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張開眼睛,人已經在荊家。正是我自己的房間。
斐墨趴在牀邊,擡起來,摸摸我的額頭,“已經退燒了。感覺怎麼樣?”
我覺得睜開眼都是一種負擔,更不要提說了。只能勉力眨眨眼,表示我還行。斐墨笑笑,“醒過來就好,我就怕你醒不過來。你,還是任性,就不能多爲我們想想?我們幾個人的命,可都攥在你手裡。”
聽着斐墨說笑,精神頭勉強好點,回他一笑,表示瞭解。
再次昏睡過去。
按照沈瀾尋的說法,本來就不能造血的身體,意外的失血過多,即使輸了血,也不及原來的,昏迷是應該的,更有甚者還會一病不起。
於是回來半個月,幾乎天天都在半夢半醒之間流轉,不曾好好地清醒一回。
等終於徹底清醒過來,我還沒來得及出門走走,散散心,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人多是非多,這話果然不錯,荊家發展至今,族人門人不說百萬,幾十萬人也有了吧,這些人也不一定能住到荊家本家,住在荊家山莊的人單是旁系,少說也有幾千人,還不算服侍他們的人,有些位高權重的門人也住在荊家的山莊裡邊。
長老會,便是這些位高權重的地位最高的人。
長老會常設十三人,長老會最大的作用,便是在主事更替時穩定時局,太平時監督族人以及主事的作用。
其實有點悲催。就是那種幹過一摩爾多,有事就找,沒事就踢。
不過勝在待遇好,長老十三人會擁有一個幾千公頃莊院大小的立方。權重不一定,位高是肯定的。長老會的待遇是僅次於主事和掌事們。不拿實權的機構,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我深信荊家對長老會在古族也是極好的,別的家族,有的可是把長老會當成擺設來着。
當然,被長老會壓制的穆家也算是一朵奇葩。
荊家本家建造在一處山清水秀的平原之地,人工開鑿了數個方圓一里的湖泊。湖畔修有亭臺小築,以供普通門人和幫傭們生活居住。
這些湖泊的作用只是觀賞,真正住人的地方在漂浮在湖泊上邊的立方——正六面體的外形,外圍繞着不停旋轉的雙環,相交相錯,泛着淡淡的藍光。
這是所有古族都不及的地方,空間術的運用。也算是荊家壓箱底的秘術之一。
立方看起來不大,但是裡邊的空間卻有着幾千公頃的莊園大小亭臺水榭,高梁畫棟,按照中國古時園林風格建造的立方,身在其中也算是極爲享受的事。如果不是因爲身爲主事雜事多多,我纔不會想要往外邊跑。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不是斐墨那晴朗的臉蛋兒,而是一張長滿褶皺的菊花臉,留着白花花的鬍子,笑起來臉上的皮都擠一堆了。
我嚇了一跳,“大大大長老,您老有什麼事?”
“呵呵呵呵,果然是寶生這丫頭。換了副身體,感覺如何?”
明知故問你這是!
好的話我還能躺這裡這麼久?早就不知道跑哪裡逍遙去了。不過死也要撐着,大長老這老王八無時不等三寶殿,“還不錯。以一種全新的角度去看這個世界,要繽紛炫彩多了。”
“這樣!呵呵呵呵,既然這麼喜歡,就好好玩,荊家有我們這些老頭子在,亂不了。那幾個孩子,我們也會幫你好好照顧。老頭子別的不行,這些老本行,還行!”
就是有你這樣的老王八在我纔不放心。不然我幹嘛讓幾個掌事都走了?你們在,想把他們擠兌得連這兒都回不來是不是?笑話!
掌事就是掌事,誰要你們長老會的人對他們指手畫腳?
“不用勞煩大長老了。我會宣佈下一任的主事,到時候,他們自然會有取出。長老們一把年紀,我也不能不尊老對不對?”
“寶生,我的寶貝妹妹,你終於醒過來啦~~~”一陣高亢的男高音極具穿透力而來,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大長老和二長老也是一副受不了的樣子。
二長老指着來人,板着臉訓斥,“哪裡來的人,如此不懂規矩?來人,把他給我扔出去!”
我冷笑,看我沒了靈力就迫不及待地拆分我的勢力了?
你也不看看你眼前這位是誰。
荊明月直直從二長老撞過去。二長老是文人,典型的頭腦發達四肢簡單的書生,看着荊明月這麼直衝衝撞過來,當先就嚇得不敢動彈。
荊明月卻在離二長老五釐米的地方停下來,很沒誠意地道歉,“抱歉啊,我太高興了,一時激動沒控制住,這位老人家,你沒事吧?”二長老闆着臉不說話,不知道是嚇得還是怎麼的,荊明月一咧嘴,“呀,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也不用給你準備棺材了對不對?現在這世道,棺材賣得可貴可貴了。哎,老人家你要趁早準備,要不哪裡拉得及?”
大長老二長老面色潮紅,被擠兌得說不出話來。
兩個年齡加起來都兩百多歲的老頭子,荊明月也敢這麼說人家,不氣死纔怪!
不過也算是除了一口惡氣,當我死了一樣,這麼明目張膽地搶我的地盤,可不是找死!
不過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總不能對荊家的族人明說,我荊寶生和長老會撕破臉皮了吧?就算我們私底下鬥得你死我活,蓋上一層華美的綢緞,我們也是相親相愛(?)的好朋友!
“荊明月,怎麼說話的!還不跟長老們道歉!”轉頭對兩個臉色醬紫的老頭兒道,“長老們,是在抱歉,這是我的雙生弟弟荊明月,他就是我說的下一任主事,兩位,沒問題吧?”
荊明月狠狠等我,對我那個“弟弟”很是不滿。我得意地拋他一個白眼,形勢比人強,你鬥得過我麼?
大長老畢竟是大長老,被人明着咒他他也好擺好面子功夫,扯動僵硬的肌肉,“沒問題。寶生丫頭說的當然沒問題。我們這些老頭子是該小心了,也該準備好棺材本兒,那天走了也是說不定。只是如今荊家還沒安定,我們就是走了,也不瞑目啊。”
二長老自然而然地接着道,“就是。這主事是有人了,那還缺一個人的掌事——”是要逼着我表態?
遲疑一下,“這個啊,我不是很清楚,你們可以問問明月。來明月,告訴姐姐,你怎麼想的?”
爽啊!荊明月總算被我整到一回。
他再瞪我,我還是高興啊。
對上倆長老,荊明月不留半點餘地,“掌事,我已經有人選了。就不勞兩位長老費心了。像長老們這樣的年紀,就該安養晚年纔是。什麼事情,不都還有我們這些年輕人麼。”
“對啊!大長老二長老,你看明月他都有了人選了,那我們就——”
大長老急道,“那怎麼行!荊家的掌事一向在族裡選拔,便是寶生丫頭你,也會在收養的孤兒裡邊選的人。這樣重要的位置,怎麼能如此兒戲?”
斐墨從門外進來,端着一小碗肉末粥,米飯的清香飄散出來,本來還沒感覺的肚子立刻便飢腸轆轆。
斐墨溫和道,“長老嚴重了。荊明月算然沒有長在荊家,但他找的掌事,我們都是見過的。很有才幹的孩子,不會像長老說的那般兒戲。”斐墨的聲音一向溫柔,說出來的話卻異常有決定性的力量。
二長老道,“人能不能幹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忠誠。千旭那種人,空有才能卻不能爲我們荊家所用,這是我們荊家有史以來最大的恥辱。”你不就是拐着彎說我挑了個叛徒麼?
斐墨給我盛好粥,不鹹不淡地道,“千旭應該是由長老會選送的孤兒裡邊跳出來的,也是,那樣有才華的一個人,怎麼會是叛徒呢?”
荊明月裝模做樣,一臉感慨,“看來還是要自己親自去外邊挑才靠得住啊!”
一錘定音。
任兩個長老如何遊說荊明月就是不鬆口,斐墨偶爾插上幾句,總能說在點子上。我喝着粥,心裡默默地爲兩個長老默哀,荊明月就是一睚眥必報的小人,他還沒上位你們就得罪他,不是明擺着讓他今後收拾你們麼?
老頭們到底還長不長腦子?
沈南歌和沈瀾尋進來的時候,對着兩個冥頑不靈的老頭子,也是滿臉的憐憫。
好不容易老頭子們走了,沈南歌撲過來,被沈瀾尋抓住,“寶生身上的傷口還沒好,你小心些。”
沈南歌沒管他,只對我說,“總算是醒了。再不行,我就要給跡部打電話讓他來陪你。話說,你們怎麼就分了呢?又怎麼和好呢?”
我啞然,“我們是分了,怎麼就和好了?”
沈瀾尋道,“我們進機場的時候,跡部就在那架飛機上等着。還想不讓我們帶你走。你說這算不算是?”
我如同置身甜膩的蜜罐裡,說不出的甜。跡部還是沒有放棄我。也就是說,他想通了?
目光在眼前的四人身上劃過,一個個都是好奇加八卦的神色。我暗笑,“荊明月,說吧,你到底幹了什麼?怎麼就讓他乖乖聽話了涅?”
荊明月睜大了好看的眼睛,“我幹了什麼?什麼幹了什麼?”
斐墨臉上的笑容怎麼也掩不住,“好了好了。等我們弄完了寶生你就能回日本了。我陪你一起會去。”
“嗯。”
荊明月彆扭地扭過那顆可笑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