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河隴沒於羌夷,州縣城郭、官寺民廬,莫不毀廢。.”
“刀之制有四,一曰儀刀,二曰障刀,三曰橫刀,四曰陌刀,末將愚見,以陌刀結方陣,此法必然能阻其鋒銳。”(注:陌刀,斬馬刀改良而成)
“此言差矣,突厥人來如激矢,去如絕弦,若欲追躡,良爲難及。”
“那依韓將軍只見,此次陛下親征,連小小胡夷的面都見不到不成?”
“你...你少血口噴人,陛下!此人不學無術,必致我軍大敗!”
帳中人你一言我一語,本是在研究戰術,說着說着竟然發展成互相攻擊,武曌端坐椅上冷冷望着自己手下這些將軍,其身後佇立着一名少年也只是靜靜聽着。
是的,沒有太多前奏,在武曌一系列動員下,再多的反對也抵不過她的執拗,而唐冠終究跟來了。
大軍西出長安,開拔於昨曰,親征消息舉國沸騰,點將臺前各個信心滿滿,此次出征大軍是帝國精銳中的精銳,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可以預見此次武曌最低的目標也是要讓突厥人元氣大傷。
而唐冠也沒有與上官婉兒多做離別感傷,他還年輕,來曰方長,若兩情爲真,當然不在朝朝暮暮。
唐冠立於武曌身後默默不語,一天一夜行軍不過緩緩挪出一百餘里,像是一臺預熱的發動機,大軍開拔之曰,唐冠也將肚子裡的心嚥了回去,此次出征對外號稱百萬,當然唐冠知道這是虛指,但當他親眼目睹猶如長龍一般的行軍隊列以後,他絲毫不懷疑,大軍後方營帳,甚至有人還能看到長安城!
唐冠這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行軍打仗,心中驚駭難免,幾十萬之衆幾倍於突厥人,在他想來這種打法,直接長驅直入便是了。
可是聽帳中武將喋喋不休,唐冠又暗自搖頭,他知道遊牧民族戰鬥力強悍,但就算再強悍,也不能以一敵百吧?
將領間的爭吵愈發激烈,武曌眉頭皺起,出征之前各個信心滿滿,這開拔才一天,討論個打法便開始動搖不休。
“砰!”
武曌一拍椅案,頓時肅然,幾名武將拱手而立,唐冠心中哂笑一聲,不過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插一句話,因爲他承認自己確實不會打仗,好歹這些人還見識過如此龐大的軍隊,他連軍隊出征都是第一次觀摩。
“臣等罪該萬死!”
不待武曌出聲,這些武將便口呼該死,剛纔吵的太投入,能被武曌點名出征的將領,當然都不是什麼真草包,是以各有各的看法,這些年來朝中武將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了吐蕃戰線。
如今突厥舉兵入侵,打出的旗號還是匡扶李氏,這聽來確實滑稽可笑。
武曌聞音輕聲一嘆,似乎不想再聽了,說那麼多,打一場就知道了,她心中和唐冠有一部分心思不謀而合,武曌貴爲一國之君,其實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戰場,雖然決策都是由她而下,但是打成一場拉鋸戰讓她接受不了,試想她身後帝國在她眼中那就是最完美,最強大的。
誠然,唐冠也肯定此時的唐帝國無論經濟,科技,文化還是制度都是無與倫比的,雖然他心中明白遊牧民族是農耕文化的致命殺手,可是他跨越千年而來,在見識到了這個時代的強盛以後,心中反而產生了疑惑。
那就是到底有多彪悍才能與唐帝國糾纏不休,吐蕃尚且還好,畢竟那是一個經過多年發展的國家,但突厥,在嚴格意義上講只是一個部落,連國家都稱不上。
武曌似乎也是第一次親臨一線,並不太清楚朝中武將間的齷齪,看到這,她也沒什麼興趣再聽下去,出聲道:“去病。”
“臣在。”唐冠聞音迴應。
“扶朕下去,諸位將軍,朕不想再看到你們做這些無用之舉,待我軍壓境,朕只想看到你們口中的小小胡夷被逐出朕的江山!”
“臣等萬死不辭!”
衆將單膝到地領命,唐冠扶着武曌伸出的手慢慢走出了帳外,一干將領這才站起身來,各有不服的互望了一眼。
“哼,王將軍,你剛纔威風的緊呀。”
“韓將軍,過獎了!”
“突厥人涿水草而居,居無定所,遇強則退,那番陌刀結陣簡直狗屁不通。”
“哦?那依林將軍所言是有更好的妙計了?”
“這....”
“依在下看還不如依精騎長驅直入,再輔以弓兵壓制,逐個擊破。”
在場有四五名將領,各個軍功不淺,其中有新貴,也有老牌軍閥,陳,王,林,韓,趙,其中韓趙二將是此間新貴,在吐蕃戰爭中嶄露頭角,歷經三十餘載,終於擠入了門閥之中。
他們自然而然的完全忽視了唐冠,在他們眼中武曌御駕親征本來就已經很離譜了,再加上唐冠這個“小面首”更讓他們不以爲然,但也可見武曌對其寵愛確實無以復加,在京中寵着也就罷了,連打仗也要帶出來。
就在他們議論不休之際,角落裡突然傳來幾聲輕咳。
衆人聞音打住,望向角落之人,只見一病態將軍佇立在那默默不語,趙將軍見到此人開口道:“程將軍,你有何見解?”
“咳...咳..”迴應他們的是兩聲輕咳和一陣搖頭。
衆人見狀收回目光,又開始爭論不休,而站在角落的正是程懷弼,只見他默默的聽着這些將領排兵佈陣,眼中玩味之餘竟然又有絲絲羨慕。
御營之中。。
軍中有一帳外表與周圍營帳無異,可內裡卻是天壤之別,只見此間妝臺,潭桶,楷塌齊備,又有花屏,香案點綴,佈置的奢華淡雅,一看便是女子閨房。
自古皇帝御駕親征不稀奇,唯獨她武曌稀奇,這不徵還好,一徵便透着格格不入的味道。
此處正是武曌的“行宮”了,唐冠扶着武曌入帳,武曌揮手屏退了左右之後,伸手探了一下早已備好的熱水溫度。
唐冠見狀以爲她要沐浴就寢,慌忙拱手道:“微臣告辭。”
說罷,唐冠頭也不擡便想出去,武曌卻言道:“替朕更衣。”
唐冠聞言一愣,以爲不是在說自己,正要繼續行走,武曌再次出聲道:“去病,過來。”
話音一落,唐冠頭皮一麻,而後硬着頭皮折回,頭也不擡道:“陛下,有何吩咐?”
“你把頭擡起來。”
唐冠被外人稱爲“面首”,但他自己其實對武曌“姓趣”不大,武曌御駕親征已經脫離了預料範圍,她整個人都變得不大對勁,這更讓唐冠心中謹慎,他可不想真的和一個老太婆發生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