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我……”老太太一直待沈流雲極好,久而久之,沈流雲潛意識裡已是將她當成了一個只用三言兩語就能哄騙住的庸碌老者,如今見老太太動了真怒,想要繼續爲自己辯駁,卻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
“無須顧左右而言他,直接說是不是就行了。”真相如何,老太太自然瞭然於心,她要的是讓沈流雲親自承認。
老太太步步緊逼,沈流雲深知這一劫躲不過,心一橫,咬牙道:“流雲是調換了藥,但只用了一點點,根本不會危及到您老人家的性命。”擔心老太太動怒,她微微思考了一番,又急急補充道:“林卿那個女人慣會演戲,這麼多年我們竟都被她矇騙了,如此心腸歹毒之人,要是讓她得了掌家之權,這將軍府哪兒還有您的容身之地,外祖母……流雲這麼做也是萬般無奈啊!”
見沈流雲明明是爲了自己的利益,卻還表現出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老太太眼底的失望之色更甚,似笑非笑道:“這麼說,老身還要謝謝你了?”
見老太太臉色陰沉,大有山雨欲來之勢,林如玉冷冷地掃了沈流雲一眼,膝行到老太太牀前,低泣道:“流雲不懂事,都是女兒教導無方,請母親責打女兒出氣,千萬不要氣傷了自己的身子。”前世,有心思單純的林卿傻乎乎地配合着,林如玉一直覺得自己的女兒機敏聰慧,如今林卿性子大變,一次次挫敗沈流雲陰謀的同時,將她性子裡急功近利,自私冷血的一面徹底激發出來,林如玉第一次覺得沈流雲的智商着急。
林如玉到底是老太太的親骨肉,見她如此自責,雖然生氣,心裡到底有所不忍,片刻後,淡淡道:“都起來吧!”
“多謝母親!”在拉着沈流雲謝恩後,林如玉示意嬤嬤退開,走到老太太身後親自爲其捏肩,柔聲道:“母親,女兒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想說什麼就說。”
“是。”林如玉輕輕點一點頭,用帶着幾分疑惑的聲音,緩緩道:“母親有所不知,雖然流雲擅作主張調換了藥物,但藥物並不在林卿那件衣服中,而是暗藏在了流雲的書冊裡,而且藥很多,否則您也不會昏迷這麼久。”
“你是說林卿加重了藥量?”林卿如何將計就計挫敗沈流雲的,老太太並不想理會,她只關心是誰動手腳要害她性命。
“除了她,誰還會有這樣狠毒的心思。”林如玉的話讓沈流雲原本黯然的眼眸瞬時恢復了神采,冷哼一聲,一本正經道:“她一定是想借我的名義害死外祖母,獨攬府中大權,外祖母,您千萬不能放過她!”
“依你的意思,是要老身即刻處置了林卿,然後封你爲嫡女,嫁給太子?”老太太冷笑着問道。
老太太對林卿沒有任何親情,而且也多次要算計她,如今被對方反將了一軍,憤怒歸憤怒,但並不至於牽動心底的憤怒,相較之下,沈流雲的所作所爲更讓她心寒。
見老太太接二連三地挑自己的錯處,沈流雲憤恨地暗罵了一句老不死的,面上卻是惶恐道:“外祖母,流雲不是這個意思……”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跟老太太年紀相仿的中年婦女進屋道:“老夫人,老爺帶着大小姐來看您了。”
聽到林卿來了,沈流雲好不容易穩定一些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尖聲道:“她害得外祖母舊疾復發,還敢過來,讓她滾蛋!”沈流雲大言不慚地嚷嚷着,完全忘了自己纔是下哮喘藥的人。
“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這麼多年,老太太第一次如此厭惡沈流雲,這般沉不住氣,偏偏還處處爭強好勝,當真是個沒用的,難怪每次都被林卿治的死死的。
如此呵斥了沈流雲一句,老太太隨手整理了一下鬢角的碎髮,輕咳道:“請老爺和大小姐進來。”說罷,再次瞥了沈流雲一眼,“喜怒不形於色的道理,不需要老身再教你。”
嬤嬤出去沒多久,林青雲和林青就出現在衆人視線中,林卿身後還跟着巧兒。
“母親身體好些了麼?”林青雲關切地問道。在他之後,林卿從巧兒手中接過托盤,微笑道:“祖母剛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卿兒特意將這株五百年的人蔘帶了過來,請祖母笑納。”
“卿兒有心了。”雖然林如玉之前那番告狀,讓老太太明白害她中毒一事林卿也有份兒,但她並不糊塗,更沒有愚蠢到將事情拿到檯面上說,沈流雲倒是想說什麼,剛要開口,就被林如玉一個冷眼瞪了回去。
“母親,想必妹妹已經把喜訊告訴您了,兒子安排流雲回沈家待嫁,也是出於禮節考慮。”寒暄了幾句後,林青雲向老太太道。
“這是自然的。”老太太點點頭,認同道:“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舌沒有不碰牙齒的,以前的事,對對錯錯都過去了,但是家和萬事興,如果有什麼閒言閒語,首先影響的是將軍府的顏面,青雲,你說是麼?”老太太雖然對沈流雲毒害自己一事十分傷心,但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和外甥女,還沒有到不管她們的程度。
“母親所言極是,兒子明白。”老太太的話讓林青雲很是愣厄,他原本以爲對方一定會反對,在路上想了一大堆說辭,沒想到如此順利就答應了。
“既然如此,老身就放心了。”老太太眉毛輕挑,看向林卿道:“如今流雲已經有了婆家,卿兒比流雲年長,是時候物色起來了。”
“多謝祖母關懷,卿兒還想着在府裡多留幾年,陪伴父親和祖母。”林卿低頭福了一福,嬌羞道。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乃天經地義的事情,過了年紀,反而不好。”老太太表面上看是爲林卿考慮,實際上完全是擔心對方搶自己手中的權利。
然而,很多事情並不是她不想,就不存在的。
“兒子也是如此認爲的。”如此說了一句,林青雲話鋒一轉,繼續
道:“母親身體尚未痊癒,需要好好調養,爲流雲準備嫁妝的事情,就由卿兒和肖氏來辦吧。”
想要搶權利,門兒都沒有!
老太太心裡冷笑一聲,面上卻是一臉擔憂道:“卿兒從未做過這些繁雜的事情,怕是難以得心應手。”
“卿兒和姨娘只是做一些跑腿兒的事情罷了,終究還是要祖母來拿主意,最近天氣漸漸便寒,正是哮喘病的高發季節,祖母應該好好將養纔是。”哼,到這時候還惦記着權利,當真是貪心不足。
林卿言辭懇切,完全是一副晚輩關心長輩的任孝模樣,老夫人一時沒想好該如何反駁,倒是林如玉插嘴道:“卿兒,府中庶務看似簡單,實則千頭萬緒,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勝任的,萬一出了差錯,豈不是貽笑大方了。”
“姑姑所言甚是。”對於林如玉完全沒有技術含量的推辭之語,林卿絲毫不以爲意,含笑如常道:“正因爲如此,壽宴前祖母才提醒卿兒多多歷練,卿兒絕不會讓祖母失望,起碼今天這種混亂局面,絕不會再發生。”說到最後時,林卿不知不覺加重了語氣,帶有淡淡的諷刺意味。
有經驗又怎樣?還不是把一個好好的壽宴整的雞飛狗跳的?呵呵。
林卿提及壽宴的事情,不僅警告了林如玉母女,也堵住了老太太所有的藉口,她相信老太太要是個識相的,就一定不會再跟自己僵持下去。
聽到這話,老太太氣得心肝亂顫,雖然極力控制,但一張老臉還是皺出了一條條淺淺的如同搓衣板似的橫紋,只見她重重地瞪了林如玉一眼,最終還是妥協道:“卿兒有如此志向是好事,老身很是欣慰。”
“多謝祖母。”林卿屈膝福了一福,正色道:“卿兒一定打點仔細,讓流雲妹妹風風光光出嫁。”
‘風風光光’四個字就像幾根刺一樣,準確無誤地扎進了沈流雲高傲敏感的心,只要想起自己就要成爲一個卑微的庶妃,她就恨不得衝過去將林卿這張臉撕爛,不過……轉瞬間,她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勞姐姐如此費心,妹妹實在過意不去。”沈流雲努力擠出一絲言不由衷的笑容,柔柔道:“待出嫁那日,姐姐可一定要來替妹妹簪花,有姐姐的祝福,妹妹才能幸福長久。”
相比於得到自己的祝福,沈流雲怕是更想把自己生吞活剝了吧?
對於沈流雲異乎尋常的態度,林卿只做未覺,含笑如常道:“妹妹出嫁,做姐姐的自當前去,只怕妹妹不歡迎呢!”
“怎麼會,妹妹求之不得呢!”沈流雲笑意未減。
“既然如此,姐姐我就放心了。”
“那流雲就先謝過姐姐了。”哼,林卿,別以爲你害我嫁給獨孤睿就了不起了,這一次,我一定讓你有去無回!
一個狠毒的計劃在沈流雲腦海中瘋狂滋長,只是最後的贏家到底是誰,還未可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