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是誰撞了本姑娘的馬車,找死呢,是不是?”
段雨筠這個人平時也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一般情況下她脾氣都是頂好的,甚少朝着旁人發火,除非是這個人真的是衝撞冒犯了她。如果換做是平日她心情好的時候今天的事她也就會當做是一件意外,問一問確定不是故意的也就過了,可偏偏這段時間她被結親的事弄得煩躁不已,好不容易今天出來散散心,可以現在她的心還沒有散呢,就被惹惱了,能不生氣嗎?
衛若南跟着跳下馬車一看,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她們馬車旁邊正躺着一名瘦弱的男子,這名男子穿着粗布衣裳,聽到段雨筠的罵聲忙掙扎着起來跌跌撞撞的走了過去對着段雨筠就是一陣道歉。
“這位姑娘真是對不住,小人不是有意衝撞了姑娘的馬車上,請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小人一般計較,小人以後一定會多加註意的,請姑娘放過小人一馬。”
段雨筠擰着眉看着眼前的人,只見他黑瘦黑瘦的,穿着粗布麻衣,臉上和身上還有些擦傷了,也不知道是剛纔撞到她們的馬車弄的還是在其他地方弄的,看到這人這副模樣,她也不好意思再刁難人家了,畢竟人家都已經這麼誠懇的道歉了,而且看起來還很害怕的樣子,大概是怕她要他賠償吧,尋常人家的收入極爲有限,就算是一文錢都捨不得亂花,如果她要他賠償馬車的話,那真是逼着人家去死了。
不過好端端的他怎麼就撞上自己的馬車了呢?
“哎,我的馬車好端端的在大街上走着,既沒有走在不應該走的路上,也沒有橫衝直撞,你是怎麼會撞到我馬車上的?難道你是故意想訛詐我?”段雨筠問道。
那人一聽段雨筠的話嚇得立刻跪了下來,驚慌的說道:“姑娘,小人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衝撞了姑娘的馬車啊!剛纔的事並非小人所爲,小人也是——”
“是我把他打瞭然後才撞上你馬車的。”
一道囂張的聲音突的插了進來,讓在場的人都不由得將目光移了過去,段雨筠和衛若南也不例外,只是看到眼前的人,兩人卻有些疑惑,這位姑娘是誰家的小姐?她們怎麼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
“你是?”段雨筠的視線從這位姑娘身上掠過,注意到她腰間纏着一條細軟的鞭子,鞭子上隱約閃着銀色的光芒,細看之下竟然是一根根倒刺。段雨筠眉頭一皺,看這樣子這名姑娘似乎不是什麼善茬呢。
“我是誰你並不需要知道,只是這個人衝撞了我居然還不道歉,所以我就給了他一點教訓,誰知道你的馬車這麼沒眼力勁兒的走了過來呢,所以也只能怪你自己倒黴了。”
“不是的,小人明明已經道過歉了,只是這位姑娘卻故意刁難小人,不但要小人賠償一大筆錢,還要小人當衆下跪磕頭給承認是小人衝撞了她,只是明明就是她的馬車在街上橫衝直撞的。”黑瘦的男子忙叫着冤枉。
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好好地在自己的位置上擺着自己攤,哪裡知道會突然出了這種禍事,明明就是這個姑娘自己的馬車在大街上跑得太快,撞了他的攤子,結果還非要說是他的攤子碰到了她的馬車,逼着他道歉還不夠,還非要他賠錢,一開口就是一百兩銀子,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段雨筠和衛若南面前站着的女子身材嬌小,但是凹凸有致,明豔張揚的臉上滿是高傲不屑之意,從穿着打扮和渾身的氣質來看一定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了,只是她們竟然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姐,難不成會是外來的人?
聽到她的話衛若南被氣笑了,這姑娘說話真是好生不講道理,明明是她的錯,她不承認也就算了,怎麼還非說是別人的錯呢,現在居然還敢說是她們的馬車沒眼力勁兒走了過來才讓這個男子撞了上來,感情是她們沒看準時機出門了?
“你這人好生不講道理,我們好好地在大街上走我們的路,沒碰着誰,也沒礙着誰,怎麼就變成是我們的錯了呢?而且這位大哥也說了,是你的馬車橫衝直撞碰到了人家的攤子,你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倒打一耙,逼着人家賠償還有跪地磕頭,你以爲你是誰啊,還要人家跪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能不能受得住。”衛若南譏諷道。
那女子聽了衛若南的話不但沒有覺得不好意思,羞愧,反而高傲的揚了揚下巴,用鼻孔對着他們說道:“本小姐是什麼身份,他是什麼身份,怎麼受不住了?我看你們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怎麼開口就叫大哥,難不成你們之間竟然有不可告人的關係?或者是這個人根本就是你們的爹在外面生下來的私生子?”
衛若南和段雨筠面色一沉,這女子說話也忒刻薄了點,嘴巴怎麼這麼臭。
“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是要講道理的,我看你生的一副俏麗模樣,怎麼嘴巴這麼臭,心腸這麼壞,思想這麼齷齪,連這種事都能隨口說出來,難不成是你自己家裡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所以你才說得這麼的信手拈來?”說起嘴巴上的功夫,衛若南也是不差的。
衛若南的話讓那名女子一下子就惱怒了起來,伸手一扯,就把腰間纏着的鞭子抽了出來,直直指着衛若南尖聲叫道:“你這個賤蹄子,居然敢這麼說本小姐,你知道本小姐是誰嗎?如果你現在就跪下來求本小姐,本小姐還可以大方點就饒了你,不然的話就別怪本小姐
不然的話就別怪本小姐不客氣了!”
衛若南雙手抱胸,絲毫沒有把她放在眼裡的樣子,撇着嘴道:“張嘴閉嘴就是本小姐本小姐,你說得不煩,我聽得都煩了,你難道笨得不會說我這個字嗎?是的話你就老實說,我們可以教教你的。”
段雨筠扯了扯衛若南,小聲的道:“若男,我怎麼看着這個女子好像有點眼熟啊?”
段雨筠同樣沒有將這名女子的話放在心裡,她和衛若南都是有些拳腳功夫的,只要不是什麼大人物,她們都是能應對得過來的。
只是越是瞧她就越是覺得這女子有點眼熟啊,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了。
衛若南狐疑的盯着對面持着鞭子的女人猛瞧了一會兒後對段雨筠咬着耳朵道:“我沒覺得她眼熟,我就覺得她肯定是今天早晨出門忘記漱口了,要麼就是在路上吃大蒜了,說話的時候都能想薰死人。”
如果她覺得眼熟的人她也應該覺得眼熟纔對,她們可是從小就一起長大的,認識的人都一樣。再說了,這京都城就這麼點地方,人也就這麼點,如果見過的話嘴巴這麼臭的人她肯定記得。
衛若南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做的雖然是咬耳朵的動作,可是說後半句時的聲音卻大得整條街的人都聽到了,圍觀的人羣“哄”的一聲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這一笑可真是點燃了那女子身上的爆竹了,那女子嬌喝了一聲“找死”後就揮着鞭子朝着衛若南和段雨筠兩人衝了過來,人羣哇啦的一聲四處散開了。
衛若南和段雨筠兩人聯手對付人家一個也不覺害臊,反而很理直氣壯,她們這是在爲民除害呢,既是爲民除害那還講究什麼公平不公平呢,是吧?
紅衣女子的身手倒也是不錯,只不過她終究是一個人對兩個人,幾個回合下來就呈現敗態了,眼看段雨筠就要一掌打在那紅衣女子的胸口上,紅衣女子大驚失色,大叫了一聲,“阿三!”
情況急轉直下,不知道從哪裡閃出了一道身影,飛快的將紅衣女子一攬,然後反手在段雨筠的胸前打了一掌,段雨筠倒退了好幾步,嘴角溢出了一絲血絲,衛若南面色大變,急忙退到她身邊扶住她叫道:“雨筠!”
段雨筠蹙着眉輕輕的搖了搖頭表示她沒事,衛若南見段雨筠受傷了心裡大怒,“你們欺人太甚了!”
紅衣女子得意的瞧着衛若南和段雨筠,嬌笑道:“我就欺你們怎麼了?我不但要欺你們,今天我還要殺了你們!阿三,去把那個肥妞殺了,剩下的這個我要親生動手,誰叫她剛纔辱罵了我。”
叫阿三的男人聞言也不多說就直接執行命令了,像個木偶一樣,段雨筠的拳腳功夫本來就是一般般,一旦碰上了稍微好點的人她都要吃虧,更不用說她現在還受了傷,勉強險險的躲開了幾招就氣喘吁吁,被逼的後退無路了。衛若南看得心急如焚,可是紅衣女子卻緊緊的纏住了她,她根本就分不開身去救她。
阿三正準備用最後一招殺了眼前的女子時,一道藍色身影快如閃電的將快要暈過去的段雨筠攬住退到了一旁,緊接着就是一道男聲冷嗤道:“一個大男人對着一個弱女子下毒手竟然也不知道羞恥嗎?真是丟進了咱們男人的臉面啊!”
衛若南見段雨筠被人救走了也忙找機會退了出來,走到男子身邊也顧不上說上一句多謝的話便急急忙忙的扶住了段雨筠擔心的問道:“雨筠,你沒事吧?”
段雨筠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你以爲我平時吃那麼多都是白吃的嗎?”
衛若南聞言鬆了一口氣,還能說笑,看來是沒事了。
藍衣男子聽到段雨筠的話揚了揚眉,很是意外的瞟了她一眼。
紅衣女子看到身穿藍色勁裝的男子眼睛一亮,問道:“你是誰?爲什麼要救她們,你們是認識的嗎?”
藍衣男子懶懶的說道:“我是誰跟姑娘你沒關係,我和她們認不認識更加跟姑娘你沒關係了,我只是看不過你們欺人的行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紅衣女子一噎,就要大罵出口,被身邊叫阿三的阻止了。“小姐,咱們還是趕緊走吧,糾纏下去對我們沒有好處,這男子身手在我之上。而且老爺已經交代,讓你不得張揚,鬧開了對小姐不好。”
紅衣女子恨恨的閉上了嘴巴,一雙明媚的眼睛因爲盛滿了惱恨而顯得有些瘮人,破壞了原本的美麗。
“算你們今天走運,以後要是再讓本小姐見到,本小姐定會讓你們見識一下本小姐的厲害!阿三,我們走。”紅衣女子臨走前
望了一眼藍衣男子。
那一眼讓藍衣男子原本掛着一絲戲謔笑容的俊臉頓時陰沉了下來,像是想起了什麼,男子的星目裡閃過一抹陰鷙。
段雨筠走到藍衣男子面前低着頭恪守禮數的福了福身道:“多謝壯士相救。”
藍衣男子嘴角一抽:壯士……他明明就是俊俏公子哥兒好吧?
衛若南眼尖的見到了藍衣男子面上的表情,扯了扯段雨筠的衣袖,呵呵的笑了笑道:“多謝這位公子出手相救,公子如果有什麼要求儘管說,我們能做到的一定爲公子做到,就當做是多謝公子的救命之恩吧。”
段雨筠也點頭說道:“是啊,公子有什麼要就儘管說。我們的身份雖然說沒有多尊貴,但若是公子的請求不是太過分的話我
過分的話我們還是能爲公子辦到的。”
藍衣男子聽了衛若南和段雨筠的話神色有些怪異了起來,遲遲沒答話。
“公子?”段雨筠有些奇怪的輕叫道。
藍衣男子握拳抵在脣邊輕咳了一下說道:“這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兩位不必在意。你……可能是受了傷,還是先回府找個大夫看看吧,別落下病根了,我……就先告辭了。”說完也不等兩人回話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衛若南和段雨筠面面相覷,心裡同時疑惑了起來,這人的反應怎麼這麼奇怪?而且他看起來非常的眼熟啊!
段雨筠想了想剛纔的紅衣女子,又想了想救了自己的藍衣男子,心裡嘀咕着,怎麼今天看見的人一個兩個都是眼熟得很啊?
這男子到底是誰呢?好像是誰家的公子哥?她怎麼感覺好像自己的某個朋友家裡有這麼一個人呢?段雨筠回府的路上一直在苦苦思索着救了自己的男子到底是誰,可不知道怎麼的就是想不起來了。
段雨筠想着想着不由得伸手在自己的腦袋上敲了敲,看得衛若南一驚,忙拉住了她的手叫道:“哎呀,你幹什麼呀,被打傻了啊?”
段雨筠雖然蒼白着臉但是精神還是不錯的,只是皺着眉道:“哎呀,我就是想不起來那兩個人到底是在哪裡見過了,好眼熟啊!”
衛若南大大咧咧的說道:“你管他們是不是眼熟呢,反正絕對不是我們認識的人就行了。不過……”衛若南託着下巴,若有所思,“那個救你的公子看起來倒是真的很眼熟。”
想着想着還是想不起來,衛若南在半空中揮了揮手不在意的說道:“算了,既然想不起來,那就不要想了,不管他們是誰,跟我們都沒有關係,現在還是想想待會兒回府你要怎麼跟你娘交代吧!”
段雨筠苦起了臉,是啊,本來她出來娘就反對,現在她還搞成這樣,被娘看到了那還得了,她肯定會大驚小怪的說是那個誰誰算的卦準,是因爲她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對象所以纔會遇上禍事,日後恐怕會加更着急爲她張羅找夫婿的事了。
“我們能不能先另外找個地方停下來,然後你找去找個大夫來幫我看看,晚點我再回府?”段雨筠想了想問道。
衛若南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但是……“那我們去哪裡?”
段雨筠皺了皺眉,腦裡靈光一閃,驚喜的說道:“我們去找蓮兒吧!我們偷偷的去找蓮兒,蓮兒的清荷院裡不是有個醫術很厲害的大夫嗎?只要讓她幫我看看,給我開個藥什麼的,我肯定很快就可以好起來的,說不定還能瞞過我娘呢。”
衛若南也是眼睛一亮,拍了拍手高興的說道:“對呀,我差點忘記這件事了,蓮兒那麼聰明一定可以好好解決這件事的。”
衛若南也不想段雨筠回府被段夫人數落一頓,如果能處理好她身上的傷再回去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想到了解決的辦法,兩人精神一鬆,特別是段雨筠,本來就受了傷,現在一放鬆就覺得身上的傷越來越痛了,不由得哎喲哎喲的呻吟了起來,嚇了衛若南一跳。
“雨筠,你沒事吧?你身上的傷該不會是很嚴重吧?快讓我看看!”衛若南着急的說着,伸手就要去扒她的衣服。
段雨筠忙縮開瞪了她一眼,“你既不是大夫又不會看傷,你能看什麼?”
“嘿,你怎麼表現得我好像我是一個流氓似的?咱們都是女子,看看又怎麼了,又不會少塊肉。”
“那也不能看。”
“得了吧你,你以爲我想看啊,一身肥肉。”
“呸!你才一身骨頭呢!蓮兒說我這叫豐滿!”
“蓮兒還說我這叫骨感呢!”
兩人正鬧得歡,段雨筠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忙伸手扶住了馬車的窗櫞,在衛若南出聲前摸了摸肚皮有氣無力的說道:“我們還是先去吃東西吧,本來就餓還跟人打了一場,真是不行了。”
……
一道藍色的身影騎在馬背上一路朝着東大街而去,最後在一座府邸前拉住了繮繩,目光沉沉的看了眼大門,然後動作瀟灑的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手上拿着馬鞭就朝大門甩了上去,發出了響亮的一聲,巨大的力度讓大門微微震動了一下。
門裡的人很快就聞聲打開了門,“誰呀?”
只是門一開,他都來不及看清楚門外的人是誰,那人就大步跨了進來,嘴上還說道:“讓爺看看這兩年多的時間府裡有沒有變化過,有沒有多幾口人,有沒有人欺負我妹妹了?”說到最後時,藍衣男子停下了腳步,偏頭盯着他。
“二……二……二公子?”
藍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離京兩年多了的溫梓煊!
溫梓煊挑了挑眉道:“還好,還有人記得本公子,本公子還以爲走了兩年多大家都已經忘記有本公子這號人物了呢。”
富貴高興的說道:“二公子您可算是回來了,大家一直都盼着您呢!”
“嗯,你還沒回答本公子剛纔的話呢,小姐回來之後還有沒有人欺負她?”溫梓煊最記掛着的人就是蓮心了。
富貴忙不迭的搖頭道:“沒有,沒人欺負小姐,欺負小姐的人都受到懲罰了。”
溫梓煊腳步一停,“那就是有人欺負她了?”
富貴摸了摸頭道:“二公子,您看到小姐就知道小的沒有騙您了,小姐真的很好。”
溫梓煊走着走着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擰眉問道:“府裡有人過世了?”不然怎麼一片素白。
“是老夫人前段日子走了。”
溫梓煊詫異的挑高了眉,祖母不在了?祖母的身子一向很健康,活個七八年的應該都沒問題,怎麼才兩年多就不在了?
看來他不在府裡的這兩年多時間發生了不少事啊。
“好了,你去忙吧,本公子自己走。”溫梓煊揮退了富貴,自己熟門熟路的往內宅走了進去。
不知道是離開太久有些陌生了還是本來就是如此,他覺得府裡好像冷清了許多,還是說因爲現在是處於祖母的喪期?
溫梓煊心裡想着的同時腳步不停,久不歸家回來當然是應該第一時間去拜見父母了,唉,娘看到自己肯定會很高興,然後就會狠狠罵他一頓吧?他的皮得繃緊點了。還有蓮兒,這麼久沒見了,真想馬上就見到她啊!她都及笄了。
原本他想回來參加蓮兒及笄禮的,誰知道被一些事絆住了,一直拖到現在才能回來,他要是再不回來,說不定蓮兒就要嫁人了!這怎麼行呢,他只有一個寶貝妹妹,還沒疼夠呢。
蓮兒現在一定成一個大姑娘了吧?
想着馬上就可以見到久未謀面的親人了,溫梓煊的心情不由得越發激動了起來,腳步也加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