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爲何信仰？
諾恩站在田壟上。
他的父親回來，正在工地裡，賣力地揮舞手中的鞭子，鞭打那些有所懈怠的奴隸們。
同爲石奴人的奴隸們叫苦不迭，他們拖動着手中的石頭，賣力地爲伊比亞家族建設一座小型神廟。
兩個月後將有一場重大慶典，爲此，伊比亞家族決心建設一座小型神廟獻給預言神卡加烏斯。
說是小型神廟，其實不過是相對於王都那座大神廟而言。
諾恩看着那逐漸堆疊起的卡加烏斯石像，上面滿是奴隸的汗水和血跡，神廟外的祭司們抓住一頭奄奄一息的羔羊，它喉嚨被破開，血流了一地，他們拿着碗，盛入着羔羊的血液。
祭司們殺死了羔羊，然後將羔羊的血牲祭給偉大的預言神卡加烏斯。
看着這些，諾恩覺得有些暈乎乎的，或許是因爲他的年齡還太小，不過十三、四歲，看到什麼都有憐憫之心。
祭司們對卡加烏斯的神像跪拜着，而後大聲呵斥那些建設神廟的奴隸，監督奴隸的老奴隨之將鞭子甩得噼啪響，如同耀武揚威的警告。
那些與諾恩相熟的奴隸，他們以可憐的目光看向田壟上的少年。
諾恩打了個冷顫，他無法阻止父親揮舞鞭子，就像是他無法阻止河水倒流。
半響後，奴隸們失望地移開視線，
“我什麼都做不了。”
諾恩在心裡低喃。
下午的時候，下了暴雨。
諾恩的父親，忠於伊比亞的老奴，他冒着大雨，揮舞着手中的鞭子，驅趕着奴隸們幹活。
工期太趕，如果不能在兩個月內建成這座神廟，那麼就會錯過這場慶典。
老奴大聲地在雨中咳嗽着，他抽打着一個個奴隸，不顧他們的軀體已經疲憊不堪，背部早已皮開肉綻。
奴隸們咬着牙，硬挺着搬運石材，配合那些工匠們建設神廟，諾恩看得到，那神廟在石奴人的苦難裡一點一點地建了起來。
時間一直到了晚上，終於暫時停工了，奴隸們終於得到了些許的安歇，而老奴和諾恩回到了伊比亞家族的宅邸之中。
回去的路上，老奴不斷地咳嗽着。
在進屋之前，他惡狠狠地瞥了眼自己的孩子。
“諾恩，不要同情那些奴隸！難道你的主人不值得你同情嗎？”
聽到這話，諾恩打了個冷顫。
他的父親一眼就洞穿了他的心靈。
就着陶燈微弱的火光，諾恩擡起眼，看向自己的父親，那忠於伊比亞父子的奴僕，他的面目顯得可怖，像是頭被馴化的忠誠老鷹，以爲主人狩取獵物爲樂。
諾恩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們父子都有自己的房間，因爲他們忠誠，因爲得到伊比亞父子的賞識，連地位也要遠高於其他奴隸。
躺在牀上，諾恩翻來覆去睡不着，他滿腦子都是祭司殺死羔羊，牲祭預言神的景象，那個畫面可怕極了。
而那些痛苦的奴隸們，就像是被慢慢殺死的羔羊。
他們建設神廟的汗水就是羔羊流出的血。
“我什麼都做不了。”
諾恩又一次在心裡低喃。
……………………
接近十五日的趕工，神廟終於初見雛形，宰相伊比亞和其子卡薩斯來到神廟視察，他們很滿意眼前的景象，所以宰相伊比亞爲所有奴隸們開了恩，讓他們歇息三天，並且給他們賞賜布匹和葡萄酒。
奴隸們一陣歡呼，他們終於能暫時擺脫那個蠻橫的老奴了。
諾恩看着這一切，打心底地爲這些石奴人高興。
這個少年享受起主人賜予的三天假期，他跑到奴隸們聚居的地方，那是由淤泥混合砂石製成的磚所搭建的平頂房屋。
諾恩一進去，就看到令人驚詫的一幕。
那位廢棄神廟的老祭司，爲每位奴隸們用草藥塗抹傷口，每塗抹一次，就誦唸一句禱文，而那些奴隸們竟然也跟着誦唸。
“主啊，
我能否抓住你的手？
引領我們走入生命的奇蹟，
准許我們傾聽神聖的聲音，
將我們拯救，不要教我們滅亡。
主啊，我愛伱。”
奴隸們異口同聲地誦唸着，他們就跟唱誦詩歌一樣，帶着奇妙的韻律，老祭司飛快地在歌聲中爲他們塗抹傷口。
諾恩被這一幕驚呆了，他久久地站在門外，遲遲都沒有動作。
最後還是老祭司發現了這位少年，驚訝道：
“諾恩？”
諾恩回過神來，他一時有些侷促。
“進來吧，諾恩。”
老祭司站起身來，把這個少年拉了進來。
奴隸們看向了諾恩，他們的眼神帶着些許的抱怨，似乎在責怪他沒有阻撓他父親的鞭子，不過，奴隸們還是很歡迎這個少年，他們圍了上去，熱情地歡迎他，七嘴八舌地和他搭話。
諾恩一個個地應付着，他時不時地將目光看向老祭司，只見後者手裡捧着一幅卷軸，上面攥寫着各種各樣的字符。
其中的內容是什麼，諾恩不知道，他不識字。
“你們剛纔唱的，那是什麼？”
諾恩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
老祭司側過臉來，眼睛裡閃過一絲驕傲。
“那是我寫的禱文，模範這上面的內容寫的。”
說着，老祭司舉了舉手中的羊皮卷。
諾恩撓了撓頭，說道：
“我不識字，我的主人才識字。”
見此，老祭司道：
“這是精靈們的史書，你知道嗎？那些信仰造物主的精靈們！”
諾恩點了點頭，他看着那羊皮卷，好奇不已。
“原來精靈們也有史書嗎？”
即使身上流着精靈的血，但諾恩並不瞭解精靈們的情況。
“當然，這上面是世上第一部史書，我們的史書都是源自於精靈！”
老祭司有些炫耀地向諾恩展示着手中的羊皮卷，他看上去高興極了，
“你還想問些什麼，諾恩，儘管問吧，孩子！”
聽到這話，諾恩先是思索了一會，然後又猶豫了一會，最後，終於小心翼翼地問道：
“老祭司…你明明是侍奉預言神的祭司，可是……爲什麼你同樣會信仰那位精靈的神？”
問完之後，諾恩慕然覺得有些後悔，這個問題聽起來有些刺耳。
而聽到諾恩的問題，老祭司也怔愣住了。
他那蒼白的發須微微搖晃，額上的第三隻眼在顫抖。
看到老祭司這樣，諾恩正打算說些什麼。
然而，
老祭司吐出了一句話。
一句撼動心靈的話，
“因爲我愛的人離開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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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