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聯一師的直屬部隊出發不久，偵察員報告說：“師長，在山下日軍發現我們後緊追不捨。追我們的這一隊的是1500人日僞軍聯合組成的討伐隊，像蒼蠅一樣跟在後面。”
楊師長說：“沒關係，活膩歪了就讓他們跟吧。”
抗聯部隊在林海雪原裡艱難行軍，在樹下靠樹睡覺，艱苦宿營。
兩天後，抗聯一師的尖兵報告說：“師長，部隊按時到達預定位置，前方一公里處就是冰趟子了，教導隊和長槍連已經先期到達。”
師長說：“好啊，咱們馬上和教導隊、長槍連匯合。”
楊師長和王佔江副師長、政治部李志斌主任來到冰趟子溝伐木工人住的馬架子外邊。
師長說：“這地方不錯，有堅固的木營可以固守，溝的兩側是山林，可以伏擊；溝口處很狹窄，既可以截斷敵人後路，又可以打敵人的援兵。”
這時王佔江副師長說：“師長，除了傷病員，咱們身邊只有200多人有戰鬥力，而且因爲連續作戰，彈藥也不太足興了，手榴彈幾乎沒有了，唯一可視爲殺手鐗的是六挺輕機槍。以200多人的疲弱孤軍，主動對陣裝備精良，多於自己數倍，而且隨時可以得到增援的關東軍，很嚴峻哪。”
楊師長說：“你的提醒很重要。趕緊告訴部隊，節約使用彈藥。”
楊師長命令說：“副師長，你去安排部隊沿山溝繼續前行到馬架子，把戰馬隱蔽起來。然後分左右兩路上山。部隊埋伏在冰趟子溝兩旁的密林中和馬架子裡，等待敵人自投羅網。”
下午，首先闖進溝裡的是一箇中隊的皇協軍。
師長說：“咱們彈藥不多了，主要用來打鬼子，不能和僞軍糾纏，大家喊話，讓他們退回去。”
戰士們喊：“皇協軍的弟兄們，咱們都是中國人，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我們不打你們，你們退回去吧！”
領頭的僞軍中隊長大聲訓示部下，大喊：“別聽他們瞎詐唬，繼續前進。”
師長從望遠鏡中看見僞軍中隊長還在逼着隊伍往前走。
師長說：“這傢伙給日本人賣命，還那麼死心眼，純牌是自己找死。虎娃，都知道你的槍法不錯，露一手，把那個軍官幹掉。”
虎娃應道：“是！”
虎娃目測了一下距離，大約有200米遠，端起俄造水連珠步槍，調整了一下標尺，然後平靜地把食指搭在冰冷的扳機上，下意識地扣動了扳機，槍身輕微地震動了一下。僞軍中隊長一個踉蹌栽倒在冰面上。
軍官被打死了，失去了指揮官的僞軍停止了前進。
楊師長放下望遠鏡說：“好！打得好！”
楊師長跑到前沿連隊埋伏的地點，跳上一座雪坎子，大聲向僞軍喊話:“皇協軍弟兄們，咱們都是中國人，可你們跟日本人穿一條褲子，殺害自己的同胞。日本人把你們當炮灰，不把你們當人，戰死了也要遺臭萬年。爲日本人辦事，做個樣子就得了，保住自己的命纔是真的！我今天放你們一馬，都他媽地滾吧！”
僞軍們聽完師長的訓話，乖乖地拖着中隊長的屍首撤退了。
川上靖一在帳篷裡對部下欣慰地說：“我們800大日本皇軍，700國兵討伐抗匪兩天了，被拖得筋疲力竭，今天可算找到他們了！”
參謀說：“抗匪根本不與我軍正面交戰，而是利用密林四處和捉迷藏。”
川上靖一說：“別說了，我最恨這種捉迷藏的戰法！”
潰退下來的一個僞軍軍官來報告說：“報告太君，我們看見了抗匪，與抗匪發生了激戰，中隊長戰死。”
川上靖一大罵：“什麼他媽的激戰，我咋沒聽見槍聲？你們這幫國兵被抗匪打怕了，一定是一觸即潰。好了，我根本沒指望你們這些沒有用的狗！”
川上靖一命令：“把各中隊隊長找來。”
各中隊隊長來到帳篷裡面站成一排。
川上靖一說：“我命令，皇軍部隊即刻開進山谷！”
參謀長龜田說：“大佐，抗匪在溝口布置了警戒，是不是個口袋陣啊？”
川上靖一說：“什麼口袋陣，吃掉我川上大隊，只怕這幫抗匪還沒這副好牙口。我們疲勞，可抗匪也是一支疲憊之師，他們連續作戰，沒有後方補給，沒有兵員、彈藥補充。和我軍比，都是不成比例的。現在能與抗匪大規模決戰，是我們帝國軍人的榮耀。今天要是能一舉殲滅這股抗匪，就會一雪前恥，我們就是關東軍的帝國之花，說不定還會受到天皇陛下的嘉獎。各中隊回去開進山谷！”
天傍黑時，日軍部隊8
00餘人，在川上靖一率領下，乘馬爬犁順着雪地足跡追蹤而來。設置好炮兵陣地後，首先涌入冰趟子的大概有200多日軍，鬼子們跳下爬犁，跑步向馬架子衝來。
楊師長命令六挺機槍集中在一起，架在放馬槽子的圍牆上。楊師長一聲令下：“打！”
六挺機槍猛烈射擊，槍聲震耳欲聾地爆響。六挺機關槍捲起六條火龍，鬼子們一片一片地栽倒。
川上靖一急忙命令：“開炮！”
日軍的擲彈筒，“咣、咣、咣”地連續發射，炮彈鑽入兩三尺深的積雪裡發出聲聲悶響，抗聯一師陣地被敵人的炮兵火力覆蓋，戰士們出現了傷亡，戰鬥打得異常激烈。
師長命令：“虎娃，你帶領兩名槍法好的戰士組成狙擊組，專給我打那些鬼子炮兵，打得炮兵不敢發炮了，我就給你們記一大功。”
虎娃三人摸到距離炮兵250米遠的地方，臥在雪地上，屏住呼吸，慢慢地瞄準，槍響了，一個搬炮彈的鬼子倒下了。鬼子大概以爲他是自己滑倒的，沒在意。
虎娃又瞄準了一個鬼子的裝填手，槍響了，那個鬼子痙攣了一下，炮彈從手中滑落。
放炮的鬼子兵發現了，四處望了望，沒發現什麼情況，是流彈？鬼子的炮還在“咣、咣”地發射。
第三個目標，虎娃選定揮小旗的炮兵指揮官，虎娃手指微動，那個揮小旗的鬼子官，踉蹌着重重地栽倒在這片幾代日本政客夢寐以求的土地上。
那兩名戰士也各自擊斃了兩個鬼子炮兵。日軍炮兵只要站起來就會被擊斃，他們知道有狙擊手，嚇得都趴在冰面上不敢動彈，鬼子的炮兵陣地癱瘓了。
隨着戰鬥的進行，鬼子不斷得到增援，日軍大隊其餘的600人一爬犁一爬犁地從溝口涌進來。幾挺重機槍和十挺輕機槍架在爬犁上開火還擊，日軍武器上的優勢開始顯現，逐漸壓制了抗聯火力。
楊師長命令：“警衛員，你去通知虎娃他們的狙擊組，打掉敵人拉爬犁的馬匹和重機槍！”
警衛員應聲道：“是！”
虎娃三人急急忙忙調轉槍口，先後打掉了十幾匹拉爬犁的馬匹，敵人的重機槍和輕機槍陣地被阻止前移。
虎娃在朦朦朧朧中發現一個日軍軍官揮舞着戰刀在指揮重機槍射擊。虎娃穩穩據槍，果斷射擊，這個日軍軍官當即爆頭倒地。其餘的兩名戰士，也在穩穩地狙殺着敵人的機槍射手。日軍戰鬥力的確不俗，一個射手倒下了，副射手就替補上來，副射手被擊斃了，又一個士兵還會上來繼續射擊。
虎娃三人，連連擊斃了十幾個敵機槍射手，敵人的火力漸漸地減弱。
川上靖一揮舞着戰刀，毫不猶豫地發出衝鋒命令，在火力的掩護下，日軍以密集的隊形發起衝鋒。鬼子們端着三八式步槍，刺刀寒光閃閃，刀尖上隱隱漂出一股股血腥的殺氣。
川上靖一面對一排排倒下的士兵沒有吝惜，他對士兵們不停地怒吼着：“抗匪的槍上沒有刺刀，衝上去，和他們拼刺刀！”
鬼子們端着雪亮的刺刀嚎叫着衝了上來，埋伏在兩旁密林中的戰士突然猛烈開火。兩翼突如其來的子彈把日軍一下打暈了，一時間人仰馬翻。
冰趟子的冰面浮蓋着一層雪粒，很容易滑倒。衝鋒的鬼子們以自殺式的舉動，相互擁擠着，爭搶着，踉踉蹌蹌地向前衝鋒，跌倒了，掙扎着爬起來，踏過同伴的屍體，迎着呼嘯而至的子彈，向前邁上幾步，同樣被子彈擊中奪命。冰面上到處是東倒西歪、互相枕藉和血肉模糊的日軍屍體。日軍一次又一次的攻擊被抗聯一師一次又一次地阻擋和化解，日軍的大隊人馬只好伏在冰面上喘息着。
深夜氣溫開始急驟下降，呼嘯的北風吹得地上的積雪沸沸揚揚，雪粒打在冰面上直冒白煙。
敵我雙方的士兵們還在對峙着。師長喊道：“各排注意，氣溫下降，現在足有零下40多度，大家輪換着跑回馬架子裡暖槍烤火，不然食指就沒法打彎扣扳機了。”
楊師長對王副師長說:“老天幫助咱們，這麼冷的天，鬼子趴在冰雪上，不被打死，也得被凍僵。今天咱們和川上鬼子玩一把蟒蛇吞象，吃掉他的大隊，你立刻派一個連帶兩挺機槍從山崗上繞到溝口，截斷鬼子的退路。”
楊師長對李海江說：“你們連組成幾個小分隊，輪流從馬架子裡出擊，從側翼摸到近處襲擊日軍。”
李海江派出第一支小分隊後，楊師長猛地一拍大腿說：“不好，對面山上的木營只有三名戰士，敵人如果也派出小分隊，他們就危險了。李連長！”
李海江說：“到！”
師長命令：“你馬上帶兩個班戰士，跑步增援對面山上的木營，如果被敵人佔領，要不惜一切代價奪回來。”
李海江說：“是！”
川上靖一站在冰面上，命令參謀長龜田說：“你地，命令偵察分隊立刻出發搶佔最近的那座木營。”
日軍偵察分隊30多名士兵在兩、三尺深的積雪裡跋涉很笨拙，向上爬陡坡就更吃力了。像一羣笨拙的烏龜，爬三步退兩步。
鬼子偵察分隊接近木營時被據守木營的三名抗聯戰士發現了，首先開了槍，兩名日軍士兵中彈滾下山去。鬼子們的偷襲變爲強攻。拼了命的日軍用機槍封鎖住木營大門，其他鬼子兵則逼近木營，向裡面投擲手榴彈，據守木營的三名抗聯戰士壯烈犧牲。
李海江率領戰士們急速前進。劇烈的槍聲傳來，李海江喊：“木營打上了，加快速度，跑步前進！”
奪取了木營的日軍，被嚴寒凍怕了。他們相互推搡着涌進木營，槍支被架到一邊，圍着火爐享受起溫暖來，竟一時忽略了部署崗哨。
李海江率兩個班的戰士接近木營時，沒有了槍聲，戰鬥已經結束，木營內傳出吉哩哇啦的日本話。
李海江說：“鬼子圍着火爐享受起溫暖來，竟忘了部署崗哨。”
虎娃說：“咱們用匣子槍，可以連發速射，我看咱們倆人一組，衝進門口邊射擊，邊閃向兩邊，後面的兩人同樣跟進射擊，可以形成數挺機槍的威力。”
李海江說:“行！咱倆打頭！”
李海江和虎娃首先衝進木營，兩隻駁殼槍對着擠成了一團，正在烤火取暖的30多個鬼子突然一起開火，一梭子子彈打完，二人向兩邊閃身壓子彈，又有兩名戰士衝進來，同樣用兩隻駁殼槍掃射……
烤火的30多個鬼子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在突如其來的二十響匣子槍的連發速射中喪命。
被困在冰面上的日軍士兵，已經極度悲觀，他們幾乎放棄了所有的進攻動作，趴在冰面上被動挨打。
抗聯一師小分隊的戰士們一直在用冷槍殺傷敵人，任何槍凍得受不了了，就跑到木營裡烤烤火，另外一個小分隊再去出擊。
800多鬼子窩在冰溝裡，無法展開，傷亡慘重。尖厲的寒風，捲起米粒大小的雪粒子，打得人睜不開眼睛，凍得肌膚都要開裂了。
一個小隊長向川上靖一報告：“報告大隊長，零下40多度的超低溫使槍械機油凝固，槍栓拉不開，冷縮使撞針縮短，槍械打不響啦。”
川上靖一大罵:“支那的人，支那的天，都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敵人！”
此時，日軍士兵的意志崩潰了，他們用最難聽的話高聲咒罵這惡劣的天氣，低聲嘟囔着發泄心中的不滿和抱怨。
川上靖一的信心動搖了，終於意識到取勝無望了。
川上靖一命令參謀長：“命令士兵撤退！”
川上靖一率領幾乎要凍僵的士兵們撤退到出口的時候，狹窄的出山口迎接他們的是密集的槍聲。機槍、步槍、匣子槍一齊向他們襲來，大批的鬼子倒地死去……
清晨，在冰趟子溝口陣地上，一個戰士跑來報告：“師長，鬼子的援軍開過來了。”
楊師長當即決定：“不再跟敵人糾纏了，咱們馬上撤退！”
楊師長在瀰漫的風雪中帶領部隊撤到山上的密林裡。
天已大亮，從山上往下望去，到處是鬼子和馬匹的屍體、武器、裝備和軍毯，數百個日軍士兵的生命凝固在堅硬的冰面上， 陪伴着他們的是已經被鮮血染紅了的冰雪……
冰趟子的冰面上，日軍大批援兵環顧冰川，滿目的屍體和血跡，簡直像到了地獄。不少士兵是被凍僵而死的，他們的面部表情居然還比較平靜。僥倖活下來的士兵眼中浸血，目光呆滯，神智慘然。
日軍在冰趟子的岸邊燃起了一堆堆篝火，日軍開始火葬戰死的士兵。堆起的松木上，一具具日軍士兵的屍體在烈火中捲曲、抽搐、肚子遇熱膨脹後又發出一陣陣的爆裂聲，流淌出來的內臟在“吱吱啦啦”地燃燒着，直到只剩下幾塊骨頭，那幾塊骨頭被收起放入一個個小小的神盒。火葬現場，人體脂肪和松樹油子燃燒出來的滾滾黑煙，變換着各種難看的形狀，滾動着、交織着，爭先恐後地向着空中飄去，就像衆多死亡的日軍士兵終於獲得解脫，在向着家鄉的神社一路蜂擁狂奔一樣，現場恐怖至極。
川上靖一帶着小川次郎、龜田一行率領倖存的殘兵敗將，一個個渾身軍服破爛、臉上盡是灰燼和血跡，肅立在血染的冰面上默默地爲死亡的士兵們送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