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輕手利腳的丫鬟將沈若塵擡回房間,便像避瘟疫般,急匆匆的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沈若塵趴在牀上,將臉上呲牙咧嘴的痛苦表情一收,眸光漸漸冷了下來。
此番死裡逃生,讓她清楚的認識到,與自私自利的沈家相比,凌家根本就是龍潭虎穴。稍有不慎,她便不只是遭受冷嘲熱諷這樣簡單,而是粉身碎骨都沒有葬身之地。
後背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櫻兒此時又在凝湘樓忙活着,自然是沒有人來幫自己上藥。也不知凌家是不是有意讓她自生自滅,就這樣把她丟在房間裡不聞不問。
剛剛喊叫的太賣力,她只覺得嗓子眼兒都快冒煙,想要喝口茶水,卻也沒人幫忙。她試圖移動了一下身體,誰知剛一個微小的動作,便已牽動她背後的傷口,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嫂!”芸兮不放心,拿着金創藥來看她,不想卻見到了這一幕。她趕忙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牀邊,將沈若塵小心翼翼的扶回牀上。
“多謝。”沈若塵重新換了個姿勢趴好,輕輕的道了聲謝。
“大嫂又何必跟我客氣。”芸兮直起身,從圓桌上拿起茶壺,倒了杯茶遞到沈若塵嘴邊,“難不成還把我當作外人?”
沈若塵感激的看了芸兮一眼,像一隻恬靜的小貓一樣,低頭抿了一口茶水。溫熱的液體淌過咽喉,滋潤的不只是嘶啞的聲帶,還有那,似乎早已荒蕪的心田。
見沈若塵眼眶紅紅的,芸兮安慰性的衝她溫婉的一笑。那笑讓人極是心安,極是寬慰。芸兮輕柔的褪去沈若塵的衣物,小心的避開那些翻開的皮肉與中衣的粘連處,生怕弄痛了她。
當背後猙獰的血色與細嫩的雪背形成鮮明的對比時,芸兮不由心疼的皺起了眉頭。她一邊塗抹藥水,一邊輕輕吹拂着她的傷口,恨聲感嘆道:“怎麼能這麼狠?怎麼打的這麼狠?”
聽得出芸兮是真的關心自己,沈若塵心中不禁感念道:這些年,見過太多落井下石的人,能雪中送炭的人卻是不多了……
芸兮最後交代了幾句好好休養之類
的話,將錦被往她身上一蓋,便退了出去。
她看着手中的小瓶,暗自納罕:也不知道是誰如此及時的送來這上等的金創藥。
芸兮的背影漸行漸遠,一道白色的人影從樹後閃了出來。
凌昀哲知道,想要沈若塵過得安穩一點兒,他自然是出現的越少越好。
只要能夠守護她,她知不知道是自己做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傍晚,對這件事毫不知情的凌老爺和凌靖熙才一起回來。
晚飯早已備好,等他們一入席,衆人才敢入桌。
凌靖熙鳳眸似不經意間瞥了一眼身旁的空位,心中疑惑:這女人在幹什麼?晚飯都不來吃?
凌老爺的注意力則放在他的寶貝兒子上,見凌昀哲的位子空着,他不禁冷聲問道:“哲兒呢?”
雖然只是簡單的三個字,卻表達出了三分譴責,七分威懾。
他自是明白,他那兩位夫人不會善待華氏的兒子,但是,他有必要提醒她們,昀哲是他的兒子,誰也不許打他的主意。
林姨娘是個紙老虎,只嘴上工夫厲害,此時見老爺面色嚴肅,不由心虛的低下頭去,大氣也不敢出。
凌夫人雖然也有些肝顫,但身爲當家主母,總還是有些底氣。她穩了穩心神,儘量使自己語氣平靜的答道:“他嫌自家菜不合口味,便找來廚子,另起爐竈了。”
她這是在影射凌昀哲放下家族的產業不管,獨自在外面打拼的事情。
啪——凌老爺將手中的象牙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冷哼一聲,說道:“既是自家的庖廚廚藝不精,便換掉幾個便是。自家事有什麼不好商量,非要圖個自己痛快,搞的家不成家嗎?”
他這話,表面上是在說凌昀哲的任性妄爲,實際上卻是在指桑罵槐。
凌夫人聽了這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凌老爺這話,是在責備她因爲自己的嫉妒心,想盡辦法公報私仇的事實。而且,聽凌老爺的意思,他對她如此處事的不滿已不是一次兩次了。
蘇婉容和何曉倩雖然親眼見證了沈若塵被懲罰的事情,此
刻卻是不約而同的明哲保身,誰也不多言一句。
凌靖熙淡漠的看着父母間的明爭暗鬥,表情淡淡。這麼多年,他太瞭解凌家人平日裡光鮮亮麗,實際卻是貌合神離。每一次吃飯,都是一場盛況空前的脣槍舌劍。
晚飯後,凌夫人叫住了正欲離去的凌靖熙:“靖熙,娘有話與你說。”
凌靖熙優雅的轉過身,冷峻的臉上,一雙子夜般的鳳眸深不可測。
凌夫人望着俊美如斯的兒子,美豔的丹鳳眼一彎,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給了他。
“這是爲娘給你的大禮。”
凌靖熙接到手中,展開一看,眉心不由慢慢蹙緊。“娘這是何意?”
紅脣淺勾,凌夫人雍容華貴的臉上滿是得意,她慢條斯理的說道:“不懂規矩,卻不知悔改,是爲不敬公婆;行爲不檢,與小叔子不清不楚,是爲不貞;,事實面前,仍百般狡賴,詆譭他人,是爲好搬弄是非。以此七出之條休了她,料想沈家即使失了面子,也不會有什麼話可說。”
頓了頓,凌夫人望着凌靖熙複雜的表情,繼續循循善誘道:“靖熙,知子莫若母。娘知你不喜那沈家小姐,此時不正好是個機會。況且,你沒碰過她,要是她有造化,也許可以嫁給別人呢!”
你沒碰過她,要是她有造化,也許可以嫁給別人呢!
也許可以嫁給別人呢……
凌靖熙不知不覺中,劍眉已經擰成了一個結。轉瞬間,他又恢復了面無表情,對上凌夫人充滿期望的目光,淡淡道:“娘,我也不瞞您,這朝廷徵收的棉衣還剩下十萬件沒有完成,而這棉花,我們必須從沈家購進。若是此時和沈家撕破了臉,他們不提供原料,到時我凌家不能如期交貨,便是誅滅九族的欺君之罪!”
凌夫人渾身一凜,她到底不知這逞一時意氣會給凌家帶來如此大的災禍。她蠕動了幾下脣角,不知說些什麼好。
“娘,那女人的事,你無須太過憂心。”凌靖熙波瀾不驚的撇下這句話,徑自走了出去。
他沒有絲毫遲疑,徑直向沈若塵的院子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