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千幻的饋贈！必死的選擇！
一氣化三清。
千幻神君有三身。
他認爲，人間渾濁，塵世骯髒，衆生之劣性不堪入目，人性之黑暗不可直視，故而人道大惡。
行走於人間的“玉清人道身”，便是他惡念之身。
他認爲，地勢坤，以厚德載物，承載人間無盡生靈，承擔古往今來無窮事。
故而他將心中最後一絲善念，盡數斬除，存於上清之身。
他認爲，天道不仁，以萬物爲芻狗，無善無惡，是爲本我。
故而太清天道身，承載了千幻神君的本我，承載了千幻神君最根基的大道，承載了他一心向道的根基。
道之所向，善惡不論，唯自身長存，本我不滅！
人世之間，滄海桑田，衆生輪迴，生老病死，九天十地，唯獨本我，永恆不朽，永世不滅！
此爲天道！
而李正景聞言，便也心中恍然。
“這些年來，天道之身，藏於九劫傳世雷焱，俯瞰人間，漠視衆生，沉寂多年。”
“上清龍脈身蟄伏大地，撐起中州，承載乾坤，揹負衆生！”
“唯獨玉清人道身，行走天下，攪弄風雨，造就無窮浩劫，是爲大惡！”
李正景這樣說來。
“你滅此大惡，本該取而代之，身成大惡，作爲新的玉清人道身。”
上清龍脈身緩緩說道：“可是本座觀此番京城所見，你佈置陣法，不爲對付本座，而爲守護衆生，避免波及京城！這絕不可能是玉清人道身所爲，而你堅守的本心，制住了玉清人道身的惡念，屬實難得！”
此時此刻，李正景心中已然添了三分安穩。
他此前遭遇的千幻神君，無論是玉清人道身，還是太清天道身，都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之輩，絕非善類。
所以當他發現，眼前不可匹敵的存在，已經是千幻神君的上清之身時，心中不免有些絕望，自覺已經失算，恐性命難保。
但到此刻，他終於明白，爲何金色書頁顯示出來的運勢，會是順暢大吉！
因爲這是千幻神君的善念所在！
“在我所獲記憶當中，早年的千幻神君，也算善類，勉強稱得一句好人。”
李正景嘆道：“只是在後來的歲月之中，尋求大道，不擇手段！到了近來八百年，諸般籌謀，更是毒辣……”
上清龍脈身淡然說道：“本座一直認爲，人之初，性本善，故而早年仍有善舉！只是後來，屬於‘太清’的大道之心，過於堅韌不拔，壓過了善與惡，蓋住了一切倫理道德，故而不擇手段！”
“三千多年前，本座斬出了太清天道身，存於九劫傳世雷焱，就此沉寂，漠視人間，以達到‘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的狀態。”
“而餘下之身，心中的善與惡，糾纏不休，行事萬般糾結，每當禍及衆生，難免懷有愧疚……但爲尋大道，理智爲先，‘惡’字當前，善念日漸微弱。”
“八千年前，掀起浩劫，將宙光真龍之身，融於人間的龍脈之中，時至八百年前，纔算徹底融合，以衆生之力，徹底磨滅了宙光真龍的元神。”
祂說到這裡，沉默了一下，說道：“那一戰，京城死傷慘重。”
李正景聞言，沉聲道：“所以外界傳言，八百年前，大周太祖皇帝舉國之力，不惜血祭大量百姓，與千幻神君，鬥了個平分秋色……就此，保住了大周王朝的‘機緣’？”
“大周太祖皇帝，可算得是驚才絕豔之輩，放在三萬年前，他大約也是有望霞舉飛昇的人物。”
上清龍脈身平靜說道：“八百年前，要滅大周，不過我一念之間！他只是個棋子，遮蔽各方視線，讓天上的趙還真，地下的東嶽府君，都被我瞞住……”
瞞天過海，自然便是爲了入京之後，斬出上清之身，融於龍脈！
這條新的龍脈，是宙光真龍與人間龍脈的聚合產物，強大到了極致！
三清之身當中，不論“逆仙道果”，單憑本身之力，以上清龍脈身最爲強大！
而斬出善念之後，千幻神君行走人間的“玉清人道身”，便是惡念所聚，因此這些年間行事……愈發狠辣！
“時機已經到了，三清之身聚合，可一舉毀滅人間，沖霄直上，趙還真也擋不住！”
“天界如今，各方仙王，也再非我敵手！”
“作爲完整的千幻神君，甚至將要凌駕於仙王之上，能與‘中央仙宮’的新帝，爭奪正統天帝之位！”
“所以按照道理來說，此時此刻……”
上清龍脈身平靜道：“伱作爲玉清人道身，送到了我的面前，我理應將你吞噬殆盡！”
掛壁鳥瞳孔一縮，險些炸毛。
而李正景沉默了下來，沒有開口。
因爲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機。
就在自己的身後，一條百丈白龍，遁入地底，法力外放，排開岩石土層，朝着此處而來。
龍女娃兒！
她來見她的父親了！
而眼前大片的火海，耀眼的光芒當中，顯得愈發柔和。
李正景心中一動，暗道：“儘管磨滅了宙光真龍的元神，但這畢竟是宙光真龍的身軀血脈之中的聯繫，以及殘存那些痕跡，依然影響到了千幻神君……”
“這是千幻神君的善念，本身就相對柔和，更容易受到宙光真龍的影響。”
“甚至，八百年前，千幻神君殘存的善念良知，已然不多，眼下比我預料之中，更爲溫和，或許也是受到了宙光真龍的影響。”
“作爲中州龍脈，撐起億萬衆生，終究還是讓他感受到了責任？”
這樣想來，李正景退了一步。
而這一步，讓給了小白龍。
這條白龍，搖頭擺尾，臨近前來，在李正景身側，化作一個小女娃兒，頭上雙角，眼神複雜。
瞬息之間，小女娃兒眼圈一紅，眼淚簌簌落下，化作晶體，叮咚落地。
“莫哭，莫哭。”
上清龍脈身嘆道：“我之元神，雖非你父，但深受影響，此身亦爲你生身之父……也算介於生死之間。”
宙光真龍，原爲天界高層的強者，位高權重。
哪怕帝君隕落，祂依然能夠憑藉強大力量，以及領兵作戰的本事，受得各方勢力的器重。
但這樣的存在，仍是爲了救下家鄉衆生，淪落人間，拼盡最後一絲力量，最後死在了這座堪稱異鄉的人間。
如此信念，還是影響到了千幻神君的善念，至少……讓他心生敬意。
似乎因爲愛屋及烏，祂看向龍女娃兒的目光，愈發柔和。
過得片刻，才聽祂道：“李正景，念你心懷衆生，本座給你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自裁！”
“……”
“放你孃的屁！”
掛壁鳥爲之大怒，甚至也顧不得對方強大到了極致的威壓。
“區區一頭白鸞神鳥，雖然堪稱祥瑞，運勢不錯，但在本座眼中，揮手可滅！運氣好，不代表你死不了……”
上清龍脈身如是道來，又看向李正景，說道：“你應該看得出來，儘管此時此刻，本座依然收斂氣息，避免亂及人間……”
李正景微微點頭。
上清龍脈身繼續說道：“本座承載整個中州，若是稍微舒展身軀，整個中州大地，百萬裡地界……全都要地動山搖，死傷無數！”
“而若鬥法起來，本座動身，起勢於人間，那麼大地傾覆，衆生皆亡。”
“這座匯聚了人間文明所集，人口最多，最爲繁盛，最是浩大的疆域，將會徹底覆滅！”
“不要以爲，本座心懷善念，就會束手待斃！”
上清龍脈身說道：“不要忘了，你佈下陣法，守護京城百姓……但依然難免波及無辜百姓，所謂陣法，不過就是讓爭鬥餘威減弱，讓受災的百姓會少一些！對你而言，你心有善念，可也依然沒有放棄，開啓這一場大戰……”
“本座也是一樣，若非必要，會避免禍及衆生。”
“但若必要，此戰一起，人間覆滅！”
“李正景，你若不來，我也不去尋你，你既然來了，便走不掉了。”
眼前的火海，閃爍不定，說道：“給你十息，就此自絕，如若不然，本座親自出手……你依然逃不掉，卻還要留下億萬衆生，與你同葬！”
李正景沒有迴應。
但龍女娃兒往前一步，卻站在了李正景的身前，神情倔強，直視前方。
片刻之後，才聽得上清龍脈身，嘆息了一聲。
“你這又是何必？我並非真要殺他，只是需要一場考驗，僅此而已……”
上清龍脈身緩緩說道：“他終究還是玉清人道身，我並不能斷定，惡念對他的影響究竟多大！哪怕原先的‘玉清元神’被他滅去，但記憶猶存，就算只有八百年閱歷，窮兇極惡之徒，一舉一動，就足以衝擊他二十多年的歲月，讓他以另類的方式，成爲另一個千幻神君的‘玉清人道身’！”
元神不再是那個元神！
但記憶衝擊，意識變化，李正景不再是李正景，而將會成爲另一個千幻神君，這就是另類的奪舍！
祂似乎想要進一步確認，李正景還是李正景。
但龍女娃兒阻攔了這場考驗。
所以祂放棄了考驗。
父女之情，對上清龍脈身而言，依然分量極重。
李正景這樣想着，忽然出聲道：“考驗過後，下一步又是什麼？”
上清龍脈身應道：“融合。”
龍女娃兒聞言，頭跟撥浪鼓一樣，不斷地搖，更是揮舞拳頭，以作威脅。
“他來此處，不就是爲了吞噬上清之身，來抗衡太清天道身？”
這上清龍脈身繼續說道：“你吞噬不掉我，但我可以吞噬你，畢竟當了八百年的龍脈，動彈不得，倒也累了……奪個玉清人道身，行走於世，未嘗不可。”
“但你沒有吞噬我的念頭。”
李正景這樣說來。
“原先是有的。”
這上清龍脈身也不掩飾，眸光落在龍女娃兒身上，說道：“但是你死了，她大約會很傷心……可我實在累了。”
“那麼你準備怎麼做？”
“你來作爲上清龍脈身，承載人間，具有無窮偉力，如何？”
“那你將會就此毀滅。”李正景道。
“我也是千幻神君的一部分，萬餘年來，作惡無數，死有餘辜，更重要的是……”
上清龍脈身嘆道：“今日你來，明日便可能是太清天道身……我只有兩個選擇。”
“哪兩個選擇？”掛壁鳥問道。
“要麼與太清天道身一戰，我起身之後，人間覆滅，但勝負難料。”上清龍脈身說道：“要麼，我任他吞噬，助他成道……等他踏破極境，衝破人間，那麼人間徹底覆滅！”
“所以人間，終究還是要毀在你的手中。”李正景說道：“你提前死了，將剩下的事情，交給了我……那麼你死得安心，免得愧疚？”
“作爲宙光真龍，守不住家鄉的愧疚與痛苦，已經無法承受。”上清龍脈身嘆道：“而作爲千幻神君，我將傾覆人間，滅盡衆生……這樣的愧疚與痛苦，將會更加無法承受，而‘太清本我’以及‘玉清惡念’都不會在意，唯獨心中僅存的善念，會承受無盡歲月的煎熬。”
“這理由還不夠。”李正景搖頭道。
“這本來就是我的使命。”上清龍脈身這般說道。
“……”
李正景先是錯愕，然後大驚，眼神之中，露出了駭然之色。
他明白了上清龍脈身所言！
善念覆滅，這是使命！
那麼惡念覆滅，也是使命？
千幻神君修行到了此世的巔峰，但不敢飛昇！
然後斬出三身，讓三身都修煉到此世的巔峰！
三者最後融合，將會遠勝過往的強大！
而如果沒有李正景，千幻神君的太清天道身，將會收回他斬出去的善念和惡念，在“性情”方面，變回他原來的自己。
但是有了李正景，斬掉了他的惡念，繼而又斬掉了他的善念。
那麼將來，當他滅了李正景之後，便再無善惡，僅存本我，唯獨天道！
“他從一開始，就是借我的手，替代玉清人道身和上清龍脈身，摧毀他的善惡之念？”
“我的種種後手，都是天上地下，諸位大神通者，用來應付他的後手！”
“而他則趁此機會，將世間所有能夠對付他的力量，盡數消耗掉！”
“今後他的太清天道身，便再無制衡之力！”
李正景直視上清龍脈身，咬牙道：“狗東西！”
上清龍脈身平淡道：“你不成爲我，根本無法與他抗衡。”
李正景沉聲說道：“我若成爲你，就不能與他抗衡，因爲要與他抗衡，就要覆滅人間……然後，我將失去本心，就此混亂，善惡無序，被他輕易擊潰！”
“這是給你的選擇，你接是不接？”
上清龍脈身，如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