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226,淺,成爲本王,真正的女人

君寒緊緊的盯着她,一雙黑眸駭人。

“你亦知今夜是除夕,自入宮後,本王一直想的都是你!

想着儘快處理好事情,儘快與你見面,然而本王回來,見到的……卻不是你!

尋你將近一個時辰,心心念念……不知你會爲本王,做什麼傻事,可你……”

他像是怒極,連聲音都在顫抖醢。

“你卻與……君悠烈那混蛋眉來眼去,你還衝他笑,你知不知道………

他對你另有所圖,你又知不知道,本王看了會不好受,會吃――”

君寒的聲音,嘎然而止緹。

蘇子淺踮起腳尖,勾住了他的脖子,將脣覆在了他的脣上。

室內,一下子靜謐。

緊接着……

在寂靜的夜裡,響起了,脊背撞到房門的聲音。

一道短促的悶哼之後。

牙齒相互碰撞,在安靜的室內,聽的異常清晰。

君寒咬住她的脣,攻略她的城池,令她節節敗退。

強悍的反客爲主,頃刻間……

掠奪了蘇子淺的呼吸。

他將她按在房門上。

將所有的情緒情思,都融進在這個吻裡,愈演愈烈,無法停止。

很久很久……

在蘇子淺的脣上……狠狠蹂,躪之後。

君寒才依依不捨的,稍稍鬆開幾許。

他的脣,貼在她的脣上。

兩人極力平緩着,彼此急促的呼吸。

蘇子淺擡了擡眼眸。

細長的睫毛,在暗夜中,鋪下一層薄薄的暗影。

君寒低着頭,盯着她看。

蘇子淺清楚的看見……

他深若寒潭的眼眸裡,有兩簇猛烈的火星,正無限的燃燒着,越滾越大。

啞着嗓音,他沉聲問道:

“承認做錯事了?”

蘇子淺點點頭,應道,“此類事情,下不爲例。”

君寒在她的脣上,輕輕地啃咬了一口。

“做錯事,就要受罰。”

他盯着她沉黑的眼睛,眸色濃烈暗黑。

“一個吻,不能讓本王原諒你。”

蘇子淺有些迷茫的看着他,想了想,她道:

“廚房裡,應該有佐料,現在這麼晚了……

不如……我給你煮點東西吃,可好?”

君寒卻是搖搖頭。

他的視線,依舊凝在蘇子淺的臉上,道:

“吃你,就好。”

聞言,蘇子淺的身子,瞬間僵硬的不敢動彈。

臉色更是漲紅一片。

“可……可是,那什麼,齊神醫不是說,我們暫時還不能……”

君寒輕輕地打斷她的話,咬了咬她的耳垂。

“他說可以。”

蘇子淺的心緒紊亂,心跳的異常快速。

她極力鎮定道,“今夜,實在過於突然,不如,我們再緩緩?”

君寒貼在她的耳邊,聲音輕柔,卻很堅定。

“不突然,本王,已經忍了很久了。”

他,已經忍了……很久!

從,她還是朝中大臣開始……

從,逼她回來開始……

從,與她成親以來……

無時無刻……

不想將她,變爲自己的女人……

不想讓她,成爲……

真正屬於自己的……

烙上自己記號的……

旁人完全覬覦不得……

而她,更是無法逃離自己的――

女人!

蘇子淺看着他的眼睛,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說出,任何反駁的話。

然後,她就看着他,緩緩移回視線。

薄薄的脣,很自然的,染着強勢不容置疑的力道,壓了下來。

七王府,素來有掌燈的習慣。

哪怕屋子裡,並沒有主子,管家亦會命人,在屋子裡,掌一盞油燈。

燭光昏暗,比燭光更幽暗的,是他的眼睛。

細細碎碎的吻,沿着她的曲線,一路向下。

他的掌心,好似帶了一把火,將她的身子,徹底燃燒。

綰着髮絲的髮簪,不知何時,被他取下。

三千青絲,披放下來,她清冷的眉眼,早已淪陷在……他強烈的攻勢之下。

衣衫,一點一點,一件一件,被溫柔的褪去。

纖細的女子,被放在了軟榻之上。

髮髻散開,瑩潤的肩頭,散發着一種無言的魅惑。

男子喘息的聲音,在女子耳邊……噴灑而出着淡淡的熱氣,愈發的急促起來。

溫熱的氣流,撲進女子的脖頸之上,引得她一陣顫,慄。

他炙熱的大掌,一點一點,移至她胸前的兩處柔軟。

牢牢地的掌控在……自己的大手之中,用力揉捏起來。

蘇子淺只覺喉間一緊,終於還是忍不住的,輕輕地嗚咽了一聲。

不論是臉上還是身上,火辣辣的灼熱感,淹沒她的理智,不再受控。

她這一聲,似淺淺的低‐吟一般的聲音……

鑽入君寒的耳際,心頭一把火,騰的一聲,燒的更旺。

如烈火油炸一般,將他整個人都炸了開來。

在這一刻,君寒恨不得將蘇子淺吞噬入腹。

狂熱,更甚一倍,如驟雨疾風一般,肆意將蘇子淺整個人席捲,不留一絲餘地。

……

…………

儘管早已做好了準備,可真的當兩人……即將要發生關係時,蘇子淺還是忍不住的……

緊緊的抓着身下的牀單,緊緊的閉上眼眸,聽之任之。

似是有所覺察,君寒的動作輕柔下來,沒有急着動作。

男子虔誠而又細緻的……吻着她的脣,引着她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

“不要怕,一切有本王。”

縱然前,戲做足,可……

當君寒生澀的進,入她的身體時,蘇子淺有些迷離的雙眼,卻還是瞬間溢滿了痛意。

秀眉的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

窗外涼風涌進,案臺上的燈盞,燭光忽閃忽閃。

撕心裂肺的感覺……

她咬着脣,眼角處,隱隱泛着淚光,她姿態隱忍,道:

“君寒,可不可以先……先緩緩?”

君寒沒有再動,他望着她的雙眼,從她的眼眸裡,瞧見了自己。

他嵌着她的腰,不敢動彈,額際沁出密密麻麻的細汗。

無一不顯示着,男子過度的隱忍。

他緩緩俯身,在她的脖頸處,輕輕輾轉。

“放鬆。”

蘇子淺抓緊被單,脣角扯笑。

“好。”

這抹笑容,來的不是時候。

君寒本已刻意的……壓抑忍耐。

所有的衝動……

皆被他深深的壓下,但……

他對蘇子淺,卻無有絲毫的……抵抗力!

這抹笑,哪怕是僵硬的,但……

在此時此刻,亦瞬間轉化成,最致命的勾,引……

漆黑的眼眸,暗晦深沉,他絞着蘇子淺的眼睛,“淺,成爲本王,真正的女人。”

未等蘇子淺迴應,他已緊扣她的腰,隱忍不住……

開始索要!

……

…………

“淺……”

男子單手撐着頭,把玩着懷中女子的青絲,輕聲喚着。

蘇子淺一點力氣都沒有,渾身上下像是被榨乾了一般。

妄她自視甚高,武藝絕不在常人之下……

卻奈何……

在眼中男子的手裡,竟連連敗退!

更甚之……

無有一絲反抗的能力……

蘇子淺望着君寒,漆黑的眼裡,流轉着深深的控訴。

起初……

他細心耐心,並沒有那般的急不可待,而是等她過了不適期,才緩緩抽,動。

本以爲,他一直會是如此……

可後來,他卻越發的放肆,簡直肆意的過分!

她出口拒絕,他艱難的低啞着聲音,迴應:

“最後一次,乖,給本王。”

然而……

降臨的卻是,他一次又一次,充滿力量的強悍入侵。

君寒眸色幽深,眸中盡是靨足。

低着頭,他有些無辜的道,“本王已經很控制了。”

得到她的那一瞬間……

他的心底,突然涌上一種滿足,一種無法言喻的滿足。

就好像,以往他只是半個人,而那一刻,似乎終於圓滿的……變成了一個人的感覺。

從內心充斥的甜美,是他……從未品嚐過的味道。

以至於後來……

才漸漸失控,貪婪的,要了她一遍又一遍……

彷彿怎麼都不夠,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靈魂。

合二爲一……

蘇子淺清秀的臉頰漲紅一片。

君寒忽然低下頭,貼在她的額際。

他將她整個人圈在懷裡,凝着他在她頸間,留下歡,愛的痕跡。

君寒沙啞着聲音道:

“早知道,與你結合……會是這麼美妙的一件事情。

本王便早該,行駛本王的權利。”

臉上的血色,已經蔓延到耳根,連帶着脖頸之上,都羞得一片通紅。

蘇子淺嗔了他一眼,“你還挺有感悟。”

君寒低低沉沉的笑。

“不僅有感悟,還有行動,時辰還早,不妨……本王實踐給你看?”

蘇子淺將自己的棉被……拉的更緊實些。

她看着君寒,警告道:

“白日宣,淫,不是什麼好事。

君寒一把將她的棉被扯開,他低聲笑道:

“沒有做過,又怎知道……它不是好事?”

強勢的覆上蘇子淺的脣,君寒將她欲要開口拒絕的言辭,通通堵住。

然後……

他對她道,“你曾經說過,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那麼,之於情事是否真不錯……讓本王來檢驗檢驗。”

本來……

除夕夜之後的第一天,蘇子淺理應進宮,拜見皇后的。

但……

在君寒耳鬢廝磨,厚顏無恥的索要中……

她還是沒去成。

在牀榻上,軟綿綿的躺了一日。

君寒自然不會放過,兩人又纏纏綿綿的膩了好半天。

果然……

情事,會讓男人食之入髓!

尤其是……

初嘗情事的男人……

更是不懂得節制!

纏綿悱惻後,君寒要纏着要她的來歷。

蘇子淺猶豫了片刻,才抿脣道:

“聽完後,不能把我當另類。”

君寒點點頭。

“不能覺得我很恐怖。”

君寒亦點了點頭。

“我腦子很清醒,你不能說我得了病。”

君寒親了她一口,“本王不會有異議的,你說罷。”

蘇子淺卻還是有些不安心,總覺得不妥。

倘若,這事放在她的朝代裡……

一日……

她的夫君若對她這般說,他不是她這個時代的人。

他不知自己怎麼來的,亦不知……自己還會不會離開。

她一定會帶他去看醫生,且……

一定還會側重,要醫生檢查他的……腦部神經!

不過……

蘇子淺沉思半晌道,“這個世界,沒有我的家鄉,我,來自異界。”

君寒盯着她看,眸色有點暗晦,像是詫異,又像是旁的。

蘇子淺忐忑不安的問:

“你不信,還是覺得,我中了魔?”

君寒搖搖頭,眸中浮現點點笑意,他道:

“本王信,你的特別,不論體現在另一方面,本王……都不會有旁的想法。”

這個天下,怎培育的出,這般的奇女子?

是以,他信她,是天外來客……

在詫異的同時,卻將她抱的更緊。

還好他慧眼識珠,不曾將她拱手讓人……

更不曾……

讓她離開過……自己的生命。

就這樣?!

蘇子淺驚訝於……他淡然的反應。

不過,一想到她身邊的男子……

思維本就異於常人,做事亦別具一格,不受拘束。

會是這個反應,似乎亦在情理之中。

蘇子淺的心終是放下,君寒又問了幾個問題,她都無一不答。

只是……

最後,君寒問她,“你來時是意外,那,亦會有意外離開的……一天麼?”

蘇子淺的表情,有瞬間的凝滯。

她直直的盯着君寒的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是不會說,而是……

根本不知……該從何說起。

況且……

她心裡也沒底。

君寒深深的凝着蘇子淺。

沉默片刻,他笑着揉了揉蘇子淺順滑的髮絲,語氣柔和,卻很霸道。

“不要想太多,想本王就好。”

他將頭,埋在蘇子淺的脖頸處。

適才深情柔和的眼神,慢慢的,染上了陰鷙殘酷。

本王,會斬斷你的意外!

一切意外!

226.227,你我兩情相悅,還將成親之後該做的,都做了……

沉默片刻,他笑着揉了揉蘇子淺順滑的髮絲,語氣柔和,卻很霸道。

“不要想太多,想本王就好。”

他將頭,埋在蘇子淺的脖頸處蠹。

適才深情柔和的眼神,慢慢的,染上了陰鷙殘酷。

本王,會斬斷你的意外髹!

誰也違抗不得……

誰也,不能違抗!

好不容易,讓她愛上了自己……

他又豈會,讓旁人,奪走她?!

哪怕……

所謂旁人,還是個未知的意外!

初二那天,蘇子淺用完早膳。

她正準備入宮,卻被君寒拉住了手。

她的手腕處,依舊綁着紗布。

君寒摩挲了一下蘇子淺的手指,道:

“先帶你去一個地方,稍後再入宮。”

……

…………

在前世,還是魔宮少主的時候。

蘇子淺便早早的,學會了最簡單的察言觀色,揣測人心和理清大局。

當初,她雖並非甘願嫁與君寒,但七王府所有的角落,哪個院子是什麼屋,什麼人住……

她皆是一清二楚。

無關愛情,這本是她的一種習慣。

可……

當君寒牽着她的手,推開一扇門,瞧見裡面情形的時候,她卻是不由得……

愣了。

這個地方,她不曾來過。

香爐之上,點着香,香爐兩旁,還點着蠟燭。

餘下有幾樣貢品,還擺着幾樣點心。

室內很乾淨,一塵不染。

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室內的幽靜光亮,而是……

那幅掛在牆上的畫像。

畫像中,女子身着一襲青色長裙,裙襬上繡着幾朵蓮花。

女子眉眼彎彎,脣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

蘇子淺卻能看得出來,她的笑容,很甜。

以高山流水的扇面,若有若無的……掩住了自己的下巴。

女子眺望着前方,眼瞼卻有點垂下。

密長的睫毛微微掩住的,是她眸中的一絲羞澀之意。

蘇子淺看了看畫像,又轉過頭,看了看君寒。

君寒牽着她進了屋,“你沒猜錯,她是本王的母妃。”

君寒的母妃……

果然……

生的國色,傾國傾城!

黝黑的眼眸輕輕地眨了眨,蘇子淺道:

“爲何,突然帶我來見她?”

君寒鬆開她的手,取過幾支香,燃上。

他看着蘇子淺,將香分了她幾支,“也不算是太突然……

你我成親之時,感情還不穩定,你對本王又諸多排斥,本王……自是不敢帶你來見母妃。

如今……你我兩情相悅,還將成親之後該做的,都做了,感情自是非同一般。

你是本王的人,帶你來見母妃,見見自己的兒媳婦,也好讓她高興高興。”

視線從畫上移開,蘇子淺望向君寒。

君寒卻是盯着畫像上的女子,脣角溢出一抹笑。

他手上拿着香,眸色柔和而虔誠。

“母妃,這是淺,兒臣多次與您提及的女子,她很漂亮,對不對?

不僅如此,她還知書達理,聰慧過人,如今……

兒臣讓母妃見着真人了,母妃有沒有……很喜歡她?”

蘇子淺盯着君寒的一舉一動。

他的言行,深情的簡直不能讓她平靜。

心底涌上的,是一層又一層的甜意,直戳心底最深處。

君寒的嘴角彎彎,一雙黑眸裡,深情款款。

“此生此世,兒臣不再會是一人,兒臣有了她,您若泉下有知,便不必,再爲兒臣操心憂神了……”

似是有所觸動,蘇子淺持香,朝着畫像上的女子,她道:

“兒臣蘇子淺,如今更名爲蘇淺,蘇淺願對天指誓,若君不負不棄,蘇淺,絕不言離!”

君寒眼裡的笑意更甚,心柔軟的不像話。

他與蘇子淺兩人,同時俯身。

三次行禮後,他接過蘇子淺手上的香,插進香爐之上。

接着,他們再行叩拜之禮。

君寒低着頭,朝畫像上的寧妃,說了幾句話。

便起身,扣着蘇子淺的手,出了房門。

……

…………

一路上,蘇子淺保持沉默。

君寒亦不知在想些什麼,兩人相對無言。

沉思良久,蘇子淺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入宮了。”

從悠遠的思緒中回神,君寒看向蘇子淺,道:

“還是要入宮麼,眼下,你的身份,還不適宜入宮。”

蘇子淺搖搖頭,道,“遲早有一天要面對的,我一直躲着,會讓他們……

更加懷疑,你把我藏在府裡,旁人便更會妄下定論,你這是心虛的表現。”

君寒道,“過些時日,等本王的事情辦好之後,朝中,便不會再有人敢說你什麼……

哪怕他們敢想,卻絕不會說出口,屆時,隨你去哪裡,本王都不攔你……”

蘇子淺垂眸,無聲的笑了笑。

她低頭,拉過他的手,挑開話題道:

“聽說香貴,不,應該是香美人,已經被太醫,保住了一條小命……

我想去見見她,好說歹說,她身上還揹負着一條血案……

事關於我,我想去見見她,可好?”

默了半晌,君寒親了親她的脣,道:

“本王陪你。”

“好。”

……

…………

君寒的馬車,還是一如既往的寬敞。

如他的人一般,既放肆,又張揚。

車內空間很大,質地輕柔,觸之細膩,裡間有淡淡的梅花香飄來。

蘇子淺與君寒,先後上了馬車,蘇子淺坐在一側。

按理說,君寒應該坐在她的另一側,保持馬車平衡纔是。

可……

君寒卻是一上馬車,便將她抱的緊緊。

馬車適宜的晃動了一下,而後便又恢復了正常。

蘇子淺推了推他的手,道:

“坐到對面去,這樣,容易翻車。”

君寒的聲音,低沉動聽。

“怕翻車?那我們回府。”

“……”

蘇子淺道,“……你還是抱着罷。”

君寒依言,他乖乖的抱着蘇子淺,蘇子淺坐在他的大腿上。

君寒隨意將腦袋,貼在她的頭頂處,若有若無地蹭着。

兩人相互依偎,沉寂中,只聽蘇子淺忽然問道:

“君寒,你可不可以與我說說,母妃的事情?”

蹭着的動作,似乎有一瞬間的停滯。

須臾,又恢復如常。

君寒眸色黑沉,“怎麼突然問起母妃?”

蘇子淺眼眸輕動,“當初我查過你,亦查過母妃,我知道母妃的離世……

對你打擊很大,只是我卻不知其中緣由,你可否,告知於我?”

君寒的態度很無所謂。

他轉過蘇子淺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道:

“想知道母妃的同時,你亦想知道當今皇后……是罷?!”

蘇子淺漆黑的雙眼閃了閃。

君寒立即擡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際,道:

“本王就知道,你入宮,肯定不是爲了那個……半死不活的女人。

不過,本王倒是可以告訴你,當今皇后的性情,只是,獎勵是什麼?”

蘇子淺脫口而出,“一頓飯。”

在瞥見君寒,那瞬間陰沉下去,表示打死不幹的神情後……

蘇子淺臉色微紅,默默的補了一句:

“加……親你一次。”

君寒搖搖頭,“淺,本王想要什麼,你應該知道……”

蘇子淺臉色愈發漲紅,她移開視線,鎮定道:

“晚上一次……”

自家女人不解風情,不代表他不會……

君寒終於出聲抗議,“不要,本王,要做到自己開心爲止。”

“今夜你睡書房。”

蘇子淺揮開他的手,沉黑的眸子瞪着他。

她一張通紅的臉,充滿生氣。

君寒輕而易舉鉗住她的手,黝黑的雙眸,暈滿了笑意。

君寒常常笑。

大都卻是冷漠的,淡漠的,譏諷的,嘲弄的……

一笑起來,令人心底發寒,心驚膽顫的……

而今,他脣角勾勒的弧度,笑若蓮花,愈發……襯托出他的俊美傾城。

君寒長的很好看。

連蘇子淺這種,從不爲男色所傾倒的女子,亦不得不嘆:

她的夫君,確有顛倒衆生的能耐!

蘇子淺盯着君寒,發了一會愣。

她剛想從他的身上……撤回視線。

卻見他……猛地噙住她的脣。

事發突然,蘇子淺毫無防備。

微微驚呼之際,脣上作亂的男子很適宜的抓住機會,一舉攻下。

蘇子淺的意識,瞬間被攪得天翻地覆。

且……

君寒似是停不下來,亦或者不想停下。

車內溫度飆升,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直至……千易的聲音,從馬車外面,緩緩飄進蘇子淺的耳裡時,蘇子淺這才拉回了意識。

她面色潮紅,連忙將君寒推開。

君寒雖沒有再繼續,他盯着蘇子淺瞧,眸中,卻有很明顯的欲,求不滿。

蘇子淺瞪着君寒,她的衣襟被君寒解開了大半,整個人衣衫不整的。

明眼人一瞧便知,適才馬車內,究竟發生了何事。

蘇子淺將釦子扣好,理了理衣襟,她將重新狐裘披回肩上,繫好。

下車前,蘇子淺看了一眼君寒。

那有些遺憾的眼神,毫不掩飾的,落在蘇子淺的眼中……

蘇子淺臉色,立即一片爆紅。

君寒率先下來馬車,待蘇子淺下來之後。

他一把將她攬住,輕鬆抱起。

周圍在場的太監宮婢,皆深深的倒吸了口氣。

亙古千年,宮中……何曾有過此等光景?

這位七王爺,未免亦……太離經叛道,桀驁不馴了罷?

還是說,這位七王妃,實在得七王爺深愛,便連這一點路,都捨不得讓她走?

君寒面不改色,他並沒有理會旁人的眼光,緩步走向宮道。

蘇子淺……卻是不驚訝於君寒的舉動。

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宮裡,女人愈是受寵……

雖容易招惹麻煩,但卻是,在短時間內,不易被人挑釁,和隨意被人欺辱……

蘇子淺住在宮外。

君寒亦沒有其他的女人,她只需應付應付宮裡的,即可。

或許……

今日一過,她連短時間,都用不上了……

將頭靠在他溫熱的胸膛之上,她道:

“先去皇后娘娘那裡罷,入了宮,好歹也向她請請安。”

君寒恍若未聞。

不過,他去的方向,卻是通往皇后寢宮。

一路行走,蘇子淺備受注目禮。

各種複雜灼熱深沉期待八卦的目光,無一不瞟向她。

蘇子淺思忖了半晌,方道:

“出宮之後,我要去一趟瓊樓玉宇。”

君寒低頭看了她一眼,又擡起頭。

沒有接過蘇子淺的話頭,他道:

“想知道什麼?”

蘇子淺往上看了看。

本想看君寒臉上此時的神色,但如今……

卻只能瞧見……他的下巴。

默了默,蘇子淺道,“瓊樓玉宇算是走上了正軌,不過,畢竟涉及朝堂……

我怕有些事情,他們不會處理,便想回去看看……”

“讓千一劍接手,他平素雖看起來不靠譜,但解決問題,還是很有一套。”

兩人一路講着悄悄話。

轉眼……便抵達了皇后寢宮。

君寒將蘇子淺放下。

他剛牽上她的手,便有太監前來,尖着聲音邀他們入殿。

蘇子淺與君寒相視一眼,緩步走入寢殿。

挑起珠簾,蘇子淺便見……一身大紅華裝的皇后,坐在主位上。

次位上,坐着一位,素色衣袍的婦道人家。

她容顏秀麗,只消一眼,蘇子淺便知……

這位婦人年輕的時候,定然是位美人。

只是,那婦人看過來的眼神,極爲淡漠。

她的視線,若有似無的瞥了一眼,他們十指相扣的手。

而後,面無表情的收回了視線。

君寒的面色,亦是淡漠如斯。

深邃的眼眸,卻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蘇子淺不動聲色的,將婦人的神情斂入眼中。

婦人身旁,坐着一位嬌豔欲滴的女子。

蘇子淺一眼望去,女子吃驚,不自覺站起身來的異樣神色,落於眼底,不由目光忽閃。

皇后笑容溫和,道,“千盼萬盼,可總算,是把你們這對小夫妻……

給盼進宮裡來了,不知淺兒,近日過的可好?”

蘇子淺朝皇后行了大禮,恭敬道:

“兒臣向母后請安,七爺待兒臣極好,母后不必擔憂。”

皇后連連道好,“快起來罷……”

她又吩咐了一旁的婢女,道:

“還不快給七王爺和七王妃,看座。”

“是,皇后娘娘。”

椅子很快便搬來,君寒卻是未坐下,而是鬆開了,蘇子淺的手。

向身着素雅衣袍的婦人,他拱手道:

“師父。”

師父………?

果然……

她是君寒的師父,素衣夫人麼?

蘇子淺看向婦人,只見婦人微微頷首,淡漠的回了句。

“不錯,我還以爲,出師幾年,你早已將我,忘得一乾二淨了。”

君寒眸色不變,回答簡潔。

“師父再造之恩大於天,染寒,絕不會忘。”

蘇子淺……亦朝素衣夫人行了行禮,“師父。”

素衣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念及君寒對她的寵愛,還是給了面子的,輕輕地應了一聲。

“什麼師父?!”

素衣夫人身旁的女子,指着蘇子淺,質聲道:

“師父也是你可以叫的麼?!我娘何曾收過你爲徒,你若是缺少師父,大可在大街上……

隨便挑一個來喊,可莫要找我孃親,我娘,纔不會要你這種資質的徒弟!”

雖說,女子言辭間的嘲諷之意明確,但這話……

確是真的!

素衣夫人,收徒歷來嚴謹。

沒有天賦不是好苗子悟性不高的,入不了她的門下,當不了她的徒弟……

君寒對女子甩下臉,冷冷道:

“她是本王的王妃,跟着本王……喚師父何錯之有,你最好注意你的措辭。”

女子卻是驀然紅了眼眶,“你兇我,爲了一個女人,你兇我?!

你兇自小伴在你身邊的師妹?!柒寒師兄,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素衣夫人眸色不定,她看着女子,道:

“婠婠坐下,這是皇宮,你這般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皇后眸色一動,笑着道,“老七這是怎麼了,女孩子都是要哄的……

婠婠姑娘……哪受的住你這疾言厲色的,好了好了,都坐下罷。

在本宮殿裡,可不能,有吵架的事情發生。”

關婠婠傷心的看了君寒一眼,憤恨坐下。

覆而,她又擡眸,狠狠的瞪向蘇子淺。

227.228,全天下最好的,已經是本王的人了,本王還需惦記其他?

關婠婠傷心的看了君寒一眼,憤恨坐下。

她又擡眸,狠狠的瞪向蘇子淺。

這眼神,若是可以當作武器的話,蘇子淺此時……

怕是渾身都扎滿了刀子髹。

蘇子淺平靜的回視着她,目光清冷。

她坐在君寒的旁邊,與關婠婠的位置正是相對。

關婠婠似是難耐,她望着蘇子淺,出口譏諷道:

“瞧這模樣,與死掉的逆臣之子蘇什麼淺的一模一樣,兩人……指不定還有什麼干係!”

她又看向皇后,語調激烈。

“皇后娘娘,您最是深明大義,不說她是何身份,光憑她這張臉……

皇后娘娘就該將她拿下,好好調查調查審問一番!

待結果出來,才允讓她進宮,給您請安纔是!”

沒人敢動君寒心尖上的人……

可……

總有一兩個,君寒動不得的,而對方……

又是不怕死,敢動君寒女人的人……

美麗的鳳眸,掃過蘇子淺與君寒的臉。

皇后的脣角,緩緩勾起一抹淡笑。

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皇后微微垂着眼。

眸底深處,流轉着的異樣神色,被掩住。

她緊了緊眉頭,有些堪堪的道:

“再如何,淺兒如今亦是皇家的人了,與老七拜了天地圓了房‐事,皇家七王妃的名號,自是無疑……

婠婠姑娘出言,還得多加思量,逆臣蘇子淺,早已被黑吃黑,由……逆臣蘇丞相親手毒死,又豈會……是眼前的淺兒?!”

拜了天地……

圓了房‐事……

這幾個字,像是一根尖銳的刺,狠狠的刺在了關婠婠的心裡。

扎的一個芳心,千萬窟窿。

關婠婠忍住崩騰而出的眼淚,她瞪着蘇子淺道:

“圓了房‐事又如何,我與染寒師兄還曾有過婚約,不也可以解除麼?!

倘若此人,根本就是逆臣之子,大不了讓染寒師兄休了他便是,皇后娘娘又何須顧忌?!”

素衣夫人看了君寒一眼,順帶掃了一眼蘇子淺。

卻見她的面上,絲毫無有怒氣。

蘇子淺靜靜的抿下一口茶水,脣角甚至還掛着淺淺的笑。

氣度從容,寵辱不驚……

素衣夫人眼眸一緊,果然……

是個厲害的角色。

難怪婠婠,會輸於她……

素衣夫人猛拍了一下桌子,呵斥道:

“婠婠放肆,七王妃之事,豈容你指指點點?!”

關婠婠欲要出口,卻被素衣夫人……一個狠戾的眼神瞪了回去。

她扁了嘴,氣憤的錘了一下桌子。

素衣夫人對蘇子淺道,“七王妃,適才……小女若有得罪之處,還請王妃……多多擔待些。

小女自幼被我寵壞,說話口無遮攔,沒大沒小的,還請王妃莫要計較……”

這話說的好聽,可……

素衣夫人的面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歉意。

蘇子淺眼皮動了動,正要說些什麼。

身旁一直沉默的君寒,卻率先她一步開口:

“師父此言甚是,可師妹,並非三歲幼兒,如今多番言辭,卻還遠不及三歲幼童……

出生世家,更是師父唯一的孩子,師妹一出口竟是這般無禮……

不知尊卑,這要是傳出去,定會令人恥笑不堪,令師父面上蒙羞,師父,不可不拘束師妹!”

素衣夫人的臉頓時沉了下去,面色難看。

她爲師,君寒爲徒……

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她好歹是他的長輩,又授予過他多番恩惠,撫他成長。

到頭來……

他卻爲了一個小小的女子……

與她說教?!

染寒變了!

昔日,她鮮少管他瑣事,但吃穿用度,皆是她替他操心勞神。

算稱得上,是半個母親亦不爲過……

他雖待她冷清,可……

卻從不會爲了旁人,質疑她的言行……

更不會,有絲毫的忤逆之心!

素衣夫人微眯着眼,凝着君寒,她冷冽的道:

“柒寒這是,在教訓爲師,管教不嚴……還是教導無方?!”

自古,只有師父教訓徒弟的份……

哪有徒弟……教訓師父的?!

君寒總是這般特立獨行……

亦不怕世人……恥笑?!

皇后靜靜的看着。

她默默笑了笑,不說話。

蘇子淺站起身來,她朝着素衣夫人行了行禮,道:

“師父言重了,王爺的性子本就如此,加之……他又不捨得淺淺受一絲的傷害。

婠婠姑娘年紀尚幼,詞不着調倒亦合乎情理,是王爺將她的話作了真,這纔出口,爲淺淺辯護……

所謂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師父算得上是王爺的母親,淺淺今日與師父,又是首次相見……

不知師父,可否賣新媳婦一個薄面,不與王爺計較?”

蘇子淺這話,說的相當體貼。

既……沒有駁了素衣夫人的顏面,又將君寒……

爲自家娘子,與自己師父出口辯駁……繞回了主題。

將他的形象,瞬間轉化爲深情護妻……

而,關婠婠卻是……

“你這是在說我以小欺大?!”

關婠婠惱怒的瞪着蘇子淺,“什麼年幼,我已經到嫁人的年紀,我知道你聰明,因爲……

那個該死的蘇子淺……就特別能說會道,牙尖嘴利的很!

你與他,指不定就是同一個人,想罵我就直接罵,又何必……拐着彎來罵我?!

我不擅長這些,有本事你與我擂臺一戰,看看最後,到底鹿死誰手,誰纔是真正的贏家?!”

君寒的目光,染上一抹濃稠的黑色。

他起身,拱手道:

“念及師父多年養育教導之恩,柒寒自是不能忤逆師父什麼……

但柒寒的娘子……對關婠婠的惡語相向,已是足夠寬容……

關婠婠如此不識擡舉,便莫要怪柒寒……對她不客氣!”

素衣夫人臉色一變,皇后娘娘適時道:

“又怎麼了,適才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一會又吵起來了?!”

關婠婠的手指輕輕地顫抖起來,她紅着眼,怒道:

“誰惡語相向了,明明是他對我惡語相向,柒寒師兄,你是不是被這個賤人……迷惑了?!

還是吃了他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怎麼盡顛倒是非,好壞不分了?!

你身邊的人,他纔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頭,他從我身邊,搶走了你,他……”

見關婠婠越說越離譜,素衣夫人忙打斷她的話,道:

“婠婠住口,還不退下。”

蘇子淺這時候話說不明智。

屬於君寒的桃花,由他來斷,自然是更好。

她……

若幫忙,只會是越幫越忙。

皇后亦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的主線……可不在關婠婠想君寒示愛。

而是……嫉妒蘇子淺,從而逼她扯下面具。

一開始誘導的挺好……

怎這會……卻不知拐到哪個彎去了?!

皇后卻忘了一點。

若愛,可以收放自如……

可以令人一直保持清醒理智的話……

也便,不算是愛了。

“不,孃親,今日,我一定要得到一個結果!”

關婠婠深深的凝着……君寒俊美的臉。

目光悽楚,她緩緩朝他走去。

“婠婠喜歡柒寒師兄十年,十年之久,婠婠以爲,足夠誠意,去打動柒寒師兄……

婠婠知道,柒寒師兄碰不得女子,婠婠不曾強求,只求……可以在柒寒師兄身邊,默默的守候。”

自幼,她便看着她的柒寒師兄……不分晝夜習武唸書。

常常一人……獨自落寞的倚在樹下,雙手環胸……

那時,她看見,君寒望着遠方,視線悠遠,卻是那麼的憂傷寂寥……

偏又夾雜着……令人心痛的淡漠涼薄。

“婠婠很想靠近,可柒寒師兄卻是,不允任何人的接近……

沒關係……婠婠願意在不遠不近的距離,一直守着柒寒師兄,可……”

她站在君寒的身前,極其委屈的道:

“爲什麼,婠婠爲師兄付出了這麼多,連聖上……都爲你我指婚了……

你爲何卻要解除,更爲什麼,纔沒多久,你就成了親,你……就成了親?!”

十年之久……

在她最美好的時光,愛上了,永遠都不可觸及的男子……

該是怎樣的艱難……

又該有怎樣的決心,纔沒有放棄,一直堅持到了最後?

不得不說……

除卻她們之間是情敵的身份,蘇子淺,還是很敬佩關婠婠的。

但……

敬佩歸敬佩……

人,她是決計不會讓的!

蘇子淺望向君寒。

這份存了十年的愛意,可不是常人……能夠拒絕的了的。

即便……不曾對她有過異樣的感覺,但……

這般去拒絕一個,愛了自己十年的女子……

想想便覺得殘忍……

沉默片刻,君寒拉過蘇子淺的手,穩穩地扣住。

看着眉眼悽楚,眼眶紅通的關婠婠,他道:

“抱歉,本王早就說過,本王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又何必執迷不悟?”

關婠婠禁不住後退了一步,眼淚掉了滿地。

君寒望着關婠婠的眼眸裡,無有一絲溫度,淡漠依舊,掀不起波瀾。

“且,你若不再見本王,本王的心中,至少還能將昔日你我的情分……記在心裡。

然你再三出口,誣衊本王的娘子的清譽,本王與你的情分,已然斷絕……

此次出了京都,便重回江湖,莫要再喜歡本王,本王,已經有人喜歡了。”

蘇子淺的臉一紅。

什麼叫有人喜歡他?

她擡眸,冷眼瞅了君寒一眼。

君寒亦微微低了眸,兩人的視線,交匯在空中。

女子眉眼,嬌嗔。

男子眉目,深情……

畫面,繾綣……

關婠婠的心,終於破碎的徹底。

世間最痛的,不是喜歡的人,不知自己的心意……

而是知道了,他卻含情脈脈的,牽起另一個人的手……

簡單明瞭的告訴自己……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關婠婠衝出殿外的時候,連告辭的禮都還沒行。

瘋狂的,往殿外奔去。

素衣夫人亦站起了身,向皇后提出了告辭。

臨走前,她看了一眼蘇子淺和君寒,隨後跟了出去。

主要的人物,不是被蘇子淺和君寒……傷了心跑了,就是被他們二人……給氣跑了。

總歸,最後都是跑了……

凝着手上染着精緻的指甲,皇后的目光,有說不出的陰鬱。

但……

當她再次擡眸時,她的眸裡,只剩下一片清澈的笑意。

皇后道,“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婠婠亦算是個癡情女子,愛戀老七十年之久,這情人吶,放眼一看可是比比皆是,可……

癡情之人……卻是少之又少,老七就這般無情的……拒絕了她,要到了將來,老七可莫要追悔不及?”

君寒慢慢的擡起了頭,他轉過了身子,視線落在皇后的身上。

他勾着脣笑,笑容滿面春風,意氣風發。

“全天下最好的,已經是本王的人了,本王還需惦記其他?!

不過,咋一聽皇后娘娘這話,倒像是有感而發,莫不是皇后娘娘,心中亦有個癡情之人?”

皇后的臉色驟然一變。

她的瞳孔微微收縮,精緻的指甲,一瞬間嵌入了掌心。

君寒的眸光深沉。

他像是已經洞悉了她的一切一般,此時正冷眼旁觀的看着她,故作姿態。

殿內一時間靜謐下來。

氣氛轉變的太快,有些詭異。

蘇子淺擡眸,望了望君寒,隨即看向皇后。

皇后斂起……不經意間外露的情緒。

她微微一笑,剛要說些什麼,便聽宮中婢女道:

“娘娘,九王爺和九王妃,此時正在殿外,等娘娘宣喚。”

蘇子淺聞言,輕輕動了動眉梢,便聽皇后笑着道:

“快宣他們進來。”

九王爺君樊,和九王妃林藍琴,兩人攜手而入。

“兒臣,給母后請安,母后萬福。”

皇后笑容慈和,“快快快,琴兒快起來,莫要傷了本宮的孫子。”

林藍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兒臣哪有這般嬌貴?

孩子還未滿三月,不過是行禮,哪會傷着,母后多慮了……”

228.229,她的手上,已有本王贈與她的手鍊,不需要再戴旁的

君樊脣角含笑道,“琴兒還不滿母后的擔憂,如今……

母后的眼裡,只有你一人了,都不知把我……置於何處去了?”

“你們吶……蠹”

皇后哈哈一笑,似是無奈,卻有透着極度的寵溺髹。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宮婢,尚未說話……

便有婢女,自動自覺的爲君樊和林藍琴,看座。

與蘇子淺和君寒,兩兩相較起來,待遇倒是差的不止……一星半點。

蘇子淺垂了垂眼眸,笑道:

“和樂融融,到不爲過,這大好的氣氛……

兒臣就不打擾母后和九弟……團圓敘舊了,兒臣和王爺,先行告退。”

九王爺――君樊聞聲而動。

他尋聲望去,便見一女子,恭敬的朝皇后行了行禮。

舉止端莊,一顰一笑皆是恰到好處,說是自幼習禮,亦不爲過。

只是……

那張清秀風雅,這輩子他都忘不了的臉……

卻還是,結結實實的,落在了他的眸裡。

君樊微微眯着眼,笑着朝君寒和蘇子淺,行禮。

“怎麼九弟剛來,七哥便要走,這位,應該是七嫂罷?

模樣看起來,還真像我與七哥……認識的一個人。”

林藍琴亦朝着君寒……和蘇子淺行了行禮。

她擡着眼眸,望向蘇子淺,仔仔細細的將她打量了一遍。

不過,她並沒有見過蘇子淺本人,倒也沒說什麼……

只是覺得,若將眼中人,說成是男子……

怕是……有些難度。

蘇子淺跟君樊,打過好幾次交道。

知曉他的爲人極爲通透,城府極深。

她微微一笑,朝君樊頷首,“九弟。”

一聲九弟,定了蘇子淺的身份。

目光微不可見的幽深,君樊道:

“九弟見過七嫂,七嫂有禮。”

蘇子淺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君寒牽着手妥妥坐下。

蘇子淺似是有些尷尬的道,“都是自家人,九弟不必多禮。”

君樊卻不在意君寒,這般張揚。

他亦扶着林藍琴,坐下。

“不知七嫂是哪家的女兒,看七嫂談吐不凡,想必,是出生門第罷?”

君寒剝了一個葡萄給蘇子淺,他慢條斯理的道:

“怎麼,何時九王爺做起了調查令,竟有權……盤問本王娘子的底細?!”

林藍琴瞧了君寒一眼,“王爺不過是隨口問問,七哥若是生氣,王爺不問便是。”

君樊與林藍琴……坐到了適才素衣夫人,和關婠婠坐着的地方。

林藍琴的對面,便是蘇子淺。

兩個女人的目光,無聲無息交織在一起。

目光輕輕一觸,林藍琴笑着道:

“七哥大婚不久,琴兒曾上門拜訪過七嫂,只可惜……

七王府的管家,卻老說七嫂身子不適,尚不見客,不知如今,七嫂的身子,可利索了?”

蘇子淺點點頭,笑容挑不出差錯,她道:

“尚好,王爺心細,爲我做了很多,身子得到調理,病根自然亦漸漸消除了,勞弟妹掛記了。”

“七嫂說的哪裡話……”

林藍琴摸了摸……平坦的肚子,“都是自家人,琴兒掛記七嫂,亦不爲過。”

皇后道,“看你們這般相談甚歡,本宮倒是放心了不少。”

她的笑容很真誠,無有一絲作假。

皇后做了一個手勢,便有一名宮婢……端着托盤上來。

托盤上凹凸不平,上方有一條薄薄的絲帕掩着,不知是什麼東西……

蘇子淺望向皇后。

只見皇后掀開細薄的絲帕,露出一隻翡翠玉鐲。

她取過玉鐲,朝着蘇子淺道:

“本宮亦沒有什麼見面禮,上次淺兒入宮太匆忙,本宮……尚未將玉鐲交到你手裡,你便又出宮去了……

如今你來向,母后請安,這玉鐲剛好可以給你戴上。”

林藍琴盯着玉鐲,道:

“這玉鐲,和母后賜予兒臣的,好像一模一樣。”

皇后點點頭,“這玉鐲本是一對,一隻給了你,另一隻,自是給老七的媳婦……”

她朝着蘇子淺招了招手。

蘇子淺剛要起身,卻聽君寒道:

“她的手上,已經有本王贈與她的手鍊,不需要再戴旁的。”

“老七,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哪有丈夫……像你這般霸道的?”

皇后反對道,“淺兒一隻手,可以戴着你給的,另一隻手可以帶本宮給的,這沒什麼衝突……”

蘇子淺抿了抿脣,似是爲難道:

“母后的心意,兒臣明白,不過,眼下兒臣手腕有傷,怕是……

戴不了玉鐲此類飾物,還請母后體諒。”

君樊面色溫潤,眸光情緒難辨。

林藍琴卻是上前,她掀起蘇子淺的右手的袖口。

見蘇子淺的手腕上,層層疊疊的包着紗布,她眸色一閃,訝異道:

“七嫂可是做了什麼,怎會傷到此處?!”

手腕處,不易受傷……

除非是……

有意爲之!

蘇子淺抽回手,將手腕重新掩在廣袖之下。

她面色清冷,淡淡道:

“無礙,弟妹莫要擔心。”

君樊的目光,落在蘇子淺的臉上,他情緒難辨的眸中,染上一抹深意。

當初,蘇子淺以手腕上的傷疤,護住了自己的清白。

而如今……

卻成了最大的破綻。

且……

蘇子淺眼下傷到的手,還是一如既往的右手。

嘖嘖……

這驚人的相似度……

只是,瞧如今她的模樣,倒不像是男子,反而……

有女子的嬌柔撫媚。

一瞬間,君樊有一瞬間的疑惑不解。

一個念頭,在腦中綻放……

莫非,之前蘇子淺,並不是丞相嫡子,而是……

丞相嫡女?!

這亦可解釋……

蘇丞相爲何,會不喜他的緣由……

似是說的通,君樊的臉色近乎是變了又變。

其後……

他又恢復如常。

君寒的身子特殊,他根本就不能近女色。

蘇子淺沒可能,會是女子……

之於林藍琴對蘇子淺的熱情,君寒冷冷一眼掃過。

起身,便拉着蘇子淺的手,君寒道: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蘇子淺點點頭,朝皇后行了行禮。

皇后知君寒性子,多說無益,說多了……最後打的,還是自己的臉。

便眼睜睜的看着,兩人出了自己的寢宮。

她放下手中的玉鐲,君樊朝她頷首。

“母后辛苦了。”

皇后道,“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罷了,有什麼好辛苦的?

只是可惜,關婠婠被他氣走了,他又高度重視他的妃子,連他的師父都敢頂撞。

令母后都摸不準他的心思,不敢對他的妃子,做些什麼……

賜個玉鐲,亦被他推辭了去,當真將她,護的滴水不漏……”

“母后……不是遣人去通知父皇了麼?”

君樊朝皇后拱了拱手,姿態恭敬柔和。

“勞累了一上午,母后先歇息罷,剩下的,交由兒臣便好。”

林藍琴咬脣,絞着手帕道,“琴兒想和王爺一起去。”

君樊望向她,沉默不語。

皇后看了君樊一眼,隨即笑着對林藍琴道:

“琴兒留在殿裡陪母后罷,母后想跟你腹中的孩子,談聊一會……可好?”

既然一國之母這般說,林藍琴亦只能抿了抿脣,乖巧應下。

君樊揉了揉她的腦袋,“等我回來。”

……

…………

前腳……剛邁出皇后的寢宮,後腳……又邁進了老皇帝的書房裡。

看來……

今日,是註定不得安寧。

天灰濛濛的一片,一眨眼便轉了顏色,像是張口的野獸般,猙獰着嘴臉,欲要傾泄雨滴。

書房內,不僅只有老皇帝一人,同時在的,還有大理寺卿,以及林太尉。

兩位大臣見着,蘇子淺容顏的那一剎那,臉色皆是一變。

大理寺卿驚恐的退了兩三步,他瞪大眼睛道:

“這,這不是逆臣之子蘇子淺麼,你不是死了麼?!”

瞥見……蘇子淺望着他,眉目清清冷冷的,與當初的蘇子淺蘇大人……

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一般。

更是嚇得……大理寺卿一陣鬼哭狼嚎。

“聖上,聖上,有鬼有鬼啊……”

初次見着蘇子淺,老皇帝固然驚訝,卻絕非驚恐。

那是因爲,他知道蘇子淺沒有死。

林太尉很鎮定,是因爲……他提前知曉了消息。

說……七王妃與昔日逆臣蘇子淺,相貌相似。

可……

大理寺卿……卻是蘇子淺死後,第一次聽着見着蘇子淺。

見她與蘇子淺的動作神情,又差不了多少,一時間嚇得……七魂離了八魄。

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老皇帝:“……”

林太尉:“……”

蘇子淺:“……”

大理寺卿被嚇得暈厥,林太尉跟沒事人一樣,似是有些說不過去。

於是,林太尉道,“好你個妖孽,生前念你稱得上好官,便不曾說你什麼……

如今死了,你竟變得如此不知廉恥,你以爲……你換過了衣裝,便成了女子了麼?!

眼下還敢來皇上的御用書房,恐嚇朝廷命官,看本官不把你打的再死一次!”

言罷,林太尉伸出手,欲要將蘇子淺……身上的外衫扯下。

然……

他尚未碰到蘇子淺的衣衫,手便被人大力抓住。

老皇帝正要出口制止,便聽見很清晰的一聲:

咔嚓……!

隨即響起的……是林太尉哀嚎的聲音。

老皇帝面色一變,“老七還不快住手,你想謀殺朝中大臣麼?”

“他也配……本王謀殺?”

君寒說的很平靜。

沒有憤怒,彷彿只是沒有感情的轉述。

手腕一轉,又聽咔嚓一聲。

“哎喲哎呦,七王爺,您快鬆手快鬆手,老臣禁不住您這折騰,哎喲……”

林太尉的老臉揪在一起。

手腕筋骨斷裂的感覺,簡直快要了他的老命。

偏在此刻……

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覆上君寒的大掌。

蘇子淺看着君寒道,“王爺,看這位大臣像是誤會了什麼,終歸……

是無心之失,對我亦沒有造成什麼傷害,不如,你就放了他罷……”

君寒眸色微動。

蘇子淺覆在他掌上的手,暗自動用了內力。

他轉眸看她,眸色幽深。

這時候,是殺掉……林太尉的最好時機。

畢竟……是林太尉先出手,欲對他的王妃不敬,甚至……

欲要謀害他的王妃……

殺他的理由很充分。

可爲何……

她要攔着?

林太尉一死,朝中勢力便會大亂,屆時……

便更無人,會去在意她的身份了……

蘇子淺手上的力道亦不輕。

君寒可以感受的出,她並不想讓他死。

他微微眯了眼眸,甩開林太尉的手。

林太尉連連退了好幾步,這才穩住了身子。

老皇帝忙道,“快讓太醫瞧瞧。”

君寒的心思,蘇子淺猜的到。

但是……

他們並不知道,歸附林太尉的人,究竟有沒有一同……歸附君樊。

若是沒有,待林太尉一死,他的人,必將會失了龍頭,變成一盤散沙。

重新尋過主子。

如今……

君寒的名譽,暫且不如君樊,這個僞君子的……

大臣定紛紛投靠君樊,屆時,於君寒,只有弊……沒有利!

而……

若是他們……已然歸附了君樊。

林太尉一死,這便等於逼君樊重回朝堂。

朝野上下,大部分是君樊的人……

那君寒……

更是得不償失!

是以……

無論如何……

林太尉,都不是現在,可以死的!

若要林太尉知道,蘇子淺救他的理由,竟是這個……

不知,會不會嘔出一口老血來?

死還分時候……

該說救他的女子……過於變態,還是說她……

深謀遠慮?

林太尉皺着老臉,額上痛的冷汗連連。

“皇上,老老臣這雙手,怕是要廢了……”

老皇帝倪了他一眼……

229.230,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豈會讓你受委屈?

老皇帝倪了他一眼。

只廢了手,已經算是你福大命大了……

不過,這句話自是不能說出來,免得傷自己大臣的心髹。

他安撫道,“你都一把年紀了,心理素質還沒跟上蠹去

不過是脫臼罷了,待太醫來了……便給你接上,休養個兩三天的,就全好了。”

林太尉:“……”

老皇帝是不是……將君寒看的太善良了?!

太醫的速度不差。

不過……連同進來的,卻多了一人。

太醫給林太尉瞧手,那人便給老皇帝行禮。

“兒臣向父皇請安,父皇萬福。”

老皇帝挑了挑眉梢,他擡手道:

“起來罷。”

君樊應聲而起。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問:

“今日,怎麼入宮……來給朕請安了?”

君樊垂下了眼眸。

細細密密的睫毛,掩住了他眸底……一晃而過的殘酷光芒。

他拱手恭敬道,“母后想見琴兒,兒臣陪琴兒入得宮,知道父皇在書房,而後便……”

老皇帝的點點頭,便不再追問。

君樊的餘光瞥向林太尉,見他面色發白,冷汗連連,不由問道:

“岳丈大人,這是怎麼了?”

太醫的臉,有些難看。

給林太尉……服下一些止痛的藥粉,他爬到中央,雙膝跪地,道:

“皇上,九王爺,林太尉的手,筋骨盡斷,亦不知……是誰下的手,竟如此狠辣!

林太尉的筋脈,是一瞬間斷裂了,藕斷尚且絲連,可林太尉的筋脈根本……

恕微臣無能,技藝尚低,不能替林太尉接回,還請皇上息怒。”

言外之意便是……

林太尉這雙手……

已廢!

君樊面色有變,他望向站在一旁的君寒。

卻見,君寒正不冷不熱的看着林太尉。

老皇帝尚未開口,便見林太尉憤怒的站起身來。

他走向君寒,手腕無力的垂着。

林太尉以一種……極其可憐又憤恨的眼神,看着君寒,他道:

“王爺,老臣知道,您一定是被這隻惡鬼……迷惑了心智,可憐老臣一生爲朝廷,立下不知多少功勞……

您怎可不念及舊恩,反倒在老臣遲暮之年,廢老臣雙手,試問,這可還有天理?!”

老皇帝面色有異,君寒這般做……

確是不該!

蘇子淺上前一步道,“林太尉,請您看清楚了,本妃究竟……是人是鬼?!

您並非老眼昏花之人,更不是迂腐無知之輩,若本妃真是鬼,憑太尉……區區肉體凡胎,能傷及本妃分毫?

再者,父皇在此,尚未下令,將本妃處死,你卻伸出手,直接襲向本妃的胸口處……

在場的人,卻也看不明白了,您這是要殺本妃,還是要,輕薄本妃?”

好在太醫,剛剛先給他吃了……止痛的藥粉。

否則,林太尉不確定,在蘇子淺這張……顛倒黑白的毒舌上,能否……

堅持到最後?!

一張老臉被蘇子淺氣的通紅,林太尉險些暈厥。

他本意,是想扯開他胸前的衣裝,讓老皇帝瞧瞧……

眼中傳說中的七王妃,不過是個男人罷了!

豈料……

如今竟成了,蘇子淺扳倒他的證據……

也真是逆了天!

他的速度不算慢,自己亦是個練家子。

憑蘇子淺這個無能小輩,怎看清他,對他出手位置的?

“你休要胡說,本官一把年紀,卻一直清尚高潔,何曾做過輕薄之事,你休要誣衊本官?!”

言罷,林太尉似是忘記了疼痛,又對老皇帝道:

“皇上,縱使此人是人不是鬼,但……看她的樣貌言行,皆與逆臣蘇子淺無異!

老臣請求皇上,下令將此人搜身一遍,瞧瞧他手腕上,可否有刀疤?

若他……真是逆臣蘇子淺,卻處心積慮……嫁與了七王爺。

眼下七王爺被他蠱惑之深,他可謂是用心險惡,七王爺怕是……

還請皇上立即下令,事關江山社稷,皇上您不能遲疑啊!”

君寒目光冰涼,“本王的人,誰敢動?!”

他的視線,落在林太尉的身上,似笑非笑道:

“本王的女人,豈是你們想如何……便如何的麼?!”

他都無法隨心所欲,對她做點什麼……

他們竟然敢狂言,要搜她的身?!

一直沉默的君樊,開口道:

“七哥,七嫂這模樣……的確惹人懷疑,若是七嫂願意,做個調查……

證明了清白,亦可免去……七哥七嫂諸多困擾的不是?!”

“自然不是。”

這句不是君寒所說,而是……蘇子淺。

殿外烏雲密佈,滴滴答答的下起了小雨。

殿內掌了燈。

長睫投落淺淺陰影,燭光搖曳在……蘇子淺清秀的面容之上,隱約顯得幾分脆弱。

“倘若我的身子,因太尉大人一句話,便要被檢查,那日後,我以何顏面,活在這個世上?!

若我與林太尉一般,說一樣的話,去誣衊九弟妹,或者是,母后……?

九弟,你可願,讓九弟妹這般受辱,即便你願意,父皇定也不答應。

七爺寵我愛我,你說這番話,豈不是……在明晃晃的打他臉面,讓他疼麼?!”

君樊似是爲難的開口,“可你的身份,是值得旁人懷疑的,若你真的是逆臣之子……

父皇又豈能……任由你留在七哥的身邊,繼續蠱惑他,即使父皇……

不追究你曾經的身份,可你莫要忽略一點……你曾經,是男子,皇室……

早有明文規律,不準皇室子弟,有不良之風,違者,貶爲庶民,再無爭取儲君之位的……權利!”

“不過是九弟的揣測罷了……”

蘇子淺坦蕩迴應,“天下之大,人有相似,並不足以爲奇。”

林太尉重重的咳了兩聲。

顫動了手,直疼的他哀嚎的叫。

大理寺卿被這叫聲吵醒。

他倏地睜開眼眸,意識,還停留在昏迷淺的那一刻。

“鬼,有鬼,皇上皇上有鬼啊……”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

大理寺卿盯着蘇子淺的影子瞧,堪堪的摸了一把汗,他鬆了口氣道:

“原來是人……”

他站起身來,將自己的烏紗帽帶好,一雙腿卻還是忍不住的顫抖。

蘇子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大理寺卿的反應,可是過於的……害怕鬼神。

常人害怕鬼神,一瞬間沒反應過來,尚可理解。

但大理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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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理應具有,比常人更加沉穩縝密的心態……和思緒纔是。

君樊亦望向大理寺卿,隨即拱手,對老皇帝道:

“父皇,您亦瞧見了,若是七嫂……與死去的逆臣之子,生的一模一樣……

卻不加以證明清白,不知會嚇到……多少熟知的朝中大臣。

百姓不知情,怕是還會以爲,那逆臣之子死的冤屈,如今化作女兒身,來向我然起復仇……”

君樊剛剛的那番言論,無疑是在說……

然起七王妃,與逆臣之子蘇子淺,相貌相似,是因爲……

這是冤死的蘇子淺,回來復仇了!

古代,極爲忌諱鬼神之論。

皇帝一人,手上不知沾過,多少人的鮮血……

其中,更是不知,沾過多少無辜的性命。

縱觀帝王壽命,自古又有幾人,活過古稀……

只怕便是因他,日日夜夜,心下慌亂,不得安穩,故而才早死的罷?

不得不說,君樊所言,皆恰到好處。

因爲天子,永遠都不會有錯。

不論是誰,只要是老皇帝,下令要剷除的人……

那他便有必死的理由。

蘇子淺不可能是冤死的。

可有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人,活在他們的世界裡……

這是事實。

誰也無法忽略……

縱使有些人……可以睜隻眼閉隻眼。

但並不是所有的官員……都可以的。

怪就怪在……

當初的蘇子淺……

過於優秀和出名了。

君樊的用意亦很明顯。

他就是在,逼迫老皇帝強行向蘇子淺,求證她的清白。

倘若七王妃……真的是女兒身,手腕上沒有那條刀疤。

那便天下太平……

倘若有……

不用說……

老皇帝都必須處死她!

誰求情,都不可能……會有轉圜的餘地。

老皇帝面沉如水,沉默的凝着君寒,

君寒握着蘇子淺的手,同樣望着老皇帝,不發一語。

被動的等待,有時只會錯失良機。

蘇子淺從不愚蠢。

她從君寒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君寒低頭看着她。

蘇子淺回之一笑,安撫的在他的手背上,輕輕地拍了幾下。

趁老皇帝還在猶豫之時,她跪在地上,姿態卑微。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父皇……是天下的主宰。

您的一切命令,天下誰人都得服從,兒臣亦不列外。

只是,兒臣與九弟口中的逆臣之子,毫無關聯,卻要因他被受牽連,兒臣何其無辜……

可,若兒臣拒絕調查,反倒會被有些人,妄加揣測。

不知私底下會往兒臣身上潑多少髒水,連帶着,將王爺也連累了……”

老皇帝的面色,似是有所動容,“那你的意思是?”

蘇子淺緩緩擡起了腦袋,她望着老皇帝,道:

“兒臣不願連累王爺,願接受父皇的一切調查,可兒臣無辜受辱,心有不甘……

若結果出來,與九弟林太尉所言,完全不符的話,兒臣只盼父皇,可以給兒臣一個公道。”

她的話,在情理之中。

不算……是什麼過分的要求。

畢竟,她是名正言順的七王妃,是老七的心頭肉……

且……

她不過是,衆人所懷疑的對象,又無實據,只憑猜測……

便開口要驗她的身,想來是誰,誰都不會歡悅。

君樊眸色平靜,心下卻不知爲何,有些慌亂不安。

君寒不知蘇子淺,再打什麼主意。

之於她的身份……

女兒身亦不過只能證明一半。

待手上的刀疤,被驗查出來。

任誰,都百口難辨了……

他緊蹙着眉,走上前,將她拉起。

“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豈會讓你受委屈?!”

“王爺,逃避是沒有用的,他們一心想找臣妾的茬,臣妾簡直防不勝防……

還不如直接一點,挑開天窗說亮話,今日一過,任誰都該住嘴了!”

蘇子淺眼裡有點點淚花,看起來萬分可憐委屈。

她那話說的直白,林太尉的臉……都不由得難看了些。

針對歸針對……

被人說出來,到底有些難堪。

君寒的眉頭蹙的更緊,眸底漸漸浮現出陰森的殺意。

蘇子淺心下一凜,率先握住了他的手,她低聲安撫道:

“我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君寒反握住她的手,視線從她的臉上,緩緩移到她包紮着的手腕處。

眸色幽暗,他沉默着,面色冷冽。

老皇帝看了一眼君寒。

只見君寒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擡了擡手,道:

“來人,去給七王妃驗身。”

低垂着的脣角,緩緩的勾起。

君樊一直知道,天下間,老皇帝最在乎的,絕不是什麼所謂的親情愛情……

而是……

他自己的利益!

蘇子淺道,“不必驗身,兒臣不介意太醫,爲兒臣把脈。”

一般爲了顧忌宮中女眷,尤其是后妃的名譽,一般小病皆由宮中女醫,代爲問診。

御書房沒有女醫,驗身便是最快的手段。

說來也真是笑話……

堂堂七王妃,竟被人質疑是男兒身?

蘇子淺哭笑不得,這個笑話的源頭……

真不知是君寒身子的特殊,還是,她曾經的身份帶來的……?

老皇帝看了太醫一眼,太醫戰戰兢兢的便要上前。

卻被君寒冷厲的聲音,生生的定在了原地。

“宣女醫。”

“不過只是把脈而已……”

林太尉眉眼陰沉的開口。

他的手不是不痛,君寒他不是不恨,只是如今……

老皇帝未死,他扶持的君樊尚未迴歸朝堂,掌握大權……

他不敢……輕易得罪君寒罷了。

君寒沒有回頭看林太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蘇子淺的臉上,重複着剛纔的字句。

“宣女醫。”

老皇帝揮了揮手,福公公俯身,忙喚着御書房外的太監,去宣女醫過來。

趁這會空擋,老皇帝道:

“淺兒,你的右手上的紗布,得取下來,給朕瞧瞧。”

蘇子淺的手,被君寒緊緊握着,動彈不得。

蘇子淺望着君寒,他面無表情的盯着她,眸底神色不明,看不出喜怒。

心中一跳,蘇子淺下意識的抿着脣,不知君寒……是否已經猜到了什麼。

這兩日,她與君寒一直膩在一起,除去……

沐浴洗漱用膳的時間,她都被他禁,錮在牀上,沒有單獨行動的時間。

他這纔沒有想到,她的手腕,早已……

蘇子淺嘴角翕動,君寒卻突然鬆開她左手。

將她右手上的衣袖掀開。

他低垂着眸,蘇子淺看不見……他眸底的情緒。

只見他擡起另一隻手,落在她手腕紗布打結的那一處。

解開,他一圈一圈的,將纏繞在她手腕上的紗布,全部解開。

動作極爲緩慢,像是害怕看見什麼……

君樊的眼神,一直盯着君寒的動作。

雖說,他的王妃,確有不似蘇子淺的地方,蘇子淺沒那般嬌柔,聲音略帶低沉。

可,此人的言行舉止,思緒縝密,皆與蘇子淺相似……

尤其是,她的那雙眼睛,幽深的如同古井一般的眼睛……

更是與蘇子淺,毫無出入!

形態可以模仿,可神態……

卻並非可以隨意模仿的來。

是以,他知,他們,定是同一個人。

他與君寒一樣,皆是天之驕子。

直覺,他們的直覺都很靈敏,對自己認定的事情,絕不會去輕易否定。

因爲,他們是同一類人!

之於抉擇判斷,他們最相信的,是自己!

那右手上的刀疤……

是唯一有決定性的證據,可以證明,此人是蘇子淺的證物。

他想要的贏面,大半都在這道傷疤上。

由着好奇之心,大理寺卿拉了拉脖子,張大眼睛,望向蘇子淺的手腕處。

林太尉身居高位,到底是有幾分耐性的。

他與君樊……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共同進退。

但其算是穩如泰山,沒有大理寺卿這般明顯,只是……

那雙泛着精光,一直盯着蘇子淺手腕處的老眼,已然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白色的紗布繞開,露出了幾道交織在一起,慘不忍睹的疤痕。

君寒的眼底瞬息萬變,臉上更是陰晴不定的,像個調色盤。

擡眸,他狠狠覬着蘇子淺。

離他近,蘇子淺甚至可以聽見,君寒咬牙切齒的聲音。

她匆匆垂了眼,不敢直視君寒的眼睛,將手從他手裡抽出。

擡着手,蘇子淺將手腕處的傷疤,露給衆人看。

傷疤,是由尖銳的利刃,用的很大的力道,才形成這般嚴重的傷口。

縱橫交錯的傷疤,在白皙如玉的手上,顯得極爲難看。

當君樊的視線,觸及到……蘇子淺手腕處的疤痕時,臉色不由一變。

他疾速上前,死死的盯着傷疤。

傷疤最明顯的不是縱橫交錯,而是……

它的顏色很深,傷口兩旁……還泛着青黑之色。

之於傷口,君樊最是瞭解不過,這些傷疤,少說也有一年的歷史,絕非是近日所傷。

當初,是大理寺卿查案,當時,之於蘇子淺的那個傷疤,他依舊記得清楚。

那一道傷口很深,卻只有一道……

絕不是如今的,縱橫交錯!

他朝老皇帝拱手道,“皇上,也許是弄錯了,這傷疤,與逆臣之子的,明顯不符。”

林太尉的臉色……已經黑了個大半。

他望了一眼君寒面無表情的臉,頓時心下慌亂,不知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

手指攥緊,君樊看着蘇子淺道:

“不久前,七嫂不是同母後說,這右手被傷着了,才纏着紗布的,怎不見新傷口,且……

七嫂可是得罪過什麼人,竟將七嫂的手,殘虐成這般,需不需要讓父皇,爲七嫂出口氣?”

蘇子淺搖搖頭道,“女子手上留疤究竟是不好看,未嫁與王爺之前……

鮮少有人知曉……我手上的傷疤,本以爲掩蓋起來,便可以瞞天過海,這才故意瞞着母后的,可……

九弟和林太尉如此處處逼人,迫使我一定要解開紗布,這會九弟還問我這些,有用麼?”

她微微低着頭,瞧起來有些傷感。

也是……

手上有這麼難看的疤痕,擱誰誰都會不快活……

君樊被她這般一噎,半晌沒說出話來。

老皇帝眸色有異,恰巧女醫趕來。

女醫正要行禮,老皇帝卻揮了揮手,指着蘇子淺道:

“給她把把脈。”

福公公已經交待過,前去宣喚女醫的小太監,在路上,女醫已經知道……

自己要做的,只是要檢驗那人……究竟是男是女

還真是好笑……

自古,只有檢驗女子,是否爲處子之身,今日卻要檢驗女子,是否……真的是女子?

腹議歸腹議,女醫可不敢耽擱,忙給蘇子淺把上脈。

殿內一瞬間又安靜下來。

君樊一直眉心緊鎖,見蘇子淺面上毫無波瀾,心下,已然猜到了些什麼。

須臾,女醫俯身拱手道,“啓稟皇上,此人,是女子無疑。”

……

…………

殿外的細雨,不知何時變成了傾盆大雨,噼裡啪啦的,敲擊在屋檐上。

君寒沉着臉,將蘇子淺帶出皇宮。

千易爲兩人撐着傘,待他們上了馬車之後,才坐上馬車,趕回王府。

一路上,君寒極爲沉默。

蘇子淺扯了扯他的衣角,細聲軟語的跟他說了好多話。

然而他一直未於理睬。

蘇子淺越發忐忑,忍住不安,道:

“我知道是我沒聽你的話,可這種局面,亦只能用這種方法打破的……不是麼?

倘若我今日,被他們爲難了,手上的刀疤……一下子就會是我的致命點,亦同樣會打擊你。”

細瞧之下,君寒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蘇子淺極少安慰過旁人,這輩子,除了君寒,更是無人生過她的氣。

不是不敢,便是不會。

她握住君寒的手,更加遲疑的開口道:

“我們不談這個了好麼,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發誓,日後……我再也不會,做傷害自己的事情了……

若有違抗,我就自廢武藝,好不好?”

君寒一直不應她,馬車……比蘇子淺想象中更快停下。

雨下的很大,侍衛與千一劍在馬車外,各自撐着一把傘。

等着蘇子淺……和君寒下車。

然,君寒剛下馬車,便揮開了千易,淋着雨疾步走進了王府。

蘇子淺提着長裙,亦揮開了侍衛,跑着追上君寒。

侍衛剛要追上去,卻被千易出手攔下。

眸色有些幽深,千易道:

“立即吩咐下去,讓府內的人都留在屋子裡,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出來。”

“是,千易侍衛。”

淅淅瀝瀝的雨水,順着君寒的額角迅速滴落,然……他的眉眼戾氣依舊。

蘇子淺沒有撐傘,身上的衣裙很快被淋溼,緊緊的貼在身上。

京都的冬天極冷,淋着雨對她來說,無疑一種折磨。

君寒的速度很快,蘇子淺拽住了他衣袍的一角,“君寒,我沒有撐傘,你等等我……”

230.231,不管,她做錯了什麼,當她開始哭泣的時候,那就是我錯了

君寒的速度很快,蘇子淺拽住了他衣袍的一角,“君寒,我沒有撐傘,你等等我。”

挺直的背脊似是有些僵硬,君寒的聲音冷冷淡淡。

“放手。蠹”

蘇子淺繞到他的身前,額際的劉海染着雨珠,滴落在她的臉頰上。

天上的雨……肆意打在兩人的身上,狂風襲過,餘留一片冷意髹。

君寒這次……似是鐵了心的要給她一個教訓。

不論蘇子淺說什麼……都不予理會。

層層的疏離冷淡,表明他是真的生氣了。

相識數月,蘇子淺……很清楚君寒生氣的模樣。

他越是怒,越是平靜。

每次他的怒意都不會超過一刻,因爲……

惹他生氣的人,已然命喪刀下!

只是,他太過愛她,如今不知,該用什麼方法去懲罰她……

兩人在雨中對視一秒,君寒便繞過她繼續向前走。

蘇子淺鍥而不捨的攔在他的面前,道:

“事情已經過去了,你要如何才能原諒我?”

君寒低着眼睛看她,目光沉沉。

蘇子淺見他遲遲不語,她踮起腳尖,傾身便要吻上他的薄脣。

君寒卻微微側過了臉,蘇子淺心頭一抽,君寒從來沒有拒絕過她的獻吻。

她咬着脣,心底酸澀。

愛情裡,他們皆是爲彼此着想的人。

她怕他,會因自己的身份,被有心人利用,從而傷到了他……

故而,她千方百計,費盡心思的,亦要將……唯一可以證明她身份的疤痕改掉。

他卻是,不想讓她有這麼多的負擔,更不願……讓她如此的折磨自己。

一再的告誡,一再的要她承諾……

他知她的性子,是以,過了除夕之後,他離開她的時間,皆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連處理文案,都要她陪在他的身邊。

她亦知他在佈局,也許過段時日,她的身份……便無人感再質疑什麼。

可……

若能用這個傷疤,狠狠的打擊他的敵人……

她是心甘情願,更甚之可以說是……

她樂此不彼。

只是可惜,兩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

儘管……

都只是爲了彼此。

手指……一根一根的鬆開了君寒的衣袍。

雨水落在蘇子淺的臉上。

她的眼眶熱熱的,眼裡流出的液體……

與雨水一同流向臉頰。

她極少哭。

可自從與君寒在一起之後,她的情緒,便一直被他影響着。

被他的態度,被他的言辭,所影響……

君寒的眉頭狠狠的皺了起來。

他的手,在袖口中不安分的想要擡起,卻又被他深深的壓住。

蘇子淺道,“若你,真的很生我的氣……

那我們,就各自回屋冷靜一下,暫時,不要見面了……”

她轉身欲走,君寒卻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你什麼意思?!”

蘇子淺竭力保持平靜,“你不是……不想看見我麼?”

他何時說過這句話?!

君寒怒極反笑,抓着蘇子淺的手,愈發用力,他咬牙切齒道:

“你不認真的認錯,還向以往那般……敷衍本王也便罷了,如今還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那好,那你就去靜靜,我們都靜靜,不要見面好了!”

瀲灩的脣被她咬的泛白,眼裡涌出的液體,她完全控住不了。

她甩開君寒的手,君寒卻抓的她更緊,蘇子淺用了更大的力氣,卻還是沒能甩開。

“我就是敷衍了又怎樣,敷衍你糾結了自己又怎樣,我本來就是她,她本來就是我,你能呼風喚雨還能改變我的身份是不是?!

誰規定了,我和你就只能是你心疼我,我卻不能心疼你,又是誰規定了,只能是你保護我,而我卻什麼都不能爲你做,你放開我,你唔……”

聲音戛然而止,年輕男子重重覆蓋上來的柔軟,堵住了她瀕臨失控的言辭。

蘇子淺大力的掙脫他,手拍打着他的胸膛,試圖推開他。

“君寒你混……”

她來不及多說一個字,年輕男子便毫不客氣的趁虛而入,侵佔她的脣齒,狠狠的吸允着她的脣。

厚實的大手,更是牢牢地……控住她欲要反抗的手,君寒扣着她的腦袋,讓她承受他的吻。

像是要將她胸腔裡的空氣……都涉取乾淨。

他的力道兇狠又狂烈,隱隱,還帶着懲罰和……深藏的憐惜與心疼。

蘇子淺漸漸停止了掙扎,她的雙手勾住君寒的脖子,任他輾轉流連,肆意凌亂。

……

…………

愛情裡,沒有對錯,沒有真假。

有的,只是誰,更愛誰……

誰,更在乎誰……

不知,是在哪裡聽過的一句話

不管……她做了多大的錯事,當她開始哭泣的時候,那就是我錯了。

何況,蘇子淺並不是做錯了事,她只是,犯傻……

傻得,讓他心疼……

蘇子淺與君寒換過了衣衫,千易吩咐管家,給他們兩人熬好了薑湯。

君寒遞給蘇子淺,蘇子淺停止擦頭髮的動作,接過薑湯,飲下。

喝完後,又遞給君寒,君寒將瓷碗置在一旁,蘇子淺又開始擦頭髮。

兩人對視,卻一直保持沉默,大眼瞪小眼。

像是鬧彆扭的情人,誰亦不願先開口。

沉默詭異的氣氛……持續了良久,忽然間,君寒動了。

他伸出手拉住她的一隻手,把她往自己懷裡帶。

細心耐心的,爲她擦拭着頭髮,然後用內力烘乾。

緊接着,他把蘇子淺……壓在牀榻之上,將她圈在自己懷裡。

蘇子淺盯着他看,沉默着不發一語。

自她的角度可以看見,那掩在他眼眸深處的暗沉幽邃。

脣上被覆上一抹溫熱,君寒淺淺的吻了她一下,隨後……

翻身,他攬住她的腰,將她的身子轉向他。

他的頭,低着她的額際,目光繾綣,他低聲說:

“日後,不許再哭。”

蘇子淺未應,他拉起她的手,將她的衣袖掀開。

潔白如玉的手腕上,赫然入目的猙獰疤痕,落在君寒的心上。

眸色微變,蘇子淺想要抽回手,他卻輕輕地在她的傷痕處,落下一吻。

愛憐的將她的傷口,全部覆上了只屬於他的氣息。

蘇子淺心口一窒,聽他道,“淺,你要記得,你痛的時候,本王,會比你更痛。”

所以……不要輕易讓本王疼,可好?

……

…………

這雨下的有點突然,不過,下雨天的日子,最適宜睡覺,蘇子淺一覺醒來,天色已然灰暗。

君寒不在身邊。

她伸出手摸向一側,冰涼的溫度襲向腦中,蘇子淺收回了手,披着狐裘下榻。

綠若聽見動靜,便推門進來伺候。

她備好了面巾與熱水,推門進來時,蘇子淺已然……

拉開了窗簾的一角,她靜靜的站在窗前,從窗戶內,眺望出去。

綠若將熱水置在一旁,朝蘇子淺道:

“王妃,洗洗臉罷。”

可能……是因君寒不近女色的原因,府內侍女不多。

至多便是上菜的……有幾個女子之外,什麼貼身侍女,都是浮雲。

府內,蘇子淺見得最多的,是浮華。

不過……

浮華並不是府裡的人,而是君寒爲了她,特意將浮華從樓殺閣調遣過來,爲她所用。

每每,待她醒來,浮華總是與綠若,候在她的身旁的,如今……

卻只有綠若一人?

蘇子淺佇立在窗前,不動,她問:

“浮華……在哪裡?”

綠若面色微變,脣角翕動着,卻久久沒說出話來。

231.232,你的口水……掉到本王的桌子上了〔萬更〕

綠若面色微變,脣角翕動着,卻久久沒說出話來。

這良久的沉默,蘇子淺……已經猜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她轉過身子,剛走了一步,便聽綠若道蠹:

“浮華姑娘已經離開王府了,過些時日纔回來,所以……她這段時日,怕是無法再伺候王妃了。髹”

……

…………

浮華曾與她說過,當年的千一劍……很怕孤單。

於是……

當他一犯錯誤時,君寒總會將他……調遣到不知名的地方。

讓他徹底體會一把,什麼叫做被人遺忘的滋味。

千一劍同浮華說過,當初因爲某些事情,他被君寒流放……

那時他在想,他好歹是他家主子的得力屬下,至多便流放一兩個月,便可捲土重來……

然而……君寒卻是一放,就把他放了一年零九個月。

每日砍柴燒水,插秧種豆,與雞鴨同住,與牛對談,時不時來幾個……

孤單寂寞的大娘,對他上下其手,君寒又早將他的功力給封鎖住,在那不堪回首的一年裡,差點沒將把他逼瘋……

也正是在那時,千一劍對女人有了懼怕之心。

千一劍回來找君寒哭訴,君寒的表情,極其淡漠,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隨後問了句:

“還想去?”

千一劍頓時就收住了眼淚,可憐兮兮的不敢再說什麼。

可他性子跳脫,奇葩的厲害,他雖懼怕君寒,卻亦敢在老虎上順毛……

然後,後來君寒對他的懲處,便換成了,送他去怡紅院。

美名其曰……

好好歷練!

哭的千一劍不要不要的。

那浮華……

君寒會將她送到哪裡去?

房門被輕輕地推開。

君寒正坐在書案邊,神色專注的看着手上的文件。

聽見動靜,他微微擡眸,望向開門的人。

見是蘇子淺,他的眸子一下子柔和,道:

“用了膳?”

蘇子淺點點頭,道,“剛吃完不久。”

她走到君寒的身邊。

君寒伸手一攬她的腰身,將她抱在腿上。

蘇子淺凝着他深邃的眉眼,不想與他繞來繞去,開門見山道:

“你……可不可以讓浮華回來,繼續伺候我?”

君寒挑了挑眉梢。

他的眼神很淡,然而他的話語……

卻很犀利。

“想替她求情?”

君寒洞察她的心思,蘇子淺並不意外。

她皺了皺眉,道:

“她並沒有做錯什麼。”

“違背主子的命令,還不算做錯了什麼?”

君寒眯着眼。

在她的脣上重重的咬了一口,他道:

“淺,不要爲其他人……來挑戰本王的底線,她不阻止你,就是犯了錯。

你應該明白的,人,要爲自己的行爲,付出相應的代價,而且……”

他頓了頓,脣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一雙大手,在她的腰線上遊離,他的聲音低沉動聽。

“之於你的懲罰,本王還沒開始,你不自保,還敢向旁人求情?嗯?!”

蘇子淺一愣。

她也有懲罰,她的懲罰,不是已經給過了麼?

他那般的態度……

簡直要碎了她的心!

難道,他認爲,那還不夠處罰她?

怔愣間,蘇子淺忽覺一陣天旋地轉,待反應過來時,她已被君寒攔腰抱起,走向了牀榻處。

昏暗的燭光下,昏暗的室內。

女子淺淺的低吟,男子的運籌帷幄……

那低啞的聲音,蠱惑着身上的每一個細胞。

衣衫盡褪,凌亂一室。

火熱的撞擊,強勢的瘋狂,來自靈魂深處的共鳴……

皆掩在,那緩緩落下的帷幄中。

繾綣春色,非禮勿視。

……

…………

風雨過後,京都席捲一道驚天的消息

東宮太子,強,逼民女,作風不良,與太尉門下翰林侍讀學士,周繼恢……

貪污國庫,受人財賄,違法亂紀,故,聖上有旨,廢黜東宮!

將廢太子――君城貶爲庶民,按然起律令,流放三年,終身,不得回朝!

消息一出,廢太子親生妹妹――

熹微公主便向老皇帝求請。

以太子是被旁人無故陷害爲由,懇求老皇帝下令……重新徹查此事。

被老皇帝一口否決。

便連熹微公主在殿外,長跪了三個時辰。

最終,亦還是沒有……讓老皇帝收回成命。

蘇子淺倚在貴妃榻上,靜靜的看書。

綠若將宮中的消息告與她知。

白皙修長的手,落在書上的一角。

瑩白的指尖,拈着書頁,蘇子淺微微擡了擡眸,她問:

“太子貪污受賄,這是誰查出的案子?”

綠若將花瓶中的水倒掉,隨口道:

“聽聞是林太尉,林太尉着手……查着太子輕薄良家婦女,一不小心,可能是嗅到了什麼不尋常……

於是……便順手去查,前兩日,有人報案遞上了證物,太尉一一去對應證物……

這才發現太子涉嫌貪污,繼而稟報了皇上。”

蘇子淺默不作聲良久。

綠若將新鮮的花枝,插‐進花瓶中。

灑上水,她無心道:

“廢黜太子的同時,丞相一職,亦有人暫代了上去,聽說……是去年的文科狀元郎。

太子涉嫌貪污案,亦有他的功勞,加之……他在自己的封地業績不錯,又有老臣舉薦……

皇上這才破格,讓他暫替丞相一職!”

眸色一動,蘇子淺有些訝異道,“難得老皇帝,會讓一個年幼之輩,暫代丞相一職……”

自古丞相,便是皇帝的右手。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其地位超然尊貴。

又是朝中的領導人物,才華橫溢者,亦未必可以勝任……

且……

自古擔任丞相一職的人,年紀皆不下三十而立者。

便連死去的蘇丞相,亦是恰好三十,卻已被世人稱之爲,是最年輕的丞相之一。

區區狀元郎,即便有幾分才識,幾分經驗,可畢竟是弱冠之年……

老皇帝竟,對他如此的刮目相看?!

綠若道,“這應該也沒什麼,若是王妃尚在朝中,又與蘇丞相……並無關聯的話。

這丞相一職,花落誰家還說不準……!”

“能得皇上青睞,想來文試狀元……自有過人之處。”

蘇子淺看了她一眼,頓了片刻,她緩緩道:

“綠若,改日你可要……與我去見見九王爺的嬪妾?”

九王爺的嬪妾――

蘇染笑……?

綠若的面色微變。

她轉過頭,望向蘇子淺。

卻見蘇子淺的面容平靜,無有一絲波瀾。

眼眶一紅,綠若道:

“不,奴婢不能給王妃惹麻煩,九王爺……不是省油的燈。

他知道,奴婢是您的婢女,若是奴婢跟去了,難民遭他懷疑……

王妃若是見着她了,不妨替綠若問她一句……

夜裡做夢時,可有夢見紅綾,可有夢見她,無助哭泣的樣子?!”

蘇子淺深深的吸了口氣,道:

“好。”

她幽深的眼眸之中,隱隱泛着一絲痛意與淚光。

當初她們幾人,在小小的阡陌苑裡,沒有猜忌,其樂融融。

慈祥溫和的嬤嬤,沉默穩重的紅綾……

開朗活潑的綠若,還有她……

渴望親情雖有心計,但終究是……心善的蘇染笑。

歡樂的時光,她明明也參與了……

可爲何……

爲何她卻要將紅綾,逼上絕路?!

明明,明明……

蘇染笑是善良的,她曾經,還願爲自己隻身擋劍。

那時,她的眼神,絕非是假情假意……

可……

究竟爲何?!

難道當初的一切,真的都是假的麼?

都是她,僞裝出來的虛情假意麼?!

斂起眸中痛意,蘇子淺的脣角……微微抿了抿。

她剛要繼續看書,門外確有人敲門,稟報道:

“王妃,府外有位自稱是君紫嬛的女子,前來拜訪王妃,不知王妃,見與不見她?”

……

…………

蘇子淺取過茶碗,斟好茶水,遞與君紫嬛。

君紫嬛言笑晏晏的接過。

一雙明亮的眼眸盯着蘇子淺看,半晌她道:

“還以爲你是男子,與七哥,正好是天生一對的斷袖……

如今看起來,倒是男才女貌,天生絕配,就是可惜了,可惜了……”

君紫嬛此言之中,惋惜之意太濃。

蘇子淺不禁笑了笑,道:

“可惜了什麼?”

君悠烈知曉她的身份。

君紫嬛纏着君悠烈,將蘇子淺的身份……告與了她。

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蘇子淺亦不扭捏作態。

大家皆是皇家人,皇家人的嘴,又是最嚴實的……

君紫嬛的品行,她還算信得過。

君紫嬛嘆了口氣。

她拈起瓜子,搖搖頭,道:

“可惜了,當初本郡主還以爲,你離開了,我二哥就有機會了……

他長了一張妖孽臉,卻總幹傷天害理,辣手摧花的事情。

我就盼着你,把他給收住了,結果,你還是嫁給了我七哥,當真是可惜了……”

“世子?”

蘇子淺眉頭一挑。

“我與世子,不過是泛泛之交,至多便是朋友,怎能言談……嫁娶之事?”

君紫嬛嗑着瓜子,“男人心,海底針,我二哥素來嬉皮笑臉……

又沒個正經的,你看不透他的心意,正常正常……”

似是想到了什麼,她忙頓住,沒有往下說,而是道:

“我此次回來京都,便是來看他的,七嫂可知道,近日……他得罪了哪路英雄好漢?”

“怎麼了?”

蘇子淺問,“世子,出事了?”

君紫嬛正坐着,突然站了起來。

覺着自己的反應……過於激烈了點,她又坐了回去。

“七嫂有所不知,二哥近日亦不知到底得罪了誰,那人……

竟將他打的花容失色,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二哥到現在都還躺在榻上,動彈不得,好生可憐!”

蘇子淺端着茶碗的動作……微微一滯。

又聽君紫嬛道:

“我特意問過二哥身邊的侍衛,他們只說,二哥是在大年初一的時候,被人挑釁,然後……

他便被人擡回了世子府,過程究竟如何,二哥打死都不肯說!

若不是怕父王……將他抓回去,綁在府裡,連帶着我一起禁足了,我纔不願幫他!”

大年初一……

那不是,除夕夜後的第一日麼?

蘇子淺慢慢的抿了口茶水,眸色深沉。

君紫嬛見她不搭話,亦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不由道:

“看七嫂這模樣,想來是不知情,也罷,二哥的風流債太多……

如今……被人揍成那副死樣子,算是遭了報應了。”

“論武藝,按理來說,世子該是佼佼者纔是,不過是被人挑釁……

依世子的本事,該不至於被人揍得,毫無還手的餘地罷?”

君紫嬛很是同意的點點頭,“本郡主……正是這點想不明白!

二哥的身手,雖不及七哥,可要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可是……”

可是,我們要相信現實。

二哥他,實在是弱爆了!

蘇子淺放下茶碗,對她微微笑道:

“我與世子,亦算有緣,如今他遭了罪,我該上,門拜訪探望纔是。

如若郡主不嫌棄,可否……帶我前去看看世子?”

君紫嬛黑白分明的眼眸裡……流露出一絲笑意,她道:

“這是二哥的榮幸。”

……

…………

樓閣上方,有人衣袂飄飛,大紅黑袍相互相襯,張揚的身姿,令人心生敬畏。

那人眉眼間,淡漠孤傲,隱隱間,染着一絲冷冷的嗜血之意。

見蘇子淺上了馬車,那人身旁的青衣男子道:

“主子,要將王妃攔下麼?”

那人的目光冷冷淡淡,視線隨着馬車的行駛而去。

沉默片刻,他鬆開緊攥的手,慢條斯理的道:

“她要去見醜八怪,本王攔她作甚?”

青衣男子默了默,道:

“若是讓王妃知道了,此事的始作俑者是……”

那人挑了挑眉梢,輕輕地笑了笑。

“那就光明正大的,再揍他一頓。”

青衣男子:“……”

…………

君悠烈,是個無可挑剔的美男。

妖孽蠱惑人心的美男子。

昔日,他脣角淺淺勾起一抹笑,隨便給一個眼神,便能……迷倒一大片的女子,俘獲女子芳心。

而如今……

蘇子淺看着躺在牀榻之上,基本上毫無生氣的男子,嘴角微微抽了抽。

他的臉上一邊高一邊低,眼圈兩角處,各有一個拳頭大的淤青。

不過,因過去了好些天,淤青稍稍的淡化了點。

君悠烈的手上腳上,皆有傷痕,尤其是他的右手,被人生生的掰斷。

所幸那人手下留了情面,沒有直接弄斷,加之……

他當時動了腦筋,卸去了一大部分力道,這才只是輕微骨折。

只要他好好養傷,假以時日……便可恢復如常。

君紫嬛看了看不說話的君悠烈,又瞧了瞧沉默的蘇子淺。

她挑了挑眉,又將視線調轉,放到君悠烈身上。

“二哥,七嫂來了,你不準備和她說點話?”

君悠烈雖然輕浮風流,但……

作爲他自小一同長大,唯一的妹妹。

他的心思,她還是猜的出幾分的。

初一他被人重傷,高燒不退。

她在陵縣,被人請回了京都。

他陷入昏迷,整整一日,口中念着的,卻是蘇子淺的名字……

她的二哥,自負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這無意間的一沾身……

卻惦記上了……不該惦記的人。

何其可悲……

於是,待他甦醒,她打聽消息,旁敲側擊,甚至……

以利相逼,這才使得他說了寥寥幾語。

後來,她上,門拜訪,請那人來見見他。

沒有多大的意義,那人已嫁作婦人,且,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但念在情同手足多年的份上……

她便幫他一次。

如今,這兩人倒是見着了,可這該死的沉默,又是爲哪般?!

琉璃般流光溢彩的眸子,盯着蘇子淺看。

君悠烈勾了勾脣,他坐起了身子,道

“君紫嬛,你先出去。”

嘿……

還過河拆橋來了!

君紫嬛倒不是個小氣之人。

她聳了聳肩,便出了房門,還順帶將門帶上。

蘇子淺坐在木椅上,離他不遠亦不近。

君悠烈揉了揉腫脹的臉,道:

“怎麼想到來看本世子?”

沉默半晌,蘇子淺道,“我欠你一個人情。”

君悠烈眼色一深。

他的脣角挑起一絲輕浮的笑。

“你我親一個,你就不欠本世子的了。”

蘇子淺的目光,在君悠烈的臉上轉了一個圈,她慢慢的道:

“還想再被揍一頓?”

此事,不用細想,知道了時間,再把事情串起來想想,便知……

是誰下的手……

她無法怪罪於君寒,對君悠烈下手太狠……

除夕那夜,若非他用言辭去激怒君寒……

想來,下場還不至於這般慘。

但……

她亦無法對君悠烈說些什麼,此事因她而起,只能說,是她欠着人情了……

想起臉上身上這肉疼,君悠烈的眉頭擰了擰,腫脹的臉上更顯扭曲。

見狀,蘇子淺很想笑,終究,還是沒有笑出一個弧度來。

有仇報仇,有恩,她自必報,在恩人面前,她還是……很有節操的。

君悠烈眯着桃花眼,“你若想笑便笑,此仇不報,非君子!

本世子,終有一日非得君寒那臭小子,打的滿地找牙不可!”

說來君寒那小子也邪門……

平素見他罰人,都是各種來,不是什麼流放……就是什麼送怡紅院。

爲何到了他這……

就變成了狂揍?!

他被君寒氣的,簡直……

要暴走了!

可憐他那如花似玉的臉……

蘇子淺微微一笑,“你若有空口說大話的功夫,還不如……先理好你現在的模樣。”

君悠烈剛想聳聳肩,肩上便一陣撕裂的痛感。

他眉眼一皺,力求自然的恢復平常,道:

“好歹本世子也幫過你的忙,你便是這樣笑話本世子的!!”

默了默,蘇子淺給他遞了一盤糕點。

她笑,“請你吃。”

這明明就是他的,還請他吃……

君悠烈不屑的看了她一眼。

她臉上的淡笑,風雅極致。

輕易勾走他的視線,奪走他的思緒。

瞥見……她髮髻之上的兩隻簪子,他心頭一顫。

強行壓下激盪的心神,將視線投到糕點盤上。

拈起一塊桂花糕,君悠烈沒好氣的道:

“拿本世子的東西,來回饋本世子,放眼天下,亦只有你一人才做的出來。”

念他傷的嚴重,蘇子淺不預計較。

“那世子想如何?”

君悠烈朝她勾了勾手,蘇子淺沒有理解。

他鍥而不捨的繼續勾着。

蘇子淺看了他一眼,俯身過去。

他卻眼疾手快的,在蘇子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將她髮髻上的簪子,摘下了一枝。

蘇子淺將手中的糕點盤……重新放回了桌面。

坐直了身子,她有些莫名的望向君悠烈。

君悠烈卻是笑眯眯的道,“認識你亦不算太少日子,可你卻從沒送過本世子禮物……”

蘇子淺眸色黝黑,道,“世子身份高貴,而我……並沒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可以襯得上你。”

“本世子豈能不知你窮?!”

手上拿着蘇子淺的簪子,君悠烈隨意的晃了晃,模樣漫不經心,甚不在意。

簪子上的流素垂在他的指尖上,帶來涼涼的觸感。

“這簪子挺好的,梅花簪子,優雅大方又顯高貴,本世子就當算是你……贈與本世子的定情信物了。

今生沒有本世子的允許,你說什麼都不能拿回去,要真想拿回去……除非本世子死了!”

蘇子淺眸色一變,有股異樣的想法,在腦海中形成。

只是,眼中人那隨意悠遊,不點也不在意的模樣,又打消了她的念頭。

蘇子淺捏了捏手指,轉了視線,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

君悠烈看着蘇子淺,臉上淤青甚爲明顯。

他的脣角勾着輕挑的弧度,一口將桂花糕塞進嘴裡,道:

“自然,本世子拿了你的簪子,不能白拿,你無親無故,在京都,只有一個小小的婢女,作爲你的親人。

君寒那臭小子又權勢遮天,若有一日,君寒那小子欺負了你,亦或者負了你……

你大可來尋本世子,本世子願做你的孃家人,替你上門討個公道去,好歹……還有個世子在你背後撐着。

說起來纔不至於這般寒酸,君寒亦纔不會,待你不好……”

君悠烈此話,說的極其暖人心扉,奈何語氣……卻是極爲敷衍。

孃家人……

蘇子淺眼裡含笑,心中一暖。

卻只當他是隨口說說,不過……

心裡亦亦暗暗記下了情。

“好,若將來哪一日,我被君寒欺負了,便來尋世子,替我教訓他去。”

女子純淨的笑靨,深深的烙印在了心尖上,君悠烈慘不忍睹的面容上,倏地恍惚了幾分。

他向來漆黑惑人的鳳眸,一下子涌上了一種刺目的亮光。

有根弦……

徹徹底底的,斷裂了!

女子嬌嫩的脣瓣,瀲灩誘人……

勾的他的魂魄,都不自覺的定住,只能盯着凝着,再也移不開。

他慢慢的俯身,緩緩的傾向蘇子淺。

蘇子淺不知……他要做什麼,她喚了一聲世子。

君悠烈像是沒有聽見,繼續失神靠近。

於是,蘇子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頓時痛的他臉部抽搐。

蘇子淺連忙鬆開手。

她望着君悠烈痛苦的表情,擔憂的問:

“你沒事罷?”

“沒事!”

君悠烈憤恨的看了她一眼,咬牙切齒的道:

“本世子,一,點,都,不,痛!”

“……”

蘇子淺忍了忍笑,奈何……君悠烈臉部的表情太過豐富。

而他的臉上又浮腫的厲害,如此一來,顯得他極爲滑稽搞笑。

於是,蘇子淺終歸還是破了功……

後來……

蘇子淺便被君悠烈轟了出來。

室外的天色,黯淡。

沒有絲毫的陽光,照射進來,室內沒有掌燈,略顯暗沉。

恢復靜謐的室內。

有人仔細摩挲着梅花簪子,修長節骨分明的指尖,流連在梅花簪的流蘇上。

紅裳如火,少年的視線凝在簪子上,視線卻是悠遠。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只是知道……

很久很久之後,那人將梅花簪子,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胸口處,安穩妥放。

他不堪入目的臉上,綻放了一抹妖嬈魅惑的笑意,觸目驚心。

那雙迷人的桃花眼中……流轉的光芒,勾魂奪魄的同時,卻……

亦流轉着淡淡的落寞……

……

…………

時間匆匆過了三日,君紫嬛再一次登門拜訪。

不過,此次談聊的內容,並非是關乎君悠烈的。

純粹只是,想與蘇子淺聊聊天。

君紫嬛接過蘇子淺……遞過來的茶水,大口的喝下。

蘇子淺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道:

“齊神醫不久前,還曾住在府裡,只是不知……

有什麼事情,將他絆住了,這才匆匆離了府。

如若不然,這個時候,你應該能見着他。”

君紫嬛的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她輕輕地勾着脣瓣,略顯羞澀的擡眸,看了蘇子淺一眼。

“這個我知道。上次與你見面,因着二哥的事情,纔沒有與你聊到他。

他如今回了晨希國,與他的家人過了新年後,便會回來的。”

蘇子淺面容平靜。

她細細的打量着君紫嬛的神色。

有些訝異,默了默,她問:

“你和他……”

君紫嬛倒是大方的坦誠。

反正能讓她臉紅的人,又不在這……

她道,“本郡主和他,在一起了。”

答應與他在一起,亦不過是前些的時候。

齊神醫不問她理由,她也沒有說什麼理由。

很詭異的,他們就在一起了。

依稀覺得的,便是那日,京都下很大的雪,連帶着陵縣亦下來雪。

路面不好走,她又生性好玩。

君紫嬛走在大道上,迎面走來一頂轎子。

那轎子的轎伕,腳下打滑,一時失去了平衡,肩上擡着的轎攆,不慎滑落。

四人四角,一方不平,另一方亦不知怎麼回事,跟着一滑,於是……

轎攆不平衡,摔落地面。

所幸,他們及時接住了轎攆的一角,將轎攆妥妥的放下。

他們四人……立即嚇得四肢顫抖,跪在地上不敢動彈。

轎攆中走出一人,肥頭獸耳的。

將四人狠狠一踢,其中有一人還被踢出了血絲。

本來下雪,地面打滑是很正常的事情。

放眼望去,這大道上,除了這個胖子,有誰還用轎攆的?!

既然無有出事,那就算了,大不了扣扣俸祿什麼的……

可,這胖子下腳太狠,君紫嬛看不下去,便上前制止。

豈料,胖子見色起意,色眯眯的……便要將手襲向她的胸口。

那時,齊神醫像是從天而降的天神,帶着正義的光芒,降臨在她的身邊。

一手攬住了她的腰,一手溫柔的覆上她的眼。

周圍的人,在尖叫,驚恐的尖叫……

耳邊,還有胖子撕心裂肺的嚎叫。

以及,他溫柔而又霸道的聲音:

“本神醫的女人,也是你能染指的?!”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儘管,是爛到狗血的英雄救美……

儘管,她壓根不需要他的出手相救……

可她……

還是無法制止的,沉淪其中。

wωw▲ ttkan▲ ℃o 一瞬間癡戀了……

蘇子淺輕咳的聲音,輕輕打斷了她的思緒。

“郡主,注意點……形象……”

君紫嬛沒有反應過來,蘇子淺正欲開口點明。

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毫不留情的點破:

“你的口水……掉到本王的桌子上了。”

232.233,大白天的鬼叫,她嚇着本妃腹中的孩子了,給本妃掌嘴

恭親王府裡頭,最有名的兩個奇葩孩子。

一者――是君悠烈。

他打小敬佩君寒,常常跟與他的身後,兩人是最親近的兄弟。

世事變遷,長大後的君悠烈,卻是……事事皆與君寒對着幹髹。

兩人相見兩相厭,恨不得所有的倒黴事……都落在對方的頭上。

然……

君紫嬛不是……

她素來敬畏君寒,未曾變過……

是以……

當她瞧見君寒,摟住蘇子淺纖細的腰線,往他身上拉近的時候……

她的眼皮跳了兩下。

不是很能接受……向來以禁‐欲出名的七哥,對她的七嫂如此的親暱……

她本還想繼續與蘇子淺談聊,但見君寒……

絲毫不羞澀的,在她的七嫂瀲灩的脣上……親暱的落下一吻。

他含情脈脈的注視着她家七嫂,眼裡……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樣子。

君紫嬛還是揪着小手絹,頂着一張血紅的小臉,向蘇子淺提出告辭。

那什麼……

秀恩愛,死得快,七哥難道你不知道麼?!

君紫嬛的身影愈走越遠,直至在轉角,消失不見。

蘇子淺淡淡的收回視線。

她看向眼前這個脣角含笑的男子,道:

“故意嚇跑她,是想跟我說什麼?”

她深知君寒的性子。

或許君寒,會在衆人面前,與她親暱,有意顯示他的主權和佔有權……

但……

君寒卻從不會在有人地方,故意同她耳鬢廝磨。

他沒有這方面的愛好……

她亦沒有……

親密,是兩個人的事情……

他們皆認爲,自己最好的一面,應該是屬於,且,是隻屬於對方的!

被人圍觀着的親密,總覺得……

怪異?!

是以,此次君寒吻她,她甚至不用去想,都知道,君寒定是有意爲之……

只是……

究竟是爲了什麼……

就不得而知了。

君寒清俊的眉目揚了揚,露出狂傲的輕笑,他道:

“是她面子薄,受不住這場面,你倒是來怪本王嚇跑她……”

他擡手撫了撫她墨黑的長髮,“不過,你不是想去九王府,今日,他恰好不在府內……”

君樊不在九王府?

這,可是少有的事情……

蘇子淺的身份,雖說已經在老皇帝面前,證明了清白,女兒身亦是得到了證實……

老皇帝瞬間眉開眼笑龍顏大悅,那日便已放言,準備將她與君寒一般寵着……

君寒碰不得女子,她是君寒唯一的例外,老皇帝自當護着。

可,即便有老皇帝千金一語……

蘇子淺卻還是不想這麼快與君樊過招。

她想要去見蘇染笑……

只能選擇,君樊不在府裡的時候……

本以爲,還需等上些許時日。

卻沒想到,今日……便有如此良機。

君寒握了握她的手,將她飄遠的思緒拉回現實。

“記得早去早回,若是一個時辰你還未回,本王便去尋你。”

瞧這話說的……

蘇子淺哭笑不得,“我不過是去一趟九王府罷了,若我在哪真的出了事……

他身爲九王府的主子,應該纔是最有嫌疑的一個!”

“宮中的手段多了去了,你的認知,不能侷限於肉體上的傷害……”

君寒盯着蘇子淺看了半晌,忽然低低的嘆了口氣,道:

“注意點,要是敢給本王帶了點傷回來,你這輩子就不要再出府了。”

“……”

……

…………

蘇子淺入九王府的理由很簡單。

不過便是她當初大婚的時候,九王妃,林藍琴曾上門拜訪過……

只是,被她拒絕了……

禮尚往來,如今,她以七王妃的名義,去見自家的弟妹,談聊些女人間的事情。

是以……

這便是君寒不便跟來的緣由。

蘇子淺向綠若要了條手絹。

她在上面加了點藥粉,便去了九王府。

她下了馬車,候在九王府外。

林藍琴似是剛收到消息,便急匆匆的來迎接,生怕怠慢了她。

林藍琴拉過蘇子淺的手,挽着。

她生的美貌,秀麗的眉毛輕輕蹙起……別有一番風情。

蘇子淺瞥了一眼,被林藍琴自來熟拉過的手,聽她嬌嗔的道:

“七嫂要來,怎不遣個丫頭提前告知琴兒,害的琴兒姍姍來遲,若有得罪之處,七嫂可莫要怪罪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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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淺不動聲色的收回了手。

她拍了拍林藍琴滑嫩的手背,邊走邊道:

“弟妹身懷三甲,我豈敢勞你興師動衆,若是讓九弟知道了……

吃不準還會說我擺排場,有意給你壓力,甩你面子。”

“王爺怎會這般說?”

林藍琴跟着她走上一個階梯,“王爺素來溫文儒雅,最是禮貌待人,若是今日……

他知七嫂要來,定不會再去父親那裡閒聊,他斷斷會留下來,與琴兒一起迎接七嫂的。

不過話說回來,七哥……怎麼不陪着七嫂來?”

踏入九王府內,蘇子淺有一搭沒一搭的應道:

“府中事務繁忙,他顧不上我。”

林藍琴似是瞭然,兩人慢悠悠的走在九王府的小道上。

她道,“七哥年輕有爲,又文武雙全,定然身擔大任,繁忙亦在情理之中……

只可惜,王爺家中無事一身輕,終日閒着,不是彈琴賞月便是吟詩作對,好生困惱……”

林藍琴這話裡頭的怨氣……

可不小!

也是……

哪國皇子皇孫,不是入朝爲官,爲皇室分憂解勞?

只有身上沾着政,治的人……

手中才能夠得着政治的權利……

君樊隱退人前多年。

在林藍琴的心底,想必早已認爲,她的夫君……

是被老皇帝拋棄的皇子王爺了罷?

她的夫君,明明才華橫溢,與君寒……

兩兩相較之下,根本差不了分毫……

然,卻不受重用……

想想,亦覺得憋屈怨憤!

蘇子淺看了看林藍琴傾城的容顏,她輕輕地開口道:

“閒着不好麼,看弟妹的肚子便知,閒着的九弟,待弟妹有多好……

若是王爺可以一直閒着,多陪陪我,想來,我也便不會有空,來尋弟妹談聊了罷?”

林藍琴脣角的笑意微微滯住。

不過幾秒,她又恢復了平常時的弧度。

林藍琴撫了撫日益突起的小腹。

母愛的光輝,在她的眼眸裡打轉。

“七嫂就知道打趣琴兒,不過,要琴兒來說,男兒志在廟堂,纔算是好男兒……”

蘇子淺敷衍的點點頭,並沒有開口再說些什麼。

兩人走上條小橋,有兩道岔路口。

蘇子淺擡腳,正要往左邊去,卻被林藍琴喚住。

“七嫂,那條路,是無人去的荒院。”

她指了指右邊這條小道,“這纔是去大廳的路。”

左邊的路,通往荒院……

蘇子淺又豈會不知?!

九王府裡的景緻佈局,她自己都不知看了多少遍……

可是……

她要去的,就是荒院!

那個……

住着蘇染笑的院子。

蘇子淺的視線望向前方。

見前方景色淡雅,雖少了許多盆景花枝……

但勝在幽靜,道路兩旁的桃花樹,亦綠蔭淼淼。

她胡口謅了一個理由,道:

“九弟的府邸就是氣派,連荒院都如此乾淨……弟妹身懷有孕,得多走走,纔有利於安胎……

兩邊的桃花樹這麼多,若是春天到了,桃花悄悄綻放的景象,該有多美?”

言罷,她便拉着林藍琴,有一步沒一步的往荒院裡走去。

林藍琴生來不喜桃花,甚至覺得礙眼……

但無奈君樊喜歡……

她亦只能裝作喜歡,久而久之,倒也沒多大的反感了。

如今聽蘇子淺這般說……

她不由想到桃花齊齊盛放的場面,好是令人眼花繚亂。

便連被蘇子淺帶着走了幾步,亦不自知……

待她剛要反應過來時,蘇子淺又開口道:

“聽說,當年弟妹一舞傾盡天下,得以父皇賞識,想來九弟……必然喜歡弟妹舞上一曲。

這春天亦快到了,弟妹想想,要是有一日,暖和的春風徐徐吹過,樹上的桃花落英繽紛……

有傾城女子,白衣飄飄,在桃花樹下翩翩起舞,舞姿黯‐然‐銷‐魂……

依九弟那性子,哪還把持得住?”

林藍琴不自覺的,跟着蘇子淺描述的畫面去想。

她是天生的舞者,自是對此方面感興趣。

加之……

在舞姿的天賦上,她是絕對高傲的。

不用桃花作爲背景,僅憑她的舞姿,亦足以令男子傾之……

不過……

仔細一想蘇子淺的話,好像有點道理。

她看了蘇子淺一眼。

一時間覺得,此人,能降得住那個不可一世的君寒……。

倒也算是合理

蘇子淺已經走到了半路中。

兩旁的桃花樹漸漸往身後退去,前方……

卻依舊沒有可以瞧見雜草叢生的荒院。

有的……

只是一個較爲陳舊的院子……

蘇子淺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

林藍琴卻像是猛地清醒了一般。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瞧我,一時間只顧着說話了,竟一不留神,將七嫂帶到了這污穢之地……

琴兒這就帶七嫂出去。”

她自個兒轉了身。

本以爲,蘇子淺亦會跟着她一同轉身才是。

結果蘇子淺卻是站在原地不動,視線放在遠處,她問道:

“那人是誰?”

林藍琴順着她的視線望去。

只見一女子……身着淡藍色長裙。

腰間繫着,平民百姓纔會繫着的樸素腰帶。

長而黑的頭髮全部盤起,她的髮髻上……沒有別上一隻簪子,看起來,很是素雅。

女子的手袖挽起,露出了皓白的手臂,兩隻纖細的手,提着木桶。

她繞過庭院,去了後方。

蘇子淺眸色微微一變,卻稍縱即逝。

沒顯露出什麼異樣來。

林藍琴察言觀色,見蘇子淺神色如常,她笑笑,道:

“那人,是當今香美人唯一的妹妹,亦是逆臣蘇丞相的四女兒,蘇染笑”

蘇子淺似是疑惑,擡步朝着蘇染笑那邊走去。

“原來她便是逆臣僅餘留的子嗣之一,不是說,蘇丞相死後……

香貴妃被貶爲看美人,而她,被貶爲了嬪妾麼,怎做着婢女的活?”

林藍琴唯恐蘇子淺說,她身爲九王府的主母,卻肆意懲罰府中的妾侍,忙解釋道:

“這是她心甘情願的,琴兒可未曾逼迫與她,先前她剛嫁與王爺時……

還不曾如此,被貶爲嬪妾之後,纔開始在這院子裡種上花花草草的……

不知……她是想用苦肉計來換取王爺的注意,還是,她本意如此?”

林藍琴的言外之意,想來,更偏向前者。

君樊在世人的眼中,是淡泊名利的……

她想着,在自家夫君的眼裡,應該會喜歡上……同樣淡雅的女子。

蘇染笑必定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如此大費周章的!

不惜苦自己了,亦要博得君樊的注意,翻身做主!

“是麼?”

蘇子淺站在蘇染笑的身後。

蘇染笑半彎着腰身,立在一小片的百花中。

她低斂着眉目,正聚精會神的匋着水,斟酌着分量的澆在花草。

蘇子淺眼眸沉靜,她淡淡的道:

“她看起來,倒不像是這般有心機的女子。”

熟悉的聲音,穿過層層空氣闖入耳中。

彎着腰身的女子身子猛然僵住。

她動作僵硬,緩慢的轉過了身子。

在瞧見蘇子淺的面容時,手上匋水的瓢啪嗒一聲,直直的掉落地面。

蘇染笑的眼眸倏忽之間,染上了恐懼,驚詫,詭異,呆滯以及不敢置信的神色。

呆得她,竟一時沒有瞧見蘇子淺身後的林藍琴,更是忘了行禮。

只聽她口中,喃喃自語幾個字:

“三哥哥,三哥哥……”

“蘇氏放肆,見着七嫂,你還不趕快行禮?!”

林藍琴呵斥道。

蘇染笑卻尚未從震驚中回神,依舊呆呆愣愣的,沒有絲毫動作。

林藍琴看了看蘇子淺,又道:

“七嫂瞧見了罷,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她看起來軟綿綿的,看似無害,但……

琴兒提醒她行禮,莫要亂了皇家規矩,她卻當作沒聽見一般,七嫂……

這種人,你定然不能隨意輕視了去,她可厲害着呢!”

蘇子淺不冷不熱的應了一句,算是對林藍琴看法的一種迴應。

“較之大理寺卿見着我,便暈厥了,她呆滯的樣子,亦算不差了……”

林藍琴挑了挑眉頭,眸色深沉。

她望向蘇子淺。

只見……

蘇子淺一雙漆黑幽深的黑眸,淡淡的掃了蘇染笑一眼。

隨後,她走上前,望着地面上嬌豔的牡丹,道:

“京都種植牡丹,若不仔細護養,一下子便被大雪壓了下去。

看你種的花倒是不錯,不是有什麼法子,可否……教教我?”

蘇染笑此時算是回過神來。

她木納的朝蘇子淺和林藍琴,行了行禮。

蘇子淺點了點頭,“起來罷。”

蘇染笑的視線,再次落在蘇子淺的臉上。

須臾,她又低下頭,道:

“此處風大,七王妃與王妃,皆是千金之驅……

不如暫且回院子坐坐,七王妃想要知道的,賤妾,定會娓娓道來。”

蘇子淺的目光有一絲變化,隨即她笑道:

“如此,有勞。”

她剛轉過身子,恰好蘇染笑的婢女――綵衣自院子裡出來。

綵衣提了一桶滿滿的的水,見着蘇子淺後的第一反應:

是愣。

其後……

“鬼啊鬼啊,小姐,三公子……”

看着……倒在地上四仰八叉的綵衣,蘇子淺的脣角微微抽了抽。

林藍琴摸着肚子,道:

“大白天的鬼叫,她嚇着本妃腹中的孩子了,給本妃掌嘴。”

“是,王妃。”

有兩名嬤嬤正欲上前,刑罰。

蘇染笑卻連忙跪在林藍琴的跟前,祈求道:

“王妃息怒,綵衣這丫頭野慣了,一時忘了規矩,賤妾日後定當加以教育。

還請王妃……念在未出世的小世子的份上,手下留情。”

聽到小世子三個字,林藍琴的面色有些緩和。

她擺了擺手,“罷了,你我姐妹一場,你又甚少求我……

我自不會與你計較……但是,下不爲例。”

蘇染笑忙賠上笑臉,“賤妾謹記於心。”

蘇子淺瞥了一眼林藍琴。

眼前的林藍琴……與昔日她見着的林藍琴,實在差別太大。

233.234,直至,紅綾衣衫不整的出來……

昔日,林藍琴守在君樊身邊。

小鳥依人,笑容得體,溫柔賢淑,毫無潑辣之氣。

可如今……

在自家長嫂面前,在她的情敵面前…髹…

那一股……屬於主母的氣勢,一絲不落的,展現在蘇子淺面前。

果然麼……

能常年活在大宅子裡的女人……

都有雷厲風行的一面……

都有……

令人望而生畏的,嗜血眼神?

……

…………

蘇染笑,給蘇子淺和林藍琴……泡了一杯花茶。

“這是賤妾自己晾乾的花瓣,用來泡水喝,別有一番味道……””

蘇子淺微微一笑,笑容盡是疏離。

“有勞。”

林藍琴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置在桌上的茶水。

她腹中有胎兒,纔不會……去飲用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蘇子淺輕輕的抿了一口,甘甜入味。

自袖中取出一條手絹,蘇子淺擦了擦嘴脣。

將手絹……置在她與林藍琴的中間,她道:

“味道不錯。”

蘇染笑的脣角,一下子綻開了弧度。

見蘇子淺向她這邊瞥來。

她卻又一下子慌了手腳,不知何處安放纔好…………

蘇子淺看着她道,“我素來是惜花之人,今日見你親自種植花草,便也來了心思……

整日悶在府裡,手頭上沒有什麼事情可做,日子是極難打發的……

還得請你將種花的法子教於我,有了寄託,我纔不會這般得空,去亂逛旁人的府邸。”

面色一變,蘇染笑斂下眸中的異樣,忙點頭應是。

兩人,又討論起花的種類來了。

林藍琴在一旁聽的很想睡。

倒不是她覺着無聊。

她本亦是聚精會神的聽着,卻不知爲何,竟愈來愈困……

眼皮都像是在打架一般,越發的睜不開。

蘇子淺似是發現了她的異樣,忙道:

“弟妹懷有身孕,容易嗜睡,我與這姑娘再多聊片刻。

隨後會自己回去,弟妹回房睡去罷,不必顧及我……”

林藍琴努力集中精神,“怎可,七嫂第一次來九王府,若琴兒……”

“你都快睜不開眼睛了,還是回房睡會罷。”

蘇子淺輕輕的打斷,林藍琴的話。

她向林藍琴的婢女招了招手,道:

“送你主子回去歇息,再這般硬撐下去,你家主子……

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本妃可擔待不起……”

“是,奴婢這就把王妃,送回房裡去。”

林藍琴的頭昏昏沉沉,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抓住最後一絲清明的意識,她道:

“如此,琴兒只能是對不住七嫂了,符惠,你留下來……

務必好生照看着七嫂,若七嫂有什麼閃失,你便自行了斷,明白麼?!”

符惠――

林藍琴的貼身婢女,只見她朝林藍琴行禮道:

“是,奴婢定寸步不離七王妃,請王妃放心。”

…………

林藍琴被人用較輦擡回了房中,好好歇息去了。

室內,只留下綵衣,與符惠兩個大眼瞪小眼的婢女。

望着眼中,安靜喝着花茶的女子。

蘇染笑的脣角,染上了苦澀的笑意。

她按住蘇子淺的手,在她詫異的目光中,道:

“這花茶,可不能這麼一直喝着……”

蘇子淺的神色平靜無波。

她收回了視線,卻再也沒問有關種花的事情,而是道:

“聽說姑娘,還有個姐姐在宮裡?

先前聽聞,她遭遇不測,不知,姑娘是否知曉?”

轟隆一聲……! шωш● тт κan● ¢ ○

蘇染笑臉上的血色盡褪。

她捏緊了手指。

喉間像是被人用手狠狠的掐住一般,久久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有些恍惚的笑了笑。

“雙眼被挖,舌頭被割,她那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欠下那麼多的債,怎麼可能,躲得過報應?”

蘇子淺輕輕的眨了眨眼,默不作聲。

蘇染笑的脣色,有一種慘淡的白。

她低着眉眼。

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樣子,持續良久。

直至綵衣看不下去,小聲的喚了她一下,她才呆愣的回過了神來。

她望向蘇子淺。

卻見蘇子淺一直看着她,目光中,有說不出的冷漠和幽深。

“王妃怕是喝不慣這花茶罷,賤妾給王妃泡壺熱茶去……”

蘇染笑強行扯出一抹笑來,起身。

便匆匆忙忙的,去給蘇子淺裝好熱水,準備泡茶。

一邊泡着茶水,蘇染笑目光不定,一邊道:

“王妃也許不知道罷,我曾經,亦做過旁人……無法原諒的錯事。”

聞言,蘇子淺抓緊了手中的杯子,指尖發白。

但她的臉上,卻無有絲毫異樣之色。

綵衣面色猛地一變。

她忽然上前,扯住了蘇染笑的衣角,哀求道:

“小姐,小姐,此話您可不能亂說啊……”

“綵衣,我已經被折磨了好幾個月了,若我再不說出來,怕是連天都要看不下去了……”

蘇染笑搖搖頭,紅着眼眶,將她推到一邊。

綵衣跪在地上,哀求着蘇染笑。

見蘇染笑心意已決,她痛哭出聲。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小姐您就忘了罷!”

蘇子淺暗中咬緊了牙根。

抓在手中的杯子,越握越緊。

怎麼會是過去的事情?!

紅綾的死去,本就是她一手造成……

她所有掌握的證據,皆指向了蘇染笑!

她未死,未給紅綾一個交代過……

又怎麼能說,已經過去?!

“沒有過去,沒有過去……”

蘇染笑搖搖頭,她盯着蘇子淺那張臉。

熟悉的面容,疏離的眼神,簡直與她的三哥哥無異。

“三哥哥回來了,他就坐在我的眼前,我就知道……

三哥哥那般聰明,料事如神,又豈會輕易死去?!”

蘇染笑將眼眶中的眼淚抹掉。

熱水的霧氣瀰漫,卻遮不住她眼睛裡的淚光。

她的手指和小腿在顫抖,語調卻很有種難言的放鬆。

“香貴妃出了事,在陰曹地府好生走了一遭,怕是醒來後……

都不知道以何顏面,去面對三哥哥,至於我……

至於我,我亦是罪大惡極的,比香貴妃好不到哪兒去……

也是該死的,報應,亦很快就會來……”

綵衣哭着搖着頭,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符惠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們主僕二人。

她又看向蘇子淺。

見她眸色沉靜的看着她們二人,不說話。

亦沒有絲毫不耐的神色,不由更鬱悶了……

蘇子淺是個好聽衆。

蘇染笑沉寂在,自己的回憶裡。

她一邊說,她便在一旁,靜靜的聽着。

符惠越聽下去,嘴巴張的差點合不攏。

到最後……

她看見蘇染笑的素雅的臉,都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在轉。

綵衣卻是認命的閉上的眼睛。

晶瑩的淚珠,滑落臉頰,只嘗的一片苦味。

……

…………

蘇染笑猛喝了一口茶水,味道極苦。

她說:

“三哥哥前去治水之日,足足有半年,期間,方嬤嬤重病,一蹶不振離逝……

後宮風雲變化莫測,朝堂之上,亦是針鋒相對,蘇丞相被人暗中中傷受挫……

香貴妃突宣她入宮覲見,其後,她昏迷半日,被人輕薄失了清白。”

她說:

“後來,香貴妃以此要挾,要她嫁與太子爲妾,她不願,一直虛與委蛇,等着蘇子淺回來……

然,蘇子淺卻遲遲未歸,她的期限已至,先前的敷衍,卻惹惱了香貴妃,香貴妃覺着她不夠誠意……

便命她,將蘇子淺身邊的紅綾,帶進宮去。”

她說:

“她很清楚,紅綾入宮後,究竟會發生什麼,可是,她卻以害怕畏懼爲由,將沉穩心思細膩的紅綾,騙進了宮。

入宮後,誰也走不了,香貴妃命她,給紅綾灌下一杯酒水,她很清楚,那酒中放了什麼,可是……

她卻還是掰開了紅綾的嘴,無視了她眼裡的悲痛和憤怒,強行給她灌下了酒水……”

她說:

“香貴妃命她,在偏殿裡,聽紅綾被人侮辱時的快,感,她終於忍不住的哭了,卻是咬着牙,沒有向香貴妃求情……

在偏殿外,跪了很久,直至,紅綾衣衫不整的出來,香貴妃與紅綾說了什麼,她不知道,知道的只是……

香貴妃讓她,交給紅綾一個小瓶子,並一字一句的告與她知,這裡面,是毒藥,世間,最沒有痛苦的毒藥……”

她說:

“藥她給了,紅綾那時候的眼神,卻也清晰的印在了她的腦海裡,在聽聞紅綾離逝的那一刻起……

之後的每一個夜晚,她幾乎都能夠夢見紅綾,夢見紅綾的那個眼神,冷,冷的很像死人,無有一絲溫度……

夜夜糾纏在她的腦海裡,她一度精神恍惚,連白天也開始見到那個眼神,於是……

她丟了金銀珠寶,扔了到手的富貴繁華,每日供拜,唸經唸佛,心纔有稍稍的平靜下來。”

最後她說:

“這是我的罪孽,當時我爲保住自己的清譽,竟將紅綾……推向了深淵而不覺悔恨……

事後才覺得是造孽,卻已經於事無補,我以爲,我的一生,都會一直這樣風魔下去……”

蘇染笑抓住了蘇子淺的手,卻被蘇子淺一把甩開。

蘇子淺眼裡的赤紅,嗜血的殺氣,輕易可見。

“這,就是你逼她去死的理由?!”

溫熱的液體,劃過冰涼的臉頰。

蘇染笑看着蘇子淺,眸中染着濃濃的悲傷,說不出話來。

綵衣跪爬到蘇子淺的腳下,抱住她的腿,她哭着道:

“三公子三公子,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請您不要怪罪小姐,不要怪罪小姐啊…………”

蘇染笑的脣,被她咬出了血色,她道:

“當初我等不到你回來,我承認,當初的我,有將你當作自己的依靠……

可是,綵衣讓我明白,之於七王爺,我是有感覺的,我一生中,沒遇過,像他這般優秀,霸氣不羈的男子……

而你,你卻可以輕易奪走他的視線,且,你又是這般的聰明心細,我心生敏感。

當你與王爺斷袖的名聲傳了開來時,我發現我嫉妒了,王爺與你……

終歸不合理,你們皆是男子,怎麼可以……這般放肆?!”

她看着蘇子淺,目光盡是悽迷。

隨後,她深深的閉上了眼眸。

“嫉妒,便可以將你的良心殺死麼?”

蘇子淺的脣在顫抖,眼眶血紅一片。

她竭力壓下心底的痠痛與憤怒,道:

“你只是夢見……紅綾傷心欲絕的一面。

那你可有夢見紅綾,可有夢見過她,無助哭泣的樣子?!”

啪的一聲,蘇子淺將手中的花茶猛地摔在地上。

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

她倏地站起身來,想毀滅一切的衝動直衝腦門。

蘇染笑卻是睜開了眼睛,她的臉上,慘白一片。

亦站起了身子,她看着蘇子淺,換了個話題道:

“看在我曾經,願爲三哥哥擋劍的情分上,三哥哥可否……

喝一杯染笑泡與三哥哥的茶水?”

不待蘇子淺應答,她俯下身。

將不久前泡好的茶水,端起,遞與蘇子淺。

符惠被蘇染笑嚇得不輕。

如今……手腳都不由自主的顫抖着。

自蘇染笑入府以來,她的形象……

與適才所說的,她殘忍的一面,完全不搭。

她自己……甚至還瞞過林藍琴。

偷偷的教訓過蘇染笑,可也沒見她說過什麼……

誰知……

她竟是如此的歹毒?!

符惠爲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爲,生生的捏了把汗……

竟然沒被蘇染笑弄死……

她算不算是萬幸?!

她望着像是定住的兩個人。

一個人舉着茶碗,脣角微微笑着,端着茶碗的手,卻是顫抖不已。

一個人僵持着不動,目光極是冷冽。

她像是要射出刀劍來,卻又隱隱藏着傷痛。

忽然……

蘇子淺的手動了,她的手,按住了蘇染笑手中的茶碗。

“喝了這杯茶水,我便不再欠你的情,日後,我會,親手殺了你!”

她的語氣很冷,昔日清冷的黑眸,此時猶如層層迷霧覆蓋,濃的化不開。

她張手,便要取過茶碗,卻被一隻纖細的手,輕柔和堅定的覆上。

蘇子淺看她,蘇染笑卻是將她的手推開,笑容很是好看。

一點不似以往的壓抑。

很像……

當初方嬤嬤還在時候的笑容……

真誠,恬靜……

蘇染笑凝着蘇子淺,她笑道:

“這碗茶水涼了,便由我飲下罷……”

言罷,她將茶碗遞到脣邊,一飲而盡。

既然……

蘇染笑這般說,蘇子淺,連再看她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轉身便欲走。

符惠剛爬起來,跟上蘇子淺。

茶碗破碎的聲音,還有綵衣尖叫的聲音,便立時傳人耳中。

蘇子淺回眸,蘇染笑卻已經倒在了地上。

她的脣角染着血,正一滴一滴的,滴落地面。

她與蘇子淺,遠遠的望着,誰也不曾想過,要向前靠近彼此。

蘇子淺的面容,愈發模糊,眼看便要瞧不清楚。

蘇染笑用力的眨了眨眼眸。

蘇子淺的面容,才稍稍清晰了一點。

蘇染笑的脣,無聲翕動,輕輕的道出了幾個字,瞬間便讓蘇子淺紅了眼。

“三哥哥,對不起……”

三哥哥,對不起……

嬤嬤,對不起……

紅綾……對不起。

……

“你堅持住!”

蘇子淺慌忙跑到蘇染笑的身邊,試圖給她逼出毒血來。

“快去喊太醫,快去……”

去字尚未出口……

蘇染笑的身子,已經軟軟的倒在了蘇子淺的身上。

蒼白的脣角,勾着一抹釋然的笑。

她微微睜着的眼眸,最終,緩緩的閉上了。

眼裡的淚,順着眼角輕輕滑下。

如同她的人一般,滴落塵埃。

再也沒有回收的……餘地。

今生,她做過錯事。

來生,她定要,當個好人……

不願,再被良心所折磨……

不願,手中沾染上了鮮血……

不願,再遇上那個不該遇上的人。

他與她,不過是幾次的交集,他甚至都可能不記得她……

而她卻……因一己私利,害了可以稱作是,姐妹的女子。

紅綾,遲來的贖罪……

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

蘇子淺不過只是……離開七王府半個時辰。

君寒卻是風塵僕僕的,趕去了九王府。

九王府今日慘發血案,兩死一傷。

而他的妃子――

蘇子淺。

亦牽連其中。

234.235,君寒此人,果真是心狠手辣,他也真不怕自己……掐錯了人

蘇子淺不過只是……離開了七王府半個時辰。

君寒卻是風塵僕僕的,趕去了九王府。

九王府今日慘發血案,兩死一傷髹。

而他的妃子―蠹―

蘇子淺

亦牽連其中。

九王爺君樊府中的侍衛,待他淡漠至極。

一路指引,穿過層層樓閣,踏過條條小道。

侍衛忽然停下,朝着君寒做了一個指引的手勢。

便無聲無息的退了下去。

人,最忌諱的,是什麼……?

是自己身處的地方,卻不在自己的地盤上……

於君樊和君寒,這對素來是死敵的人而言……

誰失去了主動權,便等於是……

半隻腳踏進了鬼門關。

清俊的眉眼淡然,君寒順着……剛剛侍衛所指引的方向,擡腳,步伐沉穩。

視線中的溫雅男子,脣角始終勾着一抹淡淡的笑。

溫雅男子捧着一碗酒水,輕輕地小飲了一口。

淡然的模樣,隱隱染着一股卑倪的姿態。

像是等待着,等待着獵物主動送上,門一般……

君寒沒有進屋。

看着君樊,他的表情,很是平靜。

“她在哪?”

溫潤的男子擡起了眼眸,目光緩緩落在君寒的臉上。

他的眼底,有什麼異樣的神色滑過。

忽而,他卻是放下手中的茶碗,動作輕柔。

君樊站起身。

以同樣的高度,直視着君寒,他笑道:

“果然,七哥對七嫂很是在意,九弟的信剛送過去,還沒多久呢,七哥,就登上九弟的府門了……”

“少說廢話。”

君寒不鹹不淡的,打斷君樊刻意的敘舊,重複着剛剛的字句:

“她在哪?”

君樊漂亮的眉梢挑了挑,他的眉目有些沉。

若說……

他最不喜君寒的地方,在哪裡……

除卻老皇帝……無有原則的,對他的寵愛之外……

便是君寒的性子。

實在過於目中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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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的府邸。

君寒他的女人在自己的手中,生死未卜……

他何來的自信,用這般猖狂的言辭同他說話……

還想讓自己,乖乖的告知與他蘇子淺的下落?!

見君樊遲遲不說話,君寒開口道:

“你見着本王不爽不悅,爲何又要遣人報信與本王,既然想好了要對付本王……

便直接了當的好,磨磨唧唧的,妄爲男人一場。”

“七哥還是莫要激怒九弟的好……”

君樊一瞬間收起笑意,將茶碗往桌子中間挪了挪。

他的手指,輕輕釦在桌案上,發出叮咚的響聲。

“九弟剛失去了一個女人,心情甚是低落,偏生那人的死……

還與七嫂有關,七哥這般着急的想接七嫂回府,莫非……

是想掩飾什麼,還是怕九弟一不小心,知道了些什麼?”

君寒的面色依舊鎮定自若。

垂着的手指卻早已收緊,沁出了汗意。

君樊失去了誰……

他豈會不知?

蘇子淺何其聰慧,之於君樊……她又豈是隨意便可留下的人?

怪就怪在……

死的那個人,她的身份,着實過於特殊。

逆臣之女――

蘇染笑。

前幾日,之於蘇子淺的身份,鬧得沸沸揚揚風風火火。

這逆臣之子的勢頭……還未弱下,卻又攤上了這麼一攤子事。

蘇染笑活的好好的,怎見着蘇子淺……

就突然離世?!

且還是,服毒自盡?

君樊定是抓住這個疑點,強行將蘇子淺留了下來。

君寒尚在琢磨君樊的用意,豈料,君樊卻在這時……

看了君寒一眼,他微微笑道:

“七嫂是七哥的妃子,是九弟的長輩,九弟又豈會爲難於七嫂?

賤妾死在七嫂的眼前,加之她的婢女亦跟隨着賤妾一同而去……

九弟擔憂七嫂一下子沒能消化,這才遣人,將七嫂送到雅閣好生歇息。

若七哥着急見着七嫂,大可現在去雅閣,九弟會親自指引七哥,關乎……七嫂的方位。”

君寒的眉頭驟然一緊。

他眯着眼眸望向君樊,道:

“那便有勞九弟了。”

君樊笑眯眯的迴應。

“七哥言重。”

……

…………

九王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君樊引着君寒又是一陣好走。

君寒的面上毫無波瀾起伏,出奇的平靜。

君樊微不可見的蹙着眉,隨後……將君寒引到閣樓之上。

他並未推開閣樓,只是轉過身子,望着君寒,道:

“七嫂在此歇息,七九弟不敢打擾。”

君樊的模樣很是悠閒,脣角微微噙着笑。

“七哥來九弟府上要人,如今七嫂便在裡面,七哥,請罷……”

“欺騙本王的下場,會很悽慘。”

君寒的目光雖一直凝在閣樓的房門之上,但此話,很顯然是和君樊說的。

“是七哥怕了罷……”

君樊臉上的笑意,染着淡淡的嘲弄。

“七哥只管進去便是,這是九弟的府邸,若……

七哥出了事,待父皇問起,九弟還能脫了干係?!”

君寒倒不是這個意思。

他豈會不知……

這是君樊的府邸。

若蘇子淺與他,在此有個閃失……

最說不清楚脫不開身的,便數君樊了。

君樊,不會做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

君寒微微側目,“你,對淺的不敢打擾,最好是真的。”

這……

纔是君寒的意思。

他沒有看君樊此時臉上的表情。

推開門,緩步而堅定的走了進去。

室內很昏暗,光線很不清晰。

君寒挑起珠簾,掀開層層帷幄。

夜明珠散發着,淡淡的光暈。

照在女子……緊閉着眼眸上,落下淡淡的一片暗影。

女子安然恬靜的模樣,赫然入目。

這裡畢竟是君樊的地盤,儘管詭異陰森,他亦不便說些什麼。

鼻尖,縈繞着一股奇特的味道。

很是熟悉,不過君寒卻沒有空閒多想。

他緊緊盯着女子清秀的臉頰,撫上她的脈搏。

見她脈搏跳動正常,不像是有什麼藥物……

或者被重傷過的痕跡。

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的放了下來。

他推了推女子的身子,將她喚醒。

室內的光線不強,但不影響……

一直將視線,凝在女子身上的君寒。

他見女子眼睫一動,隨後……便緩緩睜開了眼眸。

此時,君樊已經走進房內。

女子醒來後,他聽到的一句話,便是女子朝着君寒,道了一句:

“王爺,你來了。”

他站在邊上,君寒坐在牀沿。

他的身子背對着他。

君樊看不見君寒的表情,只是過了片刻,才聽君寒回道:

“本王接你回府。”

聞言,女子的臉上,露出了愉悅和羞澀的笑。

君寒眼眸狐疑的眯起,面上卻是一派平靜。

他不動聲色的,拉過蘇子淺的手。

肌膚相親。

見自己的手上,無有紅腫和疼痛的跡象,他的眉頭,倏忽皺起。

女子反握住君寒的手,問:

“王爺不是……要接淺回府麼?”

這清冷而嬌柔的聲音,亦確實是蘇子淺的。

一切皆爲正常,可君寒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他仔細瞧了女子半天,只見女子一直淡笑着,任由他瞧。

君樊的聲音,在靜謐的室內響起。

“來時,七哥可是一心一意……要接七嫂回去,便連與九弟多說幾句都不願……

可見七哥對七嫂的心,着實不一般!”

聞言,女子微微紅着臉。

儘管在昏暗的視線,看不真切。

卻是嬌羞似的低下眼眸。

君寒霍然起身。

同樣的一張臉,其行爲動作,與昔日卻是截然相反。

蘇子淺素來冷情。

只會在他……有所逗弄之下紅着小臉,嬌嗔呵斥。

她是理智的,與涉世未深的大家閨秀,不一樣。

絕不會因君樊一句好話,給嬌羞成這般模樣。

君寒轉過身子。

一雙深邃的眼眸緊緊的盯着君樊,目光銳利。

“她是誰?!”

君樊眸色一變,卻是稍縱即逝。

若非細心的捕捉,大概沒人看見,他的眼眸裡,剛剛一閃而過的詫異。

他溫柔的笑道:

“七哥莫不是傻了,這世間,只有一個女子,才能碰觸七哥,七哥說她是誰?!”

君寒的眼眸驟然狠戾。

他轉身一把鉗住女子纖細的脖頸。

力道之大,絲毫不給女子呼吸的機會。

女子拍着君寒的手。

目光染着不敢置信,她艱難的吐出幾個字眼。

“王爺,王爺放手啊……”

君寒脣角噙着冷意的笑,“你最好告訴本王,她在哪裡,否則……”

手上的力道隨着言辭,適時的加大。

女子的臉色更紅了些。

她大力的拍着君寒的手,再也無法……說出什麼字眼來。

君樊冷眼旁觀,他淡聲道:

“七哥若是不喜七嫂,大可讓給九弟,好說歹說,她這顆聰明的腦袋,九弟還是喜歡的……

何況,全天下,怕也只有七嫂能夠碰觸七哥了,七哥不加以珍惜也便罷了,難道……還不允九弟來珍惜麼?!”

君寒手中的力道驟然收回。

女子拼命喘息咳嗽的聲音,在昏暗的室內響起。

自袖中取出手帕,君寒往自己的手上擦了擦。

若是千易在此,怕是還會……遞上高溫消毒後的手絹,恭敬的遞給君寒享用。

他的嫌棄之意過於明顯。

女子俯着身子猛咳,眼神不由變得狠辣。

不再看牀榻上的女子一眼,君寒對君樊道:

“若是一刻鐘之內,本王見不着她……”

他有意停住餘下的話,盯着君樊笑容如初的臉。

一字一句的,強勢嗜血,很是清晰。

“九王,你該瞭解本王的性子,屆時你……真逼到本王做了劊子手,可莫要後悔。”

言罷,君寒轉身,走出了室內。

女子已然平復了喘息。

她摸向脖頸處,那裡還火辣辣的疼着。

君樊掌了燈,女子的容顏,漸漸清晰了起來。

她緊緊蹙着眉頭都着嘴,模樣看起來很是楚楚可憐。

雖模樣……與蘇子淺有七八分的相似,但總歸不一樣。

嗤笑一聲,他朝她道:

“疼?”

女子微微眯起眼角,口吻憤恨。

“君寒此人,果真是心狠手辣,他也真不怕自己……掐錯了人!”

“他,不是沒掐錯麼?”

女子忿忿不平的捶了一下牀榻。

“屬下都不知錯在哪裡,自始至終……

屬下只說了兩句話,他亦沒取下……屬下手腕上的紗布。

沒看過傷疤,怎一眼就能看穿屬下是僞裝之人?!”

“本王拿你試試他的反應,誰料出師未捷,你便身先死……”

君樊冷冷的從她手上收回視線,他望向門外,道:

“若是他有這麼好糊弄的話,早已經死在本王手上,千百餘回了。”

女子清秀的眉眼風雅惑人,與蘇子淺有截然不同的氣質。

她臉色不悅,將貼在自己手腕上的蟬翼取下。

“弄了半天,屬下這些東西,敢情全是白費,合着……

屬下就不該在脖子上貼蟬翼,屆時他的手紅腫生疼……

牽一髮而動全身,屬下就不信,他還能活着出九王府!”

室內忽然安靜下來,君樊沉默着沒有搭話。

女子擡起眼眸,便見君樊的臉色陰冷,眼神更是陰鷙。

君寒在九王府出事,必定連累君樊……

這個忌諱……

心頭一跳,女子自知說錯了話,忙低頭認錯。

“主公息怒,屬下只是一時氣急,故而說錯了話,還請主公莫要計較。”

室內,又是一陣沉默。

那安靜的氣氛壓抑着女子,令她的呼吸,亦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良久,君樊薄涼的聲音傳入耳中。

“換下她的衣裝,沒本王的允許,不準出來,可明白了?”

女子恭敬的拱手,“屬下遵命。”

……

…………

在看見蘇子淺的那一剎那,君寒的臉色,還是不怎麼好看……

235.236,要麼,自己起身用膳,要麼,本王便用自己的法子,餵飽你

在看見蘇子淺的那一剎那,君寒的臉色,還是不怎麼好看。

她是閉着眼眸的。

脣色倒不顯蒼白,依舊瀲灩蠹。

身上也有一股味道,與之前在樓閣處的味道,一模一樣髹。

君寒拉起她的右手。

她手腕上猙獰的疤痕……入了眼簾。

他的臉色,才稍稍轉好些。

他又仔細着給她把了脈博,有力平穩,沒什麼大礙。

君寒緊皺的眉頭,稍稍鬆開了些。

不過……

他沒有立即將她抱起,回府。

而是微微側目,望向君樊。

“她怎麼了?”

君樊脣角的笑意未減,“賤妾的死,令七嫂受驚過大……

九弟給七嫂喝了一碗藥湯,讓七嫂壓壓驚。”

“是麼?!”

這句話,並非出自君寒的口中。

而是一道清脆的女音,從君樊的身後,緩緩傳來。

“依本郡主看,不盡然罷……”

女子眸色不善。

她緩步走向,蘇子淺的牀沿邊。

上下將蘇子淺打量了一邊,女子的表情,極是嚴肅認真。

“沒想到……溫潤如君子的九哥,也會使些小手段,真是讓紫嬛我,刮目相看!”

君紫嬛身後,跟着兩名侍衛,還有一位穿着淺黃色華服的女子。

一名侍衛是君紫嬛的人,一名則是君樊的守門侍衛。

守門侍衛一臉爲難。

他走前一步,朝君樊拱手,“王爺,屬下攔過了,只是郡主……硬是要闖,屬下……”

自突然現身九王府的,君紫嬛身上,收回視線。

君樊不冷不熱的,看了守門侍衛一眼。

他擺了擺手,道:

“你先下去罷。”

“是,屬下告退。”

守門侍衛悻悻然離退。

君樊這纔將視線,重新調轉至君紫嬛的身上。

他的語氣,很是漫不經心。

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深沉。

“不說紫嬛的突然來訪,便說……紫嬛說,我使了小手段,對誰使小手段,紫嬛身爲郡主,一言一行皆被世人所關注。

紫嬛說我用了手段,可有證據?”

之於君紫嬛的突然到來,君寒似是沒有絲毫的詫異。

他理了理貼在蘇子淺臉上的青絲,樣子悠哉。

君紫嬛道,“七嫂受到了驚嚇,按常理來說,九哥……

該將七嫂送回七王府,送到七哥身邊纔是,卻爲何……

要選擇將七嫂留在九王府,九哥心裡,可是打了什麼好算盤?!”

之於君紫嬛的指責,君樊沒有多大的異樣。

望着君紫嬛的目光中,卻夾雜着……一絲不可察覺的寒意。

他道,“九王府中,死的是我的妾氏,她出事時,七嫂便在她的旁邊。

府內大小事務,理應由王妃來處理,但不巧她懷有身孕,迷於嗜睡……

之於賤妾之死,想來她選擇死去的緣由,不會太令人費解

我身爲九王府的主子,留下七嫂問問緣由,只是七嫂過於驚嚇……

我便讓七嫂暫時壓驚,這,有何奇詭不妥之處?!”

君樊的話音落下,室內一度靜謐。

好在室內掌了燈,沒有之前,君寒去的那個房間昏暗。

光線怡人,燭光灑在君紫嬛嬌俏的小臉上。

她的面色緊繃,卻是揮了揮手,道:

“紫嬛只是區區一介小女子,若要論起大道理,又哪裡論的過……才識過人的九哥?

紫嬛不願再與九哥多說,七嫂是紫嬛少之又少的好友,關乎她的生死,紫嬛很是在乎。”

她轉過身子。

瞬間拿出了郡主的氣勢,朝着君樊道:

“九哥莫要怪紫嬛疑心太重,身爲皇室中人,最要不得的,便是純真!

若紫嬛有得罪之處,還請九哥,莫要生紫嬛的氣。”

君樊沉默着看了君紫嬛一眼,忽然輕輕一笑。

笑的一雙長眸都眯了起來,眸裡卻無有絲毫溫度。

“紫嬛的性子,倒是愈來愈圓滑了,這一點,可與悠烈不一般……

既然紫嬛這般說了,那九哥亦斷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只是……

萬事留人餘地,這是做人的標準,紫嬛妹妹,可莫要……衝破了這一原則。”

此言一出,君紫嬛立即回笑道:

“怎會,只要七嫂平安無事,紫嬛相信,紫嬛是斷斷不會,出現什麼亂來的情況。”

她看了君寒一眼。

見他面色如常,瞧不出喜怒與排斥。

稍一思索,便給隨她來的,身着淺黃色衣裝的女子,使了一個眼色。

女子會意,她上前半跪在蘇子淺的牀沿邊,爲蘇子淺號脈。

君紫嬛微微蹙眉。

一臉緊張的盯着蘇子淺的臉龐,不知在想些什麼。

君樊脣角依舊噙着笑,卻是慢慢的冷卻下來。

過了半晌,半跪着的女子拱手道:

“啓稟郡主,七王妃只是……飲用了一些安眠鎮定的藥湯,故而沉睡,並無大礙。”

……

…………

蘇子淺一睜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雪白的帷幄。

她稍稍側着頭。

清風徐徐吹過,垂落的牀簾,稍稍的掀動搖擺。

她的記憶恍惚間,回到了蘇染笑,閉上眼睛的那一幕。

蘇染笑一死。

一直緊閉着雙眼的綵衣,卻突然……像是發瘋了一般。

拿起桌上的剪刀,便衝到符惠面前,狠命的往她身上捅去。

血腥的味道,瞬間瀰漫在院子裡。

“你做什麼,快住手!”

蘇子淺腳下一勾,圓圓的四角凳,便立即襲向綵衣。

小腿處受衝撞疼痛,綵衣後退了幾步,一時停住了動作。

忽而……

她似癲狂的大笑起來,這動靜,終是驚到了院外的人。

林藍琴留下的兩名侍衛,衝進院內,便見符惠……

極爲痛苦的倒在血泊中,眉頭皺的老緊,傷口處還肆意流着血。

素來忍氣吞聲的綵衣手中……

卻拿着染血的剪刀,顫抖不已。

侍衛尚且來不及詫異震驚,便聽綵衣大笑道:

“昔日你爲非作歹,壞事做盡,綵衣忍你,皆因小姐尚在世間,需要陪伴。

而如今小姐已去,綵衣絕不獨活,走之前,亦非要拉上你不可!

若你命大,活了下來,綵衣必化爲厲鬼,夜間回來找你,向你索命。”

言罷,綵衣手中的剪刀,猛地刺向了胸口處。

蘇子淺甚至來不及制止,綵衣已然屈膝半跪在地上。

她雙眸含淚。

呆呆的望了一眼……蘇子淺身邊的蘇染笑。

又看向蘇子淺,脣角艱難的翕動。

“三,三公子,小姐她……”

話未說完……

她的腦袋便磕在地面,墨黑的長髮遮住了整個腦袋。

殷紅的血液,自她覆蓋着的地面上,緩緩流出。

也是那般不巧……

蘇子淺……尚未從蘇染笑服毒自盡的事實中,反應過來。

又親眼目睹……綵衣的自殺而去。

一口氣還未緩過神來,她一直最不想見的……九王府的主子――

君樊。

已然隻身踏入了院子。

見着院內的情況,君樊有一瞬間的怔愣。

隨即吩咐下去,將人擡出去救治。

死人是個什麼模樣,蘇子淺最是清楚……

或許身中五刀六刀的符惠……還有的救,畢竟沒傷在重要的位置。

但綵衣與蘇染笑……

斷斷是無可能了。

君樊見着她,很是友好的問了一句。

“七嫂,可還好?”

她輕笑,細密的睫毛,隨着院內的涼風細微的顫了顫。

“我便站在死人的之間,說還好……你會怎般想,說不好……你又會怎般想?”

君樊盯着她的眼,淺笑着出聲。

“所以,還是暈過去最好,這纔是七嫂如今,最好的狀態,不是麼?”

她悠悠的轉過了頭,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君樊嘆了口氣,道:

“七嫂是女流之輩,自琴兒有了身孕之後,九弟便不再會隨意爲難女子……

七嫂莫要像防賊一般,戒備的看着九弟,七嫂不過是受到了驚嚇……

九弟讓七嫂服下安魂湯,亦無什麼不妥罷?!”

……

…………

她正想着,君寒從屋裡走出。

他向她這邊瞥了一眼,見她睜着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腳下的步伐一頓,他卻是走出屋外。

須臾……他又踏進裡屋,朝着蘇子淺這邊,大步走來。

“醒了怎麼不喚本王一聲?”

蘇子淺側着身子。

聞言,她擡眸瞧了一眼君寒,聲音悶悶的。

“剛醒罷了,暫且還不想起身。”

君寒挑了挑精緻的眉梢。

他揮手挑開了簾幕,坐在了蘇子淺的牀沿邊。

“不餓?你可睡了好久……”

蘇子淺不在意的勾了勾脣,“沒什麼心思用膳……”

君寒的面上的溫度,一下子冷卻。

難怪綠若曾說,蘇子淺有些習慣,很是令人頭疼……

蘇子淺……一旦有什麼事情要處理,又或者沒什麼心情……

哪怕一天一夜……未曾用過膳食,只要她不想用膳,便怎般都不會去。

爲此……

蘇子淺還曾落下過……胃痛的毛病。

君寒皺着眉頭,刻意忍耐的道:

“她的死,你很介懷?”

望着眼中……容顏傾城的年輕男子,忽然想起蘇染笑曾說的喜歡……

她猶豫了片刻,卻是抿了抿脣。

將想要講的話頭,默默地咽回了肚子。

君寒可以記得蘇染笑這個人,便已算是蘇染笑之福

又何談……感覺?

蘇子淺嘆了口氣,道:

“我是想讓她死的,雖說……紅綾跟在我身邊不長,但卻是我的人……

事事爲我着想,哪怕她受了辱,亦一心想着不拉我入海,蘇染笑那般待她……

我的確恨之入骨,因爲,她曾經,亦是待我有過真心實意之人……”

原諒敵人,要比原諒朋友來的容易……

蘇染笑曾經對她好過……

轉眼卻又翻臉無情,她又該如何釋懷?!

可是……

“當對不起三個字,混合着她的鮮血,倒在我的面前時,我發現……”

“你發現……”

君寒輕輕地截斷了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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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發現,其實在她真正悔過的那一剎那,你又不想讓她死了。”

蘇子淺閉了閉眼眸,“我是不是變得懦弱了,若是換做以前的我,我絕無可能,會有想救她的衝動!”

君寒看着蘇子淺,“你會有想救她的衝動,這便已是她要達到的目的。

你原諒了她,至少,她在黃泉路上,便多了一份臉面,去見你的婢女……

她應該是良心未泯之人,多了一份原諒,對她自己……會有好處。”

不得不說……

君寒這個說法,真的說到蘇子淺心坎裡去了。

不想過分糾結蘇染笑的事情,畢竟人已離逝,多說無益。

她拉過君寒溫熱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閉着眼眸道:

“是你接我回來的,還是君樊送我回來的?”

出人意外的,君寒抽回手。

蘇子淺疑惑的睜開眼眸,望着他。

君寒看了她一眼,神色冷靜平穩。

“你先起身用膳,本王再回答你的問題。”

蘇子淺難得的撇了撇嘴。

她是真的沒什麼胃口……

何況……

京都今天這麼冷,她窩在被子裡暖暖的,不知道多舒服。

起來不過是用個膳,起來躺下多麻煩……

一般沒什麼大事,她都不會讓自己過分受冷……

尤其是在,冬天!

“不想吃。”

蘇子淺將被子拉了拉,緊緊掩在自己的脖子處。

君寒瞧她這幅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本王已經喚人給你備了膳,你不出去,他們自會送進來,在屋裡吃也無妨。”

蘇子淺還是搖了搖頭,“我真的沒什麼胃口,午後,我自會起身,去拜祭紅綾。

屆時,我連同午膳一起用了,可好?”

一把掀開棉被,君寒拽住蘇子淺的胳膊,輕輕一託。

他將她的身子,拉入自己的懷裡。

一隻大手不知何時取來的狐裘,披在蘇子淺的身上。

蘇子淺對他突如其來的強勢,微微一愣。

她怔怔的看向君寒,只見君寒板着臉,異常嚴肅。

“蘇子淺你給本王聽明白,用膳要守時,過後補充的,叫做點心!”

蘇子淺輕輕地眨了眨眼睛,開口道:

“所以……?”

她壓根就不怕君寒這紙老虎。

想當初……

綠若繃着臉訓她的時候,她不一樣可以無視的了?!

蘇子淺的態度很敷衍。

君寒的視線,絞在蘇子淺的臉上,脣角忽然似笑非笑的勾起。

他鬆開蘇子淺。

轉身,走向桌案邊,大口喝下一口溫水。

隨後,他又折身,回到蘇子淺的身邊

蘇子淺眼眸一眯。

剛要有所戒備,卻在下一瞬……

腰身一緊,後腦有溫度的觸感覆上。

君寒猛地俯身低頭,狠狠的吻住了她的脣。

他深深的糾纏着蘇子淺的脣舌。

將口中的溫水,過渡給蘇子淺。

蘇子淺面色一下子漲的通紅。

她的手推着君寒堅硬的胸膛。

明顯的,之於君寒這一個吻,她感覺很是不適。

強行讓蘇子淺……喝下溫水後,君寒沒有多做深入,便離開了她的脣。

他看着她緋紅的臉頰,緩緩鬆開了她的腰身。

聲音低沉沙啞的,給蘇子淺兩個選擇:

“要麼,自己起身用膳,要麼,本王便用自己的法子,餵飽你,你自己選擇……”

“……”

聞言,蘇子淺突然間覺得……

君寒的霸道與強勢,好像……往無恥的方向偏去了。

……

…………

面對君寒強勢的威壓下,蘇子淺……還是乖乖的起身用了午膳。

綠若候在一旁,甚是敬佩的望着君寒。

她很是正經的取經:

“果然王爺就是王爺,之前,不論奴婢如何勸告王妃……

王妃偏生就是不聽,王妃,該是找王爺治她纔對,不過……

不知王爺用了什麼法子,待日後王妃不聽勸時,奴婢亦用這個法子!”

正嚼着青菜的蘇子淺,聞言一噎,差點嗆住。

君寒異常溫柔的……給她遞了杯水。

“慢點吃,又無人與你爭……”

蘇子淺面色薄紅的嗔了他一眼。

君寒的眸裡,滑過一絲愉悅的笑。

他漫不經心的看了綠若一眼,緩聲道:

“這個法子誰都用不得,只能由本王用。”

綠若甚是疑惑的反問:

“這個法子怎麼這麼奇怪,還挑人用?”

君寒極爲耐心的回答綠若:“……”

236.237,這便是赤,裸,裸的勾,引

綠若甚是疑惑的反問:

“這個法子怎麼這麼奇怪,還挑人用?”

君寒極爲耐心的回答綠若髹。

“閨,房,秘,術,自是挑人。蠹”

蘇子淺又是一陣猛咳,臉色血紅一片。

她放下一隻手。

在君寒的腰上……狠狠的掐了一把,暗示他不要亂說話。

君寒的臉色霎時一變,頓時沒有了下文。

綠若瞠目結舌的望着君寒。

半晌後,她紅着小臉低着頭,不敢再問,而是道:

“奴婢去給王妃取些糕點來。”

言罷,綠若飛快的遠離了……那個恩愛過於甜蜜的漩渦。

君寒卻是緩緩貼近蘇子淺的耳畔,低聲道:

“淺,用膳過後,不妨我們多研究一下閨,中,秘,術罷?”

“……你走開。”

……

…………

君紫嬛自外頭回來,便見……

自家二哥坐直身子,背部倚靠着牀頭。

他看着她,眉目探究。

一雙鳳眸……卻像是沾了花蜜一般,既瀲灩又流光溢彩。

君紫嬛停住腳步。

眉尾稍稍往上一挑,回視着君悠烈。

君悠烈的臉部……依舊慘不忍睹。

但經過治療,他的臉上塗過些藥物,還算是恢復的較好,至少……

沒有初來時,那般的不堪入目。

兩兄妹大眼瞪小眼。

隨後……是君紫嬛無聊的翻了個白眼。

“二哥,你這般陰陽怪氣的看着小妹,小妹會害怕的瑟瑟發抖,你明白麼?!”

君悠烈嗤笑一聲,“你的瑟瑟發抖在哪裡,本世子怎就沒瞧見?!”

“那是你瞎。”

君紫嬛來到近前。

她坐在君悠烈的牀沿邊,隨手取過一隻藥膏,擠了一點在掌心。

君悠烈脣角挑起一抹邪邪的笑容,他道:

“適才二哥都瞧見了,有人給你送了個口信,你的臉色可立馬就變了……

風風火火的,就出了府邸,這都過了一段時辰了,快說……

這段時間,是不是瞞着二哥,與人幽會去了?”

君紫嬛扯了扯嘴角,尚且未應答,便又聽君悠烈道:

“小丫頭你可莫要欺瞞二哥,自你重回京都以來,你的穿着,可通通偏向了紫色

旁人看不見你的轉變,你二哥還猜不出來麼,不過是告知二哥一下罷……

二哥又不告訴父王,你不必羞卻。”

君紫嬛慢慢的擡頭。

瑩白的指尖沾着藥膏,重重的按在,君悠烈手臂的傷口之處。

君悠烈的面色,一下子疼的扭曲。

他拍了一下她的手,“小丫頭長大了,果然翅膀變硬了。

下這麼重的手,你想謀殺親哥麼?!”

君紫嬛瞅着他這幅模樣,這才慢吞吞的道:

“這是給二哥瞎猜的處罰,什麼叫幽會,我何曾與人幽會,讓你亂說話。”

她這般說着,手上的力道……倒是相對的弱了下來。

“適才……不過是千易替七哥捎來口信,你也知道,七哥鮮少有來尋我幫忙的時候,我自當全力以赴不是?”

君悠烈面色微變,他皺了皺眉頭,道:

“君寒那小子,亦會要人幫忙,他要你幫什麼忙?”

君紫嬛看了他一眼,尋思片刻,她道:

“他只要我去一趟九哥府邸,要我替七嫂,找個信得過的……女醫把把脈,僅此而已。”

聞言,君悠烈深深的鎖着眉。

絲毫無有昔日,風流世子的模樣。

“蘇子淺怎會去九王府,她在九王府出什麼事了,爲何要讓你去尋女醫,君寒他幹什麼去了?!”

這一連幾個問題下來,君紫嬛給君悠烈上藥的動作不由停住。

她擡起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看着君悠烈。

“七嫂沒什麼大礙,瞧七哥與九哥那模樣,很明顯的是鬥上了。

大概是七哥需要一個女人,一個擅長無理取鬧胡攪蠻纏,又與七嫂熟識的人,這才尋上了我……

不過,再怎麼樣,這些都毋須二哥操心罷,你這般着急作甚?”

君悠烈的面色有些難看。

他沉默下來,沒再開口說話。

君悠烈與君紫嬛,是典型的冤家兄妹。

平時看起來,兩人就是窩裡反的人,但……

一旦兄妹兩人中,誰出了問題或者其他……

皆是比旁人,更心疼彼此的人!

君紫嬛停下動作,隨後……又繼續給君悠烈搽藥。

她抿了抿脣,道:

“我知二哥的心思,二哥此生,最看不順眼的,是七哥,最敬佩的,卻也是七哥……

旁人以爲這種感情很矛盾,其實它卻是很矛盾,常人難以理解,但……

我一直知道,只要是七哥真正在意的人或物,二哥都不會輕易去動,只是,二哥遇上了七嫂……

若是七哥待七嫂不好,你一定會去爭取去橫刀奪愛,將七嫂搶到自己身邊的,對罷?”

君悠烈望着她,依舊沉默不語。

君紫嬛卻是眼眶一紅,“難得見二哥這麼喜歡一個人,卻已經是名花有主了……

早知道你便不要這般風流,學着七哥做人多好,屆時,七嫂指不定花落誰家呢?!”

“……”

君悠烈在君紫嬛的腦袋上,重重的敲了一下。

他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到底誰纔是你親哥?!”

“廢話,除了你這個花心大蘿蔔,誰還會是我君紫嬛獨一無二的親哥?!”

話一出口,君紫嬛覺察有些不對,又改口道:

“我們還有大哥,獨一無二用在你身上不適合……”

話未說完,君紫嬛又被君悠烈狠狠的鄙夷了一番。

他看着君紫嬛,道,“你就知道說你二哥……

現在我的話題結束了,該輪到你說說你自己了。”

君紫嬛所有痛苦的表情,倏忽之間,全部消失。

她突然結結巴巴的,不敢對君悠烈說實話。

“我,我有什麼問題,二哥你這話題轉移的,一點也不討巧……”

君悠烈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大咧咧的好像觀察着什麼動物。

“轉移話題,既然說我轉移話題轉的不討巧,那你,臉紅什麼?!”

君紫嬛猛地咳了一下。

君悠烈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玩味。

又盯了她幾秒,他忽然道:

“你答應齊神醫了?”

君紫嬛的臉蛋騰的一下爆紅。

她狠狠的咳了幾聲,瞪着君悠烈道:

“怎麼,你有意見?!”

君悠烈攤了攤手,道:

“二哥是那種人麼?”

君紫嬛稍稍移回了兇狠的眼神,只聽君悠烈又道:

“這些年來,你爲了跑路,而順手牽羊帶走本世子的銀子,如今……

好不容易有了個可以還債的,本世子,是會隨便放過他的那種人麼?!”

“……”

……

…………

蘇子淺用完膳後,君寒執拗的拉着她去研究閨,中,秘,術,被蘇子淺狠狠拒絕。

他亦不惱。

本亦想要她償還當初的賭約,但眼下的時辰,確實不太好。

君寒默默的,放棄了當前………他最想要做的兩件事。

蘇子淺披着狐裘,在一旁捧着書看。

他沉默的看了她幾眼,蘇子淺卻連一個餘光都沒給他。

君寒挑了挑眉。

自窗戶外,望了一眼天色。

今日京都的太陽很好,明媚而不刺眼。

蘇子淺早上見了些晦氣的東西,想來心情定不怎麼好。

他回眸,望了一眼蘇子淺,沉默着,走進了內室。

蘇子淺捧着書,餘光向君寒那邊瞥去。

忽見君寒搬了張軟榻出來,從她的身旁經過。

走出了房外。

須臾,他又走進屋子裡,走向蘇子淺。

蘇子淺被他看的發毛。

她放下書,問他:

“有事?”

君寒思索片刻,道:

“本王要你這張軟榻。”

“……”

蘇子淺一時無言。

她站起身來,君寒便將她的軟榻搬出了屋子。

他將蘇子淺的軟榻,置在自己不久前,搬出的軟榻的旁邊。

他的軟榻,皆是一個模樣的,高度亦相同。

蘇子淺剛剛躺着的,與他用的,是同一個款式。

將兩張軟榻齊齊擺平放好,合併在一起後。

君寒又折身回屋。

蘇子淺已然坐在了,一張梅花木椅上看書。

他朝着她走近。

自她的手中,取過書籍,丟到一旁。

蘇子淺挑眉轉眸。

她看着他,只見君寒的脣邊,染着一抹笑。

“出去曬曬太陽,終日在屋子裡呆着,你也不怕發黴?”

蘇子淺看了一眼君寒,她笑着道:

“我要是發黴了,你還要不要我?”

君寒攬住她的腰,將她的身子往外帶。

“你要是發黴,成了煤球,本王定不稀罕你,除非,你給本王生了個小煤球……

蘇子淺好笑的,在他的胸口上錘了一下。

“什麼叫煤球,我一點都不胖好不好?”

君寒低頭望着她。

她的確很瘦。

身上一點肉都沒有,讓他看着摸着,皆格外覺得礙眼。

這個女人……

他好吃的好喝的喂着她,怎一點……都不見她長胖過?!

君寒眯了眯眼。

忽而,他將她的身子抱起,輕輕地放在軟榻上。

兩人墨跡了有一會功夫,置在太陽底下的軟榻有了溫度。

蘇子淺躺上去,只覺得渾身懶洋洋的,很是舒服。

沒有什麼,比冬日裡曬太陽,更舒服的事情了……

軟榻的一角深陷下去,君寒亦跟着躺了下來。

兩人以相擁的姿勢,面對着面,額頭貼着額頭。

安安靜靜的,享受這一份溫暖。

臉蛋到底是不耐曬的,曬了一會覺得疼。

君寒隨手取過一本書,覆在兩人的臉上。

頓時,覺着舒服多了。

蘇子淺早時睡了,如今睡不着。

她閉着眼眸養神,忽然間似是想到什麼,她道:

“不是說,待我用完膳你便告知我答案的麼?!”

君寒懶懶的的應了一聲,“什麼答案?”

蘇子淺道,“是你接我回來的,還是君樊遣人送我回來的?”

君寒不答反問。

“他有這心思送你回來?”

“……”

“不過……”

君寒閉着的眼眸,稍稍睜開了些。

他凝着蘇子淺的面容,若有所思的看着。

蘇子淺遲遲等不來他的下文。

稍一擡頭,脣瓣便覆上了兩片柔軟。

君寒眸色陡然一深,蘇子淺連忙退了回去。

她道,“不過什麼?”

君寒像是沒發生過什麼一般。

默了半晌,他道:

“本王在九王爺裡,見着與你樣貌相似的女人。”

樣貌……

相似?!

蘇子淺黑眸一沉,“怎麼回事?”

君寒的薄脣微微彎了些。

“那時君樊帶本王去的地方,有些昏暗,那個女人的樣貌,與你大約又有七八成相似,

她身上穿着你的衣服,裝成你的樣子,楚楚可憐的看着本王,讓本王帶她回府。”

蘇子淺眯眼,語調平靜。

“之後如何?”

“雖然……本王覺着奇怪,但想到有可能是你有意爲之,便無有放在心上。

本王碰了她的手,沒有起紅腫泛疼,那想來,她必定是你無疑。”

君寒的語氣很輕鬆平常,他散漫的道:

“然後……她說她沒什麼力氣,走不了路,要本王抱她回府。”

蘇子淺咬了咬壓根,“你應了?!”

“本王自是應了……”

君寒的脣角,微不可見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本王當她是你,你的要求,本王又豈有不應之理,後來……

她說太冷,攏了攏狐裘,卻不知怎的,狐裘救被她蹭了下來,露出了香肩……”

這便是赤,裸,裸的勾,引!

可恥的小,三!

蘇子淺的臉色青黑一片。

她清脆的聲音裡,染着酸掉牙……而氣惱的情緒。

“你亦看了?!”

君寒的心情似是極好,脣角的弧度愈發往上彎去。

“看了,後來本王又給她拉上了,這時候她便說,她頭疼,讓本王給她揉揉,一個勁的往本王身上撲來……”

237.238,吃味,乖,我們繼續

君寒的心情似是極好,脣角的弧度愈發往上彎去。

“看了,後來本王又給她拉上了,這時候她便說,她頭疼,讓本王給她揉揉,一個勁的往本王身上撲來。

本王以爲她甚是頭疼,加之……將她當作是你,心疼至極,更是無所顧忌。

她很是感動,眼眶紅紅的,說要給本王一個獎勵,隨後……髹”

蘇子淺一把將覆在臉上的書拿下。

她半支起身子,怒瞪着君寒。

“她敢親你,你亦敢接受?!”

君寒無辜的笑了笑,“你太少主動,那會她又是這般主動……

倒是令本王受寵若驚,哪還能想那麼多,亦便隨她去了……”

聞言,蘇子淺頓時覺着自己心裡,翻江倒海的。

好似吃了一籃子的酸梅一般,酸得她竟欲動怒。

恨不得……將君寒口中的女子揪出來,狠狠的胖揍一頓。

讓她明白,勾引她的夫君,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她剛要說些什麼,卻見君寒……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道:

“你吃醋的樣子,真是可愛。”

蘇子淺身子一僵,她念頭閃的極快。

隨後,她眯眼問道:

“你騙我?!”

一隻大手勾住蘇子淺的腰身,君寒將她重新拉入懷中。

他俊逸的側臉,抵着她柔順的黑髮,道:

“怎算是騙,一直……都是本王看你去勾搭旁人,引得本王醋意大發,卻又無可奈何……

本王對你忠貞不二,你那般相信本王,卻不曾爲本王吃味過,不理解本王的感受……

如今讓你明白明白一下也好,日後……等你再去尋君悠烈時,纔會有所顧忌。”

蘇子淺咬了咬脣,辯駁道:

“我與世子不過是朋友,他還說做我的孃家人,待你欺負了我……

可以找他投訴去,你莫要胡思亂想。”

君寒圈着她的腰。

他望着遠方,涼涼的道:

“孃家人,那本王還要討好他不成?”

蘇子淺擡頭望着他,莞爾一笑。

“要不要討好他,你開心就好。”

君寒沒出聲說話,只是安靜的看着她。

蘇子淺得了便宜賣乖,她擡起纖細的手。

白皙如玉的手指,覆在君寒的胸口處,她道:

“你剛剛說,我平素不主動?”

君寒挑挑眉,沉靜的眼底帶着一絲笑。

“是不主動,怎麼,想向本王報一語之仇?”

蘇子淺幽深的眼眸,滑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她的手指,靈活的拉開君寒的腰帶。

又緩緩向上,將他的衣襟挑開。

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膚,絲絲誘惑。

蘇子淺笑容很明媚,她蹭了蹭他的下巴,道:

“我倒是想報仇,你給不給?”

君寒低頭看她動作。

刻意壓下心中的盪漾,他低聲道:

“你想怎麼報仇?”

蘇子淺磨了磨牙。

清冷的笑容,像是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清冽而迷人。

她盯着他看了一會,忽然吻上他溫熱的脣瓣。

他們接吻的次數……算不得太少。

蘇子淺亦曾主動過。

但……

一般是蘇子淺開個頭,覆上脣瓣之後……

就被君寒掌控了主權。

是以……

蘇子淺的吻技,一直不曾有過進步。

她不輕不重的咬了君寒一口,刻意的撬開……君寒的脣齒。

略微青澀的,糾纏着君寒的脣舌。

纖纖素手亦不閒着。

又緩又慢的,遊離在君寒的身上……

(怕和諧,回頭發到一個專有的地方去,寶貝們去那裡看哈)

女人主動起來……

簡直是要命!

君寒的眉眼舒展開來,不必細瞧,都知道他此時的心情很好。

這個報仇的方法……

他喜歡!

逗,弄的七七八八,蘇子淺倏地翻身下榻,目光玩味。

她望着君寒。

他傾城傾國的容顏上,染上了絲絲的紅暈。

他的衣襟被她挑開了些,半露着堅硬結實的胸膛。

在暖和的陽光的映照下,就像是一幅清雋的畫,震人心魂,驚豔天下。

深邃如海的眼眸,此刻因她的突然離開,而不滿的眯起。

蘇子淺好以暇整的笑道:

“好了,我報完仇了,你慢慢曬太陽,我先回房了。”

她轉身欲走,卻被君寒一把摟住。

他的嗓音低啞,誘哄道:

“繼續。”

蘇子淺掙扎了一下,他的手,卻牢牢地禁錮着她的腰身。

“我夠不夠主動?”

“……夠了……”

君寒將她撈回軟榻上。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毫不掩飾着眸底的火熱。

“所以繼續。”

蘇子淺身子一旋,手染着三成內力,將他推離。

君寒似是……早已意識到她的想法,先她一步,扣住她的手腕。

蘇子淺眸色一動,忽然來了興趣,與他交手。

她要推離君寒下榻離開。

君寒卻是硬要拽着她的手,將她壓在榻上。

兩人一來一回的近身格鬥,不過片刻功夫……

兩人已經鬥了不下七八十個來合。

由着……動作的加大,君寒的衣襟更是敞開。

險些春光大露。

蘇子淺精緻的髮髻,已經全部散下,貼在臉頰上,凌亂一片。

狐裘亦不知何時被他解開,滑落一旁的軟榻上。

貼身的褻,衣被他扯落了一半。

露出了瑩白纖瘦的肩頭,以及……

青色的肚,兜……

君寒呼吸一滯,手上的動作,愈來愈得心應手。

蘇子淺一掌襲向君寒的胸口處,君寒卻是單手扣住蘇子淺的手。

一個詭異的旋轉,他將蘇子淺的身子,壓在身下。

蘇子淺本能的掙扎,卻發現絲毫動彈不得。

她挑了挑眉頭,擡起眼睛去看君寒。

君寒盯着蘇子淺裸,露的肌膚。

他忍耐着,低低的喚了一聲蘇子淺的名字。

隨後……

蘇子淺便聽到一道無比沙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乖,我們繼續。”

……

…………

蘇子淺斷斷,是被君寒吃的連渣都不剩。

躺在房內的牀榻之上,她連手指都懶得動一下。

她實在是不明白,一個男人的體力如此的驚人,究竟源於何處

蘇子淺充滿怨念的看着君寒。

君寒卻是神清氣爽的回之一笑。

他給的理由很充分,蘇子淺竟無言以對。

“做人,不能只放火而不滅火,那樣得到的後果,只會是火上澆油,越燒……越猛。”

……

打擊了九王爺君樊一次,蘇子淺與君寒又膩歪幾日。

千一劍每日看的他們二人,心中直嘆:

“秀恩愛,死得快,死得快啊……”

千易倒是沒有說過什麼。

只是……

當他每每瞧見君寒那脣角處,時不時彎起的弧度。

卻是抽了抽嘴角,半晌憋不出一個字來。

蘇子淺曾在君寒身邊……

誘,惑,過,勾,引,過,試圖讓他下令,將浮華喚回京都。

可一到這事上,君寒便一改常態。

任由蘇子淺說破嘴皮,他亦無動於衷。

宮中太子出了事,熹微公主元氣大傷。

在宮裡,似是一下子消聲滅跡,沒有半點……關乎她的消息。

老皇帝倒是讓皇后,時不時的賞一些珠寶……和大補的藥材給蘇子淺。

讓她好好守在君寒身邊,儘快給他生個孫子。

君寒……素來不接老皇帝的東西。

此次卻拒絕了珠寶,留下了藥材。

他還吩咐了管家,要每日給蘇子淺進補食材。

儘量……

將她養的胖一點。

君悠烈安安靜靜的,休養了一陣。

加之君紫嬛,每日給他敷藥,他昔日妖孽的臉蛋,已經重歸。

齊神醫自晨希國那邊……趕回京都。

君紫嬛多日不曾見他,相思已久。

她收拾了細軟,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了世子府,前去接應齊神醫。

對此,君悠烈只得搖頭哀嘆:

“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風平浪靜的過了幾日。

君悠烈正在院內習武。

自被君寒遣人,狠狠揍了一頓過後。

他深刻的明白了一個道理:

“打不過,最起碼,要得逃的了!”

正練得起勁,忽聽下人來報。

“啓稟世子,九王爺候在府外,請求見世子一面。”

君悠烈自木樁上,收回拳頭。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那侍衛一眼。

妖孽橫生的鳳眸微微垂下,眸底似是有什麼緩緩流動。

須臾,他回道,“請九王爺進來罷。”

“是,世子。”

君悠烈收回視線,繼續剛剛停下的動作。

凝在木樁上的手,他的目光若明若暗。

不過片刻。

侍衛便領着一名,白衣飄飄的男子入了院內。

白衣男子眉眼彎彎。

他的神情素來溫潤,動作溫和有禮。

走近正在擊打木樁的妖孽少年,他笑着道了一句。

“好久不見,悠烈。”

君悠烈似是無意挑起來眉頭。

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站直了身子,望向白衣男子。

君樊這種開場白很爛,但於他而言……

不失爲一種好的開頭。

他雖說是世子,但歸根結底,亦屬於皇室中人。

與君樊的關係是一回事,與蘇子淺的關係又是另一回事。

他與君紫嬛不同。

君紫嬛不能代表恭親王府的立場,可他……

身爲恭親王府的嫡世子……

是有資格代表的。

他的父王,不曾選擇過誰擁立過誰,一直保持中立。

他自然亦不能偏離。

以免給父王帶來麻煩。

他朝着君樊笑了笑,道:

“該是悠烈上‐門拜訪九哥纔是,怎勞得九哥……親自登門來見悠烈?”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九哥的性子素來清淡,怎突然出了府門,來找悠烈?”

君樊順着他指的方向擡腳邁步。

他的眼眸漆黑如墨,隨意一笑,“我前來見見自家人,與自己的性子,有何干系?”

君悠烈眸色一僵,隨即便緩緩的笑開了。

君樊是嘴上功夫的高手。

或許他來找君悠烈,是爲了一些政治的因素,但……

卻被說成是來看望自家人……

無有一絲的居心不良,反而還透着人情味……

倒着實噎的君悠烈無話可說。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大廳。

世子府往常……不曾招待過客人。

瞧君悠烈那模樣,他在外野慣了……

以至於在家當起主人來時,卻是不會了。

只是讓下人招呼,給君樊看茶。

好在君樊的目的,亦確實不是,來向君悠烈討杯茶喝的……

他小小的輕酌了一口,便放下了茶碗。

試探性的問道:

“悠烈年紀亦不小了,在外頭流連了這般久,可有喜歡的女子?”

君悠烈揚了揚下巴。

他盯着君樊看了幾秒,笑了笑道:

“本世子喜歡的女人,可就多了去了,不知九哥問的,是哪種類型的?”

君樊眸色深沉,他看着君悠烈,道:

“原來悠烈獵豔廣泛,卻是不知悠烈,可曾對性子冷情,心思玲瓏的女子有過感覺?”

君悠烈頗爲輕浮的翹起了二郎腿,他道:

“這種類型的,本世子不算有過感覺,但亦不能說沒有……

畢竟這種女人,不好掌控,但誰讓她有挑戰力呢,是罷九哥?”

兩人言辭迂迴,誰也不肯先挑明。

最後,還是君樊開了口。

“我曾經,聽旁人說過,有人見過悠烈與七嫂,在京都街頭上閒逛,更巧的是,那日……還是除夕夜。”

哦――

君悠烈挑了挑眉,桃紅色瀲灩的薄脣牽起一抹弧度。

他不否認,只是道:

“那人的確沒有看錯,九哥亦沒有聽錯。”

見君悠烈很直白。

君樊靜靜的回視着他,眼神亦愈發的坦然。

“依悠烈的性子,你與七哥不合多年,如今七哥甚是疼愛七嫂,加之……

悠烈對七嫂的態度,同樣是深情款款,悠烈是否,有想將七嫂……搶過來的念頭?”

其實,君樊的算盤打的很好。

君悠烈與君寒不合是事實。

朝堂上,如今君寒,有暫代丞相一職的狀元郎,作爲與自己抵抗的籌碼。

後宮中,他有老皇帝,而自己有皇后。

算是勢均力敵。

誰亦動不得誰……

他多次與君寒交手,雖說落得個下乘之風……

卻亦只是無傷大雅。

若是……

他可以將君寒素來的仇敵――

君悠烈……

這個恭親王府的世子,拉入自己的陣營,歸爲麾下,那麼……

他想要贏過君寒的局面,絕對是壓倒性的!

君悠烈雖說性子風流,但貴在他常年流連在外,其心計……

甚至有可能,還不如君紫嬛……

想將他拉下水,不算難事……

只要……

他不是一心,想做閒雲野鶴。

只要……

他有想,擁得美人在懷的心。

那……

一切,便皆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君悠烈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他呵斥道:

“九哥你在胡說些什麼,本世子雖生性風流,但貴在有自知之明!

七嫂可是有夫之婦,豈是悠烈可以隨便動彈的人,再說,九哥憑何以爲……

依七嫂的性子,會喜歡上悠烈,要知,悠烈信奉的,一直都是兩情相悅,你情我願!”

君樊的目光落在君悠烈的身上,他緩緩道:

“我不過是說說而已,悠烈的反應,是否大了些,七嫂心中鍾與誰,只有她自己清楚……

我來,只是想告訴悠烈一聲,愛情裡的女人,在除夕夜亦或者……

在較爲特殊的一夜裡,她最想要的,最希望的,是她喜歡的人,能夠陪伴在她的身邊,沒有旁的意思。”

他站起身來,沒有被君悠烈辱罵過後的羞憤。

他的眼神很平靜,語調也很平靜。

“悠烈聽得氣惱,權當是九哥的過錯,只是,十天後的正月十五……

這個特殊的日子裡,九哥還是希望,能夠在宮裡,瞧見悠烈的身影。

畢竟,那日,是我們皇室宗親,一年一度,團聚的日子,既然幸福……

悠烈不想自己去爭取,那親人的重視,悠烈理應還是,要爭取的,不是麼?”

君悠烈的雙手搭在膝蓋上,他的視線撇到一邊不看君樊。

君樊亦不計較。

他只是開口道了一句,再會,便離開了世子府。

待腳步聲由近及遠,君悠烈才慢慢的移回視線。

他望着君樊離去的背影,脣角微微顫慄着。

然後一點一點的抿緊。

君悠烈緩緩的,垂下了眼眸。

他眸中的神色極爲深沉暗晦,令人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

…………

日子一晃過了五日。

蘇子淺沒想到的是……

當初君紫嬛來找她,與她談聊起齊神醫時,是那般的幸福,而如今卻是……

蘇子淺給她遞了一杯熱水。

她看也不看一眼,抓在手裡,緊緊的不放。

她的視線,不知凝在哪個點上。

似是毫無焦距一般,一眨不眨的盯着某處看。

蘇子淺看她出神,靜靜的等她回神。

然……

一等便是小半天時光。

君紫嬛……還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

即不說話,亦不喝水吃東西。

這可與君紫嬛……好動活潑的性子,大相徑庭。

想了想,蘇子淺道:

“你與齊神醫,是不是哪裡有了誤解?”

不久前,守門侍衛說君紫嬛求見。

她讓她進來。

君紫嬛的人倒是進來了,魂卻不知丟到哪裡去了。

自始至終……

她除了一進門就對她了六個字之外,便再也沒有說過任何的話。

君紫嬛說,“我和他,不可能了。”

聞言,君紫嬛細長的睫毛顫了顫。

她擡起眼睛,望向蘇子淺。

蘇子淺與君紫嬛相處的不錯,加之……

她的身份尚且還是,丞相嫡子之前,她欠君紫嬛一個人情。

如今……

君紫嬛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倒還真嚇了她一跳。

“若你願意,我倒是一個好的聽衆,你不妨同我說說。”

君紫嬛靜靜的看着蘇子淺,沉默不語。

漸漸的,蘇子淺發現……

君紫嬛的眼底,好像蒙上了一層水霧,隨便一眨,便可眨出淚珠來。

蘇子淺眸色一閃,意識到有些不妙,便聽君紫嬛開口道:

“他非禮了我,我卻不能告他……”

“……!”

蘇子淺的眼眸微微睜大了些,“怎麼會,他對你,是哪種非禮?”

古人的禮教很嚴。

也便是君寒……這個逆天的存在,纔敢肆意亂來。

但……

亦只侷限於親吻

絕不可能會逾越底線……

238.239,最可恨的是,我竟是被人當作了替身,才失了女兒家的貞潔

古人的禮教很嚴。

也便是君寒……這個逆天的存在,纔敢肆意亂來。

但…髹…

亦只侷限於親蠹吻

絕不可能會逾越底線。

君紫嬛說是非禮,瞧她那樣子,若說是情人間的親吻,好像………

又有點輕?

那麼……

這個非禮,是該有多逾越?!

君紫嬛緩緩勾起了脣角,笑容染着深深的嘲弄與譏諷。

“七嫂沒有猜錯,我堂堂一個郡主,竟被異國之人,強行輕薄,最可恨的是……

她咬着脣,努力壓住心底被針扎着的疼,字句清晰。

“最可恨的是,我竟是被人當作了替身,才失了女兒家的貞潔。”

……

當齊神醫自晨希國來信,道與她知,他正在趕回京都的途中。

她不知有多興奮……

兩人雖說才正式在一起不久,但……

他們之間,足足有了兩年的糾纏。

提出在一起……

不過只是個形式。

之於他,她相思難耐,隨意收拾了些東西……

便匆匆往他那個地方趕去。

連着織凡,她都拋下了。

一心一意,只爲他……

她不擅長騎馬,但因從小是郡主的身份……

多少學過。

技術馬馬虎虎的,她亦硬着頭皮便上了。

多少的顛簸,她不在乎……

沒辦法,誰讓身上的那顆心,不聽她的話呢?!

她只想,連日連夜的趕往他的身邊,給他一個驚喜。

以往……

都是他追在她的身後……

她亦想有一天,自己可以爲他做點什麼。

抱着如此大的希望期盼……

她趕了兩天兩夜的路程。

當到達他指定的地方時,已經是晚上了。

由着……曾經特殊的過往,加之……兩人確定關係的時間的長短問題……

她不曾見過,他寫的字。

但,應該與這信上的一般,龍飛鳳舞恣意灑脫。

君紫嬛盯着信上的右下角,那裡寫着她心心念唸的名字。

手裡捏着寄來的信,她脣角微揚的,尋到信上約好的地點,準備在那裡等他。

詢問了地點後,她才知道,那是一間不出名的酒樓。

那時……

夜色瀰漫,繁星點點。

她一聲淡紫色素裝,一手牽着馬,一手捧着信。

而齊神醫,他在酒樓院內獨自飲酒。

他醉臥榻上,神情極爲的痛苦。

手裡,還捧着酒瓶,大口大口的往自己嘴裡送去。

她往院內走,酒樓的夥計給她指了一條道,便戰戰兢兢的退下了。

她初始覺着奇怪,但亦不曾放在心上。

在見着齊神醫的那一刻,她臉上的笑,瞬間不見。

她忙上去將他的酒水奪去。

“怎麼喝酒了,我來了你就這般高興,高興的,竟要用這種方式來歡迎我?”

那時……

他望着她的神色,不是情人小別重逢的喜悅,而是濃濃的悲傷與蒼涼。

她不懂,他的眼神中的意思。

只是蹙着眉,一動不動的看着他。

直至,他站起身來。

他將她的手死死的鉗住,力道之大,捏的她的手腕生疼。

“你到底怎麼了?”

她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的問:

“我來是要給你驚喜的,你這幅表情,我……”

“雨熙……”

齊神醫抓着她的手。

眼裡透過她的面容,像是在深情的望着另一個一般。

君紫嬛承認,那一刻她有點愣,像是被天雷擊中了一般。

“你,剛剛喚我什麼?”

齊神醫――

齊柯卻突然狠狠的瞪着她,眼神有怨有恨有無奈,更多的,是痛和愛。

“雨熙,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知道你想讓我明白,我們之間不可能……

但是,你爲什麼那麼殘忍,爲什麼一定要我有了喜歡的女子,你才肯多看我幾眼?

爲什麼要讓父親給我尋好妻子,你憑什麼這麼對我,你說,你說?!”

君紫嬛的脣角動了動。

齊柯臉上的表情讓她覺得,喉嚨好像被扼住了一樣,發音困難。

“雨熙是誰,誰是雨熙,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的心底,有翻天覆地的酸澀感。

儘管,她已經猜到了大概,卻想執着的弄個清楚明白。

酒後吐真言……

君紫嬛不知齊柯喝了多少酒。

只知道,她只需稍稍靠近他一點。

酒氣味……便鋪天蓋地的向她席捲而來。

齊柯的情緒很激動,他深深的凝望着君紫嬛。

確切的說,是透過她,望着另一個人。

他的胸膛激烈起伏着,語調霍然拔高了幾度。

“誰是雨熙,難道你嫁給大哥後,連你自己叫什麼也忘記了麼?!

這個酒樓叫雨熙,是我爲你而取的名字,你不知道誰是雨熙,呵……

何時,在我的夢境裡,你竟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啪!

君紫嬛猛地甩開齊柯的手。

她在齊柯的臉上,重重的甩了響亮的一巴掌。

齊柯白皙的臉上,立即多了紅色的痕跡,可見君紫嬛用的力氣有多大。

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疼着,卻什麼也比不上心裡的疼。

當年的情形,好像又重現了一樣。

那夜……雨熙亦狠狠的給過他一巴掌。

翌日,便嫁給了他的大哥……

同時……

也給了他一條,永遠都不可逾越的鴻溝……

他跨不過去……

怎麼都跨不過去……

君紫嬛很想笑,卻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她沒日沒夜的趕來見他,收到的,卻是他給另一個女子的真情告白。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咬着牙努力不哭。

優雅的轉身,熱淚瞬間滾落臉頰。

她一步一步的走,挺胸擡頭,高高的揚着下巴,不想讓自己顯得很狼狽。

身後有一股力道,卻是猛地拽住了她的身子。

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像是發瘋了一般掙扎咆哮。

“齊柯你這個人渣,你放開我,給姑奶奶放手,放手……”

“不放,我今生都不會再放開你。”

他強硬強勢的想要壓住她的脣。

“憑什麼,都現實裡,你可以隨意控住我的情緒,難道在夢裡,你亦想控住我的行爲舉止麼?!”

君紫嬛想也沒想的揚手,欲要甩一巴掌給他。

齊柯毫不費力的抓住她的手。

同時將她的腰身扣住,往自己身上貼來。

脣瓣與脣瓣的碰觸,觸動的,是君紫嬛的眼淚。

她的初吻,被他奪走,竟是因爲另一個女人的緣故……

推不開他,打不過他,她便咬住他的脣,死死的咬着。

兩個人的口中,瀰漫着濃濃的酒味,混合着血腥的味道,他還是不鬆口,執拗的……糾纏着她的脣舌。

他口中念着的,是另一個女子的名字。

執拗的,亦是另一個女子。

君紫嬛不懂不理解,她想問……

既然他喜歡的,是那個叫雨熙的女子。

那爲什麼……

爲什麼又要來招惹她?!

衣裳被人強行撕裂,高揚的丟棄在昏暗的角落裡。

男子瘋狂的侵襲,每一個刻意染上的印記,一點一點的,踐踏着女子的心。

她眼角的淚,無聲滑落,埋葬支離破碎心。

……

239.240,子嗣,一個上火一個消火,非常的合適

替身?

貞潔?!

蘇子淺眉峰一凜,腦子裡轉着這兩個重點名詞髹。

她擡起眼睛,仔細看君紫嬛眼底的情緒蠹。

沉重而悲傷,濃濃的像是一副水墨畫,化不開來。

蘇子淺皺了皺眉。

這種事情……

她不曾遇過,沒有什麼經驗。

且……

這種事情又頗爲忌諱。

她不是當事人,更不是當局者。

細問……只會勾起君紫嬛痛苦的回憶。

被心愛的人如此待之,她亦是想不到什麼話語……來安慰。

總歸是說多無益。

蘇子淺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此事非同小可,齊神醫告知你,關乎他的蹤跡,可你真的到了那個地方,卻又發生了這種事情……

我總覺得有些奇怪,或許,這中間還隱藏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與陰謀,不論如何,郡主還是多加小心爲妙。”

君紫嬛沒心思理會那麼多,只是點了點頭,道:

“我知道了,多謝七嫂。”

望着君紫嬛,蘇子淺嘆了口氣。

“你可曾與你二哥說過此事?”

“沒有。”

君紫嬛如實答道。

她低着頭,不敢看蘇子淺的眼睛。

“我與齊柯相識兩年,這兩年來,他亦爲我做過不少事情,可是……

誰又猜得到,在華麗美好的背後,掩藏的真相竟是這般的鮮血淋淋……

我又怎敢告知二哥,若是他知道了,斷然會鬧得天翻地覆的。”

“可是……”

蘇子淺眯了眯眼睛,思忖片刻,她問:

“難道齊神醫酒醒之後,對你沒什麼表態麼?”

表態?

呵……

還能有什麼表態?!

她堂堂一國郡主,恭親王最疼愛的小女兒,被他佔去了身子……

他敢沒什麼表態?!

君紫嬛低頭冷笑,不想多答有關齊柯的問題。

她抓起水杯,猛地灌了一大口。

“太可惜了,這時候就應該喝酒纔是。”

“……”

蘇子淺凝着她的一舉一動,“眼下,郡主有什麼打算麼?”

君紫嬛的視線落在遠方,深深的吐出一口氣來。

“走一步看一步罷,他定是會向我父王求親的,我父王甚爲疼我,絕無可能,會同意將我遠嫁晨希。

當初和他在一起,我是用了心的,甚至,我都已經想到了,我和他以後面對的困境,該怎麼克服,只是……

眼下我不願意,我父王不會同意,他拿我也沒轍,失去了女兒家最寶貴的東西……

我怕是,再也無法嫁給他人了,那,到了一定的年紀,我就去庵裡,削了頭髮做姑子去罷。”

蘇子淺搖搖頭,不贊成她這個做法。

“是齊神醫先追的你,又對你……不論原因是什麼,他自當負全責。

而你,對他也有情,如今又失貞與他,不如先放下一切……

好好跟他說清楚,你再想個折中的法子,一輩子漫長……

旁人做錯了事,卻是要你一力承擔,你該多委屈?”

在這個朝代,女子失貞是件大事。

被非禮之後,除非有人極爲的喜歡她,否則……

除了非禮自己的人,她的婚姻,不可能再有旁人出現。

可……

既稱之爲非禮,便表示並非心甘情願……

那要女子如何嫁與此人,平平靜靜的過一輩子?

君紫嬛眼圈很紅,她失去了清白,若不嫁齊柯,又該嫁給誰?

可……

齊柯的心根本不在她這裡……

甚至是……

他將她當作替身,日思夜念着……另一個女子的名字。

她無法原諒他的欺騙……

更加無法原諒,他的無情與掠奪。

“不可能了,我和他已經徹底不可能了,我絕對不會向他妥協,失貞我可以不做姑子……

我可以嫁人,只要那人足夠愛我,我也可以很幸福,屆時,父王會將他送進大牢!

痛苦的是他,不是我,我爲什麼要委屈自己憑什麼要委屈自己?!”

蘇子淺側目瞧她,嘴角動了動。

她剛要說點什麼,君紫嬛卻擦掉了眼淚,道:

“七嫂不必爲我擔憂,我這人,天生好命,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雖然前幾日,瞧見七哥……待七嫂極爲寵溺,我很是羨慕,我還以爲,我也擁有,這樣一份愛情,可……

不過,男人的真假,如今我真的是瞧不出來了,只願……七哥待你的好,對你的寵,都是真情實意的,沒有絲毫的摻假。”

蘇子淺笑,“會的,我信他。”

君紫嬛靜了一會,才道:

“是啊,我怎能質疑七哥呢,定是那負心漢……對我影響太大,竟讓我質疑起七哥……這絕世好男人來了。”

她自顧自的笑了笑,笑容很勉強。

蘇子淺只是靜靜的看着她,不拆臺。

她站起身來,淡紅色的裙襬隨風擺動。

君紫嬛朝蘇子淺道:

“今日多謝七嫂,有些話說出來後,感覺自己都輕鬆了很多。

叨擾七嫂半日,紫嬛先走了,來日再拜訪七嫂。”

蘇子淺頷首,叮囑道:

“你精神看起來有些恍惚,先回去睡會罷,莫要想太多,事情總該會解決的。”

君紫嬛笑着點頭,離退了原地。

蘇子淺凝望着她的背影,看起來落寞悲傷。

爲情所傷……

爲情所困的女子……

可憐的……女人。

不知怎地,蘇子淺忽然想起穆靜了。

穆靜很久沒來過信,她讓人給寄過去的信件,像是石沉大海了般,亦不見穆靜回覆。

蘇子淺無奈的嘆了口氣。

不知是在嘆穆靜,還是在嘆,君紫嬛……

她擡頭,看了一眼天色。

君寒被宣入宮,尚未回府。

有時候,她在想,人的一生,若只爲權勢而奔波勞累……

真的,值得麼?

此話,倒不是說君寒。

他與她一樣,是厭倦這種生活的。

他們只是,被逼到了一個死角,爲了生存,纔不得已的,走上了那條道路。

在皇權的世界裡,爲何就不能有……和平相處這個成語?

爲何一定要有,互相殘殺這個詞?!

蘇子淺眼睫微微一顫,倏忽間笑了。

爲她的想法而笑。

皇權的世界,若真有和平,亦就不是皇權的世界了……

……

…………

君寒從宮裡出來,面色陰鬱一語不發的上了馬車。

千一劍望向他身後的千易。

見他面無表情,亦不敢多問什麼,架着馬車便回了七王府。

一路上,馬車晃晃悠悠,君寒的思緒隨之在轉。

轉到不久前,老皇帝一番真心實意的勸諫,流轉眼眸,緩緩開啓。

……

老七,朕知道你恨朕,當年你母妃之死,是該怨朕的,朕沒有伸出援手,眼睜睜看着她死去,朕不否認,朕的殘忍。

可是老七,人都有無可奈何的時候,天子也不例外,有時甚至,會比一般人要失去的更多,你明白麼,你母妃和你,朕只能選擇一個……

當年朕選擇了你母妃,你母妃傷心欲絕,極力勸朕,不要放棄你,你雖出身奇特,卻是她心中的寶貝,誰也動彈不得,便連朕,亦不許!

你母妃,以自身的性命,力證你的身份,自那日起,宮中再無任何人,敢說你的不是,敢說你是怪物,你的一切迴歸正常,只是……

你親眼看見自己的母妃自縊,這個打擊對你太大,令你一蹶不振,終日沉悶,然而朕,需要你振作,前皇后有多狠你不是不知道……

你母妃的死,有一半拜她所賜,寧兒唯一的血脈,也便是你,你興許會遭她的毒手,於是,朕便吩咐寧妃宮裡的嬤嬤,假裝無意透露給你消息……

讓你警惕,你果然聰明,小小年紀,在沒有朕幫助的情況下,你卻依然可以與前皇后周,旋將近兩年,可,那不是朕想看到的,你還不夠強大……

於是,朕火燒寧妃宮,寧妃宮內的那幾十條人命,會是你成長的動力,沒想到,卻再次被你目睹如此血腥的場景……

朕將你託付給素衣夫人,爲的,便是有朝一日,你可以繼承大統,復興朕的江山,君家天下,然起的輝煌……

這些,都是你的責任,但,世事難料,你恨上了朕,並且恨上了朕所擁有的東西,你認爲這是罪孽,是致使你母妃……

和寧妃宮殿上上下下,幾十條人命的罪孽,你不喜歡,終日與朕做對,朕亦隨你,只是老七,如今父皇年邁,興許過些時日……就要撒手人寰。

你的身份和地位,以及你的能力,決定了你,即便不喜歡朕這個位子,卻總會有一個人,逼你去爭取,眼下你,沒有足夠的能力……

去保護你想保護的人,那個人,是你的妃子,這也是最後一次,朕要求你,爲朕做的事,所以老七,你好好想想罷,不必急着回覆朕,朕會等你的答覆。

……

沒有人會對權勢不感興趣……

他亦如此。

不然,他也不會成爲樓殺閣的閣主,江湖的霸主。

老皇帝要將天下交給他,他不願,曾經是爲了母妃,如今,卻是爲了蘇子淺。

曾經,母妃讓他明白,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人,決定着世人的生與死。

但,老皇帝卻爲了他的利益,而放棄了他這一生中,最愛的女人……

當初他恨他,如今聽了他的解釋,更多的,是無奈與憐憫。

與高處不勝寒的無奈……一般的心理

天子,也有無奈。

然,他的無奈卻拯救了,一出生便被世人,稱之爲怪物的自己……

這份無奈,他自己恨不起,再也恨不起了……

但他還是不願接受那份權勢。

老皇帝亦同樣不解,問他緣由。

他大方的應了一句話。

“因爲,本王的女人不喜歡。”

自兩人在一起之後,蘇子淺雖曾多次勸他,要着手掌控朝堂權勢,爲日後他開闢江山做準備。

可他也很清楚,多少次,面對權力所涉及的陰謀,她眼底的厭惡,是多麼的濃烈。

她願爲他,放棄原則……

他也可爲她,放棄權勢。

愛情,不一定要虐心虐情受盡坎坷纔會銘記。

他們的攜手並進,細水長流的情……

同樣,羨煞旁人。

同樣,刻骨銘心。

君寒下了馬車,便要去尋蘇子淺。

然……

府中管家卻說,蘇子淺與君紫嬛在談論一些事情,不準任何人的打擾。

他默了默,便沒有驚動她。

徑直回了書房。

千一劍的腦袋轉的素來極快。

他像是猜到了什麼一般,無所謂的道:

“主子要不要皇位,其實沒多大的干係,日後不論是誰登基爲皇,只要不是九王爺……

廢黜的太子,五王爺以及小皇子,定是不敢對主子做什麼,不過,拿下了皇位,也沒什麼干係……”

……

…………

蘇子淺端着一盤酥餅,往書房走去。

入宮時間有些久,待君寒回來,他的肚子定會餓的。

平素君寒喜歡吃芋頭酥,不過酥餅吃多上火。

是以……

她特意先給他熬好了蓮子湯,吃完了酥餅喝蓮子湯。

一個上火一個消火,非常的合適。

待走近書房時,一道聲音若有若無的傳入耳中。

蘇子淺的腳步一滯,仔細聽了聽,才聽出是千一劍的聲音。

她眼眸一動,脣角的笑意更是加深。

原來君寒,已經回來了。

她擡腳剛要走,卻猛地聽千一劍道:

“……只要不是九王爺,廢黜的太子,五王爺以及小皇子,定是不敢對主子做什麼,不過,拿下了皇位,也沒什麼干係……

主子若是成了然起天子,有誰敢說什麼,自您娶了王妃後,您的身份……早已不是顧忌,畢竟您已經證明,您可以碰觸女人了不是?!”

君寒沒有什麼反應,隨意拿出了一本文案,低頭看了起來。

房外的蘇子淺,站在原地未動,又聽千一劍道:

“主子,九王爺您不能小覷,皇室自古便以子嗣爲貴,如今……他的妃子爲他懷了孩子,他更是得意,倘若王妃……

眼下也爲您懷了子嗣,那……不想他奪嫡成功的勝算更是大,主子覺着如何?”

室內似乎靜寂了一會,隨後君寒的聲音響起。

“子嗣?”

240.241,淺,我們要個孩子罷〔一更〕

室內似乎靜寂了一會,隨後君寒的聲音響起。

“子嗣?”

“是,您和王妃要是有了子嗣,那九王爺,斷斷是必敗無疑。”

“千一劍,你跟在本王身邊多年,今日總算是說了句人話。髹”

千一劍的笑聲很大,這還不是主子平素教育的好麼……”

蘇子淺端着盤子的手,無意識的捏緊了盤子。

她低頭,凝着盤裡的蓮子湯和酥餅,不知在想些什麼。

當室內傳出君寒爽朗的笑聲,道出要獎賞千一劍的話語時……

她卻已悄然轉身,離開了書房附近。

孩子,是女人都會想要的寶貝。

卻不是每個女人,都願意以此……作爲攻擊對手的籌碼。

若她的孩子,是因權力鬥爭而產生,那她……

寧願不要懷上。

君寒你,切莫讓我,真的失望……

走出長長的走廊,管家瞧見蘇子淺,忙俯身行禮。

“王妃。”

蘇子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古大叔請起。”

管家姓古,因他對君寒百般照顧,是以……

蘇子淺尊稱他爲大叔。

管家看了蘇子淺手上端着的東西,笑眯眯的問:

“王妃可去了書房,王爺他已經回來了。”

蘇子淺指尖一緊。

旋即笑了笑,她道:

“是麼,那您將這個交給他罷,您可一定要囑咐他飲下蓮子湯,酥餅上火。”

管家接過蘇子淺手中的盤子,不解的問:

“王妃是要去哪麼,怎不親自給王爺送去,王爺瞧見王妃,一定會比瞧見老奴,要來的開心。”

蘇子淺垂了垂眼眸,她隨口道:

“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歇會,還勞您將酥餅送過去了,多謝。”

管家關心的道,“王妃身子不適,那老奴即刻給王妃宣太醫去。”

“不必了,許是昨夜睡的不好,我回去補補覺就好了。”

她朝管家點了點頭,隨即便走了。

管家沉思良久,才頓悟。

到底年輕人的世界,徹夜瘋狂……

也不怕傷了身子?

管家給君寒送酥餅時,思忖了片刻,叮囑君寒道:

“王爺,王妃身子有點不適,您今夜,可切莫再折騰她了。”

君寒靜了靜。

身子不適他明白,宣太醫瞧瞧便是。

卻爲何要扯上他,還重點強調今夜和折騰?

管家似是看懂了他的眼神,忙道:

“王妃說她身子不適,是睡的不好,王爺少點折騰她,王妃的病,自然會好。””

“……”

君寒笑出了聲,“那還真算是本王的錯了……”

……

…………

蘇子淺在房內隨便用了點晚膳,泡了個澡便匆匆上塌歇息。

室內的燭火,她只留了一盞。

光線微弱,蘇子淺閉着雙眸,一動不動躺在牀榻之上。

不久後,房門被人輕輕推開。

見室內光線黯淡,君寒眼神微微一動。

蘇子淺極少不等他回來,便熄了燈。

他慢慢的走上前。

盯着牀榻上的女子,安靜的看了半晌。

隨後,他脫掉了外衫和裡衣。

小心翼翼的上塌,躺在蘇子淺的身側。

蘇子淺背對着他,這個姿勢他不喜歡。

他輕手輕腳的,將她的身子轉過來,面朝着他。

君寒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

低頭,在她的額頭上吻了吻。

自始至終,蘇子淺沒有睜開過眼睛,呼吸平穩。

君寒盯着她看了半天。

最後……卻只是將她抱在懷裡,安然睡去。

當身邊的人,呼吸勻長平穩時,一直閉着眼眸的蘇子淺,卻緩的緩睜開了眼睛。

她和君寒面對着面,角度適合。

不論是誰睜開了眼睛,這種姿勢,一睜眼瞧見的,便是對方。

點點的燭光,在他俊美絕世的臉上跳躍。

他的眉頭舒展,脣角微彎。

看起來像是做了什麼好夢一般,心情愉悅。

蘇子淺心頭沉重。

眼眸幽深,她伸出手,將貼在他脣角的髮絲,撂倒他的耳後。

她剛要收回手指,卻猛地被人抓住。

蘇子淺一怔,便見君寒睜開了眼眸。

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她瞧,語調中,隱隱藏着戲謔。

“怎麼不裝睡了?”

裝睡?

原來他一早……便識破了她的裝睡。

蘇子淺的脣角扯出一抹笑。

她欲要開口,卻見君寒貼近她。

在她的耳畔低聲道:

“是怕本王,像昨夜那般,把你給累着了?”

蘇子淺一愣,隨即紅了臉。

畢竟兩人的夫妻生活,是很和諧的。

“你胡說什麼?”

年輕男子的眼眸深沉黝黑,含笑着,他道:

“不是你和古大叔說,今夜讓本王讓着你,不能折騰你麼?

怎麼,是不是本王最近把你折騰慘了,你不開心了,故意裝睡?”

蘇子淺臉上的表情,微不可見的僵了僵。

她輕輕咬了咬嘴脣。

想要問他,今日他與千一劍話裡,究竟是不是認真的……

他想要他們的孩子。

他和她的愛情結晶,是否,真的要爲了權力而存在?

若他真的這般想……

那她……

該如何是好?!

今日……她纔信誓旦旦的與君紫嬛說過,她信君寒。

不質疑他對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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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真心相愛。

可……

一旦他有將他們之間的一切,利益化的話……

那麼……

她便會質疑這份愛情……

不是沒人說過……

君寒娶她,是爲了繁衍後代。

因爲……

只有她一個奇蹟,能夠碰觸君寒。

只是……她不信。

君寒待她,根本不是他們口中所說的,逢場作戲。

人的心,是會有感覺的。

君寒待她是真的好,還是假的好……

她怎麼可能分辨不出?!

正胡思亂想着,蘇子淺突然感覺到,有人正沿着她的腰線,一路爬到了脊背上。

她身子一僵。

那隻作亂的大手,卻慢慢往前,居然挑開了她裡衣的衣襟。

鑽進了她的胸口。

蘇子淺眸子一緊,抓住了那隻爲非作歹的手,她道:

“君寒,今夜歇息好不好?”

“當然不好。”

君寒頗爲怨念的望着蘇子淺,毫不猶豫的拒絕。

自他與她圓房之後,他強大的自制力變差了不少。

以往……

他尚且能在她裸着身子的時候,忍着不亂來。

但如今……

光是抱着,便能想到那些美好的畫面,和那絕妙的佳境。

實在是……

令他心潮澎湃,根本就忍不住。

前幾日蘇子淺的親戚光顧,他才忍了又忍。

眼下,他好不容易等她的月事結束。

竟聽她說不要……

你說,好不好?!

他微微支起身子,咬了咬她的嘴脣。

“本王已經忍了好多天了,淺,你忍心拒絕本王?〞”

蘇子淺捏緊了手指,推着他。

她眼神複雜的盯着他看。

“南離郡主,今日和我說了一些……”

“噓……”

君寒輕聲打斷蘇子淺的話題,“這時候,淺的心思,應該要在本王的身上,並且……

是全心全意的在本王身上,你不能提及旁人,哪怕是女的,亦不行,明白麼?”

蘇子淺默了一陣,她忽然道:

“君寒,我們談談罷。”

君寒在她耳邊好聽的溢出一聲低笑,“榻上談聊什麼的,本王最喜歡了。

畢竟身體與精神的交流,纔是最動人心絃的,不是麼?”

他只當她是在找拒絕的措辭。

並沒有往多想。

他將蘇子淺壓住,覆上了她的脣,將她欲要說的話,通通堵了回去。

室外夜涼如水。

室內熱火朝天。

昏暗的視線中,君寒撐着胳膊,凝着蘇子淺的眼睛,緩緩挺身,進,入她體內。

他脣角的笑意很好看。

肆意的自信的愛憐的疼惜的……

蘇子淺看着他。

沉迷於他盯着她看的,那抹溢滿深情的眼神裡,再也轉不開視線。

臨近結束,君寒忽然在她的耳畔邊開口道:

“淺,我們要個孩子罷。”

蘇子淺沒說話。

忽然跳動的心,被恐慌刺痛圍剿,倏地冷卻,身子由內而外升起涼薄的汗。

背脊發涼。

她感覺很冷,明明該是火熱的纔對,可她就是感覺到濃濃的冷意。

柔軟的身子,亦一寸一寸的僵硬起來。

君寒敏銳的感受到她的異樣。

他停下動作,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溫度很高……

君寒眸色一變,忙穿上衣服,差遣下人去宣太醫。

沒了他的支撐,蘇子淺軟軟的倒在了棉被上。

一動不動的。

她不眨眼,柔軟的被褥,被她砸出一個淺淺的坑來。

君寒一回眸,便見她這幅模樣。

他上前,將她整個人抱住,圈在懷裡。

“你的額頭是有點燙,不過不要擔心,應該只是小問題,你不要怕。”

蘇子淺眨了眨眼眸,半晌沒出聲。

君寒低頭,去看她的眼睛。

幽深如井,沉靜如夜。

隱隱夾雜着許多複雜的,他看不懂的深意。

君寒心頭一凜,感覺很不安。

但他……

卻又說不出是哪裡出了問題。

“淺,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蘇子淺多大的病沒生過……?

怎麼可能一點發燒,便將她變成這樣?!

蘇子淺還是沉默着。

君寒只覺得心底一陣寒意,翻滾着涌起,一下子涼了他的指尖。

蘇子淺卻突然將他的手拿開。

將壓住的棉被挑開,拉了拉,蓋住自己。

她無聲的閉上了眼睛,道:

“等會太醫來了,便讓他回去罷,我困了。”

君寒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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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了抿薄脣,伸出手摸向她的額頭。

感覺溫度又降了下來,很是奇怪。

他挑了挑眉,既然蘇子淺喊困,那他也只能讓太醫白跑一趟了。

重新將蘇子淺圈在懷裡。

他掖了掖棉被的一角,幫蘇子淺蓋好,才緩緩收回了手。

君寒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他仔細的盯着蘇子淺。

眼神深沉暗晦複雜,久久的,不曾閉過眼。

……

…………

翌日

蘇子淺賴在牀榻之上不起。

綠若無奈,只得尋君寒想法子。

自早上醒來後,君寒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

從不知蘇子淺的無視,對他竟可以造成如此強大的影響力。

很慌很亂……

看什麼都很煩躁,很想……

殺人!

可他又確實不知道,蘇子淺到底怎麼了……

問了她不說話。

然後他自我反省,感覺最近表現都挺好的。

昨日甚至爲了她,將老皇帝的一片好心都拒絕了。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不過,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

蘇子淺在生氣……

很生氣!

君寒揉了揉眉心,聽完綠若的話後,他沒什麼表情的應了一聲。

便丟下了一大堆文件,往臥房裡走去。

蘇子淺此時穿上了裡衣,卻依舊蓋着被子閉着眼睛。

君寒撓了撓她的腰身。

平素蘇子淺很怕癢,只要他一撓,保準蘇子淺會笑。

可是如今……

蘇子淺只是將他的手揮開,然後平靜的道:

“我待會便起身,你先出去罷。”

君寒深深的蹙起了眉,語調緩慢。

“淺,你到底怎麼了?”

蘇子淺背對着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神很冷,沒有絲毫溫度。

“沒什麼,只是覺得最近很冷,冷的我,都不敢亂動,一動,就痛……”

君寒側臥在蘇子淺的身側。

他按着蘇子淺的肩膀,將她面朝着他。

蘇子淺倒是很乖,沒有反抗。

“蘇子淺,你在生本王的氣。”

241.242,偷吻,你和他,準備要一個孩子,你們……(二更)

“蘇子淺,你在生本王的氣。”

“是,所以我要冷靜一下。”

“爲什麼生不本王的氣,本王做錯了什麼?”

“先不聊這個,我想出府走走,待我清醒冷靜了,我們再來談談,屆時…髹…

我會以良好的心態,來面對你,我希望到時候,我們的問題,不會是問題。

還有,不要讓人跟着我,到了時間,我會回來的,你不必擔心這一點。”

蘇子淺擡頭望了望陰沉的天空。

腦海裡流轉着不久前……她與君寒的對話。

不知爲什麼……

她忽然間,畏懼了真相。

以往,不論是多麼殘忍殘酷的真相,哪怕是相依爲命的姐姐……

因爲權勢,而要殺她取而代之的真相,她都只是心寒,卻不曾畏懼。

到了君寒這裡……

卻是恐慌的不行。

如果她足夠的冷靜,當君寒問出……爲什麼要生他氣的時候……

她就該答:

因爲你,將我們愛情的結晶,當作是你玩轉權術的工具!

她不想去誤解,她亦一直在想:

是否,是她聽錯了?

也許……

白日裡,她聽到的,只是君寒……與千一劍之間的玩笑話。

也許,那時候君寒只是在說反話……

只是後來她走了,所以沒聽到,所以不清楚?

可是……

當靜寂的夜裡,夾雜着沉重的喘息聲,她看見了他眸光中,流轉的笑意。

微微勾起的脣角,想壓也壓不下的笑意。

然後,她聽到了,那時她最不想……最不願聽到的幾個字。

不應該是這樣的……

蘇子淺笑了笑,她低着眼,直直的盯着白皙手腕上的紅繩。

那時候,少年認真的眸,笨拙的穿着相思豆,他是那般的小心翼翼……

又是那般的深情,只此一瞬,令她刻骨難忘,終是萬劫不復。

“君寒,答應我,給我天長地久,不離不棄……”

“好。”

昔日的誓言,恍如昨日。

明明清晰,卻又好像,過了很久很久……

蘇子淺摩挲着紅繩上的相思豆。

她是魔宮宮主,在魔鬼的訓練下成長,踏着鮮血而成長。

宮裡宮外,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她的性命……

惦記着她的位置……

她思維靈活,善於揣測與分析,自然多疑。

這本是她的習性,又豈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

她願爲君寒斂起鋒芒,做個普通的女子。

卻無法,真正的去做

她漫無目的的走着,走在陰沉的天空下,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

纖瘦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的腳步立時止住。

眸色深沉,她緩緩的轉過身子。

一張妖孽動人,脣角勾着邪笑的臉龐,映入了眼簾。

蘇子淺眼裡的戒備褪去,她微扯了嘴角,道:

“世子。”

君悠烈瞧着微微垂眸的蘇子淺,眸色一動。

見蘇子淺又轉過了身子,繼續往前走。

他跟上,走在她的外側。

“瞧你這幅模樣,倒是與那些……被本世子傷過心的女人一般,失魂落魄的。

怎麼,君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了,不對,本世子沒聽說過,他還能碰第二個女人的消息啊?”

蘇子淺的腳步,有一瞬間的滯住。

隨後又慢悠悠的走着。

她的脣角含笑,笑意卻不直達眼底。

“失魂落魄,我的樣子看起來,竟是這般的慘烈?

君寒會對我做什麼事情,我是他唯一的奇蹟,他豈會做傷我的事情?!”

君悠烈感覺這話怪怪的,卻又挑不出什麼毛病。

蘇子淺的確是……君寒唯一的奇蹟。

他又甚是喜歡她,又豈會對她不好?

君悠烈點點頭,“既是如此,那你的心情不好,是怎麼回事?”

蘇子淺沉默了幾秒。

她忽然停下了腳步,側眸望着君悠烈。

“他對我這般好,難道只是因爲,我是他的奇蹟麼?”

君悠烈聞言一怔。

他怎麼也想不到蘇子淺……竟會想到那個地方。

波光流轉的鳳眸疾速的滑過一抹異色,他低聲問道:

“你這麼問本世子,莫不是君寒那臭小子對你好,讓你感覺,很虛假?”

虛假……?

不,不是。

不僅不虛假,還特別的真實。

君寒待她的好,完全就是戀人之間的好……

蘇子淺垂了垂眼眸,她搖搖頭,又走了起來。

君悠烈跟着她,“你以前,不是很有自信的認爲,君寒之所以會娶你,是因爲……

他喜歡你,而不是如今你害怕的,他是爲了一己私利而娶你的麼?”

蘇子淺應道,“我是這麼認爲的,一直是這麼認爲的。”

她望向君悠烈,很認真的道: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和你的心上人準備要一個孩子,可是……

你的心上人,卻是爲了要利用這個孩子,才準備要的,你會怎麼想?”

要一個孩子……

君悠烈心頭一窒,臉色倏忽間微微蒼白起來。

他凝着蘇子淺認真的眼眸,澀聲道:

“你和他,準備要一個孩子,你們……”

蘇子淺眼眸一閃,覺得怪異,仔細觀察起君悠烈的神色。

君悠烈像是反應過來,他勾起一抹輕挑的弧度,無所謂道:

“你們這是想要完全的滲入政治,依如今朝堂後宮的形勢來看……

倘若你們有了子嗣,那地位會穩固很多,怎麼,君寒那臭小子,想要孩子了?”

蘇子淺忽然間噤了聲。

她眼神複雜的轉過頭。

摩挲着相思豆的手指,緊緊的捏着,指尖青白一片。

見狀,君悠烈皺起了眉頭。

再怎麼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事情,他亦能覺察的出……

蘇子淺與君寒之間,有了矛盾。

“你沒事罷,君寒那混小子真的,要拿你們的孩子,作爲奪權的籌碼?”

可是,沒道理啊……

他雖與君寒不合,但還是很清楚……他的爲人的。

君寒那人雖狂妄自大,但他相當重情重義。

何況……

他對蘇子淺,絕對不會是因爲一己私利,才迎娶的她……

他君寒,若是不喜歡蘇子淺,哪怕蘇子淺……

是他唯一可以近身的女人……

他亦絕對不會娶。

倘若……他想與蘇子淺有一個孩子,便更不會讓他們之間的孩子,作爲奪權的籌碼……

這不符合君寒的性子……

亦不是他的風格。

蘇子淺直直的望着前方,不發一語。

君悠烈擰着眉頭,伸手拽住她的胳膊。

“你這樣瞎猜也無濟於事,還不如跟他開誠佈公說個明白……

若那小子真存了這種齷齪心思,本世子身爲你的靠山,絕對幫你揍死他!”

蘇子淺凝着君悠烈,溫暖的話,誰都喜歡聽,尤其是……

如今這情形。

她對君悠烈很是感激,卻是拒絕道:

“不必了,世子不必爲我擔憂,紊亂的思緒理清了,我就會想通的。

待我再走一走,平靜一下,等會回府,我會和他聊一聊的。”

他們說好要走一輩子的。

她自然不會輕易放棄。

但願,君寒對她存的心思,不會是她所想的那般。

“你這是缺乏勇氣。”

君悠烈挑了挑眉,他隨口道:

“本世子覺着,你的走一走,會是很久,逃避沒什麼用處,若不,你隨我去喝酒壯膽?

你喝了酒,去質問君寒,得到的答案是你想要的,那自然皆大歡喜。

倘若得到的答案不是你所願所想,第二天一醒來,已經忘得乾淨,對你亦沒什麼傷害不是?!”

喝酒……

蘇子淺微微蹙着眉。

往昔,由着練得武藝是至陰至寒,她飲不得酒水。

而如今服用過紅蓮盛果,不知還會不會如此……

若真醉了,大不了她便昏睡一夜,待明日再去問君寒。

若沒醉,那她,便直接去問君寒。

誠如君悠烈所說,反正喝酒過後,記性會變得極差。

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待她酒醒,對她亦沒有什麼多大的傷害……

“好。”

蘇子淺痛快的道,“我們去喝酒。”

“……”

說真的?!

他只是隨口胡謅,蘇子淺卻是當了真……

君悠烈這會,還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

…………

蘇子淺的酒量之差,差到全天下都知道。

昔日,她尚在嶺安的踐行宴上……

便有了一杯倒的美名。

如今……

看着醉倒自己懷裡的蘇子淺,君悠烈無奈的搖了搖頭。

適才,蘇子淺剛飲下一碗酒水,眼眸尚且清澈,腦袋亦算是清醒着的。

雖然她的臉頰,已經通紅的可以滴血……

但是,亦沒有傳說中的那般差。

她拍了桌子猛地站起身來,很是豪邁的道:

“要是君寒敢給我,我不想要的答案,我就廢了他!”

他先是一愣,隨即沉了沉脣角。

心底溢滿了苦澀,卻還是問她:

“那你現在,可要去見他?”

蘇子淺明亮的雙眸望着他,脣角緊抿。

看起來很是不安。

她一隻手撐在桌上,黝黑的眼眸覆上了一層薄霧。

“怎麼辦,我發現我,還是沒有勇氣去質問他……

昨日他與千一劍說的話,他與我說的話,我皆是聽的清清楚楚,我那麼喜歡他……

若他不喜歡我,全程都是我一個人一廂情願的話,我怕我會受不住……

我更怕,我會忍不住恨他,此生,沒有這人像他一般的在意過我,倘若這份在意……

是建立在一個利益的關係上的,我怕,我會忍不住……殺了他!”

君悠烈怔住。

蘇子淺又仰頭喝了一大口。

她酒量不好,又是一口飲下了,滿滿的一碗酒水。

頓時頭昏腦漲,眼冒金星。

她揉了揉太陽穴,尚未坐回原位。

身子便軟軟的倒下。

所幸君悠烈眼疾手快,將她的身子穩穩接住,才避免她摔在了地上。

……

女子容顏清秀風雅,臉頰染着紅暈。

淡淡的女子清香撲鼻而來,君悠烈從來沒有,這般近距離的……與蘇子淺接觸過。

他的心神不由一蕩。

竟猶豫着,要不要將蘇子淺送回七王府。

細細一想,君悠烈還是將蘇子淺……帶回了世子府。

讓君寒那臭小子擔心一下也好……

他自己的女人都對他起了疑心,他竟還敢無視……

活該他受罪。

他將蘇子淺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放在牀榻之上。

吩咐府中婢女,給他送了熱水毛巾進來。

他擰了擰毛巾,擦了擦蘇子淺的臉和手。

這本該是婢女所作的事情,可他卻想自己親自動手。

順帶解開了她的衣襟,已經解好了一個釦子,卻在解第二個釦子的時候,頓住了動作。

君悠烈面色一變,猛地收回了手。

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他下意識的望向女子的臉。

見她依舊閉着眼眸,這才稍稍的放下了心。

他將毛巾丟回盆裡,給蘇子淺的扣子重新扣上。

仔細端看着蘇子淺,瞧了半天。

他蜷縮着手指,忽然站起了身子。

視線……凝在女子那豔紅的脣上。

他慢慢的靠近,慢慢的朝着那裡靠近。

他剛要覆上那抹豔紅,卻猛地聽到女子喃喃一語,喚着一個人的名字。

君寒,君寒……

他倏地止住了動作。

漆黑的鳳眸裡,閃過的神色變了又變。

他呆呆的維持着這個偷吻的姿勢,半晌後,卻是緩緩的……退離她的身邊。

又像是在下什麼決心一般,他在她的額頭上,淺淺的落下一吻。

隨後,他轉身。

君悠烈剛要喚人給蘇子淺擦身換衣。

房門外,身着淺黃色宮裝的女子,卻倚在木門上。

靜靜的凝望着他。

不知女子在那裡站了多久,亦不知她,看到了多少……

君悠烈強自鎮定,他笑道:

“君紫嬛,蘇子淺……蘇淺喝醉了,你幫她,換一下衣裳罷。”

君紫嬛看着他的眼神,始終淡淡的。

她沒有拆穿君悠烈蹩腳的話題,她只知道……

她的二哥……

爲榻上女子擦手時的動作,是多麼的柔情。

望着榻上女子的眼神,是那麼的憐惜與落寞……

落吻的眼神,又是多麼的傷感……

以風流而聞名天下的二哥,何曾,會有這樣的眼神……

何曾?

242.243,要本王抱你上去?

君紫嬛看着他的眼神,始終淡淡的。

她沒有拆穿君悠烈……蹩腳的話題,她只知道……

她的二哥……

爲榻上女子擦手時的動作,是多麼的柔情髹。

望着榻上女子的眼神,是那麼的憐惜與落寞……

落吻的眼神,又是多麼的傷感……

以風流而聞名天下的二哥,何曾,會有這樣的眼神……

何曾?

她走上前,輕輕地抱住了君悠烈。

“二哥,你別難過,不論,誰不在你身邊,小妹一定會在,一定會!”

君悠烈沉默片刻,隨後將君紫嬛推開。

“本世子是風流不錯,但還沒有輪到……要對自家小妹下手的地步,君紫嬛,你莫要毀本世子的一世英名。”

“……君悠烈,你去死!”

……

…………

頭痛欲裂……

這四個字,是蘇子淺醒來後,對自己狀態的唯一評價。

她揉着太陽穴,半支起了身子。

緩緩睜開了眼眸,陌生的環境映入眼簾,蘇子淺眉頭一皺。

她垂下頭,見身上的衣裳,不是自己的,不由愣住。

恰在此時,有人輕輕推開了房門。

蘇子淺一眼掃過去。

君紫嬛見榻上女子醒了,微微笑着喚了她一聲。

“七嫂。”

蘇子淺一雙幽深的眼眸倪着她。

君紫嬛走上前,撩開雪白的帷幄。

勾在一側,掛好。

她道,“七嫂莫要誤會,七嫂身上的衣裳,是我幫忙換的。”

她坐了下來,蘇子淺看着她,淡淡的開口道:

“我以爲,世子會送我回去的。”

君紫嬛的眼神瞟了一眼窗外。

微微閃爍了一下,她道:

“二哥,二哥的性子七嫂也是知道的,七哥不快活了,他就快活了……

七嫂快起身罷,一晚沒見着七嫂,七哥該着急了。

聞言,蘇子淺臉色微變。

她掀開棉被,動作迅速的穿好了外衫。

君紫嬛站起身來,給她讓道。

君紫嬛倚在牀榻的一角,看着蘇子淺洗漱忙碌。

她有點不解的問,“七嫂,是和七哥鬧矛盾了麼,還是,七哥欺負七嫂了?

怎會想到去飲酒?

這可不是蘇子淺會做的事情……

因爲酒……

是理智之人的大忌!

除非酒量好,不然……

他們這些活在陰謀陽謀裡的人……

根本碰不得酒水!

“沒有,君寒待我很好。”

蘇子淺隨意梳了一下頭髮。

用絲帶將墨黑的長髮隨意綁起。

她連盤發的心情也沒有,套上了狐裘便要走出房門。

君紫嬛忙拉住她的手,“七嫂,是打算這幅披頭散髮的模樣,回七王府去見七哥麼?”

蘇子淺蹙眉。

算不得披頭散髮罷,她已經綁起來了……

君紫嬛難以置信的望着蘇子淺,她搖頭道:

“相信我七嫂,若你用這副尊容回去,七哥會殺了二哥的。”

皇室,是很講究儀容的。

後宮中的女子,哪個不是盤着……或者簪着精美精緻的髮髻?

蘇子淺這幅尊容,只有在自己的貼身婢女,或者自己親近的人身邊纔可以看見。

若是被有心人瞧了去,還不知會被編造污垢些什麼

蘇子淺看了她一眼,眸色沉靜。

她思忖了一秒,道:

“還勞郡主,喚一個婢女進來。”

君紫嬛點點頭,她拍了拍手,便有一名容貌清秀的女子入內。

君紫嬛道,“給七嫂梳妝打扮一下。”

“是,郡主。”

她望着蘇子淺,只見蘇子淺眉頭緊鎖,不知在想些什麼。

君紫嬛嘆了口氣道,“其實七嫂亦不必過度憂慮,紫嬛早上起來的時候……

便已經聽聞七哥,快要將京都掀翻天了。

只要七嫂會回去,不論多晚,七哥都不會對七嫂發脾氣的。”

蘇子淺面色一緊。

她微微垂了垂眼眸,忽而搖搖頭,道:

“我現在只怕,我宿夜未歸,卻藏身於世子府,他會對世子做些什麼,這裡畢竟是京都……

君寒權勢滔天,我有點不明,何以世子篤定,君寒不會拿他如何?”

君紫嬛撇了撇嘴。

驀然想起昨夜,君悠烈偷吻一事。

她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在,卻是道:

“二哥昨日,定然亦和七嫂一般喝糊塗了,竟將七嫂帶回了世子府,還不讓人前去告知七哥……”

“就知道在背後挖苦本世子,在美人面前,說本世子的壞話,君紫嬛,你果然是親妹。”

一道薄涼而又染着戲謔的聲音,在兩人的背後響起。

蘇子淺從銅鏡中,瞥見一人。

那人紅裳如火,一雙勾人魂魄的鳳眸,流轉着淡淡的微光。

他朝着她們走來,手中還拿着一把扇子,看起來,風雅附庸。

君紫嬛倪了他一眼,涼涼的道:

“我自是親妹,若不是你一意孤行了,不將七嫂送回七王府,待七哥知道了,定有你好看。”

君悠烈用扇子敲了一下君紫嬛的腦袋。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管,一邊玩去。”

君紫嬛朝他磨了磨牙。

婢女的手法很靈活,幾人談聊了一會,她便給蘇子淺編好了髮髻。

她將髮簪珠花步搖,皆一一展示出來,給蘇子淺看,隨她挑選。

君悠烈相中了一枝簪花,他剛要上前,取過簪花給蘇子淺戴上。

君紫嬛卻突然走過來,身子有意無意的擋在了他的前面。

君悠烈眉頭一皺,君紫嬛看着他的眼神,暗含警告。

蘇子淺並未留意他兩兄妹的互動。

她已經隨手挑好了珠花,插,在自己的髮髻上。

蘇子淺站起身來,望向君悠烈。

她朝他笑了笑,“昨日,蘇淺謝過世子了,還叨擾了世子一夜,蘇淺感激不盡。”

君悠烈聞言一笑,順着蘇子淺的話語往下接。

“既然你感激不盡,那先用過早膳再回王府罷。”

蘇子淺沉吟了一會,道:

“改日罷,蘇淺已經叨擾世子一夜了,眼下不是什麼好時機,蘇淺改日再還世子恩情。”

君悠烈笑吟吟的,到沒有要挽留蘇子淺的意思。

蘇子淺朝他們二人微微頷首。

她剛走出房門,便見一人立在門外,眼眸狠戾。

蘇子淺怔住,立時站住了腳步。

君紫嬛順着她的視線望去,眸色霍然一變。

此人長身玉立,身着一襲大紅黑袍。

他的視線,落在蘇子淺的身上,一動不動。

蘇子淺卻能從他的眼神中知道,此刻君寒,正在刻意掩下眼底那波濤洶涌的怒意。

君寒的身旁,還站着一個蘇子淺不熟悉的人。

那人見這氣氛不大對,可礙於自己的身份,還是惶恐的道:

“啓啓稟世子,七王爺屬下,屬下攔不住……”

君悠烈挑了挑眉。

他站的位置與蘇子淺較近,所以那侍衛……

很清楚的看見,君悠烈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的動作。

蘇子淺看着君寒,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好。

她很清楚君寒的性子,但……

他們之間的問題尚未清晰明白,她卻亦不能與他很好的相處溝通。

君寒漆黑如墨的眼眸盯着蘇子淺,一字一句唸的極爲清晰。

“過來。”

蘇子淺深深的緊了緊眉頭。

她的五指早已收攏,按耐着心底的情緒,走在君寒的身邊。

夜不歸宿,錯的畢竟是她。

雖然……

她並非有意爲之。

君寒冷冷的瞥了一眼君悠烈,隱隱含着殺意的道:

“本王最後一次警告你,不要動,你不該動的人。”

君悠烈眉目一挑,他回以媚笑。

“如果我說,我非要呢,你又如何?”

君紫嬛走上前,拉了拉君悠烈的胳膊,“二哥,不要亂說話。”

君寒勾脣涼笑,薄脣清晰的吐出四個字。

“不自量力。”

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倏地眯起,君悠烈冷冷的道:

“本世子再怎麼不自量力,亦是父王的親生嫡子,怎麼,你這小子,是想對付恭親王的心頭肉麼?!”

蘇子淺的手突然扣住了君寒的手,“我還沒有用膳,先回府罷。”

君寒眼眸一變,他收回視線,望向蘇子淺。

見蘇子淺的衣裳與昨日的完全不一,他眸裡的嗜血之意更甚。

他一心撲在她的安危上,一夜未眠徹夜尋找。

雖知以蘇子淺的身手,京都難有人可以與之匹敵……

卻還是忍不住的擔心。

尤其是……

昨日蘇子淺的表現,明顯異樣。

似是對他很是失望,甚至想與他冷戰……

她被綠若欺騙,後來綠若便被她足足冷落了七天。

綠若給的感受,只有四個字:

誠惶誠恐……

而他的感受……

又何止這四個字可以概括?!

本以爲,她出府走走,回來後她會主動和他說明的……

昨日見她亦有這般的打算……

所以才放心的聽她的話,沒有遣人暗中跟着她。

誰知……

誰知他尋了一夜,瓊樓玉宇醉花樓,哪怕是九王府……

他亦親自找過一回……

還是不見她的影蹤。

他開始慌。

他知君悠烈與她的關係尚好……

但他亦知道……

蘇子淺不是那種,會隨意在旁人家過夜的女子……

他的猜測,是蘇子淺賭氣或者一時氣惱,故而才留在那裡,靜靜沉思。

而不是,去旁人府裡住上一夜……

她是有夫之婦,應該更懂得忌諱。

是以……

他纔將整個京都搜遍後,纔來君悠烈的府裡。

沒想到……

沒想到――

她竟連衣裳都換過了!

蘇子淺似是有所覺察,她凝着君寒的眼,無聲的警告。

“君寒,不是要回府麼?”

“不急。”

君寒的聲音很低,他眼裡溢出來的危險,輕易被蘇子淺捕捉。

蘇子淺緊緊皺着眉,“君寒……”

這一聲,已經是赤,裸的警告了。

君寒俊美如畫的臉龐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君紫嬛盯着君寒的一舉一動,見他這眼神,生怕他將蘇子淺活活撕裂了。

豈料……

她一個念頭微轉完,便見君寒……

猛地反扣住了蘇子淺的手,拉着她往回走。

她剛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移步上前,卻見……

一直跟在君寒身邊的千易,面無表情的朝着她家二哥道:

“世子,離開京都還是接着捱揍,請選一樣罷。”

君紫嬛一怔。

君悠烈涼涼的扯了扯嘴角,“若本世子哪樣都不想選呢?”

千易的回答很簡潔,“恐怕由不得世子。”

君悠烈聳了聳肩,“本世子或許打不過你,但是,若本世子真被你揍了……

那本世子就去宮裡,找君寒那小子的麻煩,你還是跟着君寒,乖乖回府罷。”

千易看了君悠烈一眼,“千易奉勸世子一句,如今這情形,我家主子,怕是不喜千易……

擅作主張,對世子動手,主子應該更喜歡,親自跟世子,好好交流一下人生纔是。”

君悠烈眯着眼,“你在威脅本世子?!”

千易自幼習武,君悠烈與之比不得……

君悠烈性子散漫,很多事情皆是三分鐘熱度……

其中包括習武……

他最擅長的恐怕要數輕功,與千易實打實的交手,着實佔不到便宜。

君寒習武的時間雖比不上千易,可他天資聰穎,極有天賦……

加之又有素衣夫人的精心培育……

武藝更是令人望塵莫及,扼腕垂淚!

他連千易都不是對手……

更何況,與君寒那個變態敵對?!

千易看着君悠烈妖孽的面容,語氣毫無波瀾的道:

“算不得威脅,千易只是好心建議,若世子不喜,那還是等主子親自……”

“慢着……”

君悠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一本正經的開口道:

“能不能,不打臉?”

君紫嬛:“……”

二哥,你的節操呢?!

……

…………

蘇子淺一路被君寒拉着走。

她的手指被君寒扣的生疼,卻只是咬脣沒有說話。

待兩人出了世子府,要上馬車時,蘇子淺停下了腳步。

君寒轉眸望她,“要本王抱你上去?”

243.244,本王不要你的口頭承諾,本王……要看你的表現

君寒轉眸望她,“要本王抱你上去?”

蘇子淺沉默着沒有說話。

便是這短短的幾瞬靜默,君寒心頭的怒火更甚。

他將她打橫抱起,上了馬車髹。

蘇子淺亦不做聲,沒有反抗君寒的動作。

君寒的馬車很大,蘇子淺被君寒丟在馬車內。

所幸她的身下鋪着軟毯,她被君寒這一丟,倒不會怎般疼痛。

她咬了咬牙,正欲支起身子坐起來。

君寒高大的身軀,卻是猛地將她壓在軟毯上。

蘇子淺沒有掙扎。

君寒勾着她的下巴,逼她直視着他的眼睛,眼神深沉。

“告訴本王,你到底怎麼了?!”

蘇子淺習慣性的靜默。

君寒覺得,他這輩子所有的耐性……都傾注用在了蘇子淺的身上。

換做旁人……

敢這般給他甩臉色看的,他早就讓他見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蘇子淺的雙臂,撐開了兩人的距離。

她盯着君寒,那毫不掩飾怒火的雙眸,沉默良久。

直至君寒眸中的兩簇怒火,越滾越大,似有毀滅性的趨勢時……

蘇子淺突然開口道:

“我不想去質疑你對我的真心,我們之間的愛情,在我看來,是絕對的真實,但……

我有一點不明白,不,不是一點,我是很不明白的是……”

凝望着君寒俊美如畫的臉龐,她眉眼隱隱染着痛意。

極力的讓自己吐字清晰。

“爲什麼,當千一劍說出,若你和我之間,擁有一個子嗣,便可以與君樊對持的時候……

你的答案,爲什麼是贊同的,爲什麼,又偏偏要選擇在這個節骨眼上,跟我說要一個孩子?

你知道我會怎麼想麼,你知道,我會害怕麼,我們未來的孩子,你竟是想利用他,我……”

蘇子淺忽然就說不下去了。

她撐在君寒胸膛上的手,擡起捂住了臉。

掩住了眼裡蓄滿的淚花。

沒有人會明白,她的感受。

君寒待她,實在是太好,好的讓她,完全沒有絲毫的危機感……

愛情裡的患得患失,誠惶誠恐,她都沒有感受過……

有的,只是一點一點淪陷的心……

有的,只是一天比一天更愛他……

有的,只是永永遠遠,都不想離開他的念頭。

他們的愛情,那般的甜蜜……

像是被人操控着一般。

她很清楚的記得,穆靜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公子,男人都有兩面,一面對你溫柔備至,一面對你虛與委蛇。

他們,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惜自己的感情,當作賭注,爲了達到目的……

他們甚至還可以營造出,你是他唯一的假象,他們是世間,最厲害最出色的戲子!”

穆靜如今有多恨多厭東陵流素,她曾經的幸福快樂便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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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於君紫嬛,齊柯窮追猛打不下一年,那又如何……

背後的真相是什麼?!

她們曾經,都以爲自己,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天空……

幸福無憂的快樂生活着。

誰都沒有,去質疑過彼此的感情……

原以爲那就是真愛。

可是……

真正的真相,是她們根本不能想象的。

痛心疾首……

痛徹心扉……

絲毫不能概括出她們真正的感受。

她怕……

她好怕!

君寒也會如此待她……

娶她不是因爲愛。

而是顧着他自己的利益……

不能怪她多想……

若是沒有聽見,他與千一劍之間的那段對話。

她是永遠,也不會質疑他對她的感情……

就是她自己一般,她不會去質疑自己,對他的感情……

哪怕眼下……他說要與她孕育一個孩子。

她亦只會笑的更燦爛感到幸福……

君寒抓着蘇子淺的手,往下拉。

露出蘇子淺被淚水洗刷過的臉龐。

他們的視線,在短距離的空中交匯。

君寒體內的怒火,一下子煙消雲散。

他緊緊地皺着眉,伸手撫向蘇子淺的臉。

將她臉上的淚水輕輕抹去。

似覺得還是很礙眼,他俯下身子,輕柔的吻,一點一點的落在她的臉頰上。

完完全全的,覆蓋住她臉上的淚珠。

那麼的輕柔,亦是那麼的,深情……

蘇子淺更是覺着難受,她伸出手猛地抱住了君寒。

緊緊地,牢牢地……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一定是我聽錯了,你不是那樣的人……

你若是那樣的人我也認了,我們之間不要再鬧矛盾了,我受不住……

君寒,我真的離不開你,世間上怎會有你這個人的存在……

教會了我如何去相信愛情,你不要生我的氣,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君寒擡起頭,他深深的凝着蘇子淺的眼眸,道:

“本王對你的心,天地可鑑日月可鑑,你卻還敢質疑本王待你的心思……

是存了齷蹉的想法,你可知,本王好寒心……”

蘇子淺心裡暗流翻涌,說不出話來。

君寒的手指撩起貼在蘇子淺脣邊的髮絲,輕輕地撩在蘇子淺的耳畔。

“本王與千一劍的對話,被你聽了去,竟讓你胡思亂想了這麼多,你當本王是誰?

當本王是東陵流素?用假面具去博取一個女人的真心,然後摧毀,可你有沒有想過……

即使……東陵流素用的是假面具,他亦一樣陷入了情愛的世界裡,無法自拔……?”

君寒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之於蘇子淺的想法,他還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蘇子淺,不論你信不信,本王當時注意的只有子嗣二字,沒有注意到千一劍強調的是什麼……

那日入宮,本王與他爭論了一番,出宮時,見着了曾經香貴妃的孩子,他很小,小的很可人……

那時本王就想,我們的孩子,該是多麼的可愛美麗,被千一劍提及,這纔想與你努力要一個我們的子嗣,誰料你……”

蘇子淺抿着脣,眼角的淚花還未褪去。

她猛地勾住了君寒的脖子,往自己身上壓來。

她覆上他的溫熱,將自己悔恨的心用行動證明給他看。

她的吻技青澀,卻很努力的學着火熱。

君寒的眼神黝黑深沉,差點被蘇子淺逼瘋。

不在等待,此刻他的舌頭強悍霸道,糾纏着她的脣舌,直至發麻。

他微微鬆開蘇子淺,重重的喘息聲,闖進蘇子淺的耳朵裡。

但,他的思維還是很冷靜。

他掐着蘇子淺纖細的腰身,蘇子淺被他緊緊的桎梏懷中,死死的壓在軟毯上。

“之前的一切,本王暫且還原諒你,若有下次……”

“不會有下次!”

見蘇子淺急忙的打斷他的話茬,失了昔日的平靜,君寒不由彎了彎脣。

他的女人,最大的優點是理智冷靜……

可……

之於她來說……

最大的缺點,卻同樣亦是理智冷靜!

若非……他暫且先壓下心中濃濃的妒意醋意,先問她到底怎麼了……

這會兩人,怕還是持續的沉默,甚至……

他們的關係,會越來越僵硬。

如今見蘇子淺亦會慌亂,爲他而慌亂……

君寒頓時感覺滿足。

嘖,真是墮落了……

就這一點點的變化,他就滿足的不行。

“本王不要你的口頭承諾,本王……要看你的表現。”

君寒捏了捏蘇子淺的臉。

他的眸色深邃了許多,涼涼的道:

“現在,我們來談談昨夜的事情,你和君悠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244.245,可能,會提前與你圓房,不論你……願不願意

“本王不要你的口頭承諾,本王要看你的表現。”

君寒捏了捏蘇子淺的臉。

他的眸色深邃了許多,涼涼的道:

“現在,我們來談談昨夜的事情,你和君悠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髹”

蘇子淺解釋道,“我和南洛世子,只是恰巧遇上,那時我,我正胡思亂想的厲害,心情亦是忐忑不安……

他便說要我跟你去說個明白,我怕得到的答案是我不想要的,是以,他便建議我去喝酒壯膽……”

君寒霍然嗤笑,“你會喝酒?!”

蘇子淺的酒量,爛的跟什麼似得,他最是清楚……

“所以……你就去了?”

蘇子淺見君寒微微眯着眼。

眼眸夾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危險。

她的語氣不由更是輕柔,道:

“之前我確實飲不得酒水,不過,那是我練得心法所致,酒水屬烈性,我自是碰不得,可……

除卻想飲酒壯膽之外,我也想知道,服用紅蓮盛果之後,到底改變了我多少……”

君寒緩緩的問,淡淡的語調裡聽不出喜怒來。

“繼續。”

蘇子淺抿了抿脣角,“事實證明,我確實碰的了酒水了,但是,我只碰過一次酒水,父親皆嚴厲要求我不準去碰……

我的酒量不是很好,雖沒有想上次醉的那般快,但好像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還是醉倒了,我與君悠烈打過交道,他不是那種……

會殃及無辜的人,加之他願意幫我隱瞞我的身份,我便信他,不會將他與你的恩怨,牽扯上我。

雖昨夜,我是在世子府度過的,但我和他之間,沒有什麼,請你相信我!”

君寒薄脣微抿,他捏着蘇子淺臉蛋的手,稍稍加了些許力道。

“本王,沒有不相信你,只是本王,不喜歡你和他走在一起,不論……

是有什麼緣由,不管,是在什麼時候,你,明白麼?”

蘇子淺……或許看不出君悠烈的不同。

但他卻是很清楚很明白的知道……

那深藏在君悠烈眼底的情緒情絲,他的眼神專注於誰……

他皆是看的清清楚楚。

他最不喜的是,有人覬覦他的女人!

而且那人,與他的女人的關係還不錯……

真的是一件……

很讓人看不順眼看的不爽的事情!

蘇子淺微微蹙眉。

“可他待我,是朋友,倘若我拒絕與他走近的話,那我豈不是要失去了一個朋友?”

君寒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擰着眉,沉默着不說話。

男人與女人的想法根本不一樣。

蘇子淺在意的是,君悠烈待她不錯,當作是朋友,說說話還是可以的……

然……

君寒的言外之意,卻是不喜她與君悠烈走在一起,不能與君悠烈是同一河面上的人……

可君寒卻並非是這個想法。

蘇子淺拿君悠烈當作朋友……

在他看來,君悠烈可未必將蘇子淺……當作是朋友。

這個隱藏着的情敵,還是個風流的花花公子哥,惡名昭昭……

他不在意君悠烈是否能夠從他這裡,奪走蘇子淺……

他亦不會讓君悠烈有這個機會,奪走蘇子淺的心……

他在意的是,君悠烈是否會對蘇子淺,做出一些不符規矩的事情……

一些,出格的事情……

君寒烏黑的眼眸帶着幾分複雜的情緒。

他靜靜的望着蘇子淺,忽然問:

“如果,君悠烈對你的感情,不是你所想象中的朋友之宜,泛泛之交的話,你,會如何?”

蘇子淺搖搖頭。

她知道君寒在想些什麼。

“若君悠烈待我不一般,緣由是因爲其他的話,那他,亦不會提出,做我孃家人,做我的靠山。

而是會提出,一直做我最堅強的後盾,朋友的後盾,所以,你應該放心的……”

她是何其的聰慧敏銳……

之前對君悠烈的有些反應……覺着奇怪,似是對她有不一樣的意思。

可……

後來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自君悠烈說,他願意成爲……她孃家人的那一刻開始。

如果……

一個人真的喜歡另一個的話……

他的身份,是不會自己主動去成爲,對方孃家人的。

因爲……

愛情的初始,絕不可能由親情頂替。

縱使……君悠烈待她真的有過不該有的心思。

但蘇子淺猜,君悠烈是不會輕易去攪動,關於她生活的一切……

君寒的眉頭皺的更深,這亦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君悠烈明明對蘇子淺有……

可他,卻是因何而無條件的退讓……

要知,蘇子淺是他君寒的女人。

而君悠烈卻是……

最喜歡與他對着幹的人……

蘇子淺伸手,揉了揉君寒緊皺的眉。

她輕輕地抱住他。

緩聲道,“倘若你真的介意,那我便允諾你,除非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與他單獨談聊,我纔會如此。

否則,之於他的一切,我皆會在你的身邊進行,包括說話聊天,但他是我的朋友,這一點,不會變。”

君寒低垂着眉眼,密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眸底的情緒喜怒。

他輕輕地應了蘇子淺一聲。

“嗯。”

……

…………

日子一晃,又是幾日過去了。

一直遠在他國的穆靜,忽然有了消息。

她遣人給蘇子淺,送來了一封信。

綠若喜上眉梢,步履匆忙的將這封信,遞送到蘇子淺面前。

蘇子淺眉眼彎彎,她打開信封,展開信件。

內容如下:

公子,穆靜一去多日,不曾再見過公子,遠在他國,終日封鎖消息,不知窗外事……

一日偶得蘇丞相,竟大逆不道,興兵造反的消息,嚇得穆靜終日惶惶不安,又聽聞蘇丞相九族……

除卻香貴妃與蘇染笑,暫且尚存,盡是全軍覆沒,無有一人生還,然醉花樓的姐妹,卻是時常傳來消息……

道與我知,公子尚在世間,穆靜終日擔憂念着公子,信件一封封寫出去,公子卻渺無音訊,不曾回過穆靜。

不久前聽聞,然起七王爺,那位然起最狂妄的主子,竟娶了一名與你相貌相似的女子,不知那人,可是你?

穆靜在晨希,一切安好,若公子看了此信,務必儘快回府穆靜,以了穆靜誠惶誠恐之心。

蘇子淺看了一眼落筆人,那裡寫着大大的四個字―――

赫蘭穆靜。

綠若自幼識字。

蘇子淺看完了這封信,她自是亦看完了。

只見綠若皺着眉道:

“穆靜姑娘說,給王妃寫過很多信,爲何奴婢只收到過一封,還是公子治水之前的那封?”

蘇子淺的視線,凝在信件上。

“興許,是被東陵流素,晨希國的六王爺,給截下了罷……”

綠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她又不明的問道:

“之前的要攔下,爲何這一封信,卻又不攔下了呢?”

蘇子淺卻是未答,而是反問道:

“這封信,你確定是從醉花樓那裡……送過來的?”

綠若道,“那人自稱是醉花樓的姐妹,奴婢雖極少在醉花樓裡露過面,但……

醉花樓裡的姐妹,我還是認得些許人的……

只是,穆靜姑娘與乖其走了之後,醉花樓裡多了幾張生面孔,奴婢認不得她們.

這會,亦說不準,那人究竟……是不是醉花樓裡的姐妹?”

蘇子淺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見狀,綠若忙問,“怎麼了王妃,這封信有問題麼?”

蘇子淺的手指點了點這信件。

“內容倒是沒有什麼問題,看起來,像是知道些內幕的,不過,感覺有點怪……”

“王妃不說,奴婢不覺着怪異,王妃一說,奴婢卻也覺得有些怪,可一時半會,又說不出是哪裡怪了……”

蘇子淺望向綠若,“穆靜之前遣人送來的那封信,可還在……”

綠若搖了搖頭,道:

“那封信,擱在了阡陌苑,因孃親與紅綾之死,奴婢心中怨念心結不開……

離府時,奴婢忘了將那封信帶走了,如今怕是,被大火燒了罷……”

丞相府,在蘇丞相人頭落地之前,便被抄了家,隨後……

老皇帝似是……覺得不夠懲處力度,便遣百里將軍之子。

百里何豎前去,將丞相府,全部燒燬,一絲不剩。

蘇子淺並非與君寒一樣,是過目不忘之人。

當日她心思煩亂的打緊,穆靜所寫的信件……

她只是一眼掃過,尚且記得大致內容,但是……

究竟寫的具體是什麼,她還真忘了……

眼下她手中的這封信,看起來倒是沒有什麼異樣,但……

蘇子淺總覺得,哪點不太對勁。

她將手中的信件,又仔細的看了一遍,吩咐道:

“穆靜說,她曾寫過好些信件給我,不過,我回歸醉花樓後……

醉花樓裡的姐妹可未曾與我說過,你前去問問,究竟是穆靜的信件……

根本沒有到達然起,被有心人截了去,還是,醉花樓裡的姐妹,有心隱瞞?”

綠若拱手道,“是,奴婢這就去。”

綠若剛走,君寒便端着一碗藥膳,緩緩走到蘇子淺面前。

蘇子淺揉着眉頭,她微微閉着眼眸。

察覺有細微的聲響在靠近,她卻還是閉着眼。

似乎,並不害怕,來人是敵人……

君寒將藥膳置在書案上。

見蘇子淺揉着眉,他不由走上前,替她按揉着太陽穴。

那力道不輕不重,很是舒服。

蘇子淺脣角勾着,很自覺的放下了自己的手。

她笑着說了兩個字。

“真好。”

君寒挑了挑眉,“真好什麼?”

蘇子淺白皙的手指,輕快的,一下一下的點着手中的信件。

“你在我身邊,真好,你在,真好。”

君寒的脣角不由勾起笑,連着眉毛都彎的厲害,看起來心情很是愉悅。

不是隻有女人……才喜歡甜言蜜語。

男人同樣喜歡自己的女人,對自己說些動人的情話。

他一隻手揉着蘇子淺的太陽穴,一隻手,將置在書案上的藥膳遞給蘇子淺。

“喝了,涼了就不好喝了。”

蘇子淺微微皺了皺眉頭。

一股濃濃的中藥味涌入鼻尖,一聞便知好苦。

“這是什麼,我沒有生病。”

君寒笑道,“這是,補藥。

古大叔說了,當年他的娘子能這麼快的懷上,全是因爲喝了這種藥。”

蘇子淺的臉刷的一下紅了紅。

“我身體健康,哪裡需要喝這種藥?”

君寒卻是皺了眉。

“本王這麼努力,卻還是沒能讓你有身孕,難道是本王的身子不健康?”

蘇子淺的臉色更是紅暈的打緊。

她接過藥膳,將藥膳置在書案上。

“這種事情強求不來,不是努力就可以有的,我不管,這麼苦,我纔不喝……”

君寒聞言不由笑出聲來,挨着蘇子淺坐下。

他揉了揉蘇子淺的頭髮,“能把你慣的任性點,亦算是本王有些本事……

那就不喝了,晚上我們多加努力便是。”

蘇子淺嗔了他一眼,君寒卻是更加得寸進尺的道:

“不過本王覺得,只在晚上多加努力,好像力度不夠,若不現在我們回房……”

他話未說完,便遭到了蘇子淺的反對。

“你的白,日,宣,淫,越發的頻繁過分了……”

君寒將蘇子淺環在自己的懷裡。

蘇子淺靠在他的胸膛上,兩人皆是眉眼含笑。

君寒道,“太醫說過,你我多做一些運動,容易讓你有身孕,本王哪裡過分了?”

蘇子淺:“……”

君寒沉靜深邃的雙眸含着笑意。

不再戲弄蘇子淺,他彈了彈她的的額頭,問道:

“適才,你的婢女說了什麼,讓你這般勞心勞神?”

聞言,蘇子淺眼裡的笑意漸漸斂起。

她的黑眸閃爍着,將手中的信件,遞與君寒看。

“穆靜是我以前,遣去醉花樓裡當幫手的人,不過,她隨東陵流素回了晨希國,我們一直有聯繫,只是很少而已……

回京都之前,我雖沒寫過信給她,卻一直有打探她的消息,後來回了京都,見一直沒她的消息,便寫過信給她,按理說……

這麼長的時間了,她應該收到信件了纔是,可信上說,她不曾收到過,還有就是,她說給我寫過好些信件,但我……

只收到兩封,一封是好久以前的,一封,便是你手裡的這一封。”

適才,她沒和綠若說,她有給穆靜寫過信,是因爲……

那個時候,她正疑心着綠若。

且……

綠若不管醉花樓裡的事有些日子了,亦不想說出來,讓她傷腦筋。

君寒接過信件,他看着信件上面清秀的字體,“怎麼了,你感覺很奇怪?”

蘇子淺點點頭,“我在想,要麼這封信是假的,穆靜自始至終……

只給我寄過一封信,而我寄給她的那封信,她尚未回覆亦或者……

她回覆的信件,正在晨希國或者然起的某個角落裡……

正往我們這邊遣派來,要麼,便是這封信是真的。

但我寫給她的那封信,以及她寫給我的那些信件,便值得思慮了……”

君寒默了片刻,道,“你寄給穆靜的那封信,本王曾經攔截過。”

蘇子淺挑眉看他。

君寒亦回視着蘇子淺,“那時你與本王鬧得不可開交,你又那般的.

排斥本王,而你卻在那個時段,寄信出去……

本王心中不安,便遣人攔下來過,不過……

看了那封信之後,本王又給寄送過去了,沒有一直扣留。”

蘇子淺不說話,只是靜靜的望着君寒。

君寒的眸色一沉,道:

“本王只扣留了半日,看過了信,本王便給她送過去了,按理說……

這般長的時間,應該到了晨希國,絕沒有耽誤你的寄信。

還有,若你責怪本王,本王會很委屈,那時本王心裡沒底,又不知……

你寄信究竟要幹什麼,這才攔下,沒有旁的心思……”

蘇子淺掐了他的腰一下,“若是那封信,是我向旁人救助,要離開你的信件,你當如何?”

君寒沉默半晌,然後他道,“本王,會毀了那封信。”

且,是毫不猶豫的毀了那封信……

若是蘇子淺……再寄出一封大致一樣的信件……

他還有可能,會將收信的那個人……

一同毀去。

蘇子淺看了他一眼,她故意皺着眉問,“就不會對我做些什麼?”

她就不信,若她真的求助旁人,他不會有殺了她的心思……

就算沒有,他至少亦會用綠若威脅她,乖乖聽話……

他垂下眼眸,望着蘇子淺。

“可能,會提前與你圓房,不論你……願不願意。”

245.246,別的男人,有本王好看麼,竟值得你一直盯着看?

蘇子淺的眼睛微微一縮。

似是沒有料到君寒會是這個答案。

君寒卻是微微笑了起來,他像是無關痛癢的道髹:

“不是假設麼,既然是不存在的事情,如今你再怎麼胡思亂想,本王再怎麼胡口亂說都好,都是假的,不是麼?蠹”

蘇子淺沒好氣的捶了他一下,接着剛剛的話題。

“你沒有耽誤寄信,然穆靜說我沒給她送過信,你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

穆靜寄出的信,都被東陵流素截下來了,而我寄過去的信,亦被他所截下,畢竟……

在我沒有以女裝回歸醉花樓的時候,我的身份是個男人,東陵流素吃味,故而……

不讓我與穆靜有所聯繫,而如今他可能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這才願意讓穆靜的信,送到我的手裡?”

君寒的視線凝在信件上,否定道:

“你太小看男人的嫉妒心了,自己的女人心裡想着旁的男人,換做是本王……

不出手將那個男人毀了,亦勢必會出手,斬斷他們之間的一切聯繫!

而你口中所說的那名女子,在你還是男人裝扮的時候,便給你寄過信……

若是東陵流素……真想截下來,你不可能會收到的,一封都不會收到。”

蘇子淺問,“倘若是無傷大雅的信件呢,就像你攔下我的信件一樣……

最後還是寄送出去了,沒有扣留不是麼?”

“不一樣的。”

君寒搖搖頭,他緩緩的道:

“本王願意送出去,是因爲本王知道,接收信件的人,是位女子,且信上的內容……

不會妨礙到你我感情的深入,本王才願意放行,可是你想,東陵流素那時以爲你的身份……

是個男人,又是他女人的主子,要麼,是他同本王一樣,過分的喜歡自己的女人……

纔會同意她去關心自己的情敵,要麼便是,直截了當的,斬斷他們之間的聯繫……

不讓他們有接觸的機會,而你的情況表明,東陵流素是前者,那麼……眼下你手中的這封信……〞

“這封信……是假的。”

蘇子淺眸色一寒。

她望着君寒,眸子裡透着詭異的光芒,道:

“可是,信中的內容,大抵是符合的,穆靜是我醉花樓裡的人……

在蘇丞相尚未謀反之前,我便已經讓她安然的回到了晨希國。

她的身份,知情的人,可謂是少之又少,倘若信上的內容是假的……

那,給我送這封信來的人,必定已然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且,瞭解的還很詳細!”

“本王的女人,就是聰明。”

君寒打了個響指,他將手中的信件,遞給蘇子淺。

指着信件上的一句話,他道:

“給你送信的人,除了那人,亦沒誰了,因爲這封信主要的問題,是這句:

‘不久前聽聞,然起七王爺,那位然起最狂妄的主子,竟娶了一名與你相貌相似的女子,不知那人,可是你?’”

蘇子淺看了君寒一眼,視線又重新落在信件上。

她眸色微微晃動,慢悠悠的道:

“我終於知道,這封信怪在哪裡了……”

起初,她只是覺得這封信怪怪的,並沒有深思……

畢竟,能這麼瞭解她的的,同時還這麼瞭解穆靜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

蘇子淺眯着眼,“若不是你肯定的告訴我,東陵流素不會去攔下穆靜的信件,恐怕……

待綠若回來,不論她查到的答案是什麼,我都會回信的。”

此人心思細膩,琢磨旁人的心思一流。

他的城府,應該是絕對的高深莫測。

那人……應該也很瞭解她的性子,更是清楚……她與穆靜之間的關係匪淺。

她許久不曾與穆靜聯絡過,卻一直得不到她的消息……

如今對方以穆靜的名義,突然來了這麼一封信,她自是喜上眉梢。

若不是感覺哪裡奇怪……

她怕是已經開始回信,怎麼可能還會去研究,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蘇子淺的念頭尚未轉完。

綠若便匆匆忙忙的趕回了七王府。

敲了門,蘇子淺與君寒挨肩坐好後,綠若便進了屋子。

她朝君寒和蘇子淺行了行禮,然後向蘇子淺彙報道:

“王妃,穆靜姑娘,確實給王妃寫過很多信件,皆由醉花樓裡的姐妹代爲收之。

當初蘇丞相被斬首示衆,王妃與奴婢出了京都,醉花樓裡的姐妹……

卻意外的收到了穆靜姑娘的信件,但……

由於不知王妃的真正去處,醉花樓的姐妹便暫時將信件藏好,此事擱置了下來。

王妃重回醉花樓後,一直在處理堆積的公事,加之,醉花樓裡的忙碌,她們一時將信件……取給王妃。

昨日又收到了一封屬於穆靜姑娘的信件,她們這纔想起,但此時,先前的那兩封信件,卻已經不翼而飛……

她們尋了一夜,還是沒有找着,怕這封信裡的事情是急事,她們這才先遣人送來給王妃。

然後繼續找尋……失蹤的信件。”

綠若的言外之意,便是這封信……沒有問題。

綠若自袖中取出一些紙張,上前遞與蘇子淺。

她道,“這是穆靜姑娘以往的隨筆錄,雖然這封信沒有什麼問題,不過奴婢想……

王妃若是要確認這信上的筆跡,興許用得上,便把它帶過來了。”

君寒將蘇子淺手中的隨筆錄取過,將自己手中的信件微微舉起。

兩者一對比,字跡倒是出奇的吻合。

君寒的眸光微微一揚。

他望向蘇子淺,卻見她……已是胸有成竹的笑着,搖頭道:

“不,綠若你錯了。”

綠若不解的擡眸,只聽蘇子淺淡淡的道:

“還記得我看完信之後,說這封信怪麼,其實不在內容上,而在於用詞上。”

穆靜那丫頭,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女人……

縱使……被她罰過那麼多回,穆靜還是一個樣子,絲毫不知收斂爲何物……

可是……

這封信卻是寫的中規中矩。

一點亦不符合穆靜的性子……

蘇子淺不信,穆靜的性子,在慘遭家族滅亡的時候,尚且沒有多少改變……

不過是回了幾個月的晨希國,性子便這般的穩重,循規蹈矩來了……

是以……

蘇子淺纔敢斷定,這封信……

是假的!

用詞?!

綠若不明所以的問,“穆靜姑娘的言辭,哪裡有問題麼,王妃何以判定,這封信,是假的?”

她起先也起疑,只是……

有醉花樓的姐妹作證,加之字跡吻合……

她自是放下心來。

可聽蘇子淺這般解釋,她卻還是雲裡霧裡的。

究竟是哪裡不對?!

蘇子淺掃了一眼……君寒手中的隨筆錄和信件。

她的脣角微微盪出一絲淺淺的笑意,道:

“不必去管它是真是假,我們回覆就好了。”

……

…………

正月十五鬧元宵。

轉眼,便到了元宵佳節。

這是一年中,除卻除夕夜,京都最爲熱鬧的一個夜晚。

蘇子淺爲君寒套好了黑色的外袍。

紅黑兩色相互襯托,給人視覺上不一樣的和諧與衝擊。

君寒生的好看,容顏入蓮,傾城如畫。

按理說,他該是那種翩翩佳公子,溫潤的君子纔是……

可……

他眉目間的清冷淡漠又夾雜着一絲……若隱若現的狂妄之氣。

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那種,卑倪天下的氣質,卻更是令人……

不自覺的陷入他致命的漩渦裡,眼裡心裡,只瞧得見這個人。

爲君寒換好衣衫後,蘇子淺不禁微微搖頭,嘆道:

“你這般出衆,奪人眼球,若你不是身子特殊,恐怕……

這七王妃之位,更應該是那種,旁人擠破了腦袋,踩斷了腳趾也想得到的寶座罷?!”

君寒頗爲好笑的望着她,他揉着她墨黑的長髮,道:

“知道本王的好,你就應該將本王看的緊緊的,這天下的癡情女子還真不少……

你這般的放縱本王,要是本王被旁人感動了怎麼辦?”

蘇子淺同樣笑着應答,“還能怎麼辦,自然是我乖乖放手,讓她進府,安坐你的女人之位了。”

君寒面色一暗,語氣頓時有些陰陽怪氣的。

“你真這般想?”

蘇子淺看着君寒這幅模樣,脣角揚着一抹笑。

她將君寒的衣襟擺弄好,道:

“你想得美,若你被旁的女人感動了,我先幹掉她,讓她生不如死,然後……

我再廢了你,此生此世,你只能在牀榻之上躺着過,每日看到人……

只是我,亦只有我,讓你們知道知道,得罪和背叛我,絕對沒有好下場!”

君寒的面色頓時就多雲轉晴,甚至還有往……萬里晴空那個方面發展的趨勢。

他扣住蘇子淺動作的手,俯身低頭,精準無誤的含住她柔軟的脣。

語氣愉悅的評價着她適才的一番話。

“妒婦……”

每日只能瞧見蘇子淺一個人……

還是躺在牀榻上的時候……

這句話,含義好深!

君寒輕輕摩挲着她瀲灩的脣,道:

“聽你這般說,本王突然想被人感動一回了,該怎麼辦?”

迴應君寒這個問題的……

是蘇子淺重重的一咬,警告的意味很是明顯。

君寒的心情瞬間大好。

連着待會入宮不悅的心情,亦霎時明朗,哈哈大笑起來。

正月十五參加宮宴,是歷年皇室的規矩。

若君悠烈與君紫嬛……此時不在京都,他們大可不參加宮宴。

但……

皇后卻已經遣人前去傳召,那君悠烈與君紫嬛,便不得不入宮參加宴會了。

朝堂上的大臣,皇后只傳召了……德高望重的百里將軍,還有……

被君寒廢棄手腕的大臣,林太尉。

蘇子淺跟着君寒入座。

好在君寒的地位依舊。

他們坐的位置的周圍,無有一人敢隨意靠近。

除夕夜,蘇子淺沒有來,她亦便沒有見着百里迷雲。

如今……百里迷雲的視線緊緊的凝在她的身上,久久的移不開眸光。

蘇子淺朝她望去,百里迷雲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縮。

蘇子淺卻是朝她頷首,然後禮貌的移開了視線。

之於傳聞,百里迷雲不是沒有聽到過……

只是……

當真正相見之時……

心中的那抹激動,卻是自己所按耐不住的。

爲避免被人瞧出異樣,百里迷雲深深的吐了口氣。

從蘇子淺的身上,強行收回了視線。

蘇子淺豈會不知,百里迷雲心中所想。

昔日……她來不及與百里迷雲道別,便已然出了京都。

而百里迷雲不知,她與醉花樓的關係,自是無處詢問,定以爲,她已經死了……

後來她回了京都,與君寒成了親鬧得沸沸揚揚……

百里迷雲卻是沒有機會來見她……

此時兩人總算見着了,百里迷雲自是會有些激動……

其實……

兩人的關係說不上好與不好……

但蘇子淺很明顯的感受到,百里迷雲是真心……把她當朋友的。

想來……

是自己曾經,在她落魄的時候,拉過她一把罷……

蘇子淺拿起一杯茶水,輕輕地抿了一口。

她的視線向殿內掃去。

目光觸及的,是君悠烈與君紫嬛坐在一起。

君悠烈的視線,與她有短短一瞬的交匯

不過,一瞬之後,他便避開了蘇子淺的眸光。

蘇子淺微微一怔,隨後……

她望向坐在君悠烈身旁的君紫嬛。

君紫嬛臉上的表情很冷。

她一直低垂着眼眸,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水看。

這幅模樣……

蘇子淺眼眸一轉,看向君紫嬛的對面。

只見一人身着一襲紫衣外袍,目光一瞬不瞬的凝着君紫嬛看。

那人望着君紫嬛的視線,有些黯淡,亦有些蘇子淺……

看不明的情緒在其中……

意味深長,而暗晦難懂……

腰間一緊,蘇子淺的身子,忽然被人圈住,力道隱隱帶着點強勢,不容她反抗。

耳畔傳來一句低低沉沉的話語。

聽進她的耳裡,略帶着一絲咬牙切齒,和危險的氣息。

“蘇淺,別的男人,有本王好看麼,竟值得你一直盯着看?!”

246.247,賜婚,本王也要當父王

腰間一緊,蘇子淺的身子,忽然被人圈住,力道隱隱帶着點強勢,不容她反抗。

耳畔傳來一句低低沉沉的話語,聽見她的耳裡,略微有些危險蠹。

“蘇子淺,別的男人,有本王好看麼,值得你一直盯着看,嗯?!”

君寒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讓蘇子淺聽的清楚。

自齊神醫的身上收回視線,蘇子淺望向君寒,她道髹:

“我一直看着你,萬一要是看膩了,你該怎麼辦?”

君寒將她往自己身上帶,順手餵給她一塊糕點。

“看膩了再說。”

見蘇子淺張口吃下,君寒又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況今日來的人,皆是有身份,有重量的。

你要相信本王,宮中,一旦聚齊了朝堂上的大臣,皇室宗親這些人的話,一般沒有什麼好事……

你的視線,可以往下挪就往下挪,不要去看旁人,容易招惹麻煩,明白麼?”

糕點甜而不膩,味道極好。

蘇子淺挑了挑眉,也拿了一塊,遞到君寒的脣邊。

“你我的身份,已經註定了會招惹麻煩,不是說我們安分守己……就可以平安無事,這些……

你自己也清楚的不是麼,既然逃不掉,那爲何不正面出擊?”

君寒將糕點吃下去。

他看着蘇子淺,諱莫如深的道:

“不是所有的正面出擊,都會成功的。”

就像……

他逼着她嫁與他一樣。

若不以真情打動爲條件……

即便兩人成了親,卻還是會背道而馳……

更甚之是……

反目成仇!

蘇子淺漆黑如墨的眼眸,掃過殿內的衆人,她轉移話題,隨口道:

“你不覺得,今日這仗勢,有點奇怪麼?”

君寒的脣角勾出一抹輕笑。

“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今日皇后,應該會爲九王賜婚。”

賜婚……?!

蘇子淺一怔,眉頭蹙起,她望向九王爺君樊那邊。

只見君樊的面上,掛着淺淺的笑容,恰到好處。

修長的手指,正耐心的剝着龍眼,然後餵給他身旁的女子。

溫文爾雅,君子如玉……

看起來,倒真是個很好的夫君。

而……

女子墨黑的長髮全部盤起,梳成雲鬢。

蘇子淺很清晰的可以瞧見……

女子的眉眼染着愉悅的笑,略略顯得有些嬌羞的垂首。

蘇子淺盯着女子脣角的笑意,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待她回神之後,老皇帝與皇后,已經高坐在大殿之上。

原先香貴妃的那個位置,亦由旁人所取代。

聽聞……那位女子,是老皇帝的新寵。

她的相貌與才情,皆與香貴妃不一,但……

有些地方,卻是與香貴妃有着驚人的相似。

比方說……

她身上的……香味。

蘇子淺的視線,凝在那個女子的身上。

女子的容貌,她不算是陌生,但亦不能算是過於熟悉……

蘇子淺微不可見的蹙起眉。

眼中的女子,卻像是覺察到了她的視線,竟亦朝着她這邊看來。

她的脣角,勾起淺淺淡淡的笑容,很是溫和的朝蘇子淺,頷首。

蘇子淺的眼睛驟然眯起,回了女子一個不冷不淡的笑。

昔日香貴妃身邊的宮婢――

雙清!

如今卻是取代了香貴妃的位子……

這是因爲什麼?

香貴妃的下場,不得不說很慘烈……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她的婢女,卻成了……當今天子的新寵?

蘇子淺隨手拿了一杯,輕輕地飲下一口。

茶水入口,有些甜味,與茶水的味道完全不符。

她眉毛一挑,這纔看清是果酒。

君寒在一旁好以暇整的凝着她,“你在想什麼?”

若不是他將蘇子淺的酒水,換成了果酒,這會……

入了蘇子淺肚子的,可就是蘇子淺旗下釀製的烈酒了……

瓊樓玉宇之所以出名……

是因爲它的酒水夠烈,夠帶勁!

常人尚且多飲不得,何況……

是蘇子淺這種菜鳥級別的人物?

只消一口,都不知能不能撐到宮宴結束的……人物?!

蘇子淺垂了垂眼眸,道:

“我在想,皇后爲君樊指婚,到底指的是哪家的閨秀?”

她的話音剛落,老皇帝洪亮的聲音便緩緩傳來。

“今日十五,正是元宵,可是一年中,極少的好日子。

在此,你們不必那般的拘束,隨意一點即可。”

“是,謹遵聖意。”

圓圓的木桌上,擺放着多種水果。

君寒仔細的看了一眼。

然後……

他將嫣紅欲滴的櫻桃取了幾顆,遞到蘇子淺的脣邊,道:

“皇后亦快要黔驢技窮了,後宮裡,她的勢力皆被老皇帝限制着……

唯一可以掌權的,便只有各位皇子公主王爺的婚事,想來,君樊的側妃,應該家世不錯。”

蘇子淺點點頭。

她將入口的櫻桃吃下,沉默着不再說話。

殿內的氣氛,因老皇帝的一句隨意,稍稍有些緩和。

不過……

百里將軍,卻依舊像是嚴陣以待一般。

眉目間,並無多大的親和之意。

周雙清在老皇帝的身旁,盡說着好話,引得老皇帝龍顏大悅,大笑出聲。

皇后沉靜的眼眸,亦染着點點的笑意,但若細瞧的話……

便會發現,她美麗的眼睛裡,盡是嗤笑與譏諷。

老皇帝忽然止住了笑,他朗聲道:

“趁今日這大好時日,朕要宣佈一件大喜事。”

老皇帝摸着周雙清的手,面目含笑的道:

“周家有女周雙清,朕的清美人,天賦異稟,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加之……

她身懷朕的皇兒,即日起,加封她爲清蘭貴妃,賞綾羅綢緞萬匹,金鐲玉飾三千。”

清蘭貴妃,周雙清忙起身叩首,“臣妾,謝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后臉上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僵住。

袖中細長的指甲被一下子掰斷,她的臉上,卻又緩緩綻放出了笑容。

蘇子淺看着她,皇后的笑容美好,她朝着老皇帝道:

“恭喜皇上,喜得一子,這可真是……我然起的一件大喜事啊。”

老皇帝似是聽了很順耳,哈哈大笑起來。

殿內的人,皆是順風使舵,一個個朝着老皇帝賀喜。

老來得子,確實可喜……

君寒的臉卻微微一沉。

他咬了一下蘇子淺的耳垂,悶悶的道:

“本王……也要當父王。”

蘇子淺的臉一紅,將他推開。

“不要鬧了,這裡人多。”

“那我們回府。”

“……”

蘇子淺瞅着君寒臉上的憋屈,驀然失笑。

連老皇帝都可老來得子……

他那般的努力,她卻一直沒有音訊……

是該憋屈……

君寒更是笑眯眯的。

他剛俯身在蘇子淺的耳畔邊,正欲說點什麼,卻猛然聽見老皇帝道:

“老七,你成親亦有些時日了,淺兒的肚子,可有什麼動靜?”

蘇子淺正襟危坐。

她朝着老皇帝微微一笑,“回父皇,暫且,還沒有什麼消息……”

老皇帝臉上的笑意有些滯住。

連着……大臣臉上的表情,亦有些微妙。

君樊的脣角微勾,暗含着一絲譏諷。

果然……

宮中,最大的王牌,除卻老皇帝的寵愛,剩餘的,便只有子嗣了……

君寒握住她的手,笑容肆虐,他道:

“該有的時候,總會有,本王都不急,你急什麼?!”

老皇帝一噎。

他面色有點陰沉。

不過……

許是今日他心情太好,竟不說君寒什麼。

隨意說了幾句……安撫蘇子淺的話,便轉移了話題。

蘇子淺看了君寒一眼,君寒拍了拍她的手背,慢悠悠的道:

“本王不是在麼,這種問題,交由本王來答便好,明白麼?”

蘇子淺笑道,“好,下次由你來應答。”

君寒揉着她的髮絲。

他的視線凝向老皇帝與君樊,目光驀然閃過一絲陰狠。

不知老皇帝說了什麼,皇后失笑了一會,亦悠悠的接口道

“若孩子這般容易懷上,那皇上可就兒孫滿堂了,不過……

提及子嗣一事,不知琴兒近日過的可好?”

林藍琴被皇后點名,忙起身回道:

“回母后的話,兒臣過的很好,王爺,待琴兒也很好……”

她臉上的笑意不像是假的,君樊倒是真的疼林藍琴。

皇后點了點頭,道,“這就好,你懷的可是老九的第一個孩子,定要好生護着。”

林藍琴低垂着眼睛,略微羞澀的道:

“是,兒臣謹遵母后的旨意。”

“瞧瞧,這孩子多乖啊……”

皇后笑了笑,轉過頭來,她對老皇帝道:

“皇上,您瞧,琴兒身懷有孕,老九府中,另一個妾氏,在不久前亦服毒自盡,府內空虛的很……

您瞧瞧,哪家的姑娘合適,看的順眼的,便給老九挑個側妃罷?”

林藍琴面上的笑意一滯。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皇后。

脣角翕動,卻又垂下了眼睛,不敢說些什麼。

世間……

哪有女人可以獨佔自己夫君的?

她的夫君,又不是有怪病的七王爺……

而她,亦不是專治怪病的女人……

君樊忽然拉住了她微涼的手指。

她望向他,便見君樊朝她笑了笑,溫柔的道:

“坐下罷。”

林藍琴的動作僵若木偶,眸色黯然。

順從的坐下。

這對夫妻,快要出現矛盾了……

而……

蘇子淺與君寒這對,互相餵食,倒是甜蜜的很,亦……

礙眼的很!

君悠烈深深的嘆了口氣,猛地灌了一口烈酒。

酒入喉間,灼熱一片。

卻依舊沒有……

將他漸漸冰凍的心,稍稍暖和了一點。

君紫嬛靜靜的盯着他看了半晌。

最後,亦有樣學樣,猛地灌了一口酒。

許是不太會喝酒,她咳了老半天才平復下來,望向前方。

那個身着紫衣長袍的男子,正一瞬不瞬的,凝着她的一舉一動。

君紫嬛的脣角扯開一抹冷笑。

她收回視線,朝君悠烈舉杯道:

“二哥,需要借酒消愁麼?”

君悠烈手中的杯子,與君紫嬛的杯子碰了一下。

他道,“若是讓父王知道,我縱容你喝酒,還不得扒了我的皮?”

君紫嬛自己飲了一口,給君悠烈使了個眼神。

“七嫂都要生孩子去了,你還在意父王,扒不扒你的皮?!”

君悠烈的動作一滯。

忽而他又笑道,“怎麼,與齊柯吵架了,這纔想與二哥我,一起借酒消愁?”

君紫嬛冷笑,“我可沒說是因爲他,我只是想知道……

喝酒,到底是怎樣,能將一個人,看成是另一個的模樣?!”

坐在君紫嬛對面的男子,他的手指,忽然蜷縮起來,緊緊的收住。

殿內飲酒,掩去自己臉上神色的人不少。

老皇帝便數一個。

他放下酒杯,像是仔細掃了一眼殿內未出閣的女子。

不是皇親國戚,就是朝中……有名望的大臣的閨女。

眼眸疾速的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老皇帝笑了一笑,道:

“這些年來,朕都沒多少管過老九的婚姻大事。

上一次給老九賜婚,還是旁人提的意見。

如今這情形,不如,皇后亦給朕提提意見罷……”

皇后默了默,竟是笑着應好。

她的目光,緩緩的掃視着殿內的女子。

九王爺君樊才情不錯,容貌亦是世間少有的俊逸。

文韜武略,雖沒什麼權勢,但……

自從他重現世人的視線之後,他的一切……

可都在慢慢的迴歸……

何況……

當今的國母,是他的母后……

再怎般沒有權勢,亦要比富家子弟好上很多。

着實是良人的標準。

殿內那些……與皇室搭邊的女子,皆是微微的擡着眼眸。

欲語還休的接受皇后目光的洗禮。

蘇子淺看了一眼百里迷雲。

意外的是,百里迷雲亦望着她。

蘇子淺眸光一動,朝她微微搖了搖頭。

247.248,又不是要本王娶她,需要擔心什麼?

蘇子淺看了一眼百里迷雲。

意外的是,百里迷雲亦望着她。

蘇子淺眸光一動,朝她微微搖了搖頭髹。

百里迷雲細長的睫毛動了動蠹。

隨後……她的身子,往後微微傾去。

下一刻,便聽見碰的一聲,有人摔倒在地上的聲音。

大殿內,一時間沒有別的聲音。

紛紛安靜下來。

衆人的視線,亦一瞬間被吸引。

只見一女子笑容溫和的,將摔倒在地的女子拉起。

暖聲道,“迷雲姐姐怎這般不小心,摔疼了罷?快些起來。”

百里迷雲的表情,微微有些窘迫。

她有點難堪的望了一下四周的人,隨即……

深深的低垂着腦袋,沉默着沒有說話。

在衆人看來,百里迷雲卻是唯唯諾諾的,姿態卑微,登不上臺面之人。

而皇后……

眼下,最不需要的,就是沒有膽量的女子!

蘇子淺的眸光一閃,暗自稱好。

須臾,便聽見皇后溢着笑意的聲音,響蕩在大殿之上。

“皇上您瞧,那位姑娘如何?”

她纖細的手指,指的女子,正是拉百里迷雲起來的女子――

百里扶疏!

哦――

老皇帝順着她指的的方向望去。

他尚未開口說些什麼,又聽皇后道:

“臣妾瞧着,這姑娘的性情溫潤,柔聲待人,想來,是個很體貼的女兒家……

不過,這些皆是臣妾……自己的看法,到底要不要給老九賜婚,還看皇上,您的定奪。”

百里扶疏是百里將軍家的嫡女……

她所嫁與的人,自然干係着,百里將軍所擁護的主子是誰……

君樊已經有了林藍琴,林太尉的扶持……

若他……

亦爭取到了百里將軍的扶持的話……

蘇子淺想了想,自皇后身上收回視線,她望向百里將軍。

事關自家嫡女,百里將軍……

不會一直……默不作聲的。

果然!

只見皇后話音一落,百里將軍便站起了身子,背脊挺直。

他的聲音淡然,卻又無比的真摯。

“啓稟皇上,皇后娘娘,小女扶疏,自幼身子骨不好,如今尚在調理中……

老臣的夫人,在生小女之時,亦落下了病根,夫人曾經唸叨着……

小女身子不好暫且不下婚約,不成親,老臣已經允諾了夫人……

留小女在府裡幾年,如今怕是,要讓皇上皇后娘娘,失望了。”

百里將軍這意思,拒婚之意,很是明朗。

甚的老皇帝心意。

皇后笑容淡淡,“都說百里將軍重情重諾,難怪我然起的兵將,個個都敬佩百里將軍。

不過,女兒家總是要出嫁的,百里將軍想留住寶貝女兒的心,本宮明白,但扶疏這丫頭……

本宮瞧着甚是喜歡,不如,便讓她自個兒選擇,願不願意做皇家的媳婦,全由她做主,可好?”

皇后這一招高明。

她不去反駁百里將軍的辯詞,反倒從百里扶疏那裡下手。

若百里扶疏不明百里將軍的立場……

君樊的條件又不錯……

這場婚事,怕是……

難說啊……

蘇子淺抽空看了君寒一眼。

見他亦是興致勃勃的,看着殿內的情形,面上毫無憂慮之色。

蘇子淺不由笑道:

“若她應下,形勢可就不妙了,難道你不擔心麼?”

君寒揚起眉頭。

望向蘇子淺,他道:

“又不是要本王娶她,需要擔心什麼?”

蘇子淺,“……”

一晃神的功夫,殿內的百里扶疏已經站起,屈膝行禮。

只聽她嬌嬌弱弱的聲音道,“自古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扶疏本不該說些什麼,但是……

皇上是當今天子,天下的霸主,皇后娘娘身份尊貴,皇上與皇后娘娘看重扶疏,此是扶疏之幸。

重視之恩,好比知遇之情,扶疏又豈敢抗拒,皇上與皇后娘娘的心意呢?!”

此話一出,老皇帝與……百里將軍的面色均是一沉。

皇后卻是笑着,立即拍桌定案道:

“好,扶疏丫頭這是願意啊,百里將軍,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

這個道理,想必百里將軍,應該要比本宮,更明白罷?”

百里將軍看了老皇帝一眼,見老皇帝沒什麼動作。

他端莊的拱着手,道:

“小女的婚事,全憑皇上,皇后娘娘做主。”

“好好好。”

皇后一連說了三個好。

說的百里扶疏力道頭,低垂的更深,滿臉喜意。

說的林藍琴臉色發白,十指輕顫。

皇后朝着老皇帝頷首,“皇上,您瞧這門親事,如何?”

老皇帝面帶笑容的嘲弄道,“這門親事,不是皇后自己親自選定的麼,還問朕做什麼?”

“那皇上,是沒什麼意見了?”

老皇帝掃了一眼君寒。

卻見君寒,正給蘇子淺剝着龍眼,他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

“你身爲後宮之主,老九的婚事,你覺着沒什麼問題,那就沒什麼問題。”

皇后嘴角輕輕翹起,“臣妾,多謝皇上看重。”

……

…………

百里扶疏與君樊的婚事,便這麼定下。

宮宴解散後,君寒不免,又被老皇帝喚去御書房斥責一番。

君悠烈與君紫嬛趁那會功夫,已然將桌上的酒水喝的七七八八。

他們倒真是親兄妹。

旁人皆是心驚膽顫,生怕做錯了事情,被人逮着,戰戰兢兢的度過了宮宴的全程。

而他們卻是,喝的酩酊大醉,口中還胡言亂語,絲毫不懼。

尤其是君紫嬛……

一口一個負心漢……

一口一個瞎了眼……

負心漢蘇子淺聽的明白,可這瞎了眼的……

君紫嬛,指的是她自己,還是……

另有其人?!

她與衆人走在路上。

君紫嬛與君悠烈皆由宮中的太監婢女扶着,一同出宮。

蘇子淺不敢輕易上前。

君紫嬛與君悠烈,兩人醉前靠得住……

但醉後,可就未必了。

她便一直跟在他們的身後,靜靜的。

忽然,一道紫衣外袍的男子,闖入了她的視線。

那人站在君紫嬛的眼前,他的目光,一直凝在君紫嬛的身上。

君紫嬛已是醉的不輕,眼眸半闔着。

迷迷糊糊的看不清前方的路,更何況是人……

君紫嬛手舞足蹈的將他推開,輕飄飄的,沒什麼力道。

扶着她的宮婢很是吃力,跟着她的身子一起晃動。

蘇子淺的步伐,開始放的更慢。

君悠烈已經被太監扶着,先行了一步。

君紫嬛卻是推不動紫衣男子,怎般都推不動。

醉後的暴脾氣沒得控住,她大聲怒斥道:

“你想怎樣,要打架麼,來啊,只會擋在姑奶奶面前你算老幾?!

敢在姑奶奶面前穿紫色的衣裳,你是不是不想混了,你……”

君紫嬛還沒有罵完,紫衣男子便一把拽過她的手臂,直接將她的身子攬入懷中。

君紫嬛頓時頭暈目眩的更加厲害,頭一歪,便昏睡過去。

紫衣男子二話不說,將君紫嬛打橫抱起。

君紫嬛身邊的宮婢皆嚇了一大跳,憋着口氣,半晌說不出話來。

古代女子的清譽很重要。

齊柯在大庭廣衆之下,將君紫嬛抱在懷裡,這便表明了……

是要徹底毀了君紫嬛的名聲。

248.249,此生,她除了我,沒有更好的選擇,不是麼?

古代女子的清譽很重要。

齊柯在大庭廣衆之下,將君紫嬛抱在懷裡,這便表明了……

是要徹底毀了君紫嬛的名聲髹。

雖然…蠹…

他已經……毀了她的清白。

蘇子淺繼續走,離齊柯站的地方,越來越近。

當她走到齊柯身旁的時候,卻聽到了齊柯鄭重的承諾:

“等會我送她回府,還請七王妃,在她酒醒之後,告訴她……

我會上―門提親,不會白白讓她失了清白。”

齊柯轉身要走,蘇子淺淡淡的反問道:

“你要提親娶她,可你怎麼知道,郡主不會拒絕這門親事?”

齊柯的步子一滯。

片刻後,他道,“依她的性子,她會拒絕的,但此生,她除了我,沒有更好的選擇,不是麼?”

“她本來是有的。”

蘇子淺的視線,緩慢的落到了君紫嬛俏麗的臉上,“只可惜,你卻斷了她的選擇……”

“如果,你給不了她想要的,就不要輕易去動她,打亂了她的生活,否則……

你備受道德的譴責與折磨,她卻備受,你加註在她身上的折磨與痛苦……

兩人皆是兩敗俱傷,毫無好處,究竟誰會更痛苦一些,齊神醫,你自己好好想想罷。”

齊神醫抱着君紫嬛的手指,抖了一下。

蘇子淺越過齊神醫,清清冷冷的聲音,丟出一句話。

“我相信郡主,不會喜歡對方,是以愧疚之情,來稱之爲彼此是愛情的。”

齊神醫一怔。

他看向蘇子淺,蘇子淺卻已然是……頭也不回的踏步離去。

齊柯收回視線。

他凝視着懷裡閉着眼眸的女子,眸色幽深。

蘇子淺尚未走出宮門,便被人輕聲喚住。

她回眸望去,只見……

一女子身着淺藍色長裙,身披一件白色的外袍。

女子脣角勾着一抹淺淺的笑,眉目清悅動人,正徐徐朝着她走來。

那人恭敬的行禮道,“臣女百里迷雲,見過七王妃,王妃有禮。”

蘇子淺嘴角帶笑,白皙的手指,輕託着百里迷雲的手肘處,虛扶她起身。

“迷雲姑娘多禮了,請起罷。”

百里迷雲胸口處砰砰直跳。

起身後,她近距離的看着蘇子淺。

看着這幅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顏,百里迷雲竟久久無法出聲。

蘇子淺的睫毛輕輕的動了動,她道:

“迷雲姑娘,怕是馬上要回府了罷?”

聞言,百里迷雲這纔像是回了魂一般。

她笑了一笑,道,“倒不是馬上便要回府,扶疏妹妹,尚在皇后娘娘的寢宮裡,迷雲得等等扶疏妹妹。”

蘇子淺點點頭,她轉過身子,漫步走着。

“扶疏姑娘,名義上亦算是皇家人了,與母后談聊,倒也不稀奇。”

百里迷雲跟上她,“嗯,扶疏妹妹是有個福氣的。”

她的餘光看了一眼周遭。

見沒什麼人注意她們,百里迷雲忙低聲道:

“公子,是您麼?”

話一出口,音調竟染着一絲顫意。

她貴爲將軍府嫡長女。

自被百里將軍重新重視以來,行爲舉止多有限制。

平素沒什麼事情,不得出府。

她亦見不着蘇子淺。

更不能去拜訪,住在七王府裡的七王妃。

只因,沒有什麼理由去見。

若她冒冒失失的去了,被有心人瞧見,倒給蘇子淺添惹一些麻煩……

只能趁此機會了。

不然……

下次相見,都不知是何時何地……

蘇子淺眸色未變,她笑道,“扶疏姑娘所嫁之人,可是當今國母的親生兒子……

九弟溫文爾雅,名聲顯赫,嫁與九弟,扶疏姑娘又怎能說,是個沒福氣的。”

她亦小聲的回道,“日後若想見我,去瓊樓玉宇……

跟掌櫃的說一聲便好,不必如此遮掩,難爲了你我。”

百里迷雲眸色一驚。

瓊樓玉宇,與蘇子淺是何關係……?!

她只知曉,醉花樓是蘇子淺手下的產業,卻未想到……

百里迷雲覺察自己的反應,忙斂起眸中的詫異。

她點點頭,抿脣笑了笑,道:

“王妃說的是,迷雲,定然謹記於心。”

兩人漫步而行。

忽而,兩名宮婢,行色匆匆的走到蘇子淺跟前。

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兩名宮婢皆朝蘇子淺行禮,待蘇子淺讓她們起身後。

一名宮婢道,“王妃,皇后娘娘請您到鳳鑾殿一敘,請您移步。”

蘇子淺與百里迷雲相視一眼,眸中的深意,是彼此才懂得戒備之色。

……

…………

鳳鑾殿,自是蘇子淺一人去了。

百里迷雲倒是想去,卻是沒什麼由頭。

皇后娘娘不是誰都可以隨便見到的,亦不是誰都接見的。

這一點,蘇子淺很清楚,百里迷雲亦很清楚。

兩人在宮道上分離,蘇子淺隨宮婢去了鳳鑾殿。

嫁與君寒數月,蘇子淺卻只是第二次,踏進皇后的住所。

大概宮裡的陳設佈局,皆差不多罷。

蘇子淺沒發覺,凝香殿裡的陳設,與鳳鑾殿的陳設,有多大的差異之處。

挑起層層垂放着的珠簾,蘇子淺緩步走進殿內。

她快速的掃了一眼殿內的人,隨後盈盈俯身,行禮道:

“淺兒,見過母后,見過清蘭貴妃。”

皇后笑臉吟吟,“淺兒快快起身,這要是老七在此……

見你給母后行禮,還不得臭着臉,怒視母后?”

起身,蘇子淺抿脣微笑,並不接皇后的話。

皇后素手揮了揮,便有人給蘇子淺看座。

蘇子淺朝皇后頷首,落座。

清蘭貴妃,周雙清盯着蘇子淺,那雙幽深似井的眼睛,她微微笑道:

“雖然本妃知道,淺兒不是逆臣之子,但這副模樣,着實容易令人誤會。”

蘇子淺莞爾一笑,“貴妃娘娘言笑了,人自有相似之處,區分的開,便好……

又何必要去糾結,前程過往,惹人心煩?”

皇后的手指,摩挲着木椅邊上的扶手。

她笑罵道,“清蘭貴妃可聽見了,一人說淺兒與那人相似,淺兒權當聽着新鮮……

可若人人都那此事來說,淺兒早該聽煩了,就你還不識相,還不快快給淺兒陪個不是?!”

周雙清尚未有所動作,蘇子淺便先發制人的道:

“不必了,淺兒相信貴妃娘娘,亦只是有感而發罷了。”

她的視線凝在皇后的身上,笑道:

“不知母后要與淺兒說些什麼,淺兒擔心,待王爺出宮,在馬車上沒有看見淺兒,會擔心……”

周雙清修長的手指,輕輕的轉動着白色骨瓷杯,她挑了挑眉,沉默不語。

皇后卻是笑笑,“老七也真是的,竟不給你,挑選幾個婢女候在身旁,有事纔好同傳一聲不是?”

蘇子淺不語,皇后又接着道: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瓊樓玉宇近日出了些好酒,特別適合女子喝……

母后喝着,感覺不錯,便想與你們一起品嚐品嚐。

平素,都是琴兒陪着母后的,但如今她有了身孕……

母后自是不敢喚她,就是不知,淺兒的酒量……如何?”

蘇子淺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

特意將她傳來,難道只是爲了一杯酒水麼……?

須臾,她的臉上掛着一些失落的笑容,道:

“淺兒怕是要讓母后失望了,淺兒酒量不行,飲不得酒水。”

周雙清目光沉沉,盯着她的神色變動,在一旁保持着沉默。

一樣,飲不得酒水麼……?

249.250,皇后娘娘,您難道真的要,得罪七王爺那個煞星麼

皇后眸色未變,笑容如初。

“都是女兒家,飲不得酒水不算什麼,無人敢恥笑,不過……

這點果酒,淺兒嚐嚐,想來應該無礙,喝了之後,渾身舒服……”

她拍了拍手,便有人端着盤子,呈上一杯果酒髹。

遞到蘇子淺的跟前,俯身等着她取走。

蘇子淺思緒涌動,暗思着皇后,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皇后見她遲疑,面色不由一沉,“怎麼,莫不成,淺兒以爲……

母后會在酒裡下些什麼,來謀害淺兒麼?!”

蘇子淺的眸色變了又變,按理說……

是皇后宣喚的她,她絕不敢在自己的地盤上,對自己下手……

可……

她特意逼着自己,飲下眼前的這杯果酒,又是爲何?!

蘇子淺站起身來,俯身賠罪道:

“母后多慮了,只是淺兒身子素來不適,眼下來了月事,神醫吩咐過……

不準淺兒在來月事的時候,飲酒,故而淺兒才犯難,還請母后見諒。”

蘇子淺這話,說的合乎情理。

語氣恰到好處,到讓皇后無話可說。

皇后沉沉的吁了口氣,她似是有些焦慮一般,開口道:

“既然淺兒月事來了,那母后自是不能讓淺兒飲酒,母后這裡……

亦有些平素常人喝不到的果汁,淺兒,不妨嚐嚐罷。”

言罷,她再次招手。

宮婢將青色的果汁呈了上來。

蘇子淺眯了眯眼,猶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拿。

皇后這般模樣,着實怪異。

很不符合她平素的作風。

皇后摩挲着木椅上的扶手,一下一下,動作頻繁。

“看淺兒猶豫的樣子,到底是本宮錯了,本宮再如何,亦是六宮之主……

有權有勢,淺兒又是老七的妃子,本宮還會加害與你麼?!

蘇子淺思忖一秒,正欲出手去拿果汁。

一直沉默着不說話的清蘭貴妃,卻突然將蘇子淺……

眼前的果汁奪走,她淺笑盈盈的開口道:

“皇后娘娘何必逼的淺兒如此之緊,不過只是一杯果汁罷了……

皇后娘娘莫要生氣了,臣妾代爲飲之還不好麼?”

話音一落,她便自個兒,將手中的果汁一飲而盡。

蘇子淺沉默的望着清蘭貴妃。

不知她這是何意……

清蘭貴妃將果汁的杯子,丟到一旁,仔細的用手絹擦拭了一下脣角。

但見她面色依舊如常……

並無大礙……

蘇子淺的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

皇后的面色卻是極爲的不悅,全部展現在臉上,無有一絲的遮掩。

蘇子淺不曾見過皇后變臉過。

即便老皇帝說過多少,君寒說過多少她不中聽的話……

她亦不曾見過。

只因……

皇后不是那種,會隨意將情緒擺在臉上的人。

除非……

是有意爲之!

蘇子淺上前一步請罪道,“母后息怒,淺兒並非有意不飲,還請母后原諒。”

“並非有意,那你便是故意了?!淺兒,你太讓本宮失望了!”

皇后目視前方,她搖着頭,冷笑道:

“你當着這麼多宮女太監的面,無有一絲餘地的,駁了本宮對你的盛情……

本宮若是真想加害於你,何須在鳳鑾殿動手,這不是自找麻煩麼,你這般的態度,倒真的傷了本宮的心。”

蘇子淺忙上前,欲要行禮。

清蘭貴妃卻猛地扶住了她的身子,言笑晏晏的道:

“皇后娘娘您也真是的,再給淺兒一杯果汁不就好了,何必動怒,讓淺兒恐慌呢?!”

蘇子淺的身子,隨她的力道緩緩站直。

她眸色一動,不安的轉頭望向清蘭貴妃。

清蘭貴妃卻朝着她笑了一笑,慢悠悠的道:

“再說,若是淺兒在此受了氣,七王爺還指不定如何鬧翻天呢?

皇后娘娘,您難道真要爲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去得罪七王爺麼?!”

皇后的臉色驀然有些僵硬。

竟是別過了臉,不看清蘭貴妃。

蘇子淺垂了垂眼,微不可見的皺起了眉。

着實……

太詭異了!

這可是鳳鑾殿……

是皇后的寢宮。

便也代表着……

這是皇后的地盤!

可……

皇后卻忍氣吞聲,被區區一個貴妃騎在了腦袋上。

且……

這個貴妃,還是今日老皇帝才加封的……

尚且沒有正式的昭告……

她怎就對清蘭貴妃,如此的懼怕?!

莫不成,是被清蘭貴妃抓住了把柄麼?!

更奇怪的是……

她與清蘭貴妃素來沒有交集。

要說非要理出一個關係來……

那也只有,曾經姐姐的宮婢,與公子之間的關係。

兩人只有過一面之緣……

還是非常不好的開始。

可眼下這種情況……

很明顯的,清蘭貴妃是在幫自己說話……

然……

她到底是爲了什麼,而出手相助?!

千萬個念頭,在腦海裡盤旋着。

蘇子淺還未理出一個頭緒,便聽到清蘭貴妃命令道:

“還不快給七王妃,再取一杯果汁過來,難道……

你們想看見,皇后娘娘與七王妃,心生間隙麼?!”

蘇子淺的視線,隨宮婢端上來的果汁移動。

目光若有所思。

皇后冷冷的哼了一聲,卻並未開口,說些什麼嘲諷的話語。

清蘭貴妃將果汁杯,遞與蘇子淺,她道:

“飲了這杯果汁,七王妃便回府罷,你在這亦耽擱了不少時間……

若七王爺一直見不到你,怕是會尋上鳳鑾殿,皇后娘娘亦沒什麼惡意……

不過只是想與你談聊酒水一事罷了,往昔,她與九王妃常常談論的,你別擔心。”

事到如今……

蘇子淺想推辭的理由都沒有了。

她接過清蘭貴妃手中的果汁,朝着皇后俯身賠罪道:

“兒臣這就喝下果汁,還請母后,莫要再生兒臣的氣。”

皇后的臉色稍稍有些好轉,“你若不信本宮,大可放下手中的果汁,回府去,本宮……絕不攔你。”

蘇子淺緊緊捏着杯子的一角。

今日,她若是放下手中的果汁杯,走出去……

明日,宮裡之於她明目張膽,與皇后做對的消息……

便會不脛而走。

各種謾罵她的罪名,只會誇大,不會減小……

蘇子淺看了眼清蘭貴妃,又將視線轉到皇后的面前。

她笑道,“兒臣豈敢不信母后,不過,兒臣沒有與千易……就是車伕,說自己去了哪裡,待會……

母后可否,遣一個宮婢,隨兒臣一同出宮,若王爺問起,兒臣亦好作答。”

“這是自然。”

清蘭貴妃先聲奪人道,“皇后娘娘自是會遣人送你出宮,你喝了,便趕緊回府去,莫要在宮裡多做停留。”

蘇子淺卻是不看她。

等皇后點了頭之後,她才緩緩舉杯,將青色的果汁,一飲而盡。

她的餘光,凝在她身邊的清蘭貴妃的脣角上。

那裡,在她飲下果汁之後,有細微的揚起。

但不明顯。

若不細看,旁人絕對覺察不出有變化。

蘇子淺眸色一緊。

她不動聲色的將杯子置在一旁。

朝皇后與清蘭貴妃行禮,告退。

皇后倒也沒說什麼。

她隨手指了一個宮婢,跟在蘇子淺的身後,便也起身,將清蘭貴妃打發走了。

尚未走出鳳鑾殿,蘇子淺便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一般,昏天黑地。

250.251,衣衫不整,把她打暈,帶到殿裡來

尚未走出鳳鑾殿,蘇子淺便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一般,昏天黑地。

她立即止住了腳步,仔細凝視着前方。

前方一切,皆變得模模糊糊的,怎般都看不清楚蠹。

她的身子像是在晃動。

要倒不倒的,很暈,很沉…髹…

清蘭貴妃跟在她的身後,見蘇子淺停下腳步,她嘴角的笑意,更是加深了幾許。

蘇子淺咬着脣,極力保持鎮定。

指甲深陷掌心,利用刺痛,極力維持的一絲絲的清醒。

她恍若沒事人一樣,擡腳,邁出門檻。

清蘭貴妃微微眯了眼眸。

蘇子淺的步伐穩妥,像個沒事人一樣,倒令她不敢輕舉妄動。

皇后的寢宮,於蘇子淺而言……

一下子變得很大。

步步皆走的極爲艱辛。

眼前的視線愈發模糊,腦袋亦變得更加暈沉。

眼眸吃力的半睜着,蘇子淺的步子越走越慢,卻沒有止步。

皇后的聲音自殿內響起,染着一絲威嚴,濃重的壓迫感。

“還不快把她給本宮拿下,難道……你要等她自己走出殿外麼?!”

清蘭貴妃的臉色,有一瞬間的變化。

她大步上前,抓住蘇子淺一隻手,將她的身子拖住。

蘇子淺的身上,像是被什麼抽乾了一般,毫無力氣。

清蘭貴妃將她拽住,她的身子便順勢一轉。

在琉璃青燈照射下,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龐,霎時入了清蘭貴妃的眼眸。

蘇子淺瀲灩的紅脣,在此刻已經褪去了顏色。

她死死的咬着,費盡氣力將清蘭貴妃的手甩開。

清蘭貴妃沒想到蘇子淺吃了藥,還這般的死犟着。

力道亦還這麼大,一時無防,被她掙脫開來。

她看着蘇子淺,冷冷的笑了一聲。

“還真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瞞天過海,差點便將本妃騙了去,不過……”

清蘭貴妃冷淡的望着,被迎面而來的侍衛,團團圍住的蘇子淺,嗤笑道:

“不過可惜的是,你這點聰明,好像沒有什麼用處……”

清蘭貴妃明明離她不遠,可她的聲音……

傳進蘇子淺的耳裡,好似天外來音一般悠遠。

不僅是聽力出現了問題……

蘇子淺的身子亦開始不受控住。

搖搖晃晃的,走不穩。

她將侍衛按在她手上的大手,用力甩開。

“別碰我!”

她連說話的氣力都快要喪失,皇后到底給她下了什麼藥

纖細的手腕上,到底還是被人強行按住。

蘇子淺的身子,被人往後拖去。

站在殿內的皇后冷眼旁觀,但她額際上無意滲出了細汗……

還是泄露了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蘇子淺掙扎的厲害。

不知在何時,侍衛尚未反應過來,蘇子淺插在髮髻上的金簪,已被她取下。

侍衛的本能反應是躲,蘇子淺卻手持金簪,往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刺去。

毫不遲疑。

血液順着蘇子淺的手臂,往下流着,豔紅的血色,一滴一滴滴落地面。

皇后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沒想到蘇子淺,竟敢對自己這麼狠……

那可是,她自己的手啊!

但……

皇后亦只是吃驚了一剎那。

她便斂起了所有的神色,下令道:

“她的武功已經被壓住了,不要憐香惜玉,直接把她給本宮打暈。”

打暈與制服一個人的概念完全不同。

侍衛得令,手腳瞬間放開。

蘇子淺極力站穩,手上的金簪被她緊緊的握住。

手臂上的劇痛,微微緩和了一下她的暈沉。

卻亦只是治標不治本。

只要她的動作稍稍大些。

那股要暈厥的衝動,便衝擊而來。

她不敢亂動,身上亦沒什麼力氣。

這些侍衛……雖不是什麼武藝高強之人……

但,好歹練過些武藝。

力氣亦比現在的她,要大上許多……

她自己一個人,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只能拖一刻……是一刻。

但願君寒……

可以快點發現……她不在馬車上。

蘇子淺的視線,盯着周圍的這些不斷靠近她的侍衛,卻是對皇后道:

“皇后娘娘,您現在收手,還來得及,王爺的性子,想必您,一定很清楚……

若他知道,我在這裡受了苦,他非得將您,扒皮生剝了不可!”

她的語調沒有多少氣力,語速也是緩慢。

但字句卻是異常的清晰。

傳達到皇后的耳裡,不會有聽不清楚的情況。

皇后的面色,微不可見的變了一變。

然而她卻是笑着道,“若非知道你不是蘇子淺,就依你如今的這幅模樣,還真是,像極了。

一樣的冷靜自持,鐵齒銅牙,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反威脅本宮,不過沒什麼關係……

當初蘇子淺用卑鄙下,流的手段,令本宮的侄子慘死,如今,本宮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蘇子淺手中的金簪晃了一晃,“我可是,君寒的人……”

對面的侍衛,手腕突然一轉,手中的長劍,趁機將蘇子淺手上的金簪挑開。

金簪被奪。

蘇子淺再無氣力支撐。

她一下子跌坐在地面上。

身子半伏在地面,手臂上的血液流的更急,染紅了一片衣袖。

侍衛將她拿下,半扶起她癱軟的身子,等候皇后的發令。

皇后暗送了一口氣。

她望向蘇子淺的眼睛,看看她到底暈過去了沒有。

蘇子淺卻忽然擡眸看她,脣角扯出一抹蒼白而詭異的笑。

將皇后嚇得臉色慘白,皇后忙道:

“把她打暈,帶到殿裡來。”

“是。”

脖頸一痛,蘇子淺立時昏厥過去。

其實……

若侍衛不動手,她亦快支撐不住了。

清蘭貴妃的手,絞着手絹。

她看着侍衛,將蘇子淺半扶着,帶進殿內,訝異了好久。

“九王爺只說,這瓊樓玉宇的掌權人,武藝超絕,可沒說她,竟是如此的難以搞定。”

好像是一塊堅硬的石頭。

任憑她敲打錘鉗,那塊石頭的堅硬依舊……

皇后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道:

“若有這般容易,她還能是掌權人?!”

……

…………

侍衛將蘇子淺抱到一張軟榻上。

隨後,又將一名年輕男子,擡到軟榻上,與蘇子淺一般躺平。

皇后身邊的心腹宮婢道,“好了,此處沒你們的事了,出去罷。”

“是。”

待侍衛出去之後,那名宮婢,便將蘇子淺的衣襟腰帶扯開。

待蘇子淺春光半泄之後。

她咬了咬牙,拍了拍那位年輕男子的臉。

臉頰疼痛,年輕男子悠悠轉醒。

那名宮婢忙跑出房門,反手便將房門反鎖。

她坐在門外,一動不動的,凝聽屋內的動靜。

年輕男子頭痛欲裂,他半睜着眼眸,揉着自己的太陽穴。

下意識的將身旁的女子,攬入懷裡。

女子嬌軟的身軀,貼在自己的身上。

那抹淡淡的女兒香撲鼻而來,男子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

待他瞧清楚女子的容顏之後,他微微皺了眉。

“蘇子淺……?”

年輕男子細瞧着眼中人。

只見女子緊閉着眼眸,衣衫不整。

半露的春光,白皙的肌膚,精緻的鎖骨,染着致命的吸引力,無時無刻在誘惑着他。

年輕男子先是皺眉眨眼睛,隨後卻是自嘲的笑了笑。

他攬住女子纖細的腰身,往自己身上帶。

豔紅的脣瓣,覆上她毫無血色的脣。

一點一點的,宛若品嚐美酒一般,涉取着她的甜美芬芳。

251.252,美人,今夜你怎麼成了木頭?

他攬住女子纖細的腰身,往自己身上帶。

豔紅的脣瓣,覆上她毫無血色的脣。

一點一點的,宛若品嚐美酒一般,涉取着她的甜美芬芳。

…髹…

…………

皇后剛轉過身子,欲要往殿內走去。

一直關閉着的大門,卻猛然被人踹開。

她與清蘭貴妃動作同步的望向大門處,只見

來人的面色陰沉,他的衣襬飄舞,步履極快的走上前。

在他的面前,有五六個侍衛,手持刀劍,戒備的看着他。

空氣中,飄着淡淡的血腥的味道。

男子眸色一下子染上狠戾之色,他語氣不善。

“她在哪?!”

皇后眸色一閃,“老七這是要找誰,天色已經不早了,老七你強闖本宮的寢宮,不怕被聖上責罰麼?!”

君寒手握成拳,心急如焚。

皇后不是君樊。

君樊上次沒對蘇子淺做什麼,那是因他另有所圖。

而皇后卻不是。

皇后在後宮爬摸打滾數十年,她的心腸早已變得毒辣。

她看過的聽過的做過的殘忍的事情,絕不會少於他。

最重要的是……

在前些日子,他特意暗中探查。

朝堂之上,一些附屬林太尉的大臣的把柄,被他掌握在手。

紛紛聽從他的吩咐,保持中立。

有些甚至是自己自願跟隨於他……

加之……

代理丞相一職的狀元郎,是他的人。

與狀元郎結交的大臣,還有昔日與母妃家族關係友好的大臣,皆歸附於他……

朝堂上的大勢,已經在慢慢的轉移。

他擔心……

皇后有可能是被逼急了,由此選擇最後一博,會對蘇子淺造成傷害。

要知,不論是後宮,還是朝堂之上……

皆不能有失勢的時候。

尤其是朝堂之上……

後宮失勢,贏得君心尚且還有翻身之日……

而朝堂失勢,便算大勢已去。

鮮少有翻身之時!

是以……

皇后纔會讓君樊,娶百里將軍的家的女子。

以保持他與君樊在朝中勢力的平衡。

但如今看來……

皇后的目的,遠遠不止於此。

君寒的臉色陰森滲人,越走越近。

“本王再說一次,本王的女人,你最好現在送到本王手裡,否則……”

“否則什麼?!”

清蘭貴妃竟是不怕死的打斷了君寒的話茬。

她毫無畏懼的迎上君寒的目光,道:

“皇后娘娘可是六宮之主,七王爺待自己母后的態度,難道就是跟婢女一樣麼?!”

清蘭貴妃話音一落,便被皇后重重的甩了一耳光。

她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臉,呆呆的望着皇后。

真是不要命了!

他這般待她,已算是好的……

君寒是什麼人?

一個活脫脫的煞星!

他都敢當着老皇帝的面,殺了前任皇后的命……

亦敢對老皇帝大逆不道,口出狂言!

他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這時候去招惹他,還是以她的名義……

這不是在找死麼?!

客套話亦分時候講……

周雙清果然是個愚蠢之人,差點沒將她害死。

皇后的面色有些難看。

她沒有替清蘭貴妃講話,而是道:

“老七,不管你要找尋什麼,如今這個時候,除了聖上這個男人以外……

沒有人可以進本宮的寢殿,你要是敢硬闖,本宮就敢將你亂箭射死,明白麼?!”

君寒終是失了耐性。

他沒有空和皇后繞圈子。

他大步上前,一掌拍在前方一名,護着皇后的侍衛。

順勢奪過他手中的劍,劍指皇后。

“本王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將她毫髮無損的送到本王身邊,立刻。

第二,本王,拆了你的寢殿,將你身上的衣物,全部毀了,再丟到荷花池裡去,你要選哪一個。”

“君寒,這是爲人子弟該說的話麼?!”

皇后的火氣噌噌噌的上去了,絞着手絹怒罵道。

她不怕君寒殺她的人,拆她的宮殿……

這些,全部都是她可以投訴的好事。

可……

她最怕的,就是君寒拿她本身做文章。

皇后,不能有污點。

即便有,亦要消除污點。

若她被丟到了荷花池,又裸‐着身子,她還要不要做人……

清蘭貴妃挑了挑眉,對君寒這個想法,似是有所贊同。

她趁着君寒與皇后相持之時,一點一點的移步到一旁。

恰似不經意踩到了什麼一般,她故意大叫了一聲,“什麼東西啊?”

她眼疾手快的將腳下的東西舉起,正好可以被君寒瞧得清楚的高度。

“原來,是枝簪子……”

聞言,君寒的視線有所偏移。

他一眼掃過,清蘭貴妃手中的金簪,簪尖明顯染着可疑的顏色。

君寒的心驀然被揪緊,一寸一寸的疼。

他足尖輕點,飛身至清蘭貴妃身旁。

他手袖一揮,將清蘭貴妃手中的金簪揮開,伸手去接。

梅花金簪……

這確是蘇子淺的東西無誤。

他的劍一下子架到了清蘭貴妃的脖子上,雙眸猩紅。

“誰都不準動,你給本王往裡走。”

清蘭貴妃的臉色陣陣發白,“好,七王爺你可千萬不要亂來,我走,我走。”

皇后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君寒,這是本宮的寢殿!”

她話音一落,清蘭貴妃的脖子上,立刻暈染了一片紅色。

疼的清蘭貴妃哇哇直叫,“好疼啊,皇后娘娘您不要再說了。”

皇后的心愈發的虛。

宮殿有個不好的地方,它沒有後院可走。

蘇子淺與旁人被關在殿內的,一個屋子裡。

君寒堵在門口,她倒是想轉移亦轉移不了。

於是,皇后大罵道:

“堂堂一個王爺,竟敢挾持貴妃強闖皇后寢殿,本宮倒要瞧瞧,然起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來人,放箭。”

皇后準備的很充分。

她一聲令下,便有二十幾個侍衛,手拿弓箭,焦距對準君寒。

清蘭貴妃眸色一緊,臉色更加慘白起來。

“皇后娘娘,我是要你救我,而不是殺我啊!”

她還尚未說完,幾十只長箭齊發,便齊刷刷的,朝着他們這個方向襲來。

君寒眸色一凜。

他一掌拍在清蘭貴妃的後背,將她推離了原地。

手中長劍揮舞着,將利箭揮開。

清蘭貴妃跌倒在地,倒是堪堪躲過一劫。

她有些詫異的望向君寒,目光幽深。

一陣又一陣的利箭齊發,餘留君寒一人,在此處獨舞。

他目光一寒,視線凝向皇后。

身子一躍,他自箭身上方越過。

君寒正要將皇后制止之時,卻被一人搶先了動作。

那人將皇后護在身後,視線緊緊的凝着君寒,他道:

“七哥這是何意?!”

君寒不看他,從他的身邊越過,便要進皇后的寢宮。

卻又被君樊攔下。

沒有言語,君寒與君樊立即兵戎相見。

林藍琴挺着肚子,在門口愣愣的站着。

眸色擔憂,卻又不知可以做些什麼。

她的手指緊握。

見君寒的劍劃過君樊的臉,她立即出聲,“王爺,小心……”

連她這個門外漢都看得出來,君樊不是君寒的對手。

不過幾十個來回,眼見君樊快要敗下陣來,皇后忙道:

“琴,給九王爺琴。”

音殺,纔是君樊的絕技……

宮婢兩腿發軟,這等場面,她這輩子都不曾見過,又怎會不害怕。

她哆哆嗦嗦的走了幾步,便聽見皇后與林藍琴大喊着君樊。

“王爺……”

“老九……”

她頓時嚇得不敢動彈,雙腿直哆嗦。

君寒劍指君樊的脖頸。

他的眼神,淡漠薄涼的無有一絲溫度,朝着皇后道:

“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把她還給本王,現在立刻馬上。”

林藍琴眼眶發紅,“七哥,你到底要讓母后還你什麼,你千萬別傷着王爺啊!”

皇后嚇得大喘着氣,“你別亂來,本宮告訴你,本宮告訴你,她,她在……”

“住手。”

一道洪亮的聲音,硬生生的打斷了皇后的話茬。

來人繃着臉,視線將這四周的凌亂看在眼裡。

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名,穿着華服的女子。

清蘭貴妃見到來人,先是冷冷的笑了一笑,而後大喜的喚道:

“皇上,皇上,您快來救救臣妾啊……”

君寒的眼眸陡然更是陰冷。

他沒有回眸,手中的劍在君樊的脖子上劃了一道。

血色涌進了皇后的眼睛,他的聲音如同魔咒一般響起。

“繼續說!”

“君寒你瘋了麼,那可是你的九弟啊!”

皇后的表情一下子哀慼起來,“你到底要如何啊,挾持貴妃要挾本宮……

欲要強闖本宮的寢殿,如今還打傷老九,你到底是何居心?!”

老皇帝身後的女子上前一步,她指責道:

“皇后娘娘,不知七王妃可是回府了?”

皇后的眼淚自眼角掉落,“七王妃不在七王府,你們便個個都來本宮這裡尋,她又不是皇后,怎麼會在鳳鑾殿這裡?!”

“適才您遣人,喚七王妃去見您,臣女不巧,剛好在場,還請娘娘莫要開玩笑了,趕緊將王妃送出來罷……”

老皇帝負手而立,“皇后,她說的可是真的?”

他的話還沒有問完,君寒便已經衝進了皇后的寢殿。

皇后大驚失色。

直愣愣的看着他進去,再也說不出話來。

完了……

這一刻,皇后的後背,已經完全的溼透了……

老皇帝的面色亦是一變,怒斥道:

“君寒,給朕站住。”

堂堂一個王爺,選擇在這個時辰進自己母后的寢殿,像話麼?!

這要是傳出去……

他還要不要做人?!

君樊眸色有異。

林藍琴趕忙跑過來,用手絹,將他脖子上的傷口按住。

她的眼淚掉得很兇,眸子裡溢滿了心疼。

“王爺……”

他心一軟,朝她笑着搖頭,“我沒事。”

……

…………

君寒抓住一個不敢動彈的宮婢問話,“七王妃被關在哪裡?”

宮婢的手指哆哆嗦嗦的指了一個地方,兩眼一黑,被嚇暈過去。

君寒順着她指的方向,疾速的趕過去。

一走前,他便看見一個女子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看。

她一下子跪倒在地,渾身發抖不敢說話。

君寒的身上殺氣十足,他看了一眼反鎖的房門,沒有猶豫,便將房門踹開。

他擡腳走進室內,便見蘇子淺躺在榻上,雙眸緊閉,臉色慘白。

君寒眼眸一震,擡起的腳步,像是擡着千斤重的石頭一般。

沉甸甸的。

他的雙手緊緊的握着,一隻手中的金簪,被他捏的變形都不自知。

隨後跟進來的衆人,亦是一驚。

尤其是老皇帝。

他看着軟榻上的蘇子淺,那染着血色的衣袖極爲顯目。

他又轉頭,看了看失魂落魄的皇后。

頓時滿眼失望,怒火中燒,“這就是你所說的不知情,嗯?!”

皇后往軟榻上看去,竟沒有發現年輕男子的蹤影。

她張大了眼睛,脣角翕動,卻沒有開口說些什麼。

百里迷雲見狀,手腳冰涼,她極力鎮定的道:

“快,快宣太醫。”

眼中的女子臉色蒼白如雪,嫣紅的脣色,亦褪去了顏色,慘白一片。

君寒緩緩的俯身,手指輕顫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脈搏的跳動,很是平穩。

君寒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樣,深深的鬆了口氣。

他將她緊緊抱住,感受着她的心跳聲,竟失去了言語。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室內靜寂的沒有一點聲音。

百里迷雲亦是紅了眼,她的手捂着脣,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君樊眸色一閃,他的眉頭微微蹙起。

突然,一道嘔吐的聲音,清晰的傳進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皇后的臉色霎時一變。

下一刻。

便見一名身着紅色衣裳的男子,搖搖晃晃的,從軟榻的一旁,緩緩的站起身來。

由着……

衆人的視線,一直集中在蘇子淺的身上。

加之……

這位男子,躺在了軟榻下面,衆人並不知道他的存在。

如今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還打了一個酒嗝,朝老皇帝這邊走來。

衆人的臉色已經不叫驚了,而是恐慌。

百里迷雲看着年輕男子,她不敢置信的道:

“世,世子,您不是,不是出宮了麼,您怎會在這?!”

君寒冷冷的望了他一眼,眸中漸漸浮起嗜血的殺意。

忽然,他的手心被人輕輕一碰。

他頓時僵住。

手心又被輕輕地劃了一下。

他眸色一緊,卻是沒有低眸去看懷中的人。

任由懷中的人,在他的手心上,寫了完整的一個字――

等。

君悠烈的狀態不好,他的眼眸迷離,站的站不穩。

聽見百里迷雲再同他說話,他看了她一眼,沒有動。

下一秒他竟是搖晃着身子,朝她走過來。

百里迷雲不知他要做什麼,忙問:

“世子,世子您還唔……”

剩餘的話,盡數被人吞入腹中。

百里迷雲的眼睛,驀然睜的比皇后還要大。

嘴脣因過於吃驚而微微張開。

柔軟溫熱的脣,很順利的攻略了城池。

百里迷雲僵着不敢動,抱住她擁吻的人,亦是微微的僵住。

君悠烈迷離着眼眸,自她的脣上離開。

“美人,今夜你怎麼成了木頭?!”

君寒隨手抓了一個東西,便往君悠烈身上丟去。

百里迷雲雙手死死的捂着脣。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君悠烈,猛然摔倒在地,昏睡了過去。

只消美人二字,老皇帝便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他的臉色難堪到了極點,手上握得拳頭咯咯作響。

皇后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死一般的沉寂中,太醫來了。

這殿內,有太多的重要人物。

太醫來不及思考什麼,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正要一一行禮,卻聽到了君寒,冷的像是來自地獄裡的聲音。

“還愣着做什麼,過來。”

太醫戰戰兢兢的不敢動。

他看了一眼老皇帝,見他沒什麼表示,這才放心走到君寒的身邊。

他努力不去看君寒的臉色,怪滲人的……

看了容易哆嗦腿軟發抖結巴……

他替蘇子淺把脈。

片刻後,他的眉頭深深的皺起,又緩緩的鬆開。

似是對蘇子淺的身體有一定的瞭解後,他起身,朝着老皇帝施禮道:

“啓稟皇上,皇后娘娘,七王爺,九王爺,九王……

“重點。”

太醫正要一一稟報。

君寒染着濃濃殺意的兩個字拋了出來,他忙到豆子一樣,通通倒了出來。

“七王妃這是喝了強烈短暫性的迷,藥才導致的昏迷,且,七王妃可能動了氣,腹中的胎兒,多少有些影響……

微臣這就給七王妃開個安胎的藥方,待王妃醒了之後,立即給她服下!”

“胎兒……”

君寒緊緊的握着蘇子淺的手,蘇子淺的手亦明顯的動了動。

君寒怔愣了半晌。

忽然他的聲音有點顫有點抖,眸底染着狂喜之意。

“喚個女醫過來,給淺兒包紮傷口,還有,你快去熬藥,若本王的孩子有個閃失,本王唯你是問!”

太醫忙點點頭。

他一轉身,卻被百里迷雲攔下。

她的臉色亦有點白,思維卻是很清晰。

“敢問太醫,強烈短暫性的迷,藥,這種迷,藥,迷雲不曾聽過,不知,何處纔有?”

太醫瞥了一眼君寒。

君寒的下巴抵在蘇子淺的頭頂上,脣角露出的笑意是溫柔深情的。

見他應該不會動自己,太醫稍稍安了心。

不過……

太醫亦知,室內的氣氛不太融洽,總有一點風雨欲來的幻覺。

他只得斟酌再三,謹慎道:

“這種迷,藥,是天辰國,贈與然起的寶物,此藥,專用於傷勢嚴重且不堪疼痛的人服用最佳,比方說……

有人被人刺傷,傷口極深,若利刃尚在傷口處,便可以給他服用這種迷,藥,以減輕此人的痛苦……

此等藥物,然起只在宮中才有,由着迷,藥稀少貴重,一般人,並不能使用,七王妃沒什麼傷勢,並不需要用此藥物。”

用在她的身上……

實在是……

暴斂天物啊!

百里迷雲朝太醫點點頭,“謝太醫講解。”

太醫亦朝她拱了拱手,隨後離開了這壓抑的室內。

胎兒……

迷,藥……

男人……

老皇帝氣的臉色鐵青,反手便狠狠的給了皇后一巴掌。

皇后被老皇帝打的眼冒金星,身子不穩,摔倒在地。

“母后……”

君樊臉色大變,忙跑過去扶起皇后。

皇后的眼裡沒有淚花,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扯開一抹笑道:

“母后無礙。”

老皇帝盯着皇后,“你說,你將淺兒迷暈是爲何,悠烈那孩子爲什麼會在這裡,你究竟幹了多少朕不知道的勾當?!”

皇后的脣角溢出一絲血跡,顯然老皇帝的力道不輕。

反正大勢已去,她亦無所謂了。

皇后嗤笑道,“幹了多少勾當又如何,你何曾真的正眼瞧過我們母子二人,老九哪點不如君寒,只因他不是寧妃所生,就一定不好麼?!”

說到這裡,她的眼眶發紅,“手心手背都是肉,爲什麼你卻這麼的殘忍,看見了手心,你就再也看不見手背了?!

君寒一個服軟,便可讓你大權相讓,我們母子二人,費盡了心思,都不能得到你一個認可,難道你還不允我用自己的法子,去爲我的孩子爭取麼?!”

老皇帝筆直的站着,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個字。

君樊的眼眶溼潤,他抱緊了皇后,道:

“母后,別說了。”

皇后卻是搖着頭,“不,我要說,我偏要說!這些年來,着實苦了你,你亦是天之驕子,卻因爲投錯了母體,這才命運坎坷。

如今母后做了錯事,還有可能會連累了你,若母后不說,他定怪罪於你,屆時,纔是母后的罪過!”

她淚眼婆娑的望向老皇帝,極力平淡的道:

“皇上,臣妾知道,將淺兒迷暈,又將悠烈那孩子抓進宮來,是一件可恥的事情,但是……

千錯萬錯,都是臣妾一人的錯,老九他什麼都不知道,請您,切莫牽連到了他!

這是臣妾這輩子,唯一求皇上的事情,還請皇上,莫要拒絕。”

君樊擡起眼睛,昔日只染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竟溼潤一片。

“父皇,兒臣有錯,此事,皆是兒臣一人謀劃,母后只是輕易相信了兒臣,這才造成了大錯…………

還請父皇,莫要爲難母后,從輕發落,兒臣,願服從父皇的所有懲處。”

林藍琴跪在他的身旁,泣涕連連,她道:

“請父皇從輕發落,孩子不能一出世,就沒有了父王,琴兒,亦不能沒有了夫君……”

老皇帝的眉心震了震,似有動容,他揮了揮手。

剛要說些什麼,清蘭貴妃卻不知從哪裡突然冒了出來,她大聲道:

“皇上,您切莫相信他們的一面之詞,皇后娘娘親口對臣妾說過……

她將七王妃迷暈,只爲了報她侄子的慘死之仇,她還跟七王妃說……

她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辦法,根本與護子心切無關!”

252.253懷裡的女子是他所鍾情的女子,加之她又春光半泄,任誰還忍

老皇帝的眉心震了震,他揮了揮手。

剛要說些什麼,清蘭貴妃卻不知從哪裡突然冒了出來,大聲道:

“皇上,您切莫相信他們的一面之詞,皇后娘娘親口對臣妾說過……

她將七王妃迷暈,只爲了報她侄子的慘死之仇,她還跟七王妃說…髹…

她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辦法,根本與護子心切無關!”

皇后的侄子――

楊缺岢。

他是犯了輕薄皇子的罪名……

加之一系列的強行對大臣進行玷污,才被自己下了死令的。

皇后說這句話……

是想表達什麼,他很清楚。

自看到……君悠烈那個萬花叢中過的風流小子的時候……

他就已經明白了。

皇后的面色白的不能再白,她凝着老皇帝的眼睛,道:

“這只是我隨口胡謅的一個藉口,皇上,你我多年夫妻情分,您還能不明白我的爲人麼?!”

老皇帝深深的嘆了口氣,“朕老了,你的所作所爲,確實出乎朕的意料,如今,朕都不能說,到底是否……真的瞭解過你?”

皇后的眼睛眨了眨。

她深深的凝着老皇帝的臉,隨後卻是大笑出聲。

良久她道,“所以,皇上這是,要對我這個繼任的皇后,趕盡殺絕了麼?!”

君樊雙眸一沉,他的薄脣抿成一線,扶着皇后的手背上,青筋盡顯。

足以顯露出,此刻他的隱忍憤怒。

老皇帝深深的嘆了口氣,他閉了閉眼睛。

剛要開口說話,卻被一道無力而清脆的聲音打斷。

“父皇尚未下過決斷,母后便是心死神傷,可母后有沒有想過,倘若今夜母后的計劃成功,淺兒是否又會暗自神傷?

更甚之,淺兒會因不保清白,心中愧對王爺,從而選擇了自縊,還是說……淺兒的命,在母后眼裡,根本不算是命?”

君寒半扶着蘇子淺的身子。

她手上的傷口,因被人點過穴道,而停止了流動。

但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如雪,看起來很是虛弱。

她突然出聲,自昏迷中醒來,衆人的臉上的神色各異。

不過,卻是喜色多於怒色。

老皇帝甚是寵愛君寒,如今蘇子淺……懷了君寒的子嗣,他自更是重視蘇子淺。

只見老皇帝暖聲慰問道,“淺兒醒了,感覺如何?”

蘇子淺朝老皇帝頷首,她恭敬道,“兒臣如今身子無力,尚不能下榻……

不能給父皇行禮請安,還請父皇莫要怪罪,母后給兒臣下的藥量很足。

如今兒臣的腦袋,還昏昏沉沉的,不過,兒臣已經恢復清醒,還請父皇放心。”

老皇帝微笑點頭,他意味深長的看了蘇子淺一眼。

又轉過頭看向皇后。

皇后的臉色愈發的慘白,臉上的指印亦愈發的清晰。

她的眼睛很漂亮。

昔日細長的眼眸裡,瀲灩波光暗自流轉,染着點點的笑意,怎般瞧怎般舒服。

如今卻是黯然一片,像是一灘死水,掀不起波瀾,像是個垂死之人。

這模樣……

令老皇帝微微怔住,口中狠話,霎時嚥了回去。

皇后的眼眸深處,疾速的滑過一抹冷笑。

她從不楚楚可憐,因爲還不到時候。

眼下蘇子淺甦醒,老皇帝勢必會要她的口供。

問出她是如何用計,迫使蘇子淺飲下果汁,又是如何將她的奮力反抗,視若無睹的。

她承認,她是很卑鄙。

可是……

後宮的生存法則,不就是這樣的麼?!

今日她若不傷蘇子淺,明日便是蘇子淺傷她。

況且……

自己只要將蘇子淺毀去,便如同將君寒毀去……

屆時……

她的孩子,便可不必再那般艱辛的做些什麼。

來博得他父皇的注意力……

她自認爲沒錯。

倘若今夜的計劃成功,蘇子淺與醉酒的君悠烈……

然起的七王妃,與恭親王府的南洛世子一旦有染……

被大肆宣傳開來……

以蘇子淺的性子,不羞憤而死,亦算強大。

又或者她咬牙堅持抵抗流言蜚語,暗中謀劃,爲自己報仇雪恨……

但如果真到了那時候……

她這個六宮之主,又豈會給蘇子淺機會,去復仇?!

那時的蘇子淺,即使不死,亦絕對活不安生。

而依君寒的性子,不將君悠烈碎屍萬段,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然……

君悠烈卻是……恭親王府的嫡世子。

一旦君寒殺了君悠烈,便算是與整個恭親王府做對……

屆時……

朝外有恭親王牽扯着君寒,老九便可趁機拉攏朝中大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皇位!

多妙的算計……

只是可惜……

算盤打的再好,亦敵不過實踐。

畢竟誰又能知道……

一個醉鬼,一個昏迷不醒之人……

在狹隘的房間內,點着了迷情的薰香……

躺在了同一個軟榻上……

竟然什麼都沒有發生?!

且……

這個醉鬼,還是個風流花心的情場老手!

真是可恨,可恨!

百里迷雲見老皇帝遲遲沒有說話。

以爲他心軟了,畢竟皇后是他的妻子,而他亦上了年紀。

年紀一大就是麻煩……

容易心軟。

她看了一眼憔悴的蘇子淺,咬了咬牙,朝老皇帝開口道:

“皇上……”

她剛出口了兩個字,便被蘇子淺打斷,“迷雲姑娘,你留在此處很久了罷,不知迷雲姑娘……

可否與百里將軍提起,你的去處,若是不曾的話,迷雲姑娘還是儘快回府罷。

我怕百里將軍一直見不着迷雲姑娘,難免會擔憂……”

百里迷雲眸色一怔。

蘇子淺這話,明顯是想要她退離。

可是……

爲什麼?

只見蘇子淺的眸色不變。

那一雙幽深似井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她看,眼底無波,瞧不出喜怒。

百里迷雲垂了垂眼眸,恭敬道,“適才臣女來的匆忙,尚未與父親道過去處,如今王妃已然無恙……

皇上亦不需用臣女相助的地方,那臣女,便先告退了。”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挽留百里迷雲的人。

宮裡的事情,尤其是牽扯到宮文秘諱的事情……

知道的東西越少,才愈是安全。

蘇子淺正是這個想法,纔將百里迷雲打發走。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蘇子淺才道:

“父皇,兒臣知道,清官尚且難斷家務事,母后要給兒臣下藥的目的,兒臣不予深究……

只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父皇更是一家之主,下藥一事,已然涉及到了兒臣的底線。

還請父皇,替兒臣討個公道,以慰兒臣千瘡百孔之心。”

她是不會退讓的。

不論皇后……對她下藥的目的是爲了什麼……

是爲了她的兒子也好……

爲了她的侄子也罷……

此次如果不是君悠烈及時清醒,她的清白……

註定不保!

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

倘若她仁慈……

那便是助紂爲虐,不僅傷己,還更傷人!

況且……

之於傷害,她素來睚眥必報……

從不,心慈手軟。

君樊朝蘇子淺望去,見她眸底神色複雜,卻隱隱染着堅定。

他眸色一緊,他知蘇子淺的性子,此次她絕不會放過他與母后。

君寒抱起蘇子淺的身子,老皇帝與林藍琴皆注視着他。

卻見君寒抱着蘇子淺便往門外走。

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他停住腳步,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君悠烈,眉頭蹙起。

隨後他看了一眼皇后。

又將視線移到君樊的身上,君寒道:

“本王說過,不論你我之間如何,再怎樣都不能牽扯上自己的家人,如今……

你爲難了本王的女人,那本王便爲難你的母后,恩怨持平。”

君樊默不作聲,只是靜靜的望着君寒,眸色狠戾。

見狀,蘇子淺摟在君寒的脖子上的雙手動了動,她朝君樊道:

“有些話,我本不想說,但是,你的態度着實可恨,若疼寵,是自己可以決定的話,這世間,亦不會有那般多的恩怨糾葛了。

你只知道,你的不受寵,就是默默無聞,你一生不受重視,哪怕你雄才偉略,卻依舊比不過王爺,可你又是否知道……

一個幼時,便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母妃自縊的感覺,看着自己的宮殿裡,所有熟悉的身影,一夕消失的感覺?!

一個人流落在外,無家可歸將近十年的感覺,兩兩相較起來,你竟然以爲前者更慘……

甚至,將前者身上的所有不幸,全部過錯到後者的身上,加之報復。”

君樊自幼得不到老皇帝的重視,不受老皇帝的寵愛,缺少父愛,確實值得同情……

可是……

他不應該將缺少父愛的過錯,推到君寒的身上。

君寒確實受寵,但那又如何?!

他並不曾用老皇帝的這份寵愛,去傷及任何人。

且……

他們之間,誰受的傷害更多,真的有可比性麼?!

君寒的母妃,老皇帝本可以救,但他選擇了沉默,選擇了無動於衷。

寧妃宮裡,那些一同伴着他成長的宮人,被老皇帝的一句暗殺,皆死於火海。

君寒小小年紀便經歷了生離死別,開始了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訓練折磨。

而君樊,除卻不受寵愛之外,他的母妃仍在,他的衣食住行皆是皇子的待遇,絲毫沒有苛刻過。

長大成人後,他的妻子又那般的愛着他……

這又何嘗不是幸福?

卻爲何……

一定要選擇這種極端的做法,一步一步,將兩個不幸的人,輾轉成爲對手。

他不受寵,所以記恨嫉妒受寵的皇子王爺……

爲何自己不去質問他的父皇,爲何不去向他的父皇索取,本屬於他自己的父愛……

爲何要傷害她的夫君?

又憑何,如此理直氣壯的,去傷害她的夫君?!

蘇子淺心裡簡直窩了一肚子的火氣。

皇后和君樊看君寒的眼神,就好像是君寒欠了他們的一樣……

她的夫君哪點對不起他們?!

這個世界亦真是奇怪……

明明老皇帝纔是始作俑者……

而她的夫君,可以很明朗的找出,他該針對的對象。

爲何另一個受害者,卻將他仇視的目光,放到了同樣是受害人的身上……

不覺得,很好笑麼?!

……

…………

當君悠烈酒醒之後,睜眼便見一女子衝着他笑。

精緻的眉梢挑了挑,君悠烈看着女子道:

“你怎麼會在本世子的府裡?”

女子一愣,旋即笑道,“世子可得看清楚,這是七王府。”

七王府……

七王府?!

君悠烈宿醉後的遺留症,瞬間跟好了一般。

他一骨碌坐了起來,“本世子怎會在七王府?!”

女子答道,“世子府比七王府遠,王爺說你太胖,他扛不動,便將世子留在七王府過夜。”

太胖……

君悠烈的眼神保持着質疑,“你確定君寒那小子,是扛不動本世子,而不是待本世子酒醒之後,來興師問罪亦或者五馬分屍的?!”

興師問罪……

五馬分屍……

女子眯了眯眼,惡狠狠的問道:

“世子,你究竟有沒有對我家王妃做過什麼,快說,否則王爺不會放過你的!”

君悠烈眸光一閃,想起昨夜的事情來。

昨夜他與君紫嬛拼酒,喝的酒水不少,整個人都彷彿置在了雲端,暈乎乎的。

後來,他迷迷糊糊記得自己出了宮,卻又不知怎的,一下子沒了什麼記憶。

再有記憶之時,他的身邊,便躺着一位酥,胸半露的女子。

起初,他還以爲是世子府裡的通房丫環,順手便抱住。

後來認真一瞧,卻見是蘇子淺,他更是迷糊。

以爲是場夢境,又或者是幻覺。

他除了苦笑還能如何?

現實中他永遠不可能得到她,而夢裡,卻是唯一可以得到她的地方。

他抱着她親吻,她似是昏迷了一般,毫無反應。

他卻不在乎。

酒,精入侵大腦,懷裡的女子是他所鍾情的女子,加之她又春光半泄,任誰還忍得住……

253.254,郡主你,真的捨得,不要這個孩子麼?(大結局上)

酒精入侵大腦,懷裡的女子是他所鍾情的女子,加之她又春光半泄,任誰還忍得住……

他對她上下其手,當觸及到一抹溫熱粘手的時候,他短暫性的一滯。

將手擡起一瞧,白皙的指尖上,染着血液痕跡蠹。

他的酒立即醒了一般,再仔細瞧看懷中女子的傷口及蒼白的臉色。

他的背脊,瞬間涌上冷意,醉意全無髹。

連忙點住了她的穴道,止住了血液的流動。

那時,房外隱隱傳來質問聲,像是君寒那臭小子的……

而房門似是有人緊緊貼着一般,有細碎的響動聲。

他心知不妙,忙將蘇子淺的衣裳拉好,穿好。

然後低聲喚醒蘇子淺。

這纔沒有被人抓,奸,在,牀。

他喜歡蘇子淺沒錯,但他……絕不會以這等卑劣的手段去得到她。

君悠烈正色道,“本世子能對她做什麼,本世子不過是覺得,你家王爺的性子,應該不能容忍……

本世子與他的妃子同一個屋檐下,才覺得他會興師問罪罷了,本世子可沒說,他是因爲本世子,輕,薄了他的妃子。

女子頓時無言。

她尚未開口說些什麼,便有一人走進了房內。

那人一襲大紅黑袍,他的眸色淡漠,臉上並無多少表情。

正一步一步,緩緩向他走來。

君悠烈眉毛一跳,昨夜好在有君寒那一擊,讓他及時暈倒在地……

否則……

言多必失。

女子瞧見君寒,忙俯身行禮道,“奴婢見過王爺。”

君寒揮了揮手,綠若知道,君寒不會在意她的行禮。

換句話說,便是他根本……不在意這些虛禮

於是,她便順勢站起。

一擡眸,卻見君寒……面無表情的看着牀榻之上的人。

她以爲,君寒是要問及昨日的事情,誰料,他一開口便是:

“醒了就回自己的府邸。”

君悠烈眸色一動,懶懶的道,“我這都還沒有用完早膳,你這小子,就那麼迫不及待的趕我走?”

君寒的眼睛,散發着如同月光般清輝的光芒。

他隨意看了君悠烈一眼,道,“本王是想提醒你,昨夜醉酒的人,不止你一個。”

綠若眸色變了變。

昨夜醉酒的人……

還有一個君紫嬛。

君悠烈被人帶到了皇后的寢宮,那她呢?

君悠烈顯然亦想到了這一點,面色不禁一變。

他立即翻身下榻,披着衣着就要往外衝。

忽而……

他頓住了腳步。

素來波光瀲灩的桃花眼中,隱隱閃爍着複雜的光芒。

君寒亦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他。

卻是一個突然反轉,君悠烈竟然一個大步上前,抱了君寒一下。

君寒渾身一僵。

只聽君悠烈道,“七哥,好好照顧七嫂。”

言罷,他便逃也似的,飛奔着離去。

君寒的脣角翕動,像是有所動容。

七哥二字……

能從君悠烈的口中出來,着實不易。

畢竟……

他們之間的誤會鴻溝,足以令他們無法跨越。

綠若皺着眉頭,小心翼翼的問了君寒一句:

“王爺,郡主她,可是出什麼事?”

君寒的視線望向房門,微微勾起了脣瓣。

君紫嬛又不是被太監……帶出的宮門。

能出什麼事?

不過只是……

他不想君悠烈……多留的言辭罷了。

因爲……

昨日那刺在心底的一眼。

蘇子淺的脣瓣微腫。

她的脣瓣微腫,他又不是沒有經歷過情事……

怎會不知,那是旁人啃咬過的痕跡?

就衝這一點,他憑何要留他在府?!

可……

當君悠烈說出那句話的時候……

心底好像被什麼觸動一般,竟有點,悔意。

君寒的眸色,漸漸幽深。

……

…………

昨夜,蘇子淺與君樊道了一番話,君寒便將她帶出了宮。

還叫千易將君悠烈帶出宮來。

若老皇帝暫時沒有下令,如何懲處皇后與君樊,那君樊必定會採取什麼行動。

之於君悠烈,於君樊而言……算是個潛在的威脅。

於是……

他吩咐千易,將他帶回七王府,以免他遭於不測。

如君寒猜測的一般。

老皇帝果然心軟。

確切的說,應該是愧疚。

只是……

他對皇后與君樊愧疚,將他的女人,所受的苦楚置之不理……

那便莫要怪他……

不留情面。

皇后被打入冷宮,老皇帝說,擇日再行決斷。

君樊被送回了九王府,面壁思過,一樣是再行決斷。

時隔三日,宮中傳聞,皇后以命相協,要求見其子君樊一面。

君樊連夜入宮,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皇后便毒發身亡。

留有遺書,盡是自己,如何算計然起七王妃的過程。

清蘭貴妃作爲幫兇,罪同皇后。

老皇帝下令,賜她三尺白綾,以死謝罪。

遺書中寫着的一切,皆與君樊無關,君樊無罪釋放,行動自如。

同年二月,大將百里將軍突然暴斃,百里扶疏婚事暫緩。

一直沒有動靜的九王爺,協同家眷林藍琴,離開了京都。

不到一月的時間,一股反對然起的隊伍漸起,而隊伍的領導者,竟是然起九王爺――

君樊!

……

老皇帝一時氣急攻心,病倒在榻。

東宮太子早已被流放,暫時掌管國事的人,只能落到君寒的身上。

蘇子淺的肚子已然顯懷,不過孕婦需多加休息。

每每君寒處理完公事,再回房之時,蘇子淺已經睡着了。

深邃涼薄的眼眸浮現一層柔亮的光芒,君寒躺在她的身邊。

將她的被子掖了掖後,他的手置在她凸起的腹部上,一夜好夢。

過了幾日,在如此時段,竟有一人上,門拜訪。

蘇子淺望着眼前明顯不安的女子,詫異道:

“郡主,你怎麼了?”

君紫嬛的手心沁出了汗意。

她看着蘇子淺看了很久,身子亦在輕輕地抖動。

“怎麼辦,七嫂,我……我有了,有了身孕……”

聞言,蘇子淺不由一怔。

隨後她問,“齊神醫可知道?”

君紫嬛搖搖頭,“不知道,應該不知道,我亦是,昨日纔剛知道的,怎麼辦……

父王知道後,一定會揍扁我,而我斷然也會,給父王臉上蒙羞……”

蘇子淺沉默片刻,“郡主,不如先與齊神醫坦白罷,你失,身於他本就是一個錯誤,如今……

你們的孩子都有了,真的不能再逃避了,郡主應該與他好好談談纔是。”

眸色悲慼,君紫嬛搖頭道,“若他心裡有我,我又豈會不與他談,可是,他只是想對那一夜負責,待我絕無其他,我……”

她的性子不算冷漠,卻亦絕對驕傲

這是與生俱來的傲氣。

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曾爲了誰低聲下氣。

昔日說喜歡她的人,不過是將她當作了替身看待……

她又怎麼可能會低聲下氣,求他喜歡讓他施捨?!

蘇子淺皺着眉,感情這種事情,最是麻煩了。

剪不斷,理還亂……

她凝着君紫嬛道,“郡主,還是先回去好好考慮一下罷,倘若你要孩子……

那就必須要爲他找到一位父親,如果,你不要孩子……”

剩餘的話,蘇子淺沒有說。

她只是低頭,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可郡主你,真的捨得,不要這個孩子麼?”

255.255,最要的是,本王捨不得(大結局下)

君紫嬛聽的心中一顫,她回視着蘇子淺。

卻見蘇子淺在溫暖的陽光下,意味深長的朝她笑笑。

“畢竟,孩子無辜,不是麼?”

…髹…

…………

“老九,你答應母后,一定要奪了他的江山,爲母后報仇,答應母后!”

“兒臣答應母后,一定將他的江山奪走。”

“你不能心慈手軟,這是他欠我們母子的,連帶着君寒,以及他的母妃,他們都欠我們的,你絕對……

不可以放過他們,答應母后,絕對不可以放過他們,答應母后。”

“兒臣答應母后,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好好好,這纔是母后,最乖最孝順的老九,這樣,哪怕母后去了,你亦是一個,可以讓母后放心的孩子。”

母后說的什麼話,母后福澤天厚,自當長命百歲。”

皇后的脣角噙着一抹慘烈的笑。

她靜靜的凝望着他,開口道:

“母后在你來之前,已經服下了毒藥,再過一刻鐘的時間,你便再也見不到母后了,老九,不要傷心。

只要你將答應母后的事情做到了,就已經是對得起母后,母后……會含笑九泉的。”

君樊面上是難掩的痛意,他扶着皇后,道:

“兒臣不要母后含笑九泉,兒臣這就宣太醫……”

“沒用的……”

皇后輕輕打斷他的話,她的眼中有淚,“你的父皇,不會放過我們的,與其我們一起赴死……

不如母后一人離去,你不過弱冠之年,年紀輕輕,你的生命還很長,戰鬥亦還要好久,皇位之爭,想用和平的方式……

是沒多大可能了,你只能是起兵,只能退居京都,待日後舉兵逼宮,林太尉,會扶持你的。”

“母后,兒臣不要這種結果,不要……”

“答應母后的事情,莫要忘了,老九,莫要忘了,母后,先走一步……”

“母后,母后母后……”

“王爺,王爺醒醒……”

一道柔軟的女音忽然闖入了耳朵,隱隱染着擔憂。

他瞬間驚醒,一睜眸便見林藍琴半支起身子看他,眸色憂慮。

“王爺是做噩夢了罷?”

君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的脣角扯出一抹淡笑,安撫林藍琴道:

“我沒事,睡罷。”

林藍琴緊緊皺着眉。

她重新躺下,靠在君樊的肩膀上。

兩人保持着沉默,誰也未曾開口。

良久,林藍琴突然開口道,“王爺,您真的,要興兵奪君家天下麼?”

君樊默了許久,嗓音低沉溫軟。

“不是奪,而是拿,好了,安心的睡罷。”

林藍琴無聲的嘆了口氣,而後默默的閉上了眼眸。

再度睡去。

她身邊躺着的男子,卻是再無睡意,睜眼到天亮。

然起大將――百里將軍意外逝去,將軍一職,暫由其子百里何豎代替。

蘇子淺道,“百里何豎或許會是個很好的將領,但絕不是一個很好的統帥。”

君寒看着手中的奏章,點頭道,“他的性子過於魯莽,的確不是很好的人選。”

蘇子淺捏着君寒的肩膀,“朝中,文官多於武將,這一時半會尋不到很好的人選,亦只能如此了。”

然起太平多年,至多便是朝堂內訌,極少有舉兵造反的。

將軍一職,本就是少數人才能擔任的起的。

其心思定要細膩,懂得統籌全局,排兵佈陣,又要高瞻遠矚計謀深遠。

此人選,說難尋亦不難,說容易亦不容易。

主要是……

選出來的人,其心計還不能輸於君樊!

可是……

君樊的城府,又豈是常人能及的?!

蘇子淺捏着君寒肩膀的動作,慢慢緩了下來,她道:

“若不,我來當軍師如何?”

君寒想也沒想的拒絕道,“不行。”

“爲什麼?”

君寒轉過頭來看着蘇子淺,“若你的肚子沒有顯懷,本王姑且可以讓你一試,畢竟你的能力放在那裡,但是……

你的肚子既已顯懷,女扮男裝便不適合你,然起沒有選過女將的先例,還是一個懷孕女將的先例。

你在軍中亦無威嚴,恐怕尚未立威成功,君樊便已經將我們,打的措手不及了。”

蘇子淺撇了撇嘴。

這倒也是真話。

她並非是自幼或者多年行軍之人,又是女子的身份

想要勝任軍師一職,怕是有點難度。

君寒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薄脣上。

幽深如湖泊的眼眸凝着蘇子淺的眼睛,他道:

“最要的是,本王捨不得。”

蘇子淺脣角忍不住翹起。

她俯身親了一下君寒的側臉,“你倒是越來越會甜言蜜語了。”

君寒看着她笑,他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脣,“所以,給本王一個獎勵。”

蘇子淺俯身覆上他的脣。

本是一觸即走,誰知君寒卻突然扣住她的後腦,毫無猶豫的加深了這個吻。

蘇子淺被他吻的氣喘吁吁,恍惚間聽到他說:

“此事由本王來,你站在本王的身後,就好。”

……

…………

君寒擔任將軍一職,卻是遭到滿朝文武大臣的強烈反對。

他是代理國事之人。

如今老皇帝病重,五王爺無能,九王叛亂,十三皇子年幼,那他便是繼承大統的唯一人選。

自古御駕親征之事少之又少,更何況……

一旦君寒擔任將軍,那由誰來處理國事?!

君寒與朝臣僵持不下。

君樊帶起的兵力卻是愈發的壯大,近乎是戰無不勝的,步步逼近京都。

蘇子淺挑眉看他,“你想強行調遣兵將?”

君寒的目光注視着書案上的地圖,“樓殺閣所有的人倒是聽本王的,但調遣兵將一事,還需得有兵符。”

兵將不是誰說可以調遣,就可以調遣的……

他們不是江湖人士,靠的是義氣……

他們,是有規矩有紀律的軍士。

一切服從命令。

但前提……

得有調遣令讓他們服從。

蘇子淺默了默,道,“不如我入宮,問候一下父皇罷。”

君寒搖搖頭,“你問他沒用,他是鐵了心的與大臣一條心……

立誓要本王繼承大統,如果本王入宮,向他要兵符的話……”

說到這,君寒皺着眉就不往下說了。

蘇子淺失笑,她很清楚君寒後面的話是什麼。

如果君寒入宮,只怕兵符尚未得手,老皇帝便已經先活活氣死了……

君寒與老皇帝算是八字不合,怎麼亦說不到一塊去……

如今的老皇帝可不是裝病,他是真病了。

一旦他被君寒氣死了……

君寒便不得不繼承大統。

屆時,君寒便不是以將軍的身份,而是……

御駕親征。

蘇子淺嘆了了口氣,她深黑的眼睛閃過一縷微光。

“如果君樊不起兵造反,又願意與你和解的話,繼承大統的人,一定會是他。”

可惜……

萬事沒如果。

……

“爲難什麼,本世子去不就好了?”

君悠烈挑起脣角,看着蘇子淺笑道。

君紫嬛卻是道,“二哥,還是不要罷,戰場是很恐怖的,也很容易受傷,你又不聰明,還是不要去罷。”

蘇子淺沉思片刻,道,“世子,有信心麼?”

畢竟對手,是昔日的九王……

君悠烈的臉色一沉,他拉着臉道:

“君寒那臭小子去怎不見你擔心,如今本世子說要去,你就立馬,懷疑起本世子的智商來了……”

似是想到了什麼,他湊到蘇子淺的跟前,邪笑道:

“還是說,本世子與君寒相比,你更擔憂本世子的安危?”

……

…………

蘇子淺無言了一陣,她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世子是一個很聰明的人,這一點,我從不懷疑。”

君悠烈雖然看似不務正業,但他的心思絕對細膩……

很多事情皆知分寸,不會玩的過火。

一如當初……

他是第一個,識破她身份的人一般。

不僅是因爲,他是百花叢中過的風流世子,想來……

還有他聰明的原因罷。

君悠烈眸色一閃,卻是笑眯眯的道:

“本世子聰明,又長的好看,亦不見你喜歡本世子,真是傷透了本世子的心。”

蘇子淺怔住。

君紫嬛亦怔住。

她垂了垂眼眸,鼻子酸澀的喚了一聲,“二哥……”

蘇子淺忽然說不出話來,袖中的手無聲緊握。

君悠烈的心意……

她原本是質疑的,畢竟他承諾過,要當她的孃家人……

但如今他自己親口說了出來……

倒令她難受。

蘇子淺歉意的道:“世子的心意,我……”

“你什麼?”

君悠烈開口截斷她的話,那張漂亮的妖孽臉上,含着寸寸笑意。

“本世子得跟君寒那小子說一聲纔好,這輩子,就只有這一次,纔是真正的贏過了他,想想都覺得開心。

你想那麼多作甚,本世子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那本世子還說君寒那臭小子喜歡男人,你信不信?!”

蘇子淺:“……”

君紫嬛:“……”

……

…………

藍介山山脈巨長,連綿起伏。

九王君樊固守在藍介山一帶,君悠烈率兵,攻向藍介山。

兩人連戰十三次戰役。

二次大戰,十一次小戰。

大戰君悠烈一勝一敗,小戰君悠烈六勝五敗。

沒有贏面,卻不能輸。

君樊有地理優勢。

他固守藍介山,加之藍介山……

地理位置詭異,易守難攻,君悠烈多次攻上半山腰,卻又無功而返。

君悠烈有士兵優勢。

他帶的兵將,皆是訓練有素的精兵,而君樊的……

除卻一些他自己的手下,武藝超羣之外,大都是的勢力,還是些草野村夫,空有一身蠻力。

時隔五月,君悠烈給君樊再次下戰帖,君樊此次回了信,卻是叫一個女人來回。

夜色當空。

女子蒙着面紗,一雙幽深清冷的眼眸,卻裸,露在外。

她一襲青衣裹身,淡雅至極,聲音亦清清冷冷,猶如玉石撞擊半清脆。

“主公要淺淺,來給悠烈將軍回信。”

淺淺……

她竟亦叫淺淺?!

君悠烈高坐在上方,他俯視着蒙面女子。

一雙白皙的手,不由握住了木椅的扶手。

“回什麼?”

女子擡眸看他,道:

“主公說,淺淺來回信,便是將軍的人,請將軍看在他那般有誠意的份上,暫且不要將他逼的那般緊。”

君悠烈一雙迷人的鳳眸眯起,“他說,你是本將軍的人?”

女子微微垂首,“是,淺淺是將軍的人。”

他眸色有異,揮手道,“本將軍,要看你的真容。〞

女子眸色一動,脣角輕輕勾起,“是,將軍。”

背對着月色,暗黃的燭光,打照在女子的身上。

輕柔的面紗緩緩取下,露出女子清秀的面容。

清秀靈動,脣角微微勾起,淡笑之間,倒是真的與她,有六七分的相似。

可惜……

只是相似。

連她身上的風雅淡然,都不及一分。

君悠烈默了良久。

他靜靜的凝視着她,幽深清冷的眼睛,眸色變幻多次,終究開口道:

“陪本將軍,用膳罷。”

“是,將軍。”

……

此次給君樊下帖,君悠烈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戰勝。

他的計劃精密周全,人員調動皆是有素。

他很清楚君樊,爲何要將一個容貌,像蘇子淺的女人送給他……

因爲君樊亦知,圍困五月的時間,他的糧草,要斷了!

將士出征,糧草先行。

不論如何,缺什麼都不可以缺吃的。

是以……

他纔會給君樊下戰貼。

君樊要麼投降歸順,他自會給君樊糧草……

要麼……

便是背水一戰……

全軍出動!

屆時……

他便可將君樊的人……

一網打盡,一個不留。

時過三日,請帖中約定的時間到了。

君悠烈身穿盔甲,他手拿佩劍,面色嚴肅,再不是一個嬉笑調侃的人。

女子步子輕緩,她走到君悠烈的面前,道:

“將軍不是留淺淺在軍中的麼,何以改變注意?”

君悠烈看着她良久,沒有動作。

她最喜歡的,是看她的眼睛。

因爲那雙眼睛……

像極了他心底的人。

只是……

女子眼中的怒氣似乎越發的濃重,君悠烈突然笑了笑。

到底……

不會喜歡他。

連這個替身,亦只會爲了另一個男人,對他生氣……

他一把將她撈入懷中,在女子的驚呼聲中,低頭含住了她柔軟的脣瓣。

狠狠蹂躪。

他眸色激烈,在女子無聲放下掙扎的時候,他霍然放開了女子。

君悠烈毫不留念的轉身,“你可以選擇離開,亦可以選擇回到你主子的身邊,不要再留在這裡了。”

女子捂着自己的脣,她望着漸行漸遠的提拔男子,眸色極爲複雜。

蘇子淺推開窗戶,盛夏漸入初秋的風,涼涼的襲來。

她摸着已然凸起太多的腹部,視線望着遠方,極爲的悠遠。

君寒自她的身後擁着她,他將下巴抵在她的脖頸之上,道:

“爲他擔心?”

蘇子淺點了點頭,“已經糾纏了好久了,聽人來報,此次不是最後一戰麼,我有點慌。”

心裡,總感覺不安,卻又說不出來。

明明……

君悠烈應該是穩操勝券的,爲何……她會不安?

君寒默了半晌,道:“許是你近日沒有休息好,加之我們的孩子太鬧騰了,才引得你胡思亂想,他怎麼可能……不會贏,我們,怎麼可能會輸?””

蘇子淺失笑,“也是,定是我們的孩子太鬧騰了,他應該不像我,我可是很乖的人,他像你。”

君寒親了親她的側臉,笑道:“那我們再生一個,像你的……”

“……你走開。”

再次得到君悠烈消息的時候,是在三日後的下午。

藍介山一戰,君悠烈戰事大捷。

君樊與林藍琴選擇自盡,其剛生下的孩子,躺在他們屍體的中間,哭聲震天。

其率領的隊伍,一萬餘人,九千死於大戰,剩餘二千多,全體投降。

君悠烈剩餘的大軍安撫百姓後,收兵回朝。

三日後開始暴雨不斷,大軍歸途放緩。

整整十日才抵達京都。

綠若爲蘇子淺撐傘,與君紫嬛還有百里迷雲前往大路,迎接大將君悠烈。

……

蘇子淺木楞的看着這一口靈柩,她艱難的將目光移到靈柩的上方。

那三個大字

卻是清晰的入了眼簾。

蘇子淺啞然失語,壓根緊咬。

君紫嬛不顧腹中胎兒,撲到靈柩之上痛訴道

這怎麼可能是我二哥,不是說大捷麼,大捷哪有主帥死去的,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百里迷雲亦低下了頭,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掉。

在一片僵硬的氣氛中,蘇子淺走上前,一步一步,極爲沉重。

她紅着眼,剛要走到靈柩邊上,卻有一人將她攔下。

那人順手還將君紫嬛打暈,交由以爲將士扶着。

“七王妃。”

那人低着頭拱手道。

“你認識我?”

蘇子淺道,“那就讓開,我倒要看看,這靈柩到底是不是一場鬧劇?!”

末將有幸,曾在軍營之中,見過王妃真容,故而識得王妃。

那人絲毫不讓,他看着蘇子淺道:

“末將是軍人,不會拿靈柩說笑,更不會拿將軍說笑。”

蘇子淺赤紅着眼睛看他,“可是君寒沒有跟我說過,他已經不在了,我爲何不能質疑?!”

“將軍……”

君悠烈率領大軍,衝鋒在前浴血奮戰,他本可以不死……

可……

在攻上藍介山的時候,一位蒙面女子卻突然現身,她的手中,拿着一支梅花簪子。

那是……

君悠烈的隨身之物。

女子將梅花簪子,用力的往藍介山下丟去。

而君悠烈,根本是毫不猶豫的隨簪子而去。

女子更是趁機飛身而起,一劍……

刺穿了他的胸膛。

猶記得……

君悠烈倒地之後,還大喝他,讓他主持大局,將反賊拿下。

而他自己,卻是咬牙,朝着簪子掉落的地方,緩緩爬着前行……

那人低了眼眸,緩了緩。

覆而擡眸,他自袖中取出一支梅花簪子,遞與蘇子淺,“這是將軍讓末將交於王妃的……

將軍臨死前說,他再也沒有什麼能力,去充當王妃堅實的後盾了,所以這簪子,要末將,物歸原主……”

蘇子淺身子不穩,綠若忙扶住她才得以站穩。

眼裡的淚意一下子崩裂出來,蘇子淺搖頭道:“你胡說……”

“王妃,將軍,去了……”

那人雙眼含淚,“將軍讓屬下將簪子上的血跡洗淨,怕辱了您的眼,可是,那是將軍拼了命亦要護着的東西……

哪怕渾身血跡斑斑,他亦不肯放開這簪子,末將,末將捨不得將軍如此卑微,他是然起的英雄,是我們的驕傲……”

蘇子淺盯着簪子,死死的咬着脣,兩行清淚不可抑止的滑下。

昔日,他嬉笑奪過她髮髻上的簪子,還曾說過:

“認識你亦不算太少日子,可你卻從沒送過本世子禮物

這簪子挺好的,梅花簪子,優雅大方又顯高貴,本世子就當是你贈與本世子的定情信物了

今生沒有本世子的允許,你說什麼都不能拿回去,要真想拿回去,除非本世子死了

自然,本世子拿了你的簪子,不能白拿,你無親無故,在京都,只有一個小小的婢女,作爲你的親人

君寒那臭小子又權勢遮天,若有一日,君寒那小子欺負了你,亦或者負了你

你大可來尋本世子,本世子願做你的孃家人,替你上門討個公道去。

好歹,還有個世子爲你撐着,說起來纔不至於這般寒酸,君寒亦纔不會,待你不好

他說過的,他一輩子都不會將簪子還我,他會替我報仇雪恨的,他說過的,他要做我堅實的後盾,他騙我,他竟然騙我

蘇子淺痛訴出聲,心裡一陣一陣揪着疼。

君悠烈待她是真的不錯,窩心的暖

這簪子我不要,你還給他,告訴他,我送出去的禮物,斷然沒有收回的道理,你還給他還給他……”

“王妃,將軍……”

“住口!”

蘇子淺激動的大喊道,突然脖頸一疼,她便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

後記

然起恭親王之子,然起大將君悠烈死於戰場,舉國同哀。

後事由然起七王爺一力承辦。

其小妹君紫嬛苦暈在墳前,暈前曾經大喊過一句:

“你說過,要當我孩子的舅舅,二哥你這個騙子,你竟然食言……”

七王妃身懷八月胎兒,理應迴避此等白事。

其婢女百般阻撓,最後卻是然起七王爺,拉起她冰冷的手,十指相扣道:

“本王與王妃都不怕,你怕什麼忌諱?”

墳前,白紙起,有女子將手中梅花簪子,埋進厚厚的黃土中,泣不成聲。

女子的身旁,有容顏如蓮的男子輕道:

“本王會照顧好她,你……不必有所牽掛,這是七哥對你說的話。”

願你,在天堂裡,永不孤獨,永生快活――七哥

……

一年後,老皇帝病逝,然起由七王爺親政,改國號爲安,創下史無前例的繁榮盛世。

終其一生,只擁一位皇后,朝堂無人敢有異議。

其誕下的皇兒,立爲東宮太子,稱之爲,悠幸太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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