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萬象體，生而爲仙。
這句話出自九州界。
能說出此話的，除了九州界第一人神韶，便是道宮道一等九州界最頂尖的大修士。
他們的話沒錯。
卻也錯了。
因爲鴻蒙萬象體，生而爲仙的仙，並非不死仙，而是窺源境仙尊。
對那時的九州界來說，仙尊二字是遙不可及的狀態。
但能從殘缺的九州界古籍中，找到這樣一句勉強能夠形容鴻蒙萬象體的話，已然是幸運的。
可即便是古籍，形容的依舊不是活着的邪天。
因爲上古終結後，修行體系大變，生而爲仙四字，是以新的修煉體系作爲標準，來紀念縱橫上古的三大天驕之一的鴻蒙萬象體。
換成上古修煉體系，與生而爲仙對應的，是生而合道。
這四個字，就十分可怕了。
其爲何可怕暫且不說，單單看今世的邪天……
被瘋老頭從快要枯竭的神源中抱走，養至十二歲，經鉅變踏上修途，一路逆天，以大無畏、大智慧、大堅毅走了近兩百年……
但如今看來，這段可歌可泣的、某人用了五百多萬字書寫的人生，只相當於上古時的邪天，在孃親胎中孕育的時間。
爲何？
因爲上古時的邪天，生下來的境界就是合道，而且是合道中期。
今世走了兩百年的邪天，今日纔到了合道初期巔峰，離合道中期還差一個大劫。
可以說，之前的兩百年，其實都是今世邪天的孕育時間。
只有渡過這個窺源劫，今世的邪天才會在某種程度、某種意味上真正誕生。
而此時帶給他莫名其妙之感的因素，正來源於此。
邪月能夠明白這一點。
是以從發現邪天命運被斬斷後就一直陰着臉的邪月，眸中也不由亮了一絲。
邪天卻不知道這一點。
遵循着莫名其妙之感的他，只知道自己有些期待趕快渡過此劫。
同時有着這份期待的，是仇天。
而且，他也和邪天一樣，做好了渡這奇葩窺源劫的準備。
他當然不相信邪天那句只要你不退，我儘量保證天劫不會波及你的臭屁之語。
在他看來，邪天用認真的口吻說出的此話，背後卻有着另外一種自我作踐似的嘲諷——你不是看不起我麼，所以別看我說盡量，其實我肯定沒這能力，所以一定會波及你啦。
這沒錯。
“此劫之下，我都要凝神應付，且不說你有無能力保證不會波及我，你自己成功渡劫的希望似乎都沒有……”
仇天想得很開。
想得很開的他，除了做好了全神應付奇葩窺源劫的準備，也開始漸漸夯實自己對邪天的殺意。
殺螻蟻。
有點難。
難不在手段，不在能力，而在心態。
“小小的螻蟻，一不小心就會被忽略啊……”
三人之戰中最舒服的，莫過於稀裡糊塗就被暫時排除戰局的圓霸了。
退到百萬裡劫雲之外的他，先是認真端詳劫雲，然後感受劫風的力度，隨後心頭默默算計一番，確定義薄雲天的小賊施主，有可能爲自己爭取到半個時辰又一刻鐘後，心頭就有些踏實了。
“唔，不止這一點……”
他雖被雙劫劈得重傷瀕死，眼力卻還是有的。
“此窺源劫規模雖說不大，但天道本源莫名其妙地悉數出現，交織如麻，化劫雷而下的話……”
又默默估算了一番，圓霸竟真對邪天生出了一絲感激之心。
“若仇天渡劫受傷，外加我借秘法延長壽元、暫復實力的話，戰力剛好能比仇天高出兩籌……”
一籌，他有信心和仇天打平。
兩籌，在彼此都失去了護道之力的情況下，他很有信心伏魔。
當然，這一點成立的前提，是邪天食言。
食何言？
儘量不讓天劫波及仇天。
見仇天準備渡劫的狀態，調整得比邪天這個正主還好，圓霸哭笑不得。
“小……施主英勇就義前，也不忘戲弄一番仇天，此等樂觀的心性，哎……”
樂觀是可以感染人的。
平白無故的，圓霸心頭也樂觀起來。
樂觀之餘，他也有些猶豫。
他不知道此時此刻，要不要先替義無反顧將性命投身於這場伏魔之戰的小賊施主，誦經超度。
“時間寶貴，罪過罪過，且等伏魔事畢，小僧定要爲你超度百年！”
念頭一定，圓霸當即盤坐於空，除了留一分心神關注渡劫，所有力量悉數用來壓制傷勢，恢復實力。
就在此時，天劫落下。
比不得雙劫齊落時的天地俱暗，第一輪劫雷中的第一道，粗不過千丈，。
雖說此等劫雷的規模，已然超過八大遠古宗門真傳一流，但尚不如仇天自己的窺源劫。
然而規模是規模。
單單是劫雷降下瞬間仇天表情的一絲顫動，以及圓霸努力壓制睜眸的衝動，就足以說明這道劫雷很陰。
“沒想到你會死於第一道劫雷之下，呵，不得不說，對我而言亦是好事……”
仇天暗嘆。
渡劫的正主死了，被波及的自己當然也只會挨一道劫雷。
輕鬆。
卻也不輕鬆。
窺源劫，因本源而生。
如今劫雷的情況，和龍騰九霄中的情況有些類似。
無論是渡此窺源劫還是在龍騰九霄中尋得機緣，要做的都是破解紊亂的天道本源。
卻也有不同。
於龍騰九霄中失敗，頂多被轟出去。
但渡劫失敗的話，這道劫雷中所蘊含的毀滅之力，會完全加諸渡劫之人。
而另一點不同的是，相比之下，龍騰九霄中的紊亂天道本源堪稱溫和，而此窺源劫的本源，就是純粹的殺伐了。
“綜合觀之，此劫強度……”
略一推演，仇天不免心中一緊。
“竟堪比三霄中段！”
三霄中段，距離仇天止步之處很近。
這意味着第一道劫雷的威力，就已經很靠近他的極限所在。
“還好他領悟最多的，也只是四分本源……”
與此同時，圓霸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麼，嘴脣微動，似乎略帶苦意地道了句——你既敢如此行事，想必也不至於被第一道劫雷劈死的話來。
言語間，劫雷在上古洪荒碎片的虛空中撕開了一道口子。
口子千丈，被撕裂的虛空露出千丈夜幕。
眼見夜幕即將籠罩自己，仇天收斂的氣勢陡然爆發！
然而與此同時，正準備全神貫注應付劫雷的仇天，眼角餘光就見看上去有些輕鬆的邪天，伸手朝自己頭上勾了勾，同時輕輕說了兩個字……
“過來。”
話音落，凝重望天的仇天，就見即將籠罩自己的夜幕呲溜一聲拐了個彎，擦着自己左臂劃過。
站在白晝與夜幕的交界處，仇天有些魂不附體。
似乎這一幕，比被劫雷劈中更讓他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