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陳澤鈞把葉星哄得安靜了下來,他開始嘗試着再次向他詢問那天在教室裡發生的事情。

與葉星對話其實是件挺艱難的事情,因爲葉星的注意力很難集中,他總是好奇地東張西望,甚至會去注意桌面上的一支筆,而不會認真聽陳澤鈞說話。

陳澤鈞爲了讓他集中注意力,去女兒房間裡面拿了女兒很喜歡的一個電動小馬車的玩具,放在桌面上讓馬車自己前進。

葉星的目光轉向了馬車的方向。

當他伸手要去拿的時候,陳澤鈞搶先拿了起來,放在自己面前晃晃,對他說道:“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把這個給你玩。”

葉星很艱難地把目光轉向陳澤鈞的臉上,但是很快就轉開了。

陳澤鈞卻明白自己已經短暫地引起了他的注意,於是問道:“那天在教室裡,你看到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葉星說:“瘦。”

陳澤鈞追問道:“高不高?”

葉星伸手去拿小馬車。

陳澤鈞把東西放到自己身後,搖了搖頭,再次問道:“高不高?”

葉星揪了一下頭髮,“高?”

陳澤鈞站了起來,“有我高嗎?”

葉星仰着頭看他一眼,目光又漂移着,最後搖了搖頭。

“沒有我高?”陳澤鈞問他。

葉星低下頭摳自己的手指,沒回答他。

陳澤鈞彎下腰,抓住他的手臂,追問道:“沒有我高是不是?”

葉星總算是點了點頭。

這麼微弱的信息,對整個案件的情況根本起不了太大的進展。按照法醫對於屍體的鑑定,陳澤鈞的女兒是被捂死的,脫光了衣服可是沒有性侵的痕跡。

如果是一個個頭不高身材瘦弱的男人,那麼現階段陳澤鈞只能嘗試着去排除康復機構的員工,但是外來人員呢?

陳澤鈞低頭看葉星,葉星正茫然地轉過頭像是到處在找東西,陳澤鈞把小馬車遞到他面前。

葉星的眼睛有些發亮,伸手接了過去。

陳澤鈞突然一陣難受,擡起手按住葉星的後腦勺,用力揉了揉。

拍攝結束,文家寧收拾東西與溫婷歡一起朝外面走去。

最近簡俊新戲開拍,溫婷歡兩邊跑其實有點忙不過來,只能給簡俊身邊安排了個新助理跟着。

溫婷歡向文家寧抱怨:“我本來打算把你丟給盧允安的,結果現在搞成這個樣子。”

文家寧一邊拉開車門上車一邊說道:“你還負不負責任?允安又不是我的助理。”

溫婷歡說:“我對你負責任就是對簡俊不負責任。”

文家寧有些疲倦了,卻還是玩笑着說道:“由來只見新人笑……”

“呸!”溫婷歡打斷了他。

出去便見到停車場出口的地方守了很多年輕女孩,都是文家寧的影迷,或者說柯信航的影迷。儘管時間已經不早了,她們還是守在那裡,只爲了見自己偶像一面。

文家寧這時閉上眼睛竟然已經睡着了,溫婷歡只好減慢速度,按下車窗小聲對她們說道:“信航太累了,已經睡着了,你們也早點回去吧,注意安全。”

過去這些話都是文家寧自己對她們說的。

看着這些女孩子,溫婷歡也覺得她們挺不容易的。

溫婷歡一直把文家寧送到公寓樓下的地下停車場,在文家寧下車的時候,她突然問道:“聽說明天你和陸進朗有牀戲?”

“嗯?”文家寧剛剛睡醒,還有些迷糊,愣了一會兒才笑了,“是啊,我第一次跟陸進朗拍牀戲,歡迎參觀。”

所謂的牀戲,其實就真的只是一場要在牀上拍的戲而已。

而且在那之前,還有一場陳澤鈞幫葉星洗澡的戲。

葉星其實是有一定的自理能力的,洗澡和穿衣服這種簡單的事情他都能夠自己做。

但是在他住進來的第一個晚上,陳澤鈞還是帶他進去衛生間,幫他打開了淋浴噴頭。

陳澤鈞給他指,“左邊是熱水開關,右邊是冷水,這個是沐浴露。”

在他說話的時候,葉星卻已經自顧脫了衣服和褲子放在一邊。

陳澤鈞轉回頭來,一眼便見到脫得一絲/不掛的葉星,他頓時有些尷尬。雖然他一直拿葉星當小孩子,可是葉星畢竟是個身體已經發育成熟的青年人了。這麼近距離地看到一個男人的裸/體,對於離開學校出了社會十多年的陳澤鈞來說,已經是件不太適應的事情了。

就連他十歲的女兒,他也努力教她自己洗澡,許久沒有幫她洗過了。

於是陳澤鈞抓起葉星換下來的衣服,匆匆出去,關門之前說道:“有事叫我。”

爲了拍這場戲,文家寧做好了十足的準備。早上一起牀,陸進朗就看到他在內褲外面又套了一條四角褲,然後似乎是嫌有些緊身,猶豫着要往裡面塞襪子。

陸進朗連忙阻止了他,“我幫你找點別的東西來。”

他當然不必在拍攝的時候真的脫光,但是上衣是要脫的,下面也只剩一條短褲,鏡頭自然不會去拍不該拍的地方。

正式拍攝的時候,文家寧在陸進朗背過身說臺詞的時候,擡起手將上衣脫了下來,然後解開褲子,長褲一下子滑到了腳邊。

陸進朗轉過身來,突然忘了臺詞。

謝若明大喊:“怎麼回事?”

陸進朗歉意地笑笑,他其實是很少忘臺詞,這時只能對謝若明說道:“重來一次吧。”

文家寧瞪了他一眼。

第二次拍攝,陸進朗沒有忘記臺詞,可是文家寧在赤着腳鑽到淋浴下面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下險些摔倒。

陸進朗伸手抱住了他,扶着他站穩,順手拍了他的腰一下。

謝若明無奈嘆一口氣,說:“再來。”

第三次拍攝順利過了。

洗完澡的葉星穿着陳澤鈞爲他準備的睡衣從衛生間出來,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陳澤鈞把他帶到了自己的房間裡,因爲沒打算讓他睡女兒的小牀。

葉星不肯睡覺,這不是他平時的牀和被子,他被陳澤鈞拉到牀邊坐下又站了起來,搖着頭說:“不對。”

陳澤鈞有些累了,伸手拉他,“別鬧了,睡覺吧。”

“不對,”葉星堅持着,他不讓陳澤鈞拉他,他嘗試着離開這個房間,可是被陳澤鈞先一步反鎖了。

葉星開始在房間裡面來回走動,焦躁地說:“不對。”

他十點鐘要睡覺,但是現在已經十點過了,他無法忍受這個陌生的房間和這張陌生的牀。

陳澤鈞看着像只蒼蠅一樣的葉星,總算是忍耐力到了盡頭,他坐在牀邊,擡起腳一腳重重踹在牀頭櫃上。

牀頭櫃倒了,發出劇烈的響聲,葉星像是突然被定住了,驚嚇地睜大眼睛。

陳澤鈞在發完脾氣之後立即後悔了,他抓過愣住的葉星,把人給按在牀上,說道:“我唱歌給你聽好嗎?”

葉星沒有回答,整個人都愣住了,好像是被嚇到了。

陳澤鈞嘆了口氣,在他耳邊輕輕唱起了催眠曲。

……

文家寧感覺到陸進朗溫熱的氣息拍打在耳邊,他一直看着陸進朗,這個時候什麼都沒想,因爲他是葉星。

陸進朗的嗓音低沉而性感,不過因爲是陳澤鈞的關係,還帶着些疲憊的沙啞,甚至音調也不怎麼準確。

可是令人很安心,他被裹在溫暖的被窩裡,陸進朗半個身子都壓在他身上,唱着柔和的歌曲,令他覺得昏昏欲睡。

這幾乎已經不是什麼表演了,他確實有些疲憊,緩緩閉上眼睛。

把葉星哄睡着的陳澤鈞卻沒有起來,他也很疲倦了,就這麼抱着牀上的人一起睡了過去。

那天拍攝結束回去之後,陸進朗突然對他提起一件事,說:“你知道把我們的消息賣給八卦週刊的是什麼人嗎?”

文家寧一愣,問道:“什麼人?”

陸進朗正在換衣服,一邊把外套掛起來一邊說道:“朱澤新。”

文家寧愣了一下,“他在這行不想混了?”

陸進朗說道:“你本來就沒給他混下去的機會,他怕什麼?”

文家寧看他,“你怪我啊?”

陸進朗笑了笑,“你當心點就行。”

接下來兩天的拍攝,文家寧的戲份都比陸進朗的戲份提前結束。他們已經養成了習慣,各走各的,文家寧結束拍攝之後就自行收拾東西離開。

陸進朗繼續自己的戲份。

陳澤鈞在網上聯繫了一個製作假證件的,把照片發過去讓對方給自己做了一個假的警官證,然後利用證件去康復機構所在的大廈調取電梯的監控錄像,因爲他過去曾經以警察的身份出現過,所以並沒有引起對方的懷疑,而順利取得了他女兒出事當天下午的電梯監控。

由於康復機構的監控出了故障沒有辦法得到訊息,那麼他至少可以通過這份監控來查看有沒有外來人員在那天到過康復機構那層樓。

拿到了監控的陳澤鈞,打算讓葉星來跟他一起看這段錄像,他希望能通過觀察葉星的反應來尋找可疑的嫌疑人。

溫婷歡開着車,剛剛離開片場不遠就接了個電話,是簡俊那邊拍攝出了點狀況。

掛斷電話,溫婷歡對文家寧說:“能自己開車回去嗎?”

文家寧多少聽到了電話那邊的內容,問道:“簡俊出事了?”

溫婷歡說:“說是跟導演有些矛盾,應該不嚴重,這孩子做事挺有分寸的,我去看看。”

文家寧看到外面天已經全黑了,有些擔心說道:“你開車去吧,我去打個車回去好了。”

“不用了,”溫婷歡說道,“你打車不方便,我等會兒找個熱鬧的街口去打車,你自己開車回去,小心一點。”

文家寧輕聲道:“你纔是要小心一點。”

溫婷歡在一個街口停車,自己下車去坐出租了。

文家寧挪到駕駛座,繼續發動汽車前行。

開出去並沒有太遠的距離,他就從後視鏡注意到了那輛一直追着他的黑色汽車。

其實這段時間時不時就有,他知道那大都是八卦週刊的狗仔,追着他和陸進朗不肯放。在過去他也偶爾被拍,不過那大多是巧合遇到,這樣死追着不放,只能說明一點問題,那就是對方很肯定他和陸進朗的關係並不只是謠言,他們相信只要一直追着拍下去,就總是能夠捕捉到什麼的。

拍了一整天戲,文家寧已經身心疲憊了,這樣被人追着更是惱火,如果不是他們,自己何至於跟陸進朗這樣躲躲藏藏的。

難得起了些怒意,文家寧重重踩了油門,想要甩開跟着他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