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褐袍少年的目光實在是太灼熱，沈若塵忍不住別開臉去，放下了車簾。
他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卻格外清晰。沈若塵知道，他還在向這邊走，心思千迴百轉間，已有了對策。
前面的那個長相水靈，性格活潑的少女，回頭見心儀的少年轉了方向，也不禁勒緊了繮繩，調頭衝了回來。
她的跟屁蟲，戶部尚書大人的兒子於程，自然也不甘落後，厚着臉皮追了上來。
此時他們與這褐袍少年尚有幾百步的距離。
褐袍少年用馬鞭掀起了沈若塵的車簾，靜靜地打量了一眼，朗聲問道：“女人，你叫什麼名字？”
沈若塵在車中微微一福，輕聲答道：“民婦初來乍到，不懂皇城的規矩，可是哪裡衝撞了貴人？”
竟是避而不答。
她自稱“民婦”而不是“民女”，那褐袍少年眼中明顯掠過一抹失望。他靜靜地打量了她一眼，忽見她發間有一朵白色的小花。他眸光閃了閃，又問：“你因何戴孝？”
沈若塵低了低頭，忍着哽咽答道：“父母慘遭賊人殺害，特來接他們回去安葬。”
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可是令那少年更是於心不忍，他眉間微蹙，有幾分不平道：“竟有這種事？真是世風日下。”他順手拽下腰間的玉扣，扔到沈若塵手中，囑咐道，“女人，你若需要幫忙，可到丞相府找我。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叫什麼名字？”
沈若塵擡眸看了看他身後不過十步遠的於程，如水的眸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天衡哥，你在和誰說話啊？”那少女也是人未至，聲先到了。
褐袍少年“譁”的一下拉上了沈若塵的車簾，轉過身迎上了那少女，無謂的聳聳肩，敷衍道：“沒什麼，見到一貌醜婦人，忍不住上前一觀。”
“天衡哥，你也真是，貌醜婦人又有什麼好看的？”那少女將信將疑，跟在那少年身側，頻頻回頭打量着沈若塵的馬車，卻只見到了顫巍巍的車簾。
“哈哈
哈，”那少年大笑了幾聲，悠然自得的說道，“興之所致，何來因由？”
說完，他縱聲一呼，引得前面已跑遠的少年紛紛附和出聲，馬鞭一揚，飛馳而去。
少女這纔回過神來，雙腿夾緊馬腹，叫嚷道：“等我一下，天衡哥！駕！”
於程看了看沈若塵的馬車，本欲上前看個究竟，但是那少女一走，他也不願多做停留，急忙追了上去。
沈若塵握着那玉，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於程畢竟在戶部尚書的壽宴上是見過自己的，他是知道自己就是傅平的。更何況，他畢竟曾是族姐沈碧瑤的相公，萬一他記得自己是沈家人，他父親於航又是五皇子的人，這事情只怕會麻煩上加麻煩。
只不過，那褐袍少年，爲何要幫自己呢？她之所以連個姓名都不願意透露，就是怕這些權貴和皇子能夠互通有無，她來到皇城的消息會第一時間傳到五皇子耳中。
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那少年剛剛是說丞相府？沈若塵又看了看手中的玉扣，這才發現裡面刻着一個小小的“葉”字。
葉天衡嗎？那不就是……
“是丞相葉弘儒最寵愛的小兒子。因不理會政事，又才華出衆，與四皇子和五皇子的都算得上知交。”凌靖熙的馬車不知何時駛到了她的車架旁邊，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
剛纔的情況，不到危急關頭，凌靖熙也不能夠露面。畢竟，他這張臉實在是太引人注目，如果他一出手，他到皇城的事情一定會立刻傳到五皇子耳中。
他是與誰一起來的，也會絲毫不落的被人告知五皇子或者是月如。
所以，小不忍則亂大謀。更何況，這點兒小事，他也知道沈若塵一定應付得來。
“他身旁的少女，是護國大將軍莫震的女兒，莫菲英。”簡單的說完這句，凌靖熙又壓低了聲音，叮囑道，“城郊西街有一家世運酒樓，是尚偌倚靠京城的勢力在那裡開的。你儘可去那裡住下來，那平時進出的都是達官顯貴，沒有人可
以把手伸到那裡。”
說罷，他轉頭吩咐自己的馭夫：“去五皇子府。”
沈若塵聽了他的話，也就驅車向那世運酒樓趕去。
凌靖熙應是早就打點好了這裡，所以她的馬車剛出現在院中，掌櫃的便領她去了後院中的一間上房。
這酒樓也確實華麗，臨街是一座四層小樓，供客人們聽戲飲酒作樂，而這後院中，又分出了前後七八個院落，每個院落中，又有大小不一的客房。
據說，這裡的每一個房間都有講究，怕是專門按照一些權貴的喜好和品級設計的。
沈若塵所住的院落，基本上是些雜七雜八的散客，可是，即便是些散客，也都算是有頭有臉來歷不小的人物。
就像坐在天井裡，不停的用手帕擦着長劍的男人，是刑部最兇厲的捕快，血客。據說他曾經一個人混進蠻夷人的陣營，不眠不休的殺了三天三夜，只是爲了從他們案几上搶塊可口的牛肉來吃。他的兵器，在驕陽的照射下，隱隱透着血色的光。那是因爲殺人太多，怎麼樣也擦不掉的，滲入了劍身的血跡。
房頂上，衣着破爛，悠閒的翹起腳躺在瓦片上的少年，卻是全朝最棒的琴師。他的琴聲，可使鳥兒在空中盤旋，久久難以散去。他曾一口氣挑戰了這皇城十二坊的全部歌舞伎，竟是無一人可相媲美。從此他也只剩下高處不勝寒的寂寞。終日在這裡懶懶的曬曬太陽。
……
不過，沈若塵倒不太在意這些人。她換了一身男裝，打算去外面的街上轉一轉。
她想看看，這皇城，可有什麼生意賺錢。
她一打開房門，院中的目光都齊齊聚在了她臉上。
那目光錯綜複雜，有驚豔，有好奇，也有冷酷……
沈若塵沒有理會，徑自走了出去。
在街上轉了幾圈，發現這皇城實在太過繁華，似乎什麼都不缺。一時之間，她也沒有什麼好的點子，只好先回了酒樓。
而與此同時，凌靖熙來到了五皇子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