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4

那天從墨圳家回去之後, 溫洛將梁氏近幾年來財務部幾乎所有的資料全都發送給了墨圳,墨圳開玩笑地說,這麼重要的資料也隨便給別人嗎。她嘻嘻地笑, 說, 你不敢做壞事的。

溫洛沒和樑巳徵說墨圳要幫她的事情, 第一個原因是他又飛了海南, 其次是, 她私心裡不想讓樑巳徵知道她和墨圳有接觸。

一個星期來溫洛幾乎是每天閒在辦公室,這個季度的預算方案早就已經通過了,格子間裡的其他人較比前段時間來說要輕鬆得多, 可是卻也沒有溫洛那麼悠閒。現在財務部的每個人都被她放在考察名單裡,除了她的助理秦蒙, 這個是樑巳徵親自安排給她的人, 她之後也自己調查和試探過, 他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所以關於查找內鬼的這件事他現在也知道了。

每天晨會的時候溫洛做得最多的事就是似笑非笑地點頭, 學樑巳徵那副模樣有得七八分像,說得最多的話是:張經理你覺得呢?王經理有什麼意見嗎?

張揚和王莉丹分別是財會經理和審察經理,每次被點到名的時候也是十分謙虛地笑着,一般情況下說的是“沒有”,有時候也會發表一些意見, 這時候溫洛就會說, 好主意。但是卻不置可否, 不再多說一句。

抓內鬼首先要從級別大的查起, 先橫向撒網, 確定了方向之後再順着縱向搜索,才能找出害木之蟲。

週末原本溫洛是要繼續到墨圳家去畫畫的, 他們約定的時間都是週末,可是原本的計劃卻在週五上午被一個電話打破了。

電話是墨圳打過來的,當時正在開晨會,溫洛忘記把手機換成靜音模式,她剛坐下還沒開口,手機鈴聲就突兀地唱了起來,在安靜的會議室裡幾乎可以聽見從四面八方反彈回來的迴音。

溫洛拿過手機打算直接掛掉,可是看見屏幕上顯示着的墨圳的名字,她即將落在掛斷按鈕上的手指卻猶豫了。

其實這幾天來她和墨圳除了發文件的那天通過郵件聯繫過一次之外並沒有再聯繫過,那天他說幫她查賬務是謝謝她幫他畫壁畫,那瞬間她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每一個念頭無不指向同一個方向——他是舉手之勞。

她其實有點失落,就像心心念唸了好久的酸酸甜甜的糖葫蘆,突然有一天有人給你買了,你在腦海中編織着各種或旖旎或溫馨的場景,只是爲了猜想他着突如其來的舉動的原由,可是他卻雲淡風輕地說:“哦,我坐車沒零錢,順手買的。”

瞬間周身所有前一刻還在緩緩上升的粉色泡泡全都破裂,還濺了自己一臉的肥皂水,滿是狼狽。

下午3點多的時候溫洛就提前下班了,墨圳早上說他們一行人準備明天去露營,問她是否要去。她思考了一會兒,擡頭髮現會議室裡的人都在望着她,她似笑非笑的眼尾一掃,他們又各自別開了眼。她答應了,問他下午是否可以提前下班陪她去買帳篷等必備品,他說好。

午餐時間還發生了個小插曲,她上樓去找剛回來的樑巳徵吃午飯,飯後到茶水間泡紅茶。她正蹲着找樑巳徵私人櫥櫃裡的祁門紅茶和咖啡,便聽見高跟鞋踏在瓷磚上“噔噔”的聲音和女人說話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過來。

“真的啊?她揹着總經理和別人約會?”

“對啊,你不是說那時候總經理在飛機上嗎?怎麼可能給她打電話!”

“傍上了總經理還不夠啊?她也不怕腰疼!”說完還不屑地“嗤”了一聲。

“人家還年輕嘛!現在的年輕女孩子胃口大着呢!”

溫洛站起身來的時候那兩個笑聲彷彿被掐斷的藤蔓一樣瞬間戛然而止,表情像是被定格的搞笑片,僵硬又惹人發笑。

“好巧。”溫洛揚起嘴角朝她們笑,彷彿剛纔什麼也沒聽見似的。

一個是樑巳徵的秘書吳晴,一個是財務部的某個員工,她不記得名字,只是看着樣貌眼熟。

“溫總監。”

“吃完午飯了?”溫洛踏着高跟鞋從她們身邊款款走過,“吃完了回去休息一會兒吧,午安。”

溫洛走後她們說了什麼不聽溫洛都能猜到,不外乎是“她會不會報復我啊”、“她會不會告訴總經理啊”。

溫洛開了自己的車去墨圳的公司接他,墨圳帶着她去了一家熟人開的戶外用品店,老闆是個二十幾歲的女人,應該也是剛出校園沒幾年的樣子。她熱情的給溫洛推薦,溫洛對她的印象還不錯。墨圳說和這個老闆是一次徒步的時候認識的,之後才知道她的老公竟然是他同事,她和她老公是驢友,這家店也是她老公給她開的。

“你還有徒步這愛好?”溫洛問。

墨圳點點頭,笑着說:“大學的假期偶爾會和俱樂部的同學一同出去,放鬆下有助於更好的學習。”

溫洛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把鑰匙丟給墨圳,讓他開車,他笑了笑,“樂淳奕估計得嫉妒死我!”

“他還惦記這我的車呢?他不更有錢麼,買一輛唄!”溫洛也笑。

“他就是見着手癢想摸摸這方向盤過過手癮而已,他喜歡跑車,雙門的。”

“看起來宋之臣纔像是喜歡跑車的樣子。”

“他喜歡SUV。”墨圳打着方向盤,言簡意賅的說明。

他們計劃是週六早上7點在北出口集合,露營的地點是北邊一個小鎮附近的矮山上。除了陪老婆回孃家的何卿之外,其餘的人都來了,徐至臻把嘉嘉送回了大院讓父母幫着照看,把老婆莫晴晴也帶了來。

溫洛早上起來去接了墨圳,到北出口的時候其他人還沒到,坐在車裡吃着剛買的早餐。實驗中學附近一家小店的稀飯和湯包,兩夫妻在那開了很多年,初中的時候溫洛就極爲喜愛他家的早餐。

早餐剛吃完來了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剛停穩樂淳奕就蹦下了車,直直地朝溫洛的車撲過來,二話不說拉開車門就跳了上來。

“那邊兩對當我跟透明人似的在那卿卿我我,我一個單身漢多不容易!我坐這邊!”

溫洛轉過身笑着朝樂淳奕壞壞地笑,調侃他:“是不是空虛寂寞冷了啦樂哥哥?”

“挺冷的,那邊空調開得低。”樂淳奕挑眉。

墨圳打開車門下車和那輛車上的人打招呼,那邊是徐至臻和陸川兩夫妻,除了陸川都在吃早餐,陸川給墨圳遞煙,墨圳走了兩步過去接住,夾在手上沒點燃。

溫洛也跟着下來,笑眯眯地打招呼:“三哥三嫂早安!晴晴姐早上好!”

“我呢?”徐至臻出聲。

溫洛裝作很難啓齒的樣子,“你和晴晴姐在一起我就不知道叫你什麼了,叫你老徐好像挺老的。”

“你叫三哥倒是順口!叫我一聲徐哥怎麼了?”徐至臻笑。

“不是怕把你叫老了嘛!”溫洛眨眨眼睛,“要不叫徐哥哥?”

“還是叫老徐吧!”徐至臻哭笑不得,“我可不像樂哥哥!”

“阿臣怎麼還沒來?”樂淳奕趴在窗上問。

“聽說帶了個姑娘,”嚴悅真口裡還有面包,含糊不清地說,“剛剛去接過來。”

樂淳奕朝溫洛吹了聲口哨,溫洛回他一個白眼,他笑着繼續問:“姑娘?哪家的啊?”

“好像是我們總經理他妹妹,”嚴悅真指着陸川,“三哥說是他公司籤的新人,準備年底推出的來着,我說那小子也下得去手啊!當初他想追……”嚴悅真看了眼溫洛,朝天翻了個白眼,識趣地閉了嘴。

溫洛笑了笑,故作驚訝地說:“樑總有個妹妹嗎?”

墨圳聽到這句話幾乎是有些忍不住笑地看着她,這小姑娘還真會演,十句話不知道有幾句真幾句假。

“我記得去年畢業的吧……”徐至臻不太確定的語氣,問溫洛:“你和巳徵那麼熟,都不知道。”

溫洛攤攤手搖頭,無奈地笑。

幾個人又隨便聊了幾句,遠處來了一輛暗紅色的車,由遠及近慢慢的變得清晰可見。

“他居然能把澈哥那寶貝車子開出來!”樂淳奕看清了車子之後大叫着。

“人家要追女孩子,他肯定支持!”嚴悅真附和。

在衆人以爲車子會停下來的時候,車子徑直從兩輛車旁滑了過去,接着是兩聲不長不短的喇叭聲,駕駛室裡伸出來一隻手朝他們來回的揮舞的幾下。

“他就這麼走了?”樂淳奕盯着離去的車發問。

墨圳拍了下他的頭,挪揄他道:“難道你想上他的車繼續看人家膩歪?”

樂淳奕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對。”

“走吧,還有三個小時呢!”

除了北出口後車子順着國道一路向北,經過了一個小縣城以及兩個小鎮後終於到了要去的那個小鎮。

溫洛他們的車一直跟在陸川的後面,不遠不近的距離,溫洛一直坐着自己的好乘客,讓墨圳開着車。

往前又開了幾分鐘,陸川的車子向右拐進了一條小路,墨圳也跟着熟練地打着方向盤,纔開了沒到一百米樂淳奕就在後面叫喊着要來開車,說墨圳一個人霸佔了太久。墨圳點點頭,停了車讓給他。溫洛也跟着墨圳一起坐到了後排,樂淳奕叫喊着說溫洛嫌棄他,溫洛吐吐舌頭不理他。

這是一條泥土路,上面還鋪有一層碎石子,就像普通村莊的進村之路。大概是之前下過雨又有車子經過,路上被壓出幾道深深的痕跡。車子防震性能很好,還是能夠感覺到有些顛簸。

看樂淳奕熟練打着方向盤的樣子,像是挺熟悉這條路。

“你來過這裡?”溫洛問。

“以前和阿臣還有幾個朋友來過。”樂淳奕開上了車之後跟變了個人似的,言簡意賅。

不知道車子是撞上了什麼,整個車身跟着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樂淳奕反應很快地幾乎是同時踩下了剎車。墨圳反應也是極快,伸手扶住了車窗,溫洛完全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整個人左晃右晃的,最後整個身子直接往前栽去。

墨圳見着她就要撞到副駕駛的椅背,連忙反過身一隻手抓住椅背一隻手搭在溫洛右邊的肩膀上扶住她。溫洛最終沒有撞上而是順勢撲向了墨圳的那邊,過了幾秒,溫洛有些尷尬地推開墨圳,連謝謝都沒有說。

墨圳突然間明白了溫洛突如其來的尷尬究竟爲何,他的手臂剛纔並不是伸直的,而是爲了將她穩穩扶住而有些向下壓。

那麼剛剛覆在他光裸的小臂上的柔軟物體是……

溫洛別開臉沒說話,樂淳奕回頭給他們解釋着是剛好壓到被擠壓凸出來泥土上,泥土突然坍了下來,又剛好壓到幾塊大石頭。雖然說這樣的路對於這輛車來說並不構成什麼威脅,可是之前的路尚算平坦,在絲毫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遇到這樣的搖晃和震動難免會忘記保護自己。

樂淳奕想着,怎麼溫洛都沒調侃他?按理說這個時候溫洛應該用盡各種又溫柔卻帶着刺的話來諷刺他纔對。

他擡眸看了眼後視鏡,剛好看到溫洛和墨圳兩個人各自尷尬地看向一邊。按照樂淳奕的粗線條理論來看,他是真的看不出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的,除非有宋之臣在旁邊給他指點。

“洛妹妹跟我生氣了啊?”

溫洛看了眼樂淳奕,又看了看墨圳,裝模作樣的乾咳了兩聲,乾巴巴地說:“沒啊。”

樂淳奕被噎住,原本想說的話也被堵在了肚子裡,再粗線條也能知道溫洛此刻和平時不太一樣,他說了句“那就好”,之後繼續認真的開車,偶爾和墨圳閒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