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蘭站在廣場之上。
原本在廣場圍觀的人羣們,要麼匯入了起義的人羣中,要麼四散而逃、躲到了自己的家裡。
起義的人羣已經將整座王宮給包圍了。
刑柱、砍頭的石臺、繩索……種種刑具上面,留下着不同的血跡,它們好像是殉道者的名字,永遠地銘刻在這裡。
西蘭仰起頭看到了那高高懸着的遺體。
遺體被曝曬。
在三眼猿人眼中,絞刑是最爲屈辱的刑罰,一是受刑者臨死前要遭受極大的痛苦,二是遺體死後要被曝曬,最長會被曝曬整整三十天,以此昭示他的罪行。
西蘭斬斷了繩子,將那遺體解了下來,那緊閉的眼睛和嘴脣,沒有一點面臨死亡的猙獰,西蘭所站的絞刑架臺上,鮮血已經乾涸了。
丹尼爾死了,作爲殉道者死了。
西蘭讓人打來一些井水,而後輕撫丹尼爾的眼睛,洗淨他的臉龐,末了親吻他的額頭。
吟誦完,西蘭讓人安葬丹尼爾的遺體。
現在,神的公義要伴隨刀兵降臨了。
那曾經的苦難,在勝利之下幾乎煙消雲散。
西蘭吐出一句寒意刺骨的話,
“國王陛下,
罪的代價就是死!”
他緊握着手中的權杖,企圖壓抑自己顫抖,頭上的冠冕卻掉落下來,他慌忙地撲到地上撿起,猶如喪家之犬。
你是偉大、你是仁慈、你是永恆,
仁慈的主,接納他吧,讓世間的痛苦與他訣別。
那些企圖阻擋人羣的王宮近衛們都被撕得粉碎,身上的盔甲和武器被奪去,頃刻連屍體都不見蹤影。
大臣們雙腳打顫,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恐懼主宰了每一寸肌膚。
那在以前對自己有問必答的弟子,如今卻再也不會回答了。
而如今,阿努克特王迫害了神的義人。”
隨着西蘭的靠近,大臣們愈來愈恐懼,腦海逐漸空空蕩蕩,而與之相反的,則是起義人羣裡激昂的高呼。
王宮雄偉的大門之上,阿努克特王的脖頸被系起了繩子,他被高高地掛在金碧輝煌的王宮之前。
“主啊…
“放過我…放過我…我是受卡加烏斯庇佑之人,只要放過我…我會讓你們繼續…繼續你們的佈道……我以卡加烏斯的名義發誓!”
那曾經百般猜測、始終無法確定的使命,如今隨着一束光芒的到來而徹底清晰。
那國王曾想讓丹尼爾曝曬,昭示真教徒們的罪行,此時此刻,反倒是他的遺體被曝曬在衆人們的面前,讓他那醜惡的姿態展現在太陽底下。
烏雲不再遮蔽天空,光輝普照着大地,白茫茫的一片裡,誰都看不到,有一位大天使站着,展開着羽色潔白的翅膀,爲一個靈魂指引死後的方向。
西蘭的眼眶溼潤,眼裡的景象變得朦朧,他看着這個已經冰涼的丹尼爾,低聲爲他吟誦禱詞,告慰這個離去的靈魂。
身上的麻衣隨着聲浪而起伏着,起義的人羣聚集在宮殿內外,歡呼着眼前的勝利。
而阿努克特幾乎癱軟在王座上,他看到西蘭之時,臉色猛地蒼白,此生以來,他頭一次看到步步緊逼的死亡。
西蘭站在宮殿之前,屹然不動,他以劍指着阿努克特王的遺體,
國王已死!
難道這些人要傾覆整個王國嗎?!
西蘭的手在顫抖,他終於完成了復仇,昭示了公義。
西蘭看着那絞死他的繩索呢喃道,
那是真教徒,是那先知的門徒……
一直以來狂熱的阿努克特王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在求饒聲裡,西蘭已經來到了阿努克特王的面前。
“縱使庇佑你,那又如何?
你已經犯下大罪。”
人羣歡呼,慶賀,那得勝的喜悅,大仇得報的快感,涌上每個人的內心。
最後看一眼安息的丹尼爾,
“請別讓這個靈魂失喪…”
只是那一直以來支持自己的故人已經逝去。
西蘭緩緩離開廣場,登上王宮的臺階,起義的人羣已經將整個宮殿圍個水泄不通,他們沒有誰擅自衝上去,都在等候着西蘭的行動。
看到那人,那些能夠決定整個王國的貴族大臣們此時驚慌失措,一張張臉龐上慢慢失去血色,有人雙腿發軟跪在地上,有人倚靠着柱子哀嚎慘叫,乞求預言神的庇佑……
阿努克特王后退着,退到王座上時才恍然發現自己退無可退,他以卑微的姿態求饒着:
西蘭站在宮殿的大門前,高高舉劍,指向王座上的阿努克特。
起義人羣隨着那一劍斬下,如同潮水般衝入王宮,頃刻之間,那些貴族大臣們連哀嚎都做不到,便轉眼死在了人們的手裡。
“卡加烏斯從未庇佑過你。”
“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自三眼猿人在這河流哺育之地立起王國以來,整整三千多年過去了,從未有過石奴人們的暴亂會如此聲勢浩大,甚至要毀滅整個王宮。
“我是三眼猿人的王!我是你們的王!我是受卡加烏斯庇佑的王!”
“死亡的項鍊……”
“這是你的項鍊嗎?”
“他的靈魂已經交給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死前說:‘公義在我的鮮血裡。’”
西蘭沙啞的聲音,一點點地摧毀着這個國王的意志。
他顫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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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努克特王大吼着,他早已被嚇得精神錯亂,對西蘭作着無用的威脅。
他們看着那領頭的人,提着劍踏上一步步臺階,他幾乎整個身上都是鮮血,還在往下滴着。
他回過身,
那一劍刺入了阿努克特王的腹部,劇烈絞痛沖刷那國王的精神,轉眼間,西蘭便攪碎了他的腸子。
西蘭一步步走近,手中的青銅劍泛着陣陣寒光。
偉大的主,牽起他手,卸下他曾經的所有重擔……”
“神啊,”
“曾經,多略王父子殺害了神的天使。
西蘭清楚地知道丹尼爾臨死前的每一句遺言。
平日裡就工於心計的大臣們看得出來,在來到王宮之前,他們就已經經過大神廟,他們輕易地誅殺了王國的祭司們,還要過來殺害王宮中的國王與羣臣。
他的聲音平淡,卻蓋過了任何的聲音。
阿努克特王從王座上跌了下來,他捂住肚子,碎裂的腸子卻從指縫裡涌出,他雙眼痛苦地瞪大,死不瞑目。
難道他們就不怕卡加烏斯的神罰嗎?!
西蘭被陰影籠罩着,沒人能看到他的面色。
宮殿之中,羣臣們都在慌亂,他們擠在王宮的大門千,看到黑壓壓的起義人羣,彷彿張開血盆大口的吞天巨蟒,要將這個王宮上下都徹底摧毀。
“多略王的罪是怎樣的,阿努克特的罪便是怎樣的。”
西蘭聲若驚雷,
他作出最後的宣告:
“而罪的代價…就是死!”