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黃昏,滄海城內一座道場,一箇中年男子負手而立。
男子身着青色道袍,背上負着一把長劍,在他眉心處,綻出淡淡光芒。
他的身前,端坐着近百名少年。
“如今已是黃昏,日夜交接之際,你們可看到,除卻日月,天上那顆最亮的星辰?”一道蒼老的聲音由他口中緩緩道出。
場中少年,均都擡起頭來,望着天中最爲明亮的那顆星辰,發出低低的喃語:“天啓。”
“嗯!”中年男子點頭,望向天中的天啓星,開口道:“一萬年前,我苦海道宗開派祖師無塵道人,衝破開天境,破空飛昇以後,便是去的天啓星辰!”
中年男子身後的少年們,臉上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卻無人出聲,安靜的等待着他的後話。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轉回身去,面向少年們:“若有疑惑,現在便可以發問了。”
少年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都看向了最前面的瘦弱少年。
此子眼神無光,又黑又瘦,身上滿是頹喪之氣。
“呵。”瘦弱少年露出無奈的神色,費勁的站起身,一拱手:“前輩,勿論道宗的祖師如何,我等綜歸是要服役百年,爲苦海道宗挖夠靈石纔有機會,成爲苦海道宗的外門雜役子弟……”
“哼!”中年男子含着怒意的冷哼道:“不知好歹!就憑你們這近百個小子的資質,便是凡人之中的武林宗門都未必肯收,若非老道出錯,這種機會,哪裡還輪得到你們?”
中年男子含怒出聲,威勢極大,場中近百少年都臉色一白,稍微弱上一些的口鼻更是流出了血痕。
瘦弱少年離得最近,哇的一口吐出鮮血,萎頓在地,他張開雙眼,露出譏諷的笑容:“說的冠冕堂皇,還不是因爲你自己犯了事,拿我們頂罪……”
聽到瘦弱少年的反駁,中年男子不怒反笑,繞着瘦弱少年走了兩步,站定,道:“張望,你這資質不要老道多說了,天殘之身,若不是老道在道宗藏經閣還有些觀閱,知曉一些改善之法,老道會將你從邊荒之地的人獸圈裡救出來?除了幫助老道抵債,你還有第二條路可走?”
瘦弱少年張望閉目不語。
中年男子也不着急,靜靜的看着他,嘴角帶着笑容,也不說話。
就在兩人沉默不語的時候,一個身高七尺有餘的大塊頭站了起來,瞪着眼睛走到兩人之間,急切的對着中年男子一拱手:“輕塵子前輩!就算是螻蟻尚且苟且偷生,我等願意爲前輩服役百年!哪怕只有一線生機,我等也要試上一試,我等在邊荒之地,就算只有做人肉包子的命運,尚且有用,爲前輩抵債,我等也有用,可若是就這樣窩窩囊囊的死了,在邊荒之地,可是會受人恥笑的!”
“哦?”中年男子輕塵子眼睛眯了起來,發出一聲長笑:“聽到了沒有,張望,你這樣的小聰明,只會加速自己的滅亡,老道也不逼迫於你,給你三天時間,若是想明白了,老道自會給你一個機會,天道都會留上一線生機,老道自然不會做絕,可若是你自絕後路,老道也容不得你繼續存活,好自爲之!”
輕塵子說完,不再理他,朗聲道:“蒼天如獄,修真本是逆天而爲,行所不能之事!若諸位百年之後,有人修爲能夠達到煉氣大圓滿,我輕塵子將贈送他一枚煉氣破境丹,助他築基,成爲外門弟子!”
“願爲老道抵罪的,便跟來吧!”輕塵子轉身,向道場之外行去。
所有少年都站了起來,默默的跟着他走出了道場。
場中只剩臉色蒼白的張望,面色迷茫的望着天中最亮的天啓星,口中喃喃:“爲什麼,別人穿越什麼都有,而我在這個修仙的地方,卻連修煉的資格,都沒有?爲什麼……”
“咳咳!”嗓子一甜,張望咳出一大口血,視線模糊,眼皮也越來越沉。
“哼!”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是輕塵子。
張望艱難的睜開眼睛,嘴角露出譏諷的笑:“怎麼,你都是有道之人了,還要來看螻蟻的笑話?”
“老道不知道你哪裡來的衆生平等的想法,老道修道以來,一千三百載,就沒聽說過這麼奇異的言論。”輕塵子衣袖一揮,張望便感到一股力量掰開自己的嘴,丟入了一枚丹藥。
丹藥入口即化,張望精神一振,傷勢好了大半。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小子,老道不知道是誰傳授給你什麼‘衆生平等’,老道只想糾正一點。如果你有什麼‘衆生平等’的想法,就靠自己的雙手和腦子去實現它,如果只是靠說說而已,就能做到什麼‘衆生平等’,那老道這一千三百年簡直就修到狗身上去了!”輕塵子在張望面前盤坐了下來,一本正經的嚴肅道。
張望面帶無奈之色的垂下雙目,如同老僧入定:“前輩,我不過是一個天殘之身的修道廢人,文不能輔國,武不能興邦,種地沒有三季稻,進不得廚房,不知前輩看上我哪點了,我改。”
“呃!”輕塵子聽到最後一愕,旋即大笑起來。
“你這小子,和一千三百年前的老道,簡直就是一個樣子!”輕塵子笑畢,搖頭嘆道。
“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前輩高看我了,不知前輩去而復返,有什麼事情?”張望的聲音輕弱的像是風中的殘燭。
輕塵子將手伸入腰間的袋子,抓出一個銀白色的手鐲,放到張望身前的地面上,微笑不語。
張望低垂的雙目微微擡起,猛然睜大,無神的雙眼居然爆出一道精光,二話不說探手就去抓。
“噯?”輕塵子得意一笑,一股力量就將這手鐲攝了回去,看着張望那急切的神色,他揚了揚手中的手鐲:“這個寶物呢,是老道十年前,在苦海道宗修煉的時候,偶然遇到的一場機緣,當時和這個寶物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又黑又瘦的小孩……”
看到張望露出的驚疑不定的神情,輕塵子嘿嘿一笑:“現在物歸原主嘍!”
說完,輕塵子就把手鐲拋給了張望。
張望一把接住了這個銀色的手鐲,心神震動。
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年了,穿越到這裡來的時候,他在玩世界上首款虛擬頭盔遊戲,而這個手鐲,正是遊戲內,每個玩家手上都佩有的系統手鐲!只有在擁有這個系統手鐲的時候,張望才能夠進行交易、傳送、升級、登出等操作,如果把手鐲弄丟的情況下死亡,人物就會被刪除。
在來這個世界之前,張望正在搶奪第一個突破凡人之身,進行修煉的資格,在完成所有資格任務,進入出副本的傳送陣之後,便來到了這個世界,待他醒來,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一個只有七歲的男孩,連一般凡人都不如。
張望只當自己是穿越了,從來沒想過系統手鐲居然會跟了過來,還被眼前的輕塵子給拿走了。
見到張望擡頭看向自己的目光,輕塵子露出了一絲歉意,開口道:“天道循環,報應不爽,老道十年前拿了你的東西,十年後因爲你的東西被責罰挖礦千年,也是老道咎由自取,怨不得你,現在物歸原主,老道也受了應該的責罰,小子,你之前說‘衆生平等’,天道之下,衆生自有福緣,當然平等,老道拿了你的東西,讓你遭遇了十年苦難,現在老道欲收你爲弟子,悉心教導,老道問你,你可願意?”
張望眼神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是將系統手鐲戴在了手上,將之激活,在彈出的光屏上點擊了“登出”選項。
刷的一聲,張望消失了。
一把摘下頭盔,張望淚流滿面,低聲哭道:“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回來了!!嗚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