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守護

誰的守護

三人深夜回到跡部宅,忍足抱着睡美人走進別墅,常駐這邊方便照顧小少爺的高木管家快步迎上前招呼客人。

“忍足少爺,景吾少爺怎麼了?”老管家很擔心。

“沒事,只是睡着了。”忍足吩咐下去“這位是幸村君,麻煩高木伯伯安排一下兩人份的晚餐,簡單點就好。”

“好的,請忍足少爺和幸村少爺稍等。”高木躬身告退。

幸村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最終沒好意思出口。他不明白忍足爲什麼只要了兩人份的晚餐,明明有三個人啊!是把他這個客人漏掉了,還是把他自己漏掉了?千萬不要是前者!幸村胃抽搐地祈禱着,他今天中午吃不下便當,到現在已經餓了整整一天啊!

把幸村撂在餐廳,忍足告罪一聲就把跡部帶回房上藥去了。小心脫下跡部的襯衣,取了化血散淤的紫草薄荷膏在一片狼藉的胸前抹了厚厚一層,他已經盡力放輕動作,但還是把跡部吵醒了。

眨巴眨巴眼睛,跡部問“幸村呢?”

“在餐廳,景吾要不要喝點什麼?”

“不用” 跡部翻身下牀“哈雷和樺地不在嗎?”

“嗯,應該已經睡了”忍足殷勤道“有什麼事景吾儘管交給我吧!”

“沒什麼事”跡部想了想“你和幸村一起去用晚餐吧,讓他不要吃得太飽,稍後帶他去客房,回來通知我給他通脈。”

“好,那景吾自己換衣服。”忍足給跡部貼上一個面頰吻,戀戀不捨地收回爪子,起身出門。

跡部換上睡袍,信步走到花園。上過藥後,胸口的已經緩解不少,清涼的晚風一吹,腦子裡頓時一片清明。在長廊邊的石板上靠着柱子盤腿打坐,跡部剋制了會召喚方圓數裡各種生靈的脈動,專注於運行修復精神力的易筋鍛骨。

很快走完大周天,跡部收功回房,忍足正沐浴完從浴室裡出來,腰間鬆鬆垮垮地圍着一張浴巾,深藍的髮絲溼嗒嗒地滴着水。

不滿地皺皺眉心,跡部撈過一條毛巾罩在忍足頭上,按住他的後腦下拉,一隻手細細地將發上的水漬擦乾。

“咦!景吾什麼時候回來的?”忍足順勢環住跡部的腰,低着頭嘟噥“再早點兒就可以一起泡澡了麼,真是……”含糊地唧唧咕咕一頓,乖乖伸着腦袋讓跡部伺候。他以前一向不喜歡擦頭髮,總是地披着讓它自然幹,被潔癖的跡部看不過眼包攬下了這項差事。久而久之,他有時恨不得每天將頭髮洗個百十次,好讓跡部一直待在身邊哪兒都不要去。好吧,他承認這樣的想法真的很宅,很不符合自己關西一隻狼的風格……

跡部熟練地三下兩下完成任務,將半溼的毛巾丟到忍足懷裡,不答反問“幸村在哪個房間?”

“我也一起去好了。”忍足耙了耙亂糟糟的頭髮,抓過浴衣往身上套。他可是清楚地記得當初跡部在英國是如何幫自己打通筋脈的!怎麼可能放心讓幸村那個不懷好意的傢伙和自家小紅帽裸裎相對!

跡部沒意見,他本來就需要有人在一旁守着預防突發狀況,哈雷跟着樺地去睡了,擾人清夢恁不厚道,只能由忍足做護法。

忍足的浴衣是深紫色錦緞底門襟鑲白色暗花,寬大的袖口還有一圈華貴的白紋滾邊,看這華麗風格就知道是跡部設計,連腰間的白色系帶都滿布神秘繁複的圖案刺繡,這種一般只適合擺在展覽廳供參觀的精美藝術品,也只有跡部家才能成打掛在衣櫥裡當睡衣用。

受跡部的影響,忍足和仁王也喜歡在臥室書房這一層赤着腳行走,房裡是毛茸茸的羊毛地毯,走廊是柔軟厚實的乳白雪尼爾地毯,走到哪兒都可以就地打滾,任何鞋子都顯得很多餘啊。

聽到叩門聲時,幸村正好沐浴結束扣上睡衣的最後一顆釦子。跡部家的客用睡衣是天空藍色,柔軟的絲光棉面料,儘管款式簡單,卻也能從簡約中看出設計中的莊重底蘊。打開門,幸村幾乎疑似在做夢,眼神發直了好一會兒,才猶豫着開口“兩位好雅興,這是……在玩COSPLAY?”

“哈?幸村君真是想象力豐富”忍足訕笑,緊了緊與跡部相握的右手“只是睡衣而已……” 他就說吧,這麼華麗復古的東西不適合套在他身上,最重要的是,他穿浴衣看起來就像外國人COS日本人,感覺就是不對勁啊啊!哪裡像跡部,天然生就一副古代皇室貴族的模樣!可是,衣櫥裡屬於他的一個系列春夏秋冬整整12套睡袍都是跡部親手設計,他實在捨不得讓它們閒置蒙塵啊。

睡衣?!幸村頓時無語,跡部果然是華麗星人一枚,連睡衣都弄得跟帝王要上朝的朝服般無處不雍容,偏偏看起來還很理所應當!若是跡部身上也穿着自己身上那套簡樸版的睡衣,那才叫不可思議吧?

只是,跡部和忍足這一白一紫風馬牛不相及的搭配,爲什麼看起來也那麼像情侶裝?幸村酸溜溜地想着,他夾在這兩人之間,儼然就是那挨千刀的超級電燈泡……他哀怨地望着天仙版跡部,微微委屈的眼神讓跡部閃了閃神。

“幸村君若是喜歡,下次給雅治和侑士訂做新衣裳的時候可以幫你多捎一套。”跡部大方地許諾,幸村的眼神讓他有罪惡感,話說,他還不至於那樣小氣,連一套睡袍都捨不得送。

幸村內心狂喜,面上笑得春暖花開“那就多謝了!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跡部君可以成全。”

“但說無妨。”跡部瞥了一眼忍足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爲這個不華麗的姿勢皺了皺眉,心裡嘆了口氣,努力忽視。

“Ne,其實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希望跡部君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就好”幸村笑容不變“老是用敬語太奇怪了,對不對?”

跡部無語,他也不想這麼麻煩,問題是幸村一開始就先對自己用敬語,他要是不用顯得很失禮好不好!他的確囂張桀驁目中無人,可還不至於沒有家教!

“啊嗯,那就這樣。”跡部覺得已經耽誤了很長時間,不欲再糾纏這些小問題“我們到花園去,什麼都不要帶,快點。”

去花園做什麼?忍足訝異萬分,推推眼鏡,一肚子疑問地擡腳跟上。幸村也很奇怪,奈何沒人給他解釋,只好尾隨二人來到花園。

午夜時分,月正當空,巨大的銀盤明晃晃地懸在頭頂彷彿觸手可及。幸村被安排盤腿坐在草地上,雙手交握放在腹前,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不準說話不準睜眼不準動,疼也好癢也好哪怕地震也要維持原狀。幸村依言擺好姿勢,斜眼瞥見忍足閒閒抄手歪在一旁看熱鬧般,心裡直抽,爲什麼這架勢看起來那麼的像宗教儀式?話說,跡部那身華麗的睡衣裝扮也很適合做陰陽師啊……動作被限制,幸村索性放開了思維胡思亂想。

跡部雙掌抵在幸村後心,在吸收滿月精華的同時,藉助那股純淨的天地能量在幸村體內連連闖關。整個過程歷時四個多小時,幸村幾乎把下脣咬破纔沒有睡着,他沒有想到,跡部所謂的療傷就是和他一起坐在月亮底下曬月光,身上一直不痛不癢,只有一股奇特的暖流緩緩在身體裡遊走,若不是閉着眼睛靜坐,五感敏銳了不少,還真感覺不大出來。

圓滿收功,跡部長吁一口氣。轉頭髮現哈雷和樺地與忍足並排坐在一邊,忍足見來了幫手,早就摟着哈雷夢裡不知身是客了。

幸村有些迷糊,點點頭胡亂和樺地打過招呼,對哈雷的出現反應不大。主要是忍足摟着哈雷的脖子熟睡的模樣太天然,不戴眼鏡的素淨表情與白天的精明反差太大,再加上哈雷此刻的眼神很溫順,這讓幸村淡定地接受了跡部養了一隻巨狼做寵物的事情。

跡部揉揉哈雷毛絨絨的耳朵,讓它和樺地回房睡覺。哈雷目露失望,大腦袋蹭蹭跡部的手,耷拉着尾巴跟在樺地身後走了。跡部失笑,彎腰抱起忍足,回頭對幸村道“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幸村是回神奈川還是先休息一下?”

愣愣地看着軟軟窩在跡部懷裡的忍足,幸村搖搖頭,苦笑道“抱歉,我有點困,先睡一覺再回去吧。”

“也好,有什麼事可以找高木管家,或者到書房找我。”跡部撂下話就抱着忍足離開了。幸村立在原地怔了半晌,目送跡部的背影直到隱沒在花園長廊的拐角處。

一直以來,幸村早已習慣發號施令的位置,他不允許自己有任何懈怠,也不認爲自己需要依賴什麼人,王者的尊榮在心裡根深蒂固地盤踞,他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他渴望追隨一個人左右,總覺得只要有這個人在,天塌下來也能坦然面對,無論多高的夢想,這個人總能夠成功征服……這樣的人,不愛才是最幸福的吧,可以單純地相處和努力,不會貪求那些額外的感情。話說,只付出不要回報這種事情,他不是聖人,做不到這麼大度!幸村狠狠握拳,使勁將忍足仁王之流甩出腦海,眼裡迸出堅定的光芒,不管結果如何,等他的病痊癒之後,你就等着接招吧,跡部景吾!

等幸村回到神奈川告知家人要到東京的冰帝作爲交換生學習一個月,再將真相和真田解釋清楚,已經是翌日下午了。幸村沒有耽擱,簡單收拾好行李就跳上跡部家的專車到達忍足負責安排的東京綜合病院辦理入院手續,趕場似的住進佈置得像總統套房的華麗風VIP病房。

跡部接到幸村已經入院的消息,從學校馬不停蹄地趕到醫院,到了病房立刻導入主題,挽起袖子請護士抽血。跡部這次學乖了,專門請了院內打針經驗最豐富的老護士來執針,考慮到幸村並沒有失血現象,只抽取了200CC血液,饒是如此,跡部仍重現當日頭重腳輕目眩神昏的糟糕境況了。

看來以後要在六味豆漿的基礎上再添加一味補血的紅棗,跡部癱倒在病房的客廳沙發心有餘悸地暗忖,要不然,總有一天自己會因爲血量太低而一睡不起。跡部不是沒想過輸入其他人的血來緩解,國二的時候他就未雨綢繆地抽了自己的血液樣品到醫院,借用實驗室做了一個簡單的血型相溶實驗,於是發現一個不算好消息的秘密。他身上的A型血可以混入任何血型不產生排斥和其它輸血反應,包括Rh陰性,但是倒過來,無論哪一種血型,結果都猶如稀釋濃硫酸般,他的血像水,其餘血型是硫酸,只有水入酸的份,一旦換成酸入水,便沸水四濺不可收拾了。跡部也無法解釋爲何會這樣,或許是他這些年練功將身體內部各項改造得與常人有異也未可知。

於是,等幸村結束輸血走出來,跡部抱着腦袋蜷在沙發裡已經是強弩之末。

“跡部?”幸村走到跡部面前兩步開外,等了很久他都沒擡起頭來,試探地出聲詢問。

幸村的聲音聽在跡部耳裡像天邊傳來般細若蚊蠅,他強撐着努力擡起似乎比平日重上百倍的腦袋,想說點什麼,奈何實在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無比痛恨這種無力的狀態,頓時在心裡惡狠狠地發誓,下次纔不管這些王子去死!他再也不要做這種吃力又不討好的累活了!瞬間,樺地憨厚忠實的長臉在腦中飄過,好吧……樺地例外……仁王純淨的紺碧眸子繼續飄過……好吧……小狐狸也例外……忍足沒戴眼鏡的熾熱眼神也來湊熱鬧……好吧好吧……跡部頹然泄氣,這一個兩個都是他的剋星啊。

心思一分散,覺得那暈眩彷彿也沒那麼難忍了,跡部試着穩了穩下盤緩緩站起身來,還來不及鬆一口氣,太陽穴忽然一陣劇烈突突的刺疼,跡部眼前一黑,直直地摔進幸村懷裡。

幸村面色駭然,顧不上感受美人投懷送抱的驚喜,小心翻過跡部的身子一看,人竟然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