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衛昭覺得她和越慎言已經提前進入老夫老妻模式。

現在在越府書房裡,越慎言就拿本書坐在窗下的榻上,隨意地歪在軟枕上看着。

而她則拿着衛相府的禮單,逐條對着。

兩人就這般靜靜對坐着,就算一句話也不說,也不會尷尬。

衛昭對了一遍無誤,擱下勾畫的硃筆,扶着頸椎動了動脖子。

越慎言翻過一頁書,目光從書頁上離開,落在衛昭身上:“餓了沒有?”

衛昭搖搖頭。

越慎言又問了一句:“那壺裡還有茶水嗎?”

衛昭提了手邊的茶壺晃晃,又摸了下:“還有,而且是溫的。”

“那就好。”

越慎言應了一聲,便又轉去看自己手中的書。

衛昭倒了一杯溫茶慢慢地喝了,然後轉頭去看越慎言,問到:“你有沒有什麼庶出的表妹?”

衛昀的事情越慎言一早是聽衛昭說過了的,現在聽她這樣問,就知道她心裡藏着什麼話。

嘴邊勾出一抹笑,越慎言放下書本,故作認真地掰手指數了數:“舅舅家的……堂舅家的……林林總總也有十來個罷。”

衛昭一聽,不高興地冷哼了一聲。

她可還清清楚楚的記得,頭一回來越家參加越四組織的表姐表妹大聯歡時,那一個兩個的千金小姐,提到越慎言就兩樣放光的模樣。

越慎言從榻上起來,走過來,拾了衛昭未喝完的茶水喝了,方展顏而笑:“你又在瞎想什麼?縱然有成百上千個表妹要給我做妾,我也不要的。”

衛昭又是一聲冷哼,擡了眼去看越慎言。

越慎言的笑讓她如坐春風:“我只要一個妻子就夠了。”

————

白雲蒼犬,歲月如梭。

轉眼又是兩年過去。

衛昭眼瞧着就要滿十七歲了。

這年一開春,謝相就在朝上參了衛相一本,參他老是不嫁女兒,害得他謝嘉靖的女兒都沒法嫁,拖來拖去地變成了老姑娘,喪盡天良!

大周朝的婚嫁都是由長及幼,越慎言不結婚,和謝婉定了親的越慎行也不能結婚。

是以謝相怒了。

看到謝丞相將這等家事拿到朝堂上來說,謝衛二人手下的人馬不由得猶豫起來。

這樣的情況,到底是要不站隊呢,還是不站隊呢,還是不站隊呢?

如是想着,大傢伙份份眼觀鼻鼻觀心,老僧入定一般不表任何言論。

皇上也是頭一回接到了這樣的奏本,略一沉吟,扭頭便去問衛相:“衛愛卿,你有什麼話要說?”

沒行到老對頭謝嘉靖這般臭表臉,竟然將兒女婚事搬到檯面上來,衛相早被他氣得半死,但是臉上還繃着,端着冷傲的架子,對着皇上一拜,然後扭頭橫眉冷對謝相,慷慨道:“謝嘉靖!此乃你我家事,爲何你要將它拿到公堂上來煩惱皇上?!你大可私下尋我商議,難道我衛柬之在你眼中就是這般不講情意不近人情之人?!”

謝相毫不猶豫地回了個“是”,對衛相說:“你就是這麼個人!我之前三番兩次低聲下氣到你衛相府上,請你與越家定好婚期,你只裝聾作啞,沒把我放在眼裡!”

說完,謝相對着皇上一拜:“皇上!臣正是因爲與這個老朽說不通,這才只能上奏,請您爲臣女做主!”

皇上摸了一把鬍子,點點頭:“嗯……我記得謝愛卿你的獨女今年也十七歲了罷?的確是有些老了。”

謝相想辯解一下十七歲不算老,可是一瞧衛相,那話又咽了下去:“皇上英明!京中十七歲的千金都已經當媽了,而我兒仍待字閨中,臣可憐她啊!”

衛相瞟了謝相一眼,低低地說了一句:“沒見過這樣給人當爹的,着急着把女兒嫁出去……”

聲音的高度,剛剛夠謝相聽在耳中。

謝相登時被衛相這一句話給損得夠嗆,對着皇上長揖至地,懇請道:“請皇上爲臣女做主!”

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且現在又是兩位肱骨重臣的家務事,皇上不由得也有些爲難。

沉吟一番,皇上的目光落在越慎言父親越奕祺的身上:“越愛卿,作爲親家公,你對這事有什麼意見。”

越將軍出列,對着皇上一拜,道:“回皇上,衛相何時將女兒嫁過來臣都不會有意見。就是……”

越將軍一頓,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就是看着衛相爺膝下三個可愛的孫兒,臣有些羨慕……”

這句話比方纔謝相所說的千言萬語有殺傷力多了,衛相一聽,臉猛地一白。

眼瞧着差不多了,皇上對着衆臣道:“好了好了,你們三下去自己商量罷!這種事就別拿來煩朕了!”

————

要不是越將軍出來表態,衛相還真想和謝相死扛到底,拖死他家閨女算了了哼!

衛相原本也打算着把衛昭留到十八十九歲再讓她出閣的,可眼下也不能再留了。

雖然越家沒抱怨,但是已經有人私下說他不厚道了。

自己兒孫成羣,別人連個孫子的影兒都見不着。

愛女心切可以理解,可是這也過了。

輿論高壓下,衛相低頭了。

衛昭和越慎言的婚期,定在今年的三月初六。

掐指一算,還有兩個月就到了。

幸福來得這麼快,越慎言一時間沒料到,震住了。

“真是受不了我哥,已經保持這個表情大半個月了。”

越四說着,對衛昭擺了一個誇張的露齒笑容。

衛昭被越四這誇張的樣子逗笑了。

越四自得地陪着衛昭笑在一塊。

兩人嬉鬧片刻,越四終於斂容,抱住了衛昭的胳膊,如往日一般將頭靠在她肩膀上:“你說給我撐腰,都說了七年了。直到如今,你纔是真的要給我撐腰了。”

聽到這個數字,衛昭不由得微微恍惚了一下。

七年了呀。

這麼快,就七年了呀。

而他在牆頭逗貓的場景,恍如昨日,回想起來歷歷在目。

都說男女之間有七年之癢,然七年於她和他,不過是一段關係的結束,另一端關係的開始。

但願兩心如故,白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