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apter 12

幾乎是半強迫似的被忍足拉進了車裡,芾依本想反抗可想了想她與昕的遊戲也就沒說什麼,開始問忍足問題,可是他卻只是隨便用“嗯”就把她敷衍過去,氣得她一句話都不說也不理忍足就開始靠在車上假寐。

忍足轉頭看到靠着車座睡得似乎很熟的女孩,臉上掩不住的倦意,連在睡夢中眉都是皺的。他伸手把她的眼鏡拿了下來,伸出手輕輕撫平她的眉頭,“就這麼討厭這裡嗎?”說得太輕,好像是在告訴自己。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嘆了口氣,忍足脫下外衣給芾依蓋上。

“醒醒,昀影。醒醒,我們到了。”

好像有人在叫她,聲音很好聽,可是這香味,芾依不由得用手捂住鼻子,睜開眼睛,她回來了!

“祖母大人。”芾依身子一顫,不看身邊的人,就要從車子上跳起去再進去向往常一樣去給祖母打招呼,可是就是那一躍讓芾依發現了下身沒有知覺,還有這種另人討厭的味道,芾依偏見過頭看到了忍足似笑非笑的眼,“我們到了,公主殿下。”

“哦。”芾依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高大的獨立建築,下意識地換上一副笑臉,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地抖了起來。下一秒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芾依吃驚地看着忍足,而後者只是衝她笑笑又把她平穩地放在了輪椅上。

“你在發抖呢,很害怕嗎?”

“沒…沒有。”進入那個家以後她拋棄了她所有的情感,哪怕有也絕不會讓人看出來,可現在……芾依搖搖頭,恢復平時的微笑。

“好了,父親不在。你收拾一下就去見母親吧。”忍足把她交給旁邊的一個女僕,自己獨自一人走上樓去。

她從心底裡厭惡這所大宅,可是卻只是笑着女傭將她推進去,沒作任何反抗。臉上是高傲的微笑,同那時一樣。只是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她一定要逃!

由女傭服侍洗澡,更衣,再被推去她們所謂的夫人那裡。對那個屋子她太過熟悉,就是那邊祖母所住的房子,只是簡單的佈置,白色的牆壁,紅木傢俱,淺灰色的窗簾被拉上了大半,女傭把她送進去後就關上了門,芾依自己搖着輪椅靠近那張牀,無論如何,心裡有絲恐懼卻仍勇敢向前。

牀上的女人很漂亮,這是芾依的第一感覺。同忍足一樣是墨藍色的長髮散落開來,皮膚很白,臉上沒有血色,眼睛閉得很緊,一副倦容。十幾年前,不,即使現在來說仍可以算是個美人。

像是感覺到了她的注視牀上的人慢慢睜開了眼睛,本是無神的目光在看到的那一刻突然放出了光亮。

“昀影,你回來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就那麼死掉的,我就知道。”越來越多晶瑩的液體從她眼裡涌出,芾依能看出她的驚喜,只是覺得有種古怪的感覺,不願多想,芾依掏出了手帕遞給她,就看她看着自己,眼睛裡有奇異的光在閃耀,是高興,卻好像還有絲躲閃。

不知道該不該說但芾依還是張口了,“對不起夫人,我想,我不認識你。。”就看到牀上的女人的驚喜表情一下子僵住了。芾依也就自顧自地說着,“雖然我不知道您和我之前有什麼關係,但是聽到有人在擔心我所以現在的我在這裡,夫人。”

一陣沉默,芾依靜靜地在輪椅上坐着而牀上的人眼睛空洞地注視着她,直到被突然的敲門聲打斷,接着忍足就推門進入。芾依看向他,忍足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輕快地走到牀邊,看向牀上的母親。

“母親,父親回來了要先見一下昀影。”

芾依看到忍足沒有看她,只是注視着他的母親,面部表情也同她在電腦上看到的冰帝天才不同,棱角都變得柔和,充滿了關心。讓一旁的芾依都愣了一秒,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所謂的親情嗎?

牀上的女人虛弱地點了點頭,看着忍足將芾依推了出去,輕輕嘆了口氣。“仁介……”

“忍足さん,我不認爲現在的我見你的父親會……”

“他想要見你。”忍足打斷了芾依的話,只是推着她向前,“要叫‘侑士’。”

“我不認爲我們有熟到可以互相叫名字的地步。”

“你是我的未婚妻,而且,退一萬步來講,這是在忍足家,你的那忍足さん指代人物不明。”

芾依沒有開口,她對陌生人向來沒有什麼好感。而自己現在的身份…… 忍足侑士的父親,是個怎樣的人呢?

忍足父親的書房就是芾依那邊世界祖母每天測驗她的地方,所以一進入芾依的臉上已是無械可擊的公式化微笑,忍足把她送到後就退出去了並隨手帶上了門,芾依看着面前的男人的背影,暗暗讚歎,身形魁梧,衣服整潔,桌上堆着很多東西卻不零亂,一切都被準確安放在合適的位置。

是個一絲不苟的男人。

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可是芾依已經在心裡將他暗暗分析了一遍。無論如何,處在這個房間裡,不,一進入這個家,芾依的警惕狀態就完全開啓,她只覺得,自己明明討厭這種感覺,卻又不可思議地感到習慣。

兩人都只是靜靜處在房子裡,似乎都在等對方開口,她總覺得這時候誰一旦先開口就在一開始奠定了那個人的失敗。

不知過了多久芾依看到了那個男人轉過身的樣子,皮膚黝黑,即使已經四十上下,面容依舊英俊,只是眼神太過犀利,直視着芾依似乎想要將她的一切都看透。芾依也不示弱,微笑地盯着他的眼睛,氣勢不輸給面前的男人半分。

“你一點都沒有變。”

這是芾依聽到的第一句話,她似乎一點都不意外,笑着等待下文。而接下來卻又是長久的沉默。

“明天去醫院。”甩下這句話後,他將頭埋於面前的一大堆文件中不再理芾依。

“對不起,我明天還有工作。忍足先生。”

面前的男人皺了皺眉,“你知道我不喜歡別人對我說不的。”

從剛纔起眼睛就一起沒有離開他的芾依仍舊微笑,“這是我的自由,您無權干涉。”第一次,堂堂正正說了“自由”兩個字,竟然還是在這間房子,芾依都有點驚奇。

“五年沒踏入這房子,五年不聯繫這裡,你以爲你逃開了嗎?”

你以爲你逃開了嗎?

一句話重重砸在芾依的心上,她真的,逃開了嗎?

似乎不滿芾依的緘默不言,忍足城咳嗽了一聲成功地將面前女孩的注意吸引過來。

“忍足…我是說,侑士應該告訴您我現在的狀況,當然所以您纔會讓我去醫院。也許我可以把這當作是長輩的關心,或是其他什麼。不過我有權力決定我的行爲。”看着男人漸漸轉陰的臉,芾依又加上一句,“這週六,我會去醫院檢查。”這句話給了雙方都一個臺階。

看不出他一直緊繃的臉有什麼變化,最後忍足城不置可否的繼續工作,芾依也就禮貌地告別後退出了書房,又遇到了靠在外面的忍足。聰明地他什麼都沒問,只是溫柔地笑着,將她推進了一個房間。

“久別五年的房間,一點兒都沒變,怎麼樣,還記得嗎?”

芾依打量着周圍,強忍住沒有再次顫抖,當然記得,她怎麼能忘了呢。這裡就是她在那邊的房間,牀什麼的擺設的位置都絲毫不差,要不是身邊忍足的存在她真的以爲她只是做了場夢,醒了就還在原來的地方去當個任人擺佈的人偶,操縱至死。

“你的表情……”

忍足的聲音適時將她從噩夢中喚醒,芾依的臉上仍是不變微笑,“有什麼不對嗎?”

完全是一副悲哀與恐懼的模樣,甚至還帶着些絕望。這裡到底是勾起了你怎樣的回憶,讓你這麼多年都是如此。忍足看着她的臉,卻將想說的話都嚥了下去,到口邊的話成了,“真的都想不起來了嗎?”

“……”

“你說過你不喜歡重複。”忍足從牀上拿起個盒子,笑着遞給她,看到了她帶着詢問的眼神,只是無奈地聳聳肩,“你從日本之前寄給我的,說是暫時讓我保管,等你回來再交給你。”

“Ne侑士,五年後以後我會回日本,那時候就請你多多照顧了。”

不知爲何,忍足突然想起了這句話。面前的女孩在他十歲那年將要去美國時說的最後一句話。多多照顧,現在想來,這話怎麼都很可疑。他都幾乎覺得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一個陷阱了。

“這個我收下了。現在我要回家了。”‘

“這裡不就是你的家了嗎?”

突然被這句話亂了心,芾依一愣神等明白過來才發現忍足站在她面前,手搭在她的肩上,下意識地擡頭,卻只看到反光的鏡片。

“啊啦,那還真是抱歉。我不認爲一個全是陌生人的地方可以被叫做‘家’。總之我要回家了,至於昕,你告訴他隨便他愛住哪兒都可以。總之,告辭。”絲毫不顧慮地搖着輪椅向前,忍足也很快站到了一旁,只是帶着複雜的表情看着她絕決的背影,默默深思。

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有六年,五年未見,似乎一直都是這麼冷淡呢。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有人這麼說過。可事實的真相是,無論過了多久,骨子裡的東西也不會改變。就像現在,十一年的時間,物是人卻未非。

出了門芾依擡頭,能感到背後僕人們的指指點點和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她微笑不予理會,拒絕了忍足家的專車,在已經走出很遠以她才擡起頭,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天已經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