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輕輕搖搖頭。“我只知道這家裡，還是祖母爲尊的。”
秋瑩默然。
是啊，她怎麼忘記了。衛家有老夫人坐鎮，夫人還興不起什麼風浪來。如今老夫人才離開幾天，夫人便要把衛家攪的天翻地覆了。若是有一日，老夫人不在了……秋瑩甚至不敢再往下想。她側頭看向暖玉，只覺得小姑娘眉清目秀的，透着股嬌媚之氣。這樣的相貌喲……如今又暴出非衛家親女的身世，她的將來，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在的時候，最憂心的便是三小姐的親事了。
總和白媽媽湊到一起嘀咕哪家少年郎俊俏，哪家小郎有文采……
而且秋瑩觀暖玉神色，似乎並不擔心老夫人回來會因爲她的身世而疏遠她。難不成三小姐的身世，老夫人一早便知道？
秋瑩終於品出個中幾分味道來了。
衛夫人雖然大大削減了瑞雪軒的用度，可是暖玉主僕的日子並未有多大變化。
明裡暗裡，府中上下都照顧着瑞雪軒。
暖玉心中明白，並不僅僅是因爲衛老夫人最疼她。其實最重要的還是平日她待人和氣，便凡能幫的，只要求到她頭上，她都幫一幫。
而且她從不覺得下人因爲服侍人便低人一等，沒有她們的用心服侍，主子們又哪裡來的尊貴。
她瑞雪軒上下，對待外人都和氣的很，平時出手又大方，尤其是竈上的那幫人，沒少從她這裡得些好處，如今正是她們投桃報李之時。
雖然明面上竈上不再負責瑞雪軒上下的飯食，可是入了夜，婆子們跑的十分勤快，送菜送米，根本不需去府外採買。
衛美玉和秀玉偶爾來看一看暖玉。小姐妹三人湊到一起，說些時下的趣事，和樂融融的便能消磨一下午的時光。
衛秀玉今天提起了衛雙雙。
姐妹兩個，衛美玉性子溫婉，從不會說衛雙雙壞話，相比之下，衛秀玉快人快語些，她口中的衛雙雙，着實不是個討喜的姑娘。
自幼貧苦固然惹人同情，可是拿貧苦當成如今作威作福的藉口，便着實惹人生厭了。“……你是沒看到她如今那樣子，剛進府時，一看便是個鄉下丫頭，做什麼事都畏首畏尾的。連丫頭服侍她洗漱，她都嚇得躲到母親身後。如今……比大姐還要有做派，只要出屋子便一定要兩個丫頭跟着，有風還要丫頭給撐油傘擋風。初冬的風多厲，是油傘能擋的嗎？
我活了十三年，也沒在大風天讓丫頭撐過傘。
嫌風大，不出門便是。
她還偏要去園子顯擺……這便罷了，她仗着母親對她心存愧疚，天天在母親面前裝的一幅可憐巴巴的樣子。
可是離開母親視線，她臉上立馬便換了一幅神情。如今她甚至連大姐她都不放在眼裡……”衛秀玉氣呼呼的道。
“二妹，休要亂說。”見衛秀玉越說語氣越憤慨，衛美玉出聲喝止。
衛秀玉冷哼一聲，不再開口。
暖玉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吃着點心，點心是衛美玉專門帶給她的，衛家這位三小姐嗜點心如命的事，幾乎闔府皆知。“……她如何不把大姐放在眼裡的？”吞下點心，暖玉不急不緩的問道。
見暖玉開口，衛秀玉自然按捺不住。
她便是來找暖玉吐苦水的，如今母親把衛雙雙當成眼珠子似的疼着，生怕她受一點委屈。
最初進府時，這個衛雙雙行事確是小心翼翼，可熟悉後，許是發現只要母親縱容着她，她便能在衛家作威作福，於是行事越發的肆無忌憚起來。這事她們和母親說自然無用，母親只會說雙雙多可憐，她們是做姐姐的，要謙讓妹妹。
同樣是不足十歲，暖玉行事多穩重，多招人喜歡。
那個衛雙雙，連暖玉一根手指也不及……“母親吩咐大姐教導她一些規矩。高門大戶的小姐，行事總不能像她以前那般任意妄爲。她白天在大姐這裡一言不發，大姐怎麼和她說話，她都一幅膽小模樣，根本不理會大姐。等晚上回到母親那裡，便說大姐看不起她，根本不屑教導她。
母親把大姐喚過去，訓斥了一番。
你也知道大姐的性子，除非事關衛家顏面。旁的事大姐向來不會反駁的。便這麼背了個不教幼妹的過失。
大姐去給母親請安，母親一連三天都沒讓大姐進門。”
這次，衛美玉也沉默了。顯然，她也覺得委屈。
“還有這等事？她爲什麼算計大姐？”
“……還能爲什麼？還不是家宴那天，大姐阻了母親要她認祖歸宗的提議。”
暖玉沉默了，這事說到底，是因爲衛美玉偏向她。“大姐，是我連累你了。”“傻嬌嬌兒，便是沒有你，母親那般毫無章法的行事，我也要阻的。至於雙雙待我如何，我並不在意。”“什麼叫不在意？她對我們不仁，我們便對她不義。親生妹妹又如何？一個只會算計長姐的親妹妹，不要也罷。”衛秀玉一幅不恥的語氣道。
送走了長姐，暖玉不由得想大姐不過便是阻了衛夫人立時認女兒，便被衛雙雙記恨了。
那她這個‘佔’了衛雙雙位置十年的人，她得恨成什麼樣子？
暖玉並不想和衛雙雙交惡，說起來那丫頭的遭遇確實讓人同情。不管她說的是實話也好，謊言也罷，她終究是在外面吃過苦，何況她纔是衛家明正言順的小姐。
自己這位子，本該是她的。
所以終歸是她佔了衛雙雙便宜……若沒有衛夫人生女，也許當初發現她時，不是視若不見，便是收進院子，隨便找個婆子帶着，長大後便順勢當了府中丫頭……暖玉打定主意，只要衛雙雙不來找她麻煩，她也不會去理會她。
就像她對衛夫人說的，她終是要離開的。
到時候這裡依舊是衛雙雙的家，可再不是她衛暖玉的家了。
心裡不是不淒涼的，可是如今的衛家，顯然是容不下她了，便是老夫人回來，她的身世再也捂不住了，她留在衛家也終究明不正言不順。如果此時親人再尋上門來，便是衛老夫人也沒理由阻她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