:“小五想問,此事從小五到酔寧閣時就在吵鬧,足足吵鬧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怎就讓這告訴亭長的人,三言兩語敷衍了過去?”
亭長氣的牙疼,肥厚的手掌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晏小五,本官只問你,可有此事?”
晏小五輕抿了一口茶水,任由茶香溢滿脣,陸離交的泡茶手法,果然不同,小五的眸子明亮,瞧着亭長搖了搖頭:“並無此事。”
亭長冷笑了一下:“好你個晏小五,辱罵他人,拒不承認,加上前陣子巡按大人查出來的你的罪行,本官看着,你也不用斷舌頭或是進牢房了,本官瞧着,你有一百顆腦袋也夠你掉的了,帶走!”
小五口中的茶水嚥了下去,眸子緊緊盯着亭長:“證據不足,你憑什麼抓我?”
亭長瞧着晏小五,手掌緊緊地攥成了拳,鼻孔裡面哼出了一口氣來,卻聽見小廝緩緩而至:“姑娘,巡按大人來了。”
亭長心下一喜,脣角狠狠地勾了一下,“就算本官沒有證據,卻不知小五姑娘知不知道,巡按大人那裡,可是滿滿的都是小五姑娘的罪證呢。”
小五瞧着亭長脣邊的笑意,突然替他感到一陣悲哀,亭長瞧着小五瞧着自己的眼神,錯將她眼中的憐憫當做是害怕,亭長的嘴角微勾“如何,姑娘怕了?”
耳邊是噹噹的腳步聲和小廝“大人,您小心的”叮囑聲。亭長嘴角含笑,瞧着靜靜品茶的晏小五,小五手捧茶杯,瞧着暗自得意的亭長,門,吱呀一聲,開了。
幾人爲首,幾人墊後,中間,是徐纔有些高傲的臉,亭長的臉上一瞬滿是討好,拍了拍袍子起身就跪在了徐才的面前:“大人,小人不才,剛剛找到晏小五,便趕忙通知了你。”
徐才的眼睛看都沒有看亭長一眼,在屋中隨意的掃着,看見晏小五的時候,徐才的本是漫不經心的眸子一怔,身子也跟着抖了抖。
小五伸手將茶杯向着他舉了舉,算是打了招呼,徐才的身子一抖,向後面推了幾步,還好身後的小廝身手麻利,扶住了徐才。
亭長跪在地上不敢站起來,聽見了聲響趕忙把頭又低了低:“大人,你沒事吧。”
徐才悶哼了一聲“沒事,沒事。”
亭長依舊跪在原地不敢動彈,徐才卻不管他,幾步上前站在小五的身邊:“姑娘這是怎麼了?是茶水喝得不順口還是這家店的飯菜不可口,本官瞧着姑娘像是不太高興?”
身後的小廝自是知道巡按大人這般做的原因是什麼,可惜一個個都是低垂着腦袋不敢說話。
亭長不明所以,擡起腦袋驚訝地瞧着徐才的模樣,小五的脣角輕勾,舔了舔嘴角:“巡按大人,亭長說,小女子當街辱罵他人,還意圖破壞他人財物,可是,小五,小五冤枉。”
小五向着亭長眨了眨眼睛,亭長還在眼前的一幕裡面愣着沒有回過神來,就看見徐才轉身向着自己,眸子裡面依舊是往日對待自己的輕蔑與不屑“你,怎能冤枉姑娘?”
“我……我……我……”亭長的舌頭都像是打了結,怔怔瞧着眼前向着自己微笑的晏小五和巡按大人,只覺自己此刻是見了鬼,他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下子,“嗷”的一聲叫喚,清晰的痛感告訴他一切都是真實的。
亭長的身子抖了抖,徐才的眉毛挑了挑瞧着亭長“恩?”
亭長此刻哪裡還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慌慌張張地向着地上不停地磕頭,噹噹噹的聲音響在耳邊,像是昨日的徐才,徐纔看着這一幕,彷彿想起了昨日的自己,臉色反而又黑了幾分,可惜亭長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只是不停地在地上磕着頭。
小五嘴角抿了一口茶,巡按在她旁邊彎了彎腰:“姑娘,這麼辦,您瞧着。”
小五挑了挑眉毛:“辛苦大人了。”
徐才的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臉上滿是諂媚和討好的笑容:“不辛苦,不辛苦。”
亭長的額頭磕的有些青紫,腦袋也跟着有些暈,只是擡了擡頭瞧着巡按大人對小五彎腰的模樣,巡按大人向着小五的耳邊湊了湊,聲音小的只有兩人可以聽見:“只是,勞煩姑娘,在太子殿下的枕邊多說些我的好話。”
“噗……”一句話,小五口中的茶水全都噴了出來,門啪的一聲被踹開了,進來的,是拿着各種各樣的菜刀鐵鍋的丁胖子和小廝。
小五有些詫異的瞧着眼前的幾個人:“丁大廚,怎麼了?”
丁胖子的肥肉抖了抖,身後的小廝雖然害怕,卻也是象徵性地舉起了手中的鐵鍋菜刀,丁胖子咬着牙,伸手把菜刀向前面推了推:“誰敢抓走小五姑娘。”
小五一愣,只覺得心裡一暖,抿了抿嘴角向着丁胖子笑了笑:“丁大廚,你多慮了,沒事。”
丁胖子的手掌還有些顫抖:“姑娘別怕,我們怎麼說也是一羣大老爺們,若是這些兵想要抓你走,大不了拼個你死我活。”
巡按大人的嘴角抽了抽,轉頭卻又是撞見了小五的眼眸,趕忙又變成了一隻聽話的狗:“姑娘……這……”
小五起身按住丁胖子手裡面的刀,輕聲對丁胖子耳語道:“都是誤會,沒人要抓我。”
丁胖子這才環顧了一下四周,雖說賣缸人是亭長的遠房親戚,可如今,亭長跪在地上,一身貴服的徐達站在旁邊,對小五也算是畢恭畢敬,丁胖子鬆了口氣,放下了手裡的菜刀,搖了搖頭瞧着晏小五,眼底是一絲無奈:“小五姑娘……我們……就是怕你出事。”
小五笑笑:“有勞丁大廚費心了,你先出去,我沒事。”
丁胖子的臉色稍微有幾分尷尬,卻還是向着巡按大人彎了彎腰:“大人,丁胖子我是個粗人,實在是擔心小五姑娘出了什麼事故,我才進來瞧瞧,若是有什麼得罪了的地方,還望大人見諒。”
徐纔看着晏小五的眼睛,伸手向着丁胖子擺了擺:“去吧。”
丁胖子得了令,一羣人又出了門,順帶着把門帶上,亭長大人本是擡起了腦袋,再一瞧,卻看見晏小五一雙眸子笑着瞧着自己,本是想狠狠地咒罵一句,怎知道再一擡眼,徐才也盯着他,亭長心裡面一驚,趕緊低下了腦袋。
小五的聲音輕輕,甚至還是含了幾絲笑意:“巡按大人,亭長大人包庇他人,妄自執法,欲治小五於死罪,該如何處置?”
亭長的身子狠狠地抖了抖,腦袋咣咣咣磕的地上直響:“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徐纔看着晏小五,擡起頭想了一想:“撤去官職,貶爲庶民,罰俸祿半年。”
亭長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不敢起來,嘴裡面喃喃的唸叨着的話語彷彿只剩下了“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小五的眼眸輕輕地眨了眨,胸前的玉牌燙着她的胸口,伸手一勾,繼續細細地品着杯中的毛尖,徐才背對着晏小五,搭眼瞧着亭長,眼眸裡面又是那種滿滿的不屑“罪臣塗二肥……”、
小五輕輕地咳嗽了幾聲,險些把口中上好的茶水全都吐了出來……小五揉了揉太陽穴,從認識亭長到現在,她好像還不知亭長的大名,如今知了……叫塗二肥,小五回頭瞧了瞧跪在地上膝蓋哆哆嗦嗦的亭長大人,徐才聽見晏小五咳嗽的聲音回頭看着她不敢說話,小五的手掌擺了擺:“你繼續,你繼續。”
徐才得了命令,轉過身對着亭長:“罪臣塗二肥,當權期間,包庇他人,妄自執法,本官雖無上報,但本官現以八府巡按之身份,革去你亭長之位,再加罰半年俸祿,以示懲戒,現當場判案,回亭執行。”
徐才高昂着腦袋,瞧都不瞧亭長一眼,亭長哆哆嗦嗦地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謝大人,謝大人。”
小五端着茶杯瞧着戲,只覺得眼前的塗二肥當真是可憐的緊,早些時候的作威作福,如今卻也不過是匍匐在他人腳下的一條狗罷了。
徐纔回身來瞧着晏小五,幾步小碎步湊到小五的面前:“姑娘,這樣判,你可還滿意?”
小五向着徐才客氣的笑了笑,實在是討厭他鄙夷和狗腿兩種形象來回的變化:“巡按大人秉公執法,就好。”
徐才討好的笑了笑,眼睛瞧了瞧跪在地上的亭長:“小五姑娘覺得,還有什麼要罰的嗎?”
小五品了品杯中的茶,向着徐才擺了擺手,徐才的身子稍微低下了些,湊到了小五的跟前,小五一怔,卻看着眼前一把年紀的巡按大人低聲道:“姑娘剛剛甚愛乾嘔,可是懷了龍種?”
“噗……噗……”一句話,小五忍了半天的笑再也憋不住了,一口茶水全都噴到了徐才的臉上,小五伸出一隻手拿着帕子擦着他的臉頰,一隻手捂着嘴巴不停地咳嗽着,徐才的臉色微微有點黑,可是瞧着晏小五還不敢發作,小五一邊咳嗽一邊帶着幾分笑,嘴角狠狠地抽着:“咳咳……徐大人……對不起……咳咳。”
徐才的小廝向前面爲徐才遞了一塊帕子,徐才退後兩步,自己把臉上的茶水擦拭乾淨,眼睛瞧了瞧還雜咳嗽的晏小五,小五咳了幾聲,終於舒服了,擡起眸子看了看徐才,脣角嗤着一絲笑:“徐大人多慮了,今天真是有勞徐大人了。”
徐才的一張臉還黑着,卻還是要向着晏小五陪着一絲笑,這神情,煞是可笑,塗二肥還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不敢起來,哪裡還敢看徐才和晏小五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徐纔對着晏小五彎了彎腰,小五起身也對着他彎了彎腰,徐才道:“姑娘若是沒什麼事情的話,本官先帶着這個罪臣回去實行責罰。”
小五笑笑,勾起了脣角:“辛苦大人了。”
徐才彎了腰,看着眼前的塗二肥,背過手去走出了屋子,嘴邊冷哼出了兩個帶着滿滿不屑的字:“帶走!”
丁胖子一行人始終在門口候着,瞧着徐才帶着嚇得屁滾尿流的亭長出來,自家的小五姑娘也緩緩地從屋內走出,毫髮無損。
晏小五瞧着有些呆愣的衆人,眉心一皺:“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快送巡按大人和前亭長大人。”
一個“前”字,聽得塗二肥身形狠狠地顫了兩下子,小五瞧着他的背影,脣邊嗤起一絲笑容,腦海裡不知怎的就浮現出陸離的那句話“真正的強者,不接受兩敗俱傷,不接受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他們接受的,只有更加殘酷的殘酷的報復。”
既你欠我一兩米,我就讓你用全家來換。
小五瞧見他們全都走了,不禁狠狠地伸了一個懶腰,今個大半的時間都用在和他人鬧口舌上面,雖是喝了兩杯茶水,嘴裡面還是乾乾的。
酔寧閣的生意繼續,小五去辣條廠瞧了一圈,看着大家做出來的辣條的數量,拍了拍丁胖子:“丁大廚,你上次就帶我看的那個場子,買下來了嗎?”
丁胖子點了點頭:“買下來了,姑娘要是什麼時候想用,隨時可以和我說,我去打點。”
小五點了點頭,在辣條廠看了一天,揉了揉自己略顯僵硬的脖子,坐着馬車回了家,還沒到家門,晏小五就瞧着晏秋在門口曬着被子。
小五上前幾步笑盈盈道:“大姨。”
晏秋拍了拍手裡面的被子:“小五回來了。”小五點了點頭,推開門瞧見晏秋擺在牀榻上的被面,眉毛挑了挑:“大姨,這是?”
晏秋的脣角笑了笑,伸手把牀榻上面的被面全部鋪好:“女子出嫁總得有點嫁妝不是,你姥姥也去了有些年頭了,如今我嫁人了,我便想着自己給自己做兩牀被帶到郎中家裡面去。”
小五點了點頭,瞧着晏秋幸福的模樣,想起自己出嫁時,別說是被面了,飯都沒有吃飽就被晏老太送上了轎子。
瞧着小五眸中淡淡的失落,晏秋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伸出手來摸了摸小五的腦袋:“沒事,小五,實在不行大姨給你補做兩牀,你也知道你娘現在的形勢,估計是做不了被面的了。”
小五的脣角苦笑了一下:“大姨,就算是她不是這樣的形勢,也不會給我做什麼被面的。”
晏秋的眼神裡也是帶了幾分無奈地瞧着晏小五,胡豆把木頭在竈臺裡面燒的茲茲直響,小五四處瞧了瞧,看了看晏秋:“大姨,我哥和我娘呢?”
晏秋的手掌摸在被面上:“我也不知道,許是去鎮上買東西了吧,我起來就不見了。
小五哦了一聲,累了一天,剛打算坐下來歇息一番,卻聽見門外一陣雜亂,噹噹噹的敲門聲響在了外面,這幾聲敲門聲很重,小五一驚,晏秋放了手裡面的活計開了門,卻看見一個彪形大漢站在門前,身後,跟着的是晏狗子和晏老太,晏狗子耷拉個腦袋不說話,晏老太的腦袋撇向別處,眸子裡帶着滿滿的不服氣,再加上撇起的嘴巴,卻越發的看的小五頭疼。
晏秋瞧着眼前的景象一怔,卻還是禮貌地擡頭看了看彪形大漢:”敢問您有什麼事情嗎?“
大漢狠狠地瞪了一眼晏秋,晏小五的嘴角抿了抿,心底一抖,自覺不會是什麼好事,大漢開口道:”聽說這兩個人是你家的,他們偷了東西,是不是要你家來還?“
偷東西?
晏秋一怔:”這話可不可以亂說!“
小五幾步上前走到門前,微笑着看着大漢:”大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大漢的鼻孔裡哼出了一口氣來,回頭盯着晏老太和晏狗子:”讓他們說!“
晏老太的腦袋揚着瞧着天,只道:”誰偷了你家的東西!“
大漢冷冷地一笑:”呵,老人家,我瞧着你一把年紀了,倒是會睜着眼睛說瞎話。“
小五看着晏老太的模樣,不禁勾脣冷冷一笑,可不是,她的這位娘,最擅長的不就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狗子耷拉着腦袋,大漢瞧着晏小五:”姑娘,我今天剛到家,就瞧着了這位老人家站在我家牆底下,讓這位小哥翻牆進去,你說說,這不是偷是什麼?“
晏老太一叉腰,狠狠地剜了大漢一眼:”呵,這就叫偷了,我就是瞧着你家房子不錯,讓我兒子進去看看模樣。“
小五扶額,本就是夠丟人的了,經她這麼一說,反而有些黑上加黑之嫌,漢子本就和她說了幾句話,也知道晏老太的胡攪蠻纏,轉過身來幾分無奈地看着晏小五,伸手無奈地向着小五攤了攤手:”姑娘,你說這個事情怎麼辦吧?“
小五的眉心微微皺了皺,上前幾步拉住了晏狗子的手,晏狗子低着腦袋不敢說話,擡頭瞧了瞧小五的眼眸,又垂了下去,小五又看了看晏老太:”娘,我家的屋子在這擺着呢,你是瞧見了他們家的什麼東西了,還讓我哥跳牆去拿。“
晏老太冷哼了一口氣不想說話,晏秋也是狠狠無奈地搖了搖頭:”就是,妹妹你說說,小五這裡什麼沒有,你倒非得慫恿狗子出去掏別人家的窩,你也知道狗子這孩子腦子不好使,你就不教他些個好。“
晏老太狠狠地甩了甩手:”是腦子不好,逃跑都跑不快。“
”晏老太!“晏小五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晏老太看着她,伸手拍了拍,對着晏秋和漢子說道:”看見沒,看見沒,還說着自己傢什麼都有,是呀,是什麼都有,可偏巧了,我這個閨女,連娘都捨不得叫一句,怎會捨得賞我一口米吃!“
”那是你自作自受!“一語罷,衆人皆愣,連帶着晏小五都瞧了瞧這說話的人,胡豆拍了拍手上的灰站在門前,腰背依舊彎着,嘴角,卻是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晏老太驚了,晏小五驚了,晏秋驚了,連帶着狗子都是擡了擡頭,誰也想不到這倒插門的悶油瓶突然間有了底氣,晏老太伸出一根手指頭想罵,手指頭懸在了半空中,卻只變成了”你你你……“的支吾喃語。
漢子看着背微微有些佝僂的胡豆,不自覺地客客氣氣地向前走了一步:”老人家,您是?“
胡豆輕輕咳嗽了一聲:”我是她的老伴,這個家的當家。“當家二字,咬的重了些,胡豆在晏家這麼多年,大概是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晏老太都被他嚇傻了眼,伸出手來,一雙眼睛狠狠地剜着胡豆:”胡豆,你特孃的要造反呀,你個三杆子打不出一個屁的玩意還想當家,你個窩囊廢油裡面託生的,你個……“
胡豆的身子向着後面縮了縮,順帶着舔了舔嘴脣,小五在他的身後扶了他一把,胡豆一愣,回頭瞧了瞧晏小五,小五向着他笑了笑,算是對他的行爲表示讚許。
胡豆嚥了幾口唾沫,腳步又向前面走了兩步:”呵!罵夫,今個的晚飯,也是可以省了。“
晏老太的嘴脣氣的發顫,還想再說什麼,卻瞧見衆人的目光,只能”哼“了一聲,撇過了頭去。
胡豆客氣地瞧着眼前的漢子,臉上禮貌的賠了笑:”是我老伴做的不對,我們家也沒什麼銀子,您瞧着……您瞧着……“
漢子瞧着他的模樣,也算是個知禮的人,也就跟着他笑了笑:”誒,您瞧您這話說的,我就是把他們兩個給你們送回來,家裡面也沒有丟什麼東西,也不用你們賠什麼錢,我就是想讓你們知道,管好了自家的人,別老讓他們去外面偷東西,可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麼好說話。“
胡豆點了點頭,額頭緊張地還是出了不少的汗,小五瞧着胡豆的模樣,捂着嘴巴笑了笑,從屋裡拿了一吊銀子出來遞到了漢子的手裡面,漢子一怔,趕緊向外面推了推,小五道:”大哥,是我娘和我哥給您添了麻煩,這些錢,您還是收着吧。“
漢子看了看晏小五笑起來彎成月牙的眸子,又看着胡豆微微挺直的僵硬的腰板,胡豆向着他點了點頭,漢子伸手接過一吊銀子:”這般就好了,敢問老人家貴姓?“
胡豆的腰板又直了直:”胡。“
漢子一愣,卻還是彎了彎腰,說了兩句客套話,走了出去。
漢子前腳剛出了門,胡豆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鬆了身子,小五幫他順了順後背,晏老太嘴角一撇:”呵,你倒是出息了。“
晏秋上前拉住晏老太,怎知道晏老太一把甩開了她的手掌,目光狠狠地盯着胡豆:”你倒是好好的風光了一把,我的臉,全都丟盡了,這下子你們滿意了,你們全都滿意了,自家的銀子不給自己花,倒是學會了往其他人家裡面送了。“
晏小五冷笑了一聲看着晏老太:”丟臉的是你自己,我給你吃給你喝,卻沒叫你出去偷東西!“
”誰說我偷東西了!進去的是狗子,關我什麼事,還有你,晏小五,真是不知被什麼玩意昧了心窩子,居然在別人的面前這麼讓你自己的娘下不來臺,我真是懷疑,你的心裡面到底都是些什麼?“
”岳母大人生氣了?“聲音淡淡,陸離從剛纔晏秋沒關的門外走了進來,晏老太瞧着他,又是冷哼了一聲:”我家好好的閨女,都被你這個窩囊廢帶壞了!“
小五不禁覺得可笑,嘴角抽搐了兩下子,瞧着眼前蠻不講理的瘋女人:”我還是那句話,門在那,願走走,沒人留你。“
晏老太哼了一聲,進了屋子裡面去,小五瞧了瞧一旁低着腦袋的狗子,心疼地看着狗子手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小五的嘴巴抿了抿,瞧着狗子道:”以後娘說的話,別聽,若是出了事情就不好了,知道嗎?“
晏狗子聽不太懂小五的話,卻知道小五是爲了自己好,只是垂着腦袋撇着嘴巴點了點頭,晏秋嘆了口氣:”小五你也別和你娘計較,她本來就是那樣的人,自從受了傷之後,就越發……“
小五冷笑了一聲:”大姨,我要是真的和她大計較的話,她如今就不會在住在這間房子裡面了。
陸離伸手攔住晏小五的腰肢,小五嘟了嘟嘴巴,向着他的懷裡面窩了窩,晏秋捂着嘴巴笑了笑:“如今都不揹着人了。”
小五的臉頰一紅,脣角卻是勾了勾,陸離的眉心一挑:“明媒正娶!”
胡豆收拾了收拾東西:“得了,別說那麼多閒話了,趕緊來吃飯吧,過一會東西都涼了。”
衆人圍在一起,也沒人管晏老太的事情,晏老太一個人躺在屋子裡面餓的肚子咕咕直響,連着嚥了幾口唾沫,嘴角抽了抽,開了門摸了出去,門一開,飯香四溢,晏老太饞的舔了舔乾乾的嘴脣,摸到了飯桌前面,晏秋笑盈盈地瞧着她:“一起來吃飯吧。”
“哼,我不出來也不知道叫個我。”晏老太撇了撇嘴巴,卻還是坐在了桌子邊上拿起了碗筷,小五懶得理她,一頓飯除了晏老太大家吃的都甚是開心,吃過飯刷了碗筷。
小五回到自己的屋子裡面,想着算一算店鋪的事情,木桌上擺着一張宣紙,空白的可怕,小五一愣,狐疑地拿起紙來,仔細一瞧,卻看見宣紙只有兩角寫了字,一端是左上角,一端是右下角,字跡端莊大氣,一看就是出自陸離之手。
左上角道:“伍小虎。”
右下角道:“三公子。”
小五的眉心微微皺了皺,卻不知這其中的奧秘與意思,陸離剛好進了門,瞧見小五手裡拿着的宣紙嘴角輕動:“放下吧,沒什麼。”
小五把手裡面的紙向着陸離晃了晃,嘴角不自覺地撇了撇:“對了,我還沒有問你,上次在採英樓瞧見你和三公子在一塊,你們兩個,什麼關係,老實交代!”
陸離瞧着小五的模樣,嘴角不禁勾了勾,伸手環住眼前姑娘的腰肢,小五窩在他的懷裡,總覺得聞着他身上的香味,甚是安心。
陸離扯過小五手中的宣紙,伸手敲了敲小五的鼻尖:“好濃的醋香。”
小五的眼睛向着陸離斜了斜:“妻管嚴,快說!”
陸離搖了搖頭,無奈地看着眼前的姑娘,脣角輕勾,畫出一幅畫來,伸手拾起桌邊的毛筆在宣紙上細細勾勒:“那一日,是我讓她去的。”
“哦?”小五聽着他的話,卻越聽越不明白,只得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眼前的陸離,陸離的手腕輕動,在宣紙上繼續描摹,墨痕點點,映在宣紙的上面,香氣悠悠,繞在小五的鼻端。
陸離手腕輕抖,脣角微張:“我,便是三公子。”
小五一時不知如何回話,只得呆呆瞧着眼前的男人,陸離張了張嘴巴,繼續道:“那日亭長爲難你,土翼來和我說,我便抓了他的兒子,又委了白伊伊寫了字條給亭長,順帶着替我去見你。”
小五的手指在陸離的胸前畫了兩個圈圈,嘴角嘟了嘟:“那,她是你的屬下?”
陸離的眼眸只瞧着眼前的宣紙,腦袋輕輕點了點:“恩。”
小五的手掌使壞的在陸離的身上掐了一下,疼的陸離呲了一下牙,陸離低頭瞧着懷中的女子,眉心輕皺:“你做什麼?”
小五的嘴巴嘟了嘟:“即使如此,爲何不自己去見我,還有,竟選了個如此脫俗貌美的女子,你是看上了她的聰慧,還是看上了她的貌美,還是瞧上了她的氣質!”
陸離一笑,擁着小五的手又緊了幾分,手中的毛筆蘸了墨,向着宣紙上潑灑下去:“這世間的女子,大抵都沒有她聰慧,沒有她貌美,也沒有她氣質脫俗。”
小五一愣,只覺心中一冷,怔怔瞧着眼前的陸離,呵,他說的這是怎樣的混帳話,如今,他抱着自己,卻說着另一個女子的好話,小五的脣齒相合,脣角勾起了一絲弧度,心裡只覺得自己好笑,掙扎着想要起身,擡眸,卻恰好瞧見了陸離筆下的畫,畫中的女子只剩下一雙眼眸還在陸離的筆下細細描摹。
陸離低頭瞧着有些發呆的晏小五,筆尖輕抖:“你說,是不是?”
小五的掌心向前伸了伸,想要觸碰宣紙上的畫卷,畫中的女子不是她晏小五又是何人,細細的柳葉眉微微蜷着,雖是帶了幾分撒嬌與可愛,卻半分也掩不住女子眉目間的倔強,脣角輕勾,露出一絲俏皮的笑容。
陸離的墨點染在畫中小五的眸子上:“我想畫出她的美,卻發現她的一雙眼眸,如何都畫不出來,看來,還是要自己瞧見的好。”
小五的手指停在半空,生怕毀了陸離手下的畫,陸離垂眸輕笑,小五的只覺眼皮微微一燙,陸離的脣落在上面,嘴角輕勾,指尖微動,勾出了最後的一筆,陸離的眸子動了動,瞧着眼前的畫卷“你爲何不答,何處錯了?”
小五抿了抿嘴角,探了探身子在陸離的臉頰映上一個吻,陸離笑笑,將手中的宣紙展開,擡起毛筆將什麼三公子和伍小虎的名字全部劃去,只剩下畫中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陸離將畫卷鋪展好,細細瞧着,卻是偏了偏嘴:“終究還是差了一點的韻味。”
小五笑笑,伸手把陸離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小手裡面搓了搓,他的手,不論何時,都冷得像一塊冰,陸離伸手擡了手中的畫瞧了瞧晏小五:“娘子,爲夫的畫,可還滿意?”
小五擡眸,瞧了瞧宣紙,捏着下巴想了想:“還算可以,勉爲其難地收下了吧。”
陸離無奈地搖了搖頭,瞧着小五的小手搓着自己的大手,小五的眸子眨了眨:“你教我畫畫好不好。”
“琴棋書畫,本就該是必備。”
小五的嘴巴嘟了嘟:“好好好,你找你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貴小姐去,我做我的鄉村野婦。”
陸離的嘴角抽了抽看着眼前的姑娘:“你今天怎麼火氣這麼大?”
小五脣角抿了抿,把今天在鎮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陸離說了,陸離聽着小五的話,眉心不禁皺了幾分,大大的手掌把小五的手握在掌心,冷笑了一聲聽着。
小五無奈地垂了垂腦袋:“都說我不怕,都說我晏小五膽子大,可是誰知道,要是沒有你的牌子燙在我的懷裡,我當時真的不知自己該怎樣強作笑意,面對衆人。”
陸離的指尖敲在小五的鼻頭:“娘子辛苦了。”
小五的嘴巴鼓了鼓:“好了,教我畫畫。”
陸離點了點頭,伸手抽了一張宣紙出來,小五的手指拿起毛筆,陸離的大手帶着她的小手,陸離低頭問道:“你想畫什麼?”
小五捏了捏下巴:“畫你。”
陸離無奈地笑笑,手掌帶着小五的手掌在紙上動着,小五的手掌微微帶着幾分顫悠,任由墨痕在宣紙上蔓延開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月上枝頭,人醉,星息。
陸離有些乏了,便上了塌,小五這纔想起來還有些賬目沒有算,伸手抽出賬本來瞧着,陸離的眸子輕輕眯着:“早些睡。”
小五的筆畫在賬本上,卻還是點了點頭。
太陽在地平線露出了腦袋,陸離的額頭滲出點點的汗珠,牙齒被咬的生疼,口中猛然喃喃自語:“不要,不要!”
睜眸,原來一切不過只是一場噩夢,還是小豐村那個有滋有味的家,榻前桌上趴着的,還是那個縈繞在自己心頭的女子。
陸離起身,爲小五的身上搭上被子,明明告訴了她要早些睡得,現在瞧着這般模樣,怕又是不知忙到了何時,桌上的燭臺還堅強地亮着,帶着幾滴燭淚留了下來,灼着陸離的眸子。
陸離伸手,把小五桌上的東西一一整理好,陸離的眸子瞧着手中的一張宣紙,眼皮子,猛然地挑了幾下子。
彎曲變形的小人像是書店裡賣的速寫的搞笑漫畫小人,陸離自然是沒見過什麼搞笑漫畫小人,但他卻識得某人在小人的邊上標出的箭頭和箭頭旁邊清晰明瞭的陸離二字。
陸離的臉頰一黑,無可奈何地看着榻上的女子搖了搖頭:“淘氣!”
他說着,卻還是忍不住將她身上的被子緊了緊,瞧着她眼底微微泛起的黑色,陸離只覺的自己的一陣心疼。
小五睡得極好,脣角還跟着微微地嘟了嘟,陸離無奈的搖了搖頭,伸手想要觸碰女子的臉頰,小五的鼻子癢了癢,眸子迷迷糊糊地睜開瞧見了陸離。“天亮了。”
陸離點了點頭,小五忙活着收拾好了東西,胡豆看着她的模樣,伸手向着爐子裡面填了兩塊木頭:“去鎮上?”
小五笑着穿好了鞋子:“不是,去藥鋪,前兩天巡按大人來了鎮門被封,虎子哥也沒買到半夏種子,今天我去藥鋪瞧瞧,看他買到那玩意沒有。”
胡豆聽了小五的話,手裡的木頭一歪,沒有放進了竈臺裡面。
胡豆的眉目垂了垂,欲言又止,伸手把一塊木頭填進了竈臺裡面,小五越發覺得不對勁,上前走了一步瞧着胡豆:“爹,到底咋了?”
胡豆的手指頭微微抖了幾下:“本來……本來這事爹也不該說什麼,但是……小五呀,你如今成了親……”
小五扶額:“爹,你想多了,虎子哥不過是我藥鋪裡面新招的夥計,也算是陰差陽錯,我和他有點緣分,你咋想到那裡面去了。”
胡豆手指一抖,木頭掉在了地上,胡豆擡起眼眸瞧着晏小五,幾口唾沫嚥了下去,尷尬地擡了擡眼睛瞧着晏小五:“小五,你不記得了?”
小五一愣,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又是抽了一下,就是這種感覺,每次提到這樣與虎子有關的話題時小五的心彷彿就會不自覺地疼一下,小五的眉頭輕輕皺了皺,伸出手來摸在自己的胸口上,怔怔瞧着眼前的胡豆:“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胡豆舔了舔脣角瞧着小五,小五看着他的模樣有點好奇,眨巴眨巴眼眸向着胡豆笑了笑:“爹,咋了?”
胡豆伸手往竈臺裡面填着柴火,自嘲似地笑了笑:“不知道也好,你不知道也好,就是個人罷了。”
小五隻覺得奇怪,上前又走了幾步蹲在胡豆的身邊:“爹,到底怎麼回事?”
胡豆心疼地瞧着眼前的晏小五,看着她眸子裡面滿滿的好奇與詫異,胡豆舔了舔嘴角,肩膀跟着輕輕地抖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晏小五:“你真的……一點……都不認識虎子了?”
小五的眉頭皺了皺,拼命地在腦子裡面搜索和虎子有關的記憶,小五的腦子微微有幾分痛,那些自己穿越之前的事情,像是集中在她腦子裡的某個點上,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胡豆嘆了口氣:“其實,小離挺好的,比虎子靠譜多了。”
小五一怔,突然想起自己原來做奶茶時,段晟軒微皺的眉頭,又想起虎子說自己是霖滄國的人,小五的眸子一亮,脣角微微抿了抿,只瞧着眼前的胡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