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關於約拿——英國聯盟分部部長究竟如何剷除異己的,許無塵雖然有這個權限去調查,但是他從一開始就對整個事件毫無興趣,不論是欺騙與被欺騙,誰處在怎麼樣的立場上都與他無關,他是這麼認爲的。
之後的日子裡,他一直在醫院裡陪着李木心,並非擔心李木心的傷勢。最先進的醫療設備以及世上最好的醫生中的幾個都爲他檢查過了,危險期早就度過去了,更何況哪怕李木心真的不行了,他在旁邊也不會起到任何作用,這種思想反應到現實生活中,就是這樣的——
許無塵從不會去探望病人,因爲自己的存在根本不會給病人的病況帶來正面或是負面的影響,換言之,許無塵認爲有沒有他在其實是毫無關係的。
那麼爲什麼許無塵要來這裡呢?
李木心也問過,許無塵回答了——受人所託,簡單來說,就是沈月英拜託的。
這裡是首都,許無塵在這裡唯一的住所就是酒店,他個人對一直待在酒店這件事倒不是很排斥,然而沈月英卻特地跑來許無塵下榻的酒店裡,一臉認真地拜託許無塵去陪李木心。
雖然許無塵看不懂沈月英臉上認真的表情,但是沈月英強調了好幾次,所以許無塵也瞭解了她有多認真。
“那麼,你怎麼不去陪他?”
許無塵很自然地問了這個問題,純粹是順口說的,他個人對沈月英的私人理由毫無興趣。
“我……還不行。”
沈月英說了這句沒頭沒尾話後,就走掉了。
許無塵感到莫名其妙之餘,心想既然答應了,那就不要再待在酒店了。於是每天都會去醫院,一坐就是一天,因爲他本人異能者的特殊身份,護士和醫生也沒說什麼,任由他留在這裡。
這一天,許無塵照舊前往華夏人民醫院。
走在大街上,看着馬路上車來車往,許無塵不自覺地又開始發起呆來。
他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發呆也說不定。
那人開始奔跑,如同發現獵物的野獸,撲向了前方的少年。
許無塵完全是憑感覺做出的反應,側過身體,腳一擡,那人就這麼被絆倒,摔了出去。
“啊~徒弟,你太冷淡了!對待師傅的懷抱怎麼可以這麼迴應呢?”
男人,東方影站了起來,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塵,不滿地朝許無塵咧咧嘴。
“師父的懷抱和‘抱殺’是差不多的,我不介意死,但不想死得這麼不靠譜。”
許無塵搖搖頭,手插進口袋裡,看着東方影。
“那麼,師父有什麼事情找我麼?”
“哎呀,沒事就不能來找我的好徒弟嗎?所以說你太冷淡了!”
“你第一天認識我?”
許無塵擡起腿就走,東方影跟了上去。
之後,這兩師徒沒有交談過一句話。
東方影跟在許無塵身後,看着這個被他帶了足足三年半的少年,不由得有些感慨。
最初看到他的時候,用一句話可以形容他的情況——怎一個“慘”字了得。
身體表面近九成碳化,內臟也是破破爛爛的,若非最關鍵的心臟和腦部安然無恙,並且有最好的醫療設備救治他,這個可憐的孩子恐怕早就去閻王那裡報到,和他老哥聚會了。
如此重的傷勢在運輸過程中會遭受多麼巨大的痛苦……不,或許不會有什麼痛苦,畢竟如此嚴重的燒傷,恐怕連感知疼痛的身體機能也已經癱瘓了。
放入培養罐中進行細胞組織再生的過程中,本來應該予以麻醉的,因爲細胞再生時,再生部位會產生難以抑制的瘙癢感,據說是會讓人發狂到抓進自己心臟的瘙癢。但是年僅13歲的許無塵拒絕麻醉。
“爲什麼不麻醉?不會是擔心麻醉會導致腦子變壞之類的理由吧?”
“……我想試試,我會不會有什麼反應。”
不明所以的話,東方影從男孩眼中什麼也看不出來,也是鬼使神差的,東方影居然答應了。
“你看上去……什麼反應也沒有。”
男孩面無表情,泡在培養液裡,似乎什麼也沒有,但是殘破的表皮的確在緩緩再生,那種瘙癢感應該已經開始侵襲他的神經了纔對。
“很癢……但是……不行啊。”
男孩說完,閉上了眼睛。
之後的幾次,就有老老實實打麻醉了。
提線人偶,是木桐瑛看穿許無塵的本質後,對許無塵的別稱。
而和許無塵相處數年的東方影,則認爲許無塵是一臺精密的戰鬥型機器人。
具備強大的戰鬥力,但是沒有絲毫感情,不畏懼疼痛,不害怕死亡,對待敵人冷酷,絕情,一切行動建立在絕對的理智和規則之上,不摻雜任何雜質(感情)。
但是東方影不覺得許無塵真的是個沒人性的怪物,那是手把手指導他武術,異能操縱和各方各面的戰鬥知識的師父,才能發現的,隱藏在這個徒弟內心深處的那個自卑到極點的,懦弱到極點的,渴望得到什麼東西渴望到極點的小男孩。
“無塵啊……”
“……?”
許無塵轉過頭來,看着東方影。
哎呀,糟糕!想太深入,一不注意就說出來了!
“咳咳……沒,沒什麼啦。徒弟,這一年裡你乾得很不錯,給師父我長臉了,所以稍微慰問你一下而已啦。哈哈哈哈……”
東方影自覺他的笑容蒼白無力,但他絲毫不擔心被許無塵看穿,他深知許無塵是看不懂人的表情的。
許無塵瞄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東方影苦笑一下,繼續跟着。
“我們說點有建設性的東西吧。”
“……?”
“我給你請了長假了。”
“噢……”
“這一年裡你和李木心,沈月英解決了好幾個高級任務,連最麻煩的生化人之父也被你拿下了,老實說就這麼送你到S級寶座也沒有任何問題,但是現在還太早,即使我是執行部部長,也不是一手遮天的大人物,很多人都還是對你抱着懷疑的態度。所以我拿這次事件要挾老弟給你們放了一個長假,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就去吧。一個月的假期不要浪費噢。”
“嗯……”
“不回去看看嗎?”
東方影深深地看着許無塵。
許無塵停下腳步,醫院到了。
“……我不知道。我該去看李木心了。回見,師父。”
東方影沒有再跟上去,他看着許無塵漸漸走遠。
“徒弟,你總是看着眼前,這樣的你可以處理很多事情,不被過去束縛的人總是可以走得很遠的,但是啊,一直關注現在的人前途有限,偶爾也看看遠方吧。”
東方影大喊。
“這是年長者的生活經驗,不要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