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傷》第二十四章 穆洛第四世開啓 修楚軒單相思
狐族之地,四周散發着迷人的氣息,氛圍祥和又不失威嚴,狐族人待人親切又不失冷峻。青丘看似毫無禁制,實則十分神秘,似乎有本族嚴格的規制,每個成員都盡心守護並熱愛。吳悠並不喜歡回到青丘,因爲吳悠這個小狐狸來歷不明,被青丘狐族排斥。
任何一個種族都會出現不知父母的棄嬰或孤兒,但青丘狐族不會。狐族認定一人便是一生,即使伴侶身隕,也不會另尋他人。狐族父母如果深陷險境,不幸遇難,不得不捨棄孩子,這個孩子若變成遺孤,只要回到狐族,找到狐族結緣樹,便可知道自己父母是誰。可自吳悠降生於世,便孤身一人,青丘的結緣樹不爲她打開法印。吳悠確是狐族,可結緣樹並不認可她狐族身份,這一直是吳悠的心病。正因如此,青丘纔會允許池少帶走吳悠,在外收養。
吳悠忍着牴觸,藏着卑微再次踏上青丘故土。穆洛追上遠遠走在最前面的吳悠,對吳悠說道:“是人是鬼,是狐是妖不重要。這世道牛鬼蛇神,是非良人又有什麼分別。能幫你解決問題的人,纔是同道中人,纔是你的族羣。”
吳悠看着穆洛,說道:“我終於知道,爲什麼池少認你做主,而不是收留。”
穆洛沒有回答,只是拉着吳悠的手,微笑闊步向前。她們二人在結緣樹面前停下,吳悠猶豫不決,不敢再次將掌心放在結印處。穆洛並未勉強,示意吳悠,她們二人一起試着打開結印。
不知是誰的緣故,還是巧合,結緣樹開始舒展枝條。吳悠的狐狸的樣子第一次出現在結緣樹上,結緣樹上的畫面中吳悠身旁竟是九尾狐的穆洛。穆洛與吳悠詫異的看着彼此,穆洛唯一能推測出來的就是自己愛第三世與佔疑育有一子,可那明明是男嬰,肉體凡胎,且早已爲復活佔疑獻祭了。
修楚軒、修齊、池少、弦安急忙跟上,一時間也無法想出合理的解釋。穆洛和吳悠將手拿下,結緣樹再次沉睡與尋常樹無異,獨獨在樹幹側面開了一扇法門。穆洛拉着修楚軒,一起邁進法門。瞬間,池少、修齊、弦安、吳悠全部被吸進去。
時間瞬回到穆洛的第四世,這一次穆洛和修楚軒完全沒有任何預兆的直接與第四世的自己重合。修齊、弦安被困在一處幽暗之地。池少、吳悠不見蹤影。
這一世,修楚軒23歲模樣,在青丘山附近遊獵,一隻狐妖攔在修楚軒面前。質傲清霜色,水脣玉骨肌,娉婷楚身姿,媚眼含羞合。這隻狐妖,對修楚軒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吸引力。修楚軒立刻凝神,出擊。狐妖閃避,退讓並無進攻之意。
狐妖明顯看出自己與對面這位仙人實力懸殊,加上剛剛與翼族一場惡戰,好不容易跑回青丘,又遇到個遊獵的仙人,着實難受。狐妖索性簡單梳理自己的頭髮,忍着痛整理裙襬。闊步小跑走到修楚軒面前,沒給修楚軒退後的機會,直接抱着修楚軒的大腿,楚楚可憐,巴巴地仰頭看着修楚軒,綿萌的對修楚軒喊道:“師父~”
修楚軒一愣,急忙抽腿。無奈狐妖體型輕巧,抓得又緊,修楚軒連人帶腿一起擡了起來。狐妖繼續綿萌的喊着:“師父師父師父,師父救救我。”
修楚軒看狐妖身後結界外的翼族虎視眈眈,看着狐妖楚楚可憐的樣子,注意到她身上的傷痕,心生憐憫,將狐妖扶起,說了句:“讓你好好遊獵不聽,偏自己去當誘餌了,還受了傷。你這是給師父帶來什麼樣的厲害傢伙,讓爲師瞧瞧。”
結界外的翼族看到修楚軒走來,立刻逃走。狐妖長出一口氣,然後撲在修楚軒懷裡,開心的喊着:“謝謝師父!”
修楚軒被這個初入塵世,懵懵懂懂的狐妖弄得沒了辦法,正好他也需要在青丘修養,就當做答謝青丘的收留,收了這個狐族女子。
修楚軒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哪位狐族長老的孩子?”
狐妖告訴修楚軒,她是狐族三長老霍家之女,霍昭稔。自幼生活在青丘,從未出山,偶爾頑劣也只會悄悄跑出去一會兒,這次不小心惹了翼族是爲了給她的大長老準備壽辰禮物,跑出去看到翼族的羽毛豔麗,討要了一片。昭稔不知翼族族規,凡是要了翼族羽毛,必須嫁給贈送羽毛的人。於是又將羽毛還給人家,翼族覺得昭稔十分無禮,便打了起來。
修楚軒知道狐族三長老早就不再了,霍家狐族人丁稀落,生性自由散漫,是狐族最爲任性的一脈,也是狐族中,心性最純的一脈,在狐族威望頗高。修楚軒推斷,昭稔一定是霍家當年爲守狐族聖器不幸遇難之後,留下來的遺孤。
修楚軒看着昭稔天真無邪的樣子,心裡默默唸到:昭稔,昭:日爲形,召爲聲,有彰明、顯著,光明美好之意;稔:莊稼成熟。她的族人定是希望這個孩子能夠擁有會長大的幸福,一生無憂。青丘雖自由,但規矩也是不少的,她可以隨意進出結界,可見其他長老也是對她包容了許多。
修楚軒便帶着昭稔一起在青丘修煉。中途狐族長老悄悄找過修楚軒,將狐族霍氏一脈的責任與使命告知,懇請修楚軒務必保護好昭稔。修楚軒得知,霍氏本姓實則是魅惑的惑,霍氏一族天生魅惑,是狐族最珍貴最美的一脈,自古以來紅顏禍水,這個禍水哪裡是禍亂了他人,完全是禍害了自己的性命。
修楚軒小心藏着這個略有頑劣,孩童心性,盛世美顏的昭稔。兩百年間,修楚軒選帶着昭稔看遍這山河仙境,品嚐各類美食,唯獨遠離了人煙。
昭稔對修楚軒十分依賴,雖倔強了些,但也十分乖巧可人。修煉習作一點都不含糊,悟性極好。看着昭稔這般純淨,修楚軒總是心中莫名作痛,這般可人,怎就要與世隔絕,防止禍亂人間,他們的存在哪裡是錯,還不是那些人的貪念,對美的渴求,使得霍氏一族小心翼翼。
修林柔正好有急事召喚修楚軒,修楚軒便離開了幾日,留下昭稔一人在琴鼓山。
一天,昭稔外出採果子,無意中看到一位受重傷的仙家弟子昏倒在地奄奄一息。昭稔便把這個仙家弟子待回住處,悉心照顧。昭稔十分嚮往這個少年講述的外面世界的生活,少年臨走時給昭稔留了信物和地址,以便日後去尋他。
昭稔知道修楚軒帶着自己總是避開人間煙火之地,是爲了她。但仍舊按捺不住自己想出去看看的心情,昭稔焦急的盼着修楚軒回來。
修楚軒還未踏進院子,就覺察到仙家弟子殘留的信息,眉頭緊蹙,知道這一天還是要來的。昭稔興奮的衝出房門,將這幾日的事情一一講給修楚軒,特別強調了外面世界的新奇。
修楚軒耐心的聽着,溫柔的問道:“你想去看看?”昭稔開心的點頭。
修楚軒柔聲說道:“好。但是稔兒,你可知道爲師爲何不讓你去沾染那人間煙火。”
昭稔說道:“我只知師父是爲我好,但是我還知道,我去哪裡師父會陪着我,護着我,守着我。”
修楚軒寵溺的剮了一下懷裡昭稔的小鼻子,說道:“你呀。”修楚軒深呼一口氣接着說道:“稔兒,若外面是豺狼虎豹,我不怕你會受傷。可人間就是一個,人少鬼多的地方。他們會因爲一事與你反目,因爲一語與你爲敵,因爲一物致你死地。人間是一個,不論你做多少,說多少都不一定會有回報的地方。他們給你的快樂是真的,他們給你的痛苦也是切實的。他們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可他們終究是凡人,所以我們不可傷,只能忍。他們傷你的不是術法,而是人心。給你的不是皮肉之苦,而是錐心刺骨之痛,即使時過境遷,那痛仍舊跟隨着你,無法消失,不會減輕,還可能愈發難捱。我們要躲開他們的慾望,要剋制自己的多情。”
昭稔認真的聽着,雖已活五百年,但仍舊無法全然理解。只覺修楚軒說這些話時,分外的傷情。
修楚軒隨着昭稔一起找到了那位仙家弟子。少年英氣十足,偏偏君子,待人謙和有禮。通過交談得知少年是早已位列仙班,是一位小仙,負責守護狐族聖器。名叫裴羽。
自昭稔找到裴羽,便總是跟着裴羽一起遊戲人間,修楚軒將二人之間微妙的變化看在眼裡,默默不語。修楚軒開始漸漸淡出昭稔的視線,留給昭稔更多自由的時間,讓她自己去選擇,自己去體悟。每當遇到危險的時候,修楚軒便會現身;當昭稔疑惑不解需要人支持的時候,修楚軒便會用自己的方式間接告訴昭稔,有師父在,你儘管去闖。
昭稔終於開始觸碰了最危險的果實,愛。與裴羽產生情愫,且不顧一切想要與已位列仙班的裴羽在一起。
昭稔爲了能與裴羽在一起,需要在仙界認可,歷劫飛昇位列仙班。在昭稔決定與裴羽在一起時,修楚軒並未阻攔,可當昭稔決定歷劫位列仙班,成爲與裴羽一樣的仙子,修楚軒突然勃然大怒。
昭稔是霍氏一族,霍氏一族本就是狐族聖物的守護者與承載着,天界一直以守護天下蒼生爲由,禁止霍氏一族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接觸聖器。想要位列仙班需要經歷的天劫會比常人多得多,兇險異常。昭稔想成爲守護聖器的仙子,必要洗練自己霍氏狐族的天賦。就這一個過程不單單是痛苦,可能會因此喪命。
裴羽在他們愛情的路上付出了許多,默默爲昭稔擋下幾次天劫,修楚軒一邊救治,一邊幫助昭稔順利度過天劫。修楚軒悄悄爲昭稔保住霍氏一族的天賦。終於,昭稔位列仙班,成爲守護聖器的小仙子。
天界靈氣充沛,昭稔悟性極好,修爲增進極快,術法更是出神入化,加之在狐族聖器周圍,更是助益非凡。昭稔的靈氣愈發逼人,媚者無疆天生魅惑,仙界男子都不自覺被昭稔吸引。昭稔自幼待人和善,心性純良,並不知別人的好意與殷勤究竟爲何。就連天宮的玉皇,也有些心動。昭稔雖不喜言語,只見裴羽才展顏以待,但仍舊免不了被各種人的惦記與算計。
憑藉此時昭稔的修爲與靈術想成爲上神並非難事,只是需要別人提點一二便可。
昭稔被仙界女官嫉妒,屢次被陷害。裴羽疲於爲昭稔收拾殘局,經常面對各路仙官的羨慕,上神的暗示,女官的酸楚,旁人的諷刺,十分煎熬。
摧毀二人愛情的往往不是第三者,可能是秉性不同,可能是實力懸殊,可能是卑微作祟,可能是利益驅使,這些的可能的根源,或許是那個人,不是屬於你的她/他。
但這些往往需要考驗,才能知曉。幸運的人一輩子風平浪靜的過,不幸的人愛上了,被傷了,清醒了,明白了,可歲月易蹉跎,心已殘破。又或者說,到底什麼纔算是真正的幸運呢,是遇到錯的人糊塗的過,還是撕心裂肺的懂何爲對的人,繼續執着的找着,嘗試着,最終收穫愛的聖果,即使無果,也不悔過。
裴羽終究承受不住這樣的折磨,控制不住自己對昭稔的猜忌、羨慕。面對日益比自己強大的昭稔,裴羽無法掩藏逐漸長大的卑微。裴羽知道昭稔不是那世俗之人,可恰巧是這樣的脫俗,這樣的清澈,才讓裴羽更疲憊。裴羽不忍傷害,又不知向誰發泄心中的憤懣。昭稔看到裴羽的煎熬,開始學會小心翼翼,收氣鋒芒,兩個人都很敏感,失去了往日的默契,丟了往日的快樂,愈發客氣的兩個人,卻無形之中稀薄了愛情的氧氣。
狐族是西王母坐下神獸,一直是祥瑞的象徵,卻不知是哪些愚妄的凡夫俗子,妖魔化了狐族,給狐族潑髒水。明明是自己渴求不可得,卻冤枉狐族太過完美。如此醜惡的人間天界,哪裡是狐族喜歡的地方。昭稔放下自己的傲骨,肯屈尊與天界,當一個小小的仙子,已是很大的犧牲,可這些裴羽看不到。
可裴羽卻已經變心與另一位女官在一起,被昭稔撞見。昭稔一氣之下,隨手一劃將裴羽與女官全部打傷。昭稔不知自己這隨手一劃,會有這般威力,看到受傷的裴羽滿眼心疼與歉意。裴羽十分氣惱,一怒直接回擊毫無防備向他走來的昭稔,昭稔被打重傷。女官冤枉昭稔霍亂仙界,重傷仙友,偷走聖器修煉功法。昭稔被天界懲罰,昭稔一怒之下退出仙籍,反抗,大打出手。修楚軒趕去天界將昭稔救出,併爲昭稔平定了這場風波,承諾定尋回聖器交予天界。
歸來後的昭稔,並未消沉,完全沒有以往的小偷懶,每日作息及其規律。人也沉穩了許多,眼神也深邃了許多,少了些光彩,多了份幽暗。修楚軒看着這樣嚴於律己的昭稔,到時希望昭稔可以放肆的哭一場,哭了喊疼,氣了打人。昭稔雖一如既往的善良,卻多一份視死如歸的果敢,以前昭稔希望自己的喜樂、憂傷能有迴應,現在的昭稔全然拋棄了所有對感情迴應的期待,只是關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讓別人看到一絲波瀾。
數月後,裴羽費盡力氣才尋得昭稔與修楚軒的蹤跡,急忙尋來。修楚軒本打算替昭稔攔下裴羽,但思量許久,最終還是讓昭稔自己去決定。
再次四目相對,已是物是人非,裴羽眼中的卑怯,昭稔的傲霜靈絕。裴羽放下曾經的驕傲,跪求昭稔救救他。裴羽無意中發現女官偷走了狐族聖器,但女官已經懷有身孕,若此事被天界得知,別說女官腹中孩子,連女官和他都要因此喪命。裴羽求昭稔念往日情分,看在腹中胎兒無辜,能去天界假裝將聖物還回,被守衛發現,以此解救女官出來。事成之後,裴羽承諾會接應昭稔拜託天兵的追截,幫助昭稔逃離天界。
昭稔死寂的湖底,多了一絲波瀾,忍着憤怒問裴羽:“既然我愛你,我便成全你去尋你所愛。如今你竟這般無恥,竟然犧牲我去換取你們兩個的安穩。現在讓我還你當初爲我在擋下天劫的情分,那我對你的救命之恩,你當如何還?我對你往日的情分,你又唸了幾分?”昭稔轉身離去,說道:“拿出你守護女官的決心,把你對我的卑微晾在陽光下,我可以考慮一下。”
裴羽跪在門外已是7天7夜,修楚軒見昭稔毫無動作,問昭稔爲何如此做。
昭稔對修楚軒說道:“師父,你覺得我是絕情的人嗎?”
修楚軒搖了搖頭。
昭稔笑着說道:“果然,還是師父最懂我。狐族向來認定一人,便是一生一世。九尾狐族更是如此,就算再度輪迴,也有可能只守着前世愛的人。但對於裴羽,我似乎沒有那種堅決,可能他不是我的人。我這麼做,只是想看看,裴羽是否如我當初愛他一般,可以爲那個女官奮不顧身。如果是,那麼我成全他們算是值得,最起碼快樂了兩個人甚至是更多人。如果不是,就乾脆讓他們早點結束這虐心的一切。”
修楚軒悵惘的看着目光堅定的昭稔,他的昭稔長大了一些,但對於人心,他的昭稔還不夠了解。幽怨懦弱的人,不論你出於何種用意,只要你讓他不悅,他便會千百倍的奉還,甚至將自己的不幸全部歸咎與你,不惜一切代價,將你毀滅。
昭稔覺得考驗差不多了,也看到了裴羽的決心,於是跟着裴羽一起前往天界,沒想到走到一半,裴羽偷襲昭稔,昭稔卻不料被打回原形。
裴羽提劍斬斷昭稔的尾巴,放入聖器,聖器開啓,裴羽周身金光,玄武飛出散成方圓、青龍直衝破圓化爲太陰、朱雀燃煉化爲太陽,裴羽獲得無上之力。
此時修楚軒接到天界訊息,告知裴羽殺仙友,盜取聖器,逃竄人間,請修楚軒小心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