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幾個村子，立時便被碎石埋了。因爲事發時間正是深夜，逃出的只有十之一二。
這些沒了家的百姓便集結前往凌昌討說法。可卻做出搶糧傷人之事……最終濟北王府下令討伐。
混亂中，衛宸失蹤。
楚文靖苦尋幾~日，最終無果。
這纔不得不給朝廷寫了請罪摺子。而濟北王府的摺子早幾天也入了京。說的內容和楚小將軍相差無幾。
說流民作祟，濟北王府爲了濟北道的百姓，不得不下令討伐。
還說衛宸進了濟北道後，並沒有履新欽差大人的職責，非但未能安撫百姓，反而引得凌昌鎮動亂，更是因流民之事，遷怒於凌昌鎮縣令和師爺，命人將二人拿下。如今凌昌鎮羣龍無首。那摺子言下之意，竟然說楚小將軍意圖……謀反。
自然，這最後的指控誰都知道是無稽之談。
謀反？
帶着一個鎮的百姓謀反？
楚文靖？除非楚文靖腦袋被門板夾了，不對，即使楚文靖腦袋被門板夾了，也不會做出這麼弱智的事。
簡直是譁天下之大謬。
楚文謹急匆匆送出這封信，是叮囑暖玉不要急火攻心，她相信楚文靖和衛宸聯手，不過一個小小的濟北道，他們一定以平安回來的。
暖玉相信衛宸，就像姑姑信中所寫，衛宸和楚文靖聯手，不敢說所向披靡，可也不會才進濟北道便栽這樣大的跟頭。可是消息是父親楚文靖送回來的，如果這消息是出自濟北王府，暖玉還會懷疑，可是父親送來的消息。
消息裡說，流民和凌昌守軍在城外大打出手，死傷無數。
而衛宸便在混亂中失去了蹤跡。父親苦尋數日無果。
以衛宸的性子，他不管做什麼都會提前留下後手，也就是說，他如果有什麼打算，或者要施展什麼計謀，一定會和父親提前商量好，斷然不會打那無準備之仗。可是衛宸卻失蹤了。
暖玉明白，‘失蹤’二字是最溫和的字眼的。
衛宸或許傷了，被擒下，甚至是……死了。
只要想到死那個字眼，暖玉覺得眼前便一片猩紅之色，這是她經常在夢裡看到的顏色。伴隨着這顏色，便是衛宸或遠或近的身影。
“……晚些時候我和你祖父商量商量。丫頭，別急，你姑姑信上也說了，她相信你父親和衛宸聯手，一定不會有性命之憂的。”楚老夫人眼看着暖玉小臉慘白，心疼的安慰着。至於自己思緒如何起伏……她畢竟活了幾十年，眼下最重要的是暖玉。至於心中所憂的，如果真的如此……她急又有何用？
“祖母，我知道。我相信父親，也相信衛宸。”暖玉儘量笑笑。
她以前本不信命，可是死後又得重生。而後又和衛宸一路相伴走到這裡，她如今對命運已不再是全然的否定了。
以前她也會做噩夢，但沒有這樣頻繁。
而且她醒後，能清楚的記的夢裡的情景。
衛宸全身是血，向她伸出手，口中喚她嬌嬌兒。他想拉住她，她也想拉住他。可是，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最終，衛宸消失在她面前。
暖玉一直感覺這是不詳之兆。
楚老夫人一聲嘆息，把暖玉攬進懷裡……“丫頭，我們女人這一輩子，會遇到很多事。有時候看着好像已經走到絕路上，可是隻要我們回頭，便發現路還在腳下。
不管出了什麼事，有祖母和祖父在，還有你父親，你姑姑。我們楚家人，流血不流淚。”
暖玉心房微熱，鼻端是楚老夫人身上淡淡的佛香味。她用力點點頭。“祖母放心，我真的沒事。如果衛宸……我哭也於事無補。我會想辦法替他報仇的。祖母說過，沒人能欺負我們楚家人。”
“對，這纔像我們楚家的姑娘……”
暖玉確是沒有落淚，她把信交到楚老夫人手中。“祖母是不是很多年沒有看到姑姑的字跡了，信還是放在祖母這裡吧。”楚老夫人接過信，表情有種說不出的惆悵，還帶着幾分澀意與疑惑。
楚老夫人親自吩咐韓媽媽送暖玉回攏月軒。韓媽媽一路跟在暖玉身邊，一路叮囑着暖玉小心腳下。
芷香和芷雲對韓媽媽也沒有初時的敵意，還能聽韓媽媽講些趣事，這一路倒也不寂寞。
暖玉沉默着，耳邊是韓媽媽說着楚老將軍過去豐功偉績的聲音。
平日聽起來有些聒噪的聲音，這時候卻覺得異常的親切。
吵些好，只有吵鬧些，她纔不會胡思亂想。
暖玉回到攏月軒，便把自己關進了內室。只說自己有些乏了，要早點歇息。
芷香和芷雲不明所以，服侍暖玉歇下後退出了內室。
暖玉睜着眼睛，望着chuang幔，暗夜中，險絕可見chuang幔上盤纏的織錦花紋。明明白天看起來十分豔麗的花紋，可是此時看起來卻有些猙獰，像條蛇。像條盤旋在暖玉頭上的蛇。
使得她整顆心彷彿都浸在黑暗中，眼前更是一片陰影。
落英院，楚老夫人正把信交到楚老將軍手中，楚老將軍微微一打量，臉上也露出驚奇之色來。“這是？”
“看不出嗎？”楚老夫人語氣有些疲憊的問道。
楚老將軍搖搖頭。他如何看不出？
當年這把字跡還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只是，爲什麼女兒送出的信，上面不是女兒的字跡，而是……“當年的事，我也有錯。只是沒想到……這事，你知道嗎？”楚老夫人問道，楚老將軍搖搖頭。“當年，文靖追到甘寧道，回來後告訴我，那丫頭……已經死了。”
“看來，你也被他矇在鼓裡。正吉，怎麼辦？問？還是不問？
問，要怎麼問？
問誰？
不問？我便是死了也難以瞑目啊。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明明該是我們的女兒入宮，可是最終進宮的卻是……這字，是造不得假的。難怪上面寫着暖玉親啓。也算是陰錯陽差，信到了我手上。若不然，我這輩子是不是都要被矇在鼓裡。”楚老夫人紅着眼睛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