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楊妹久在屋外提心吊膽地等了半天,聽不見屋內任何異常響動,不禁更加擔憂,欲催促丈夫破門一探究竟,卻見何所懼早已遠遠地躲到攝像機之後,任憑楊妹久怎樣吆喝,他擺手又搖頭,說什麼也不去。

想起上回看到香香噬心蠱發作後,丈夫嚇得好幾個晚上都要穿着紙尿褲睡覺,楊妹久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忽而,屋內傳出三兩聲刀刃碰撞聲。

腦海中頓時出現一幅“分屍”的血腥畫面,她的心裡突然緊張起來,大叫一聲,不顧一切地破門而入。

“咣噹”!

幾乎是跌進屋內,楊妹久也顧不得疼痛,跌跌撞撞地衝進房中。

香香正嘗試着從牀上扯來被褥,畢竟,寒冬臘月睡在地上太冷了。見到有人進來了,她抽出僅能活動的左手衝着楊妹久招了招手。

“楊姨,快來幫忙,把何久抱到牀上去,地上太冷了,會凍出病來的。”

楊妹久愣住了,盯着她那紅潤的臉蛋滿眼茫然。清楚地記得今天是臘月二十五,怎麼她的蠱毒沒發作?爲什麼看起來她比以前更美了?

聽到她這樣一說,楊妹久這才注意到何久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顧不上多想,臉色瞬間就變了,喊着“久兒”撲了過去。

聽到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何所懼心裡“咯噔”一下,對妻兒的擔心瞬間擊潰了對蠱的恐懼,推開人羣衝進屋裡。

楊妹久正使勁拉扯着何久的手臂,想要把他和香香分開。見丈夫進來了,趕緊吆喝着他來幫忙。何所懼應了一聲,夫妻倆你拉我拽,就差把兒子的手指掰斷了,卻怎麼也無法將香香從何久的懷裡分開。

終於,香香忍受不了,連連擺手:“你們別拉了,我感覺越來越緊了,有點喘不上氣了。”

何所懼也不顧何久是否聽得到,揪住他的耳朵狂吼:“快鬆手!你要把香香勒死啊?”

見沒有效果,楊妹久找來縫衣針,對準何久的手指紮了過去,企圖以此讓他鬆手。

何久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語,也像臨終的遺言:

“我已經錯放了一次,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手。我瘸着腿走了一千四百公里的路,走得好苦,好苦,好幾次我都差點死在路上。我受盡折磨來到這裡,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你若生,我便生,你若死,帶上我一起……一起……一起……”

堅強的防線輕易地被擊碎,香香不再抗拒掙扎,貼緊他的臉,淚水如大雨滂沱而下,順着何久的臉頰,滑落進他的嘴裡。

眼見着兩人緊不可分,楊妹久除了吃驚,更多的只是無奈,倒是一旁的何所懼卻偷着樂了。沒想到妻子偷雞不成蝕把米,原本想要做拆散他們的魔鬼,卻意外成了紅娘。

何所懼喊來老劉夫婦,四人合力將何久和香香抱上了牀。爲避免晚上出意外,楊妹久決定留下照顧,何所懼擔心妻子安危,也留了下來。姑母擔心大妹半夜會對香香不利,執意不走,老劉也只能捨命陪妻子。於是,四個人搬着板凳,各懷心思地盯着各自的目標。

風餐露宿,歷經生死,憑着一個信念走到這裡,何久身心俱疲。彷彿從來沒有睡過覺,日出又日落,他愣是眼都沒睜開過一次,香香也只好陪着他強行裝睡了兩天兩夜,卻把四個中老年熬倒了。

房間裡,終於剩下了兩個人。

這兩天兩夜,姑母給自己煮了煮五個雞蛋,也不敢多吃,吃多了上廁所怎麼辦?

可是個人總要上廁所的。尿意襲來,香香忍不住動了動身子,依舊掙脫不出懷抱,不禁羞急道:“再不放手,我就要尿褲子上了。”

“好啊,大不了我給你洗。”

這個說話聲讓香香嚇了一大跳。環顧四周,除了她和何久,並無他人。瞅瞅何久,依舊閉眼沉睡。她搖搖頭,或許聽岔了罷!

“看什麼哪?我早醒了。”何久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

香香又驚又喜。原來,何久在第二晚就醒了,偷眼看到父母注視着自己,於是又裝睡了一天一夜,果然熬倒了他們。

“你怎麼連爹孃都敢騙啊?”語聲輕輕地責備,眼裡卻充滿着笑意。

“你說沒有我,你不要未來,可你知不知道,我沒有你,要未來有什麼用?我心裡只有你,你卻要和我分手!眼瞎又怎樣?我不在乎啊!還剩一年活頭又怎樣?我有三百六十五個快樂啊!……”

話未落,他的嘴脣立刻被兩瓣薄香甜軟堵住了。

這是香香第一次主動地吻他,何久心頭一熱,抱住了她,順勢將她壓在身下,隨即火熱的吻便落了下來。

香香順從地閉上美目,摟住他的脖頸,熱情地迴應着他的熱吻。

這一刻,時間彷彿也停止了呼吸……

好一個纏綿悱惻又蕩氣迴腸的吻!

“餓了吧?我去給你煮碗麪。”香香掙脫出他的懷抱,抿了抿嘴。

“還記得老規矩麼?”何久笑問。

“放十八個蛋。不許多一個,不許少一個。”香香笑了笑,整了整衣衫,快步離開房間。

看着她消失在視線裡,何久的心裡突然莫名地彷徨起來。他掙扎着爬起來,腳底破裂的水泡讓他疼痛不已,可一路走來歷經的磨難都熬過來了,這水泡算什麼。

當他拄着柺杖,慌里慌張地打開大門的時候,不停閃爍的燈光提醒着他,素不相識卻默默幫助他的好心人竟然都沒走。

“謝謝你們一路上的照顧。沒有你們,我回不了家。”何久深深鞠了一躬。

“香香怎麼樣了?她還好麼?”

“你們和好了麼?”

“如果她和你分手,而你又因此腳殘廢了。你會不會後悔?”

“……”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如浪潮般涌來,讓何久頓時難以招架。

突然,人羣撇下他,蜂擁而至門口。

驚愕回眸,香香端着熱氣騰騰的雞蛋麪站在門口,衝他嫣然一笑。

“香香?”何久愣住了。至於爲什麼會愣住,他也不知道,直覺告訴他,香香不對勁。

“快來吃。吃完了,我去燒水,你洗洗。”

“我……我要你餵我吃。”

何久這是有意在人前秀恩愛,這是對所有質疑最有力的迴應。香香微微一笑,所有的溫柔化在湯麪裡,吃進了何久的肚子裡。

驀地,何久又愣住了。

她竟然能一個人煮麪?能如履平地行走?能給自己餵食?那麼她的眼睛……?

深情款款,柔情蜜意,這哪裡是雙目失明的眼睛!分明是一雙靈動會說話的美目!

“香香……你……看得見我了?”

語聲未落。

“啪”!

碗摔了個粉碎。

接着,香香驚喜地叫了起來:“看見了?我看見了!真的看見了!”

她高興地撲進何久的懷裡,摸着他的臉龐,鼻樑,耳朵,囁嚅着嘴脣,聲音變得哽咽:“你瘦了,瘦了好多……”

何久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裡,輕輕撫摸着她的秀髮,凝視着遠處的馬蹄坡,一字一句的說道:

“香香,我要和你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