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晉趕到醫院,陸蔓正抱着恩恩呆呆地坐在急救室門口的椅子上,一大一小兩張臉,同樣的蒼白驚懼。
他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叫了一聲:“小蔓。”
陸蔓呆呆的轉過頭來,看到他,眼淚再度奪眶而出,張了張脣,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董叔叔,嗚嗚。”靳懷恩撲進董晉的懷裡哭:“爸爸,爸爸會死嗎?”
“不會的,醫生會救他的,他會好的,恩恩乖,不哭,你是男子漢,要保護媽咪,也要照顧爸爸的,是嗎?”董晉輕輕拍着他的背哄道。
靳懷恩嗚咽着嗯了一聲,聽話的擦了眼淚,只是抽噎着。
看着陸蔓失神的樣子,董晉心裡一痛,坐到她身旁,將她摟進懷中,安慰道:“沒事的,會沒事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會……”陸蔓搖着頭,看着董晉的眼睛充滿了傷痛。
她是真的不知道,也想不到靳成俊會跟在她們身後,如果,如果不是他將她們母子扯開,那麼躺在急救室的,恐怕會是自己和恩恩了。
董晉何曾沒有想到這點,只要想到那場景,心裡就一陣後怕,擁着她的手也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別怕,吉人自有天相,他會沒事的。”他抿着脣道,看着那急救室的紅燈,其實心裡也沒譜。
來之前,他就已經瞭解到靳成俊傷到了後腦,這可是最致命的,如果……
他不敢想象。
陸蔓淚水長流,雙手合十說道:“老天保佑他吧,我再恨他,也沒有想過要他死。”
“祈禱,你現在祈禱有什麼用?如果不是你們兩母子,成俊根本不會出事,你們這對掃把星。”
尖銳惡毒的女聲傳來,幾人看去,正是譚艾米,她臉色煞白,眼神鋒利,那眸光就像是淬了毒的利劍一樣,嗖嗖地向陸蔓飛來。
譚艾米三步作兩步走到陸蔓跟前,伸手就想打,董晉眼疾手快地一抓,站了起來警告道:“譚秘書,這是意外。”
“你……”譚艾米惡狠狠地瞪着董晉,咬了咬脣,哼了一聲。
在她身後不遠,是靳成俊的保鏢陳大,臉色陰沉地佇立在一旁,一聲不吭,彷彿不存在似的。
“到底怎麼回事?”董晉見譚艾米走開,這才問陸蔓。
陸蔓定了定心神,才說道:“我也不知道,明明是綠燈我們才過馬路,可那部車就像是發了瘋似的,直直的撞過來。”
董晉一聽,眸光一閃,手握了起來說道:“你確定嗎?”
“當然。”陸蔓點頭。
董晉的眸子眯了起來,如果是這樣,那這可能就不是簡單的交通意外了,而且,那肇事的車子還跑了。
他和陳大對視一眼,後者顯然也聽到了陸蔓的話,接到董晉的眼色,他微微點頭,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有些事,他不會等靳成俊醒來纔會去做。
譚艾米見到陳大離去,眉皺了皺,有些心慌,卻生生的壓住了,目光焦慮地瞪着那紅色的急救燈,耳朵卻豎了起來聽着身後的人說話。
聽到他們的對話,知道沒人懷疑到自己身上,她微鬆了一口氣。
正想着,手包裡的電話鈴聲響起,她掏出看了一眼,臉色微變,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走廊的拐角接起電話。
“怎麼這時候打電話來?”她壓低了嗓子,有些惱怒地道:“你是想害死我嗎?”
電話裡面不知說了什麼,她的臉色發黑,抿緊了脣,說道:“知道了,我馬上轉五十萬到你戶口,你讓他到越南也好,到泰國也好,避一避。”
似是想到什麼,她又道:“還有,那輛車子……”聽到電話裡頭說車子已經燒了,她鬆了一口氣,說道:“知道了。”
掛了電話,她看了在董晉懷裡抽泣的陸蔓,眼中閃過一絲怨毒惱恨的目光。
這次算是她命大,真是可惜了,多好的一個機會,將兩個眼中釘一舉除去,可惜,半路殺出了個靳成俊。
而他,爲了這對母子,竟然連自己的命都不要。
譚艾米哼了一聲,嘴角陰冷的勾起,嫉恨在她全身每個細胞蔓延。
她恨得快要爆炸了!
現在只求靳成俊醒來,否則,她什麼都沒有,一切心思,也盡然白費。
又有兩個人來到了醫院,正是靳子瑩和司徒睿,靳子瑩眼圈泛紅,顯然已經哭過一場,挺着的大肚子像籮似的大,司徒睿扶着她,臉色陰沉。
“怎麼會這樣?”靳子瑩才說了幾個字,眼淚就落了下來。
陸蔓不語,摟着靳懷恩,就像失掉了七魂六魄,神情呆滯。
董晉見此暗歎一聲,只好簡潔的對兩人說了幾句,司徒睿同樣是浸淫商場多年的老手,一聽,就知道這絕對不是單純的意外。
“查!不管一切,都要查出來,我要看看,誰這麼大的夠膽,我要他碎屍萬段!”他惡狠狠的臨空會了一拳,周身殺氣凜冽地散發開來。
譚艾米走過來恰好聽到這一句,眼皮一跳,心臟竟也覺得慌了起來。
董晉的臉色極不好看,看了一眼陸蔓,更是攏起了雙眉,靳成俊只是代她們母子受過,那麼,是有人想要至她們母子於死地了?
想到這點,董晉的心兀然一驚,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現在沒得手,會不會再次……
董晉大駭,不由分說的握着了陸蔓的手,那小手冰涼冰涼的,他又驚又怒。
不管是誰,他都要將這隻黑手揪出來。
彼時,已過去六個小時了,天色已然全黑,手術還在進行中,靳懷恩早已經哭的累極趴在陸蔓懷中睡了過去。
手術進行的時間越長,陸蔓等人的臉色就越差,那證明靳成俊傷得比想象中的還要重。
“燈熄了。”靳子瑩發現紅燈已熄,不由驚喜地叫了一聲,隨即站了起來。
所有人都涌到了急救室前,門一開,靳子瑩就先抓住醫生的手臂問:“醫生,我哥他如何?”
“傷者傷及後腦,斷了三條肋骨,我們已經做了手術,但因爲失血過多,又是傷及後腦,他尚未度過危險期。”醫生摘下口罩,緩緩地道。
靳子瑩眼前一黑,幾乎沒昏過去,司徒睿眼疾手快地扶着她,對醫生喝道:“無論用什麼藥,我要你救活他,否則我要你們陪葬。”
那醫生被他一喝,身子一顫,卻只能說一句:“盡人事,知天命。”
“你說什麼?”司徒睿放開靳子瑩,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雙眼瞪得突了出來,氣息凜冽,如同一個煞神,兇狠地擠出一句:“再給我說一遍。”
醫生被他抽離地面,嚇得臉色都青了,張着脣說不出話來,還是董晉勸道:“司徒,救人要緊。”
“睿。”靳子瑩也喚了一聲:“我不舒服。”
司徒睿一聽急了,立即扔下醫生,走到她身邊扶着問:“怎麼了?那裡不好?”
董晉見此搖了搖頭,對那驚魂未定的醫生說道:“醫生,用最好的藥,務必讓他醒來。”
醫生忙不迭的點頭,說了幾句,急急腳的逃走了。
“現在,你滿意了吧?掃把星。”譚艾米眼圈血紅,狠狠地剜了陸蔓一眼。
陸蔓恍若未聞,只是看着董晉說道:“我想去看看他。”
“你不準去,如果不是因爲你,成俊根本不會弄成這樣。”譚艾米一聽,頓時炸毛地尖叫。
靳子瑩臉色發青,看着她冷哼一聲道:“你算什麼東西,你說不準就不準了嗎?”
譚艾米臉色一僵,動了動嘴皮,手攥成了拳頭。
“我們一起去看看大哥。”靳子瑩看也不看她,只是對陸蔓說道。
ICU重症室。
靳成俊頭上包紮着一圈又一圈的紗布,口鼻上罩着呼吸罩,身上插着幾根管子,靜靜地躺在病牀上,沉沉的睡着。
“成俊……”譚艾米未語淚先流,掩着了嘴驚呼。
“我哥還沒死呢,你哭什麼。”靳子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而,她自己的眼圈也泛紅,水汽縈繞,只是強忍着不哭罷了。
“你……”譚艾米咬了咬脣,恨恨的走了開去。
陸蔓看着病牀上的那個人,脣抿成了一條直線,就是這個人,取代了自己或是恩恩,躺在了這張病牀上。
他當時是出於什麼心情?是本能,還是其它?
陸蔓心思複雜,微微闔眼,疲憊得不想去想。
“很晚了,恩恩也睡得不好,不如我們先回去,明天再過來吧?”董晉察覺到她的倦怠,溫和地勸道。
陸蔓有些遲疑,深深的看了昏睡中的靳成俊一眼,半晌不語。
“陸蔓,我哥他,雖然沒有好臉色,但他是真心想對你們母子好的。”靳子瑩看着她說了一句。
董晉聽了,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陸蔓淡淡的看向她,良久才道:“我們走吧,明天再來。”
靳子瑩面色微變,張了張脣,卻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看着董晉護着陸蔓離去。
哥哥這一劫,會安然度過嗎?值得嗎?
司徒睿看着那兩人的背影,眸光微閃,再看向靳成俊,薄脣緊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